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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學源流略講》--04--部派佛學(中)--呂澂

(2018-04-12 05:36:06) 下一個

 

《印度佛學源流略講》--04--部派佛學(中)--呂澂

 

第二講

 

 

部派佛學

 

(公元前370—公元150年)

 

 

 

第三節 

說一切有部係學說的要點

 

    說一切有思想的來源----從阿毗達磨師到部派的形成-----三藏編纂----舊師說----譬喻師的前驅者那先比丘----貴霜王朝下的地方派別----西方師法勝、脅尊者、世友等四家僧護等----迦濕彌羅師迦旃延尼子及其弟子等----有部主要學說與上座係的對立----五事的區分----說有與說因----三世實有的四家解釋----禪數學的組織對於後來學說的影響

 

    所謂說一切有,是因為他們認為一切法皆有其自性,是一種實在的有,而不是由一些其它材料混合起來的假有。這種思想怎樣產生的?我們可以從其形成部派後在《識身足論》中對自己主張的解釋,看出他們思想的淵源來。這種思想,基本上是由於他們對人我(補特伽羅)的否定而來。因為沒有人我,那就隻能有五蘊了。佛家通常講的人我,即由五蘊組合而成。每一種蘊都是集合體(蘊即聚意),這裏就包含著過去有、現在有、未來有的意思。如以色蘊說,就包含過去色、現在色、未來色。所以從而可以看出五蘊的成分是實在有。不過說現在有,這是常識所承認的,至於過去、未來也是有,則不是一切派別都承認的。而說一切有部卻從否認人我出發,承認五蘊,因五蘊包含三世有,最後必然走到承認一切法有的地步。一切有思想的構成過程,就是如此。《異部宗輪論》在談到一切有主張時,一上來就說:“一切有部本宗同義者……過去未來,體亦實有”,可見這是此派學說的重要特點。

   

這種主張,佛說的經、律中並無明文可尋,而是從阿毗達磨的解釋推論出來的。其初,有特別提倡阿毗達磨的阿毗達磨師,其後漸漸擴大構成為一個派別,這就是一切有部。此派的構成還是在反對化地不承認過去、未來法有的爭辯中形成的。成立的時間難以確定,不過可以斷定這種思想出現得比較早。在阿育王時代,目連子帝須結集時,這一派的思想就有了醞釀;後來派遣上座到各地宣教,派遣到西北印度去的幾家,大概具有這類思想的人較多,後來終於在那一帶形成了說一切有派。時間大約從阿育王到孔雀王朝覆滅(公元前250--前185年)不到一百年的當中。

    這一部成立之後便有了自己的三藏,當然三藏的組成也是經過一個時期的。據後來該部律文--《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三十九)的記載,佛滅後第一次結集(五百結集)時,就形成了自已的三藏。經也是四阿含,但次第與別部有異,是將《相應》視為根本經典,置於首位。《相應》阿含的結構是四分十誦。(誦,因結集是會誦形式,一回誦出的為一誦。相應是十回誦出的,所以有十誦。)其他三種阿含也是這些內容,不過再按各篇長短和法數關係另外編排一番而已。律,體裁也是十誦,名《十誦律》。可詳分為八十個小段落(八十部)。論,是講種種法的,名為“法蘊”,是一些佛說阿毗達磨性質的經,共計二十種,構成一部法蘊。

   

關於此派三藏的漢文譯本情況是:漢譯的《雜阿含》就相當於《相應阿含經》。這一點前人是不清楚的,經過我們的研究才弄明白。《瑜伽師地論》後麵十四卷(即八十五--九十八卷)就保存了《雜阿含》的本母(本母是說可以依據發揮的要旨)。我們即根據它對《雜阿含》進行了整理,斷定漢譯《雜阿含》就是根本說一切有部的《相應阿含》。他們的《長》和《增一》阿含,沒有漢譯。《中阿含》我國有翻譯,這是近來由日本學者從西藏寂住天的《俱舍論注》中發現的。寂住天注有一個特點,他把《俱舍論》中所引的經典出處都指了出來,特別對於引用《中阿含》處,指示尤為詳細。《中阿含》全部組織一般是每十經為一攝頌的體裁(即每十經有一個頌,把它歸為一類),寂住天的注,把引文在第幾攝頌,第幾篇都指出來了,這樣,找起來就容易多了。經過查對可以看出,《俱舍論》所引用的就是漢譯的《中阿含》。《倶舍論》既然是屬於一切有部的,這就證明漢譯《中阿含》也是屬於一切有部的了。律的部分,我國也有譯本。姚秦譯的《十誦律》,是個略本。說一切有部律有兩種流行本,一是在罽賓流傳的略本,一是在摩偷羅流傳的廣本。所謂略本,即是略去了廣本中的因緣、譬喻、本生,姚秦譯的就是略本。其後唐義淨專門去印度尋律,帶回的律中即有它的廣本,他翻譯的題名是《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當時此律在印度甚為流行,可惜現存本已不完全,前麵幾部分都有,後麵關於二十七事的部分殘缺了。論,即是玄奘譯的《法蘊足論》。論中解釋的法蘊各經,共二十經,內容完全。

    從上述情況可以看出說一切有部的三藏與別部的都不同。在漢譯中,經律論各部分都有些。梵文則除律尚有殘本外,別的全沒有了。

    一切有部的學說是逐漸發展、完善的。一開始的議論,後世稱為“舊阿毗達磨師說”。在《大毗婆沙論》中還保存了舊師說的片斷。例如解釋四諦(可看做舊師說的主要部分)就有這樣不同的說法,他們是用五取蘊來解釋的,認為克實八苦的根本,就是五取蘊。它所指的五取蘊,不是一般的五蘊,而是具備有漏、染汙性質的取蘊。為什麽會成為有漏?其原因在煩惱,這就成功為集諦。集諦要滅,如何滅呢?就需要智慧。由智慧徹底認識苦因,得到斷滅,佛家術語叫“彼擇滅”(“彼”,苦因;“擇”,抉擇、認識;“滅”,斷滅)。這是積極的對治辦法,成功為滅諦。對有漏因的擇滅,要做許多功夫,這就是道諦。道諦也就是一切有學、無學階段所應修習的道的綜合。

   

根據以上的敘述看,一切有部初期(舊師說)的學說,還是粗而不精的泛泛之談。後來逐漸發展,就日趨深刻、細密了。其著名人物有那先比丘(譯為“龍軍”),傳說他與當時西北印度的彌蘭陀王(是孔雀王朝滅亡後,由希臘人統治的國家)有過問答,並感化彌蘭陀信仰佛教,甚至還講彌蘭陀舍棄王位而出家了。一番感化的說法留下的記載,即漢譯《那先比丘經》(有兩卷本、三卷本兩種譯本)。在南方上座的巴利文典籍中也有一種《彌蘭陀王問經》,內容較漢譯多,共七卷,是經過後人補充的。南方很重視它,緬甸將其編在《雜部》裏,視為與佛說有相等的價值。從漢譯本看,那先是有部的。他與彌蘭陀王的問答完全是用的比喻形式,甚似後來的譬喻師,可以稱為譬喻師的先驅者。這一時期,有部學說比較舊師說不論內容或形式都精細多了。那先說的主要內容是闡明無我,但也講到有輪回,還講到佛涅槃後的情形。從那先與彌蘭陀王問答的內容看,是當時一般人對佛教理論不了解的問題,借彌蘭陀王的發問提了出來,那先代表佛家用比喻形式作了解答。如輪回就是當時的一個問題,輪回怎樣從此身過渡到彼身?那先用“如火傳薪”,給予解答。如有兩支蠟燭,甲燭燃燒將盡傳火給乙燭,乙燭則繼續燃燒。人的輪回從此身過渡到彼身,情同於此。對於輪回的主體就像火一樣,既不能說此火即是前火,也不能說與前火無關。又如業力不失,當時也提出了問題,那先即以“如種有果”來回答。種果人種的是種子,而收獲的是果子,如果偷竊樹上的果子算不算犯法呢?能否說偷果非偷種,你種的是種子,我摘的是果子呢?當然不能。業力不失即如由種子終於得果實一樣。可見那先的議論已不似舊師那樣泛泛而談了。

    西北印度有較長時期處在希臘人的統治之下,佛教傳入到這些國家,按理說,希臘思想與佛教思想是會互相影響的。從《那先比丘經》中可以看出佛教思想對希臘思想的影響,而希臘思想對佛教有過哪些影響?具體情況如何?這都有待於進一步的研究,《那先比丘經》就是提供我們研究的一種好材料。

   

公元第一世紀,貴霜王朝勢力侵入西北印度,後來定都健陀羅。該王朝第一代,據中國曆史文獻記載,名“丘就卻”,信仰佛教。第二代名“閻膏珍”,信仰婆羅門。第三代迦膩色迦王,也信仰佛教。兩代信佛的國王,都是支持有部的,因而有部勢力得到極大的發展。健陀羅一帶是重點的發展區,此外,凡貴霜王朝勢力所及之處,如迦濕彌羅等,有部學說也廣為流行。這樣,有部就逐漸地形成為一個地方派別了,又因為內部主張分歧,複分裂為迦濕彌羅師(東方師)和健陀羅師(西方師)。雙方人數都多,議論各不相同。

    西方師第一代的代表人是法勝,年代約在貴霜王朝的初期。他的觀點集中地表現在根據最古的佛說毗曇經所作的《阿毗曇心論》(有漢譯)中。其範圍超過了說一切有部的所謂法蘊,因為從最古毗曇來看,法蘊隻是九分中之一分而已。《阿毗曇心論》的規模大,相當法蘊的九倍。法勝之後有脅尊者,年代約較迦王稍前一點,著作有《四阿含論》(即《四阿含優波提舍》,中國未譯)。其後是世友,著有《五事論》、《問論》,兩書都編入品類論內,即玄奘所譯《品類足論》。他還著有釋經的一般毗曇,叫《解經論》,漢譯題名《婆須蜜所集論》(婆須蜜即世友)。世友的著作相當多,漢譯還有一部《異部宗輪論》。他的年代,傳說不一,有人認為《品類足論》、《婆須蜜所集論》、《異部宗輪論》的作者不是一個人,隻是同名而巳。現在看來,可能還是一個人。玄奘說他與迦王同時,實際上怕要早一點。與世友同時的還有一位法救,被稱為“大德”,也有阿毗達磨的著述,不過書名已不詳,有的稱它為《法救論》。現在所傳有部所用的《法句經》,就是經他改訂過的。還有一位妙音,曾著《生智論》,漢譯中有名《甘露味毗曇論》的,是否即其書,現在還不清楚。最後一家名“覺天”,他的著作不清楚。這四家--世友、法救、妙音、覺天,從後來的《毗婆沙論》看,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故有“四評家”之稱(即在許多議論中,四家之說可作權衡的準則)。他們的時代,大致相同。另外,還有一家僧伽羅刹(眾護),傳說為迦王國師,漢譯有他的《僧伽羅刹所集經》,內容偏於佛的行事,如將佛一生四十五年的安居地點作了記載等,對佛史的研究,頗有參考價值。

   

東方師中最主要的代表是迦旃延尼子,是迦王前一百年的人。他著作的《發智論》,將經中所有要義用種種阿毗達磨形式加以解釋,有釋文義的,有分別法門的,有抉擇性相的,也有破除異說的,內容充實,是各種阿毗達磨中最為詳細的。全書分八蘊:雜、法、智、業、大種、根、定、見。把阿含中內容相同的,編排合並,成此八類。漢譯初名《八犍度論》,後玄奘改名《發智論》。當時印度人信仰此論的很多,迦旃延尼子的門人對論又詳為注釋,成為《鞞婆沙》(廣說之意)。門人名字傳下來的較少,漢譯傳說有三家:一是達悉,其說極繁;二是鞞羅尼,其說過簡;三是屍陀盤尼,隻有他的分量適中,漢譯名《十四卷鞞婆沙》,流行很廣。迦濕彌羅一帶,有部勢力特別是迦旃延尼子徒眾的勢力,相當強大,他們為了排斥異己,想編輯一種超出眾家之上的經典,於是以《發智論》為根本,引用六部論作補充,稱為“六足論”。同時也采取各家之言(如西方師脅尊者等說,其中也包括對他們的批評),最後編成了《大毗婆沙論》,取得代表有部學說的地位。關於此書的編纂,產生了種種傳說,有說編書是在迦王特別支持下召集五百羅漢進行的;有說是以脅尊者發起,世友為上座編輯的;還有說文章是馬鳴寫的。後來傳說更加擴大,說不止編輯了此書,還編輯了三藏,並說此次編輯是佛涅槃後的第三次結集(王舍城五百人結集是第一次,吠舍離七百人結集是第二次)。如果把阿育王時帝須的結集箅進去,這次應是第四次了。但是北方沒有提到阿育王時的第三次結集,如同南方沒有提到迦王時的這次結集一樣。不過應注意的是,北方是推崇迦王的,所以他們傳說的第三次結集也是不可信的。總之,種種傳說都是為了提高自宗地位加以編造的。

    說一切有部實際是從上座係化地部分出的,所以其重要學說,都與化地不同,幾乎各方麵都是對立的。這從《異部宗輪論》所列舉的五十餘條兩家歧義和《成實論》所概括的十個論點對照上,都可以看出。這些對立的產生,有些是與理論有內在聯係的,有些就恐怕隻是故意立異了。

    在對立意見中,值得注意的是心性淨不淨的問題,煩惱的隨眠、纏是否與心相應的問題。

   

有部不主張心性本淨,對隨眠和纏也不像上座部那樣用現行和習氣來區分,認為兩者都是煩惱,隻是由於表現不同,給予纏和隨眠的異名。據他們解釋,隨眠是跟著有情轉的,而且是一向跟著,密不可分,有隨縛之義,並無現行、習氣之分。他們指出,有七種帶根本性的煩惱叫“七隨眠”,即欲貪、瞋、有貪、慢、無明、見、疑。既然隨眠是煩惱,經常有的,所以與心相應,也是一類心所。這就說明心是雜染的而非本淨的。心性既然不是本淨的,又何以得到解脫呢?原來他們把心區分為雜染心、離染心兩種,去掉雜染心,實現離染心就得到解脫。

    此外,兩派也有些共同性的理論,例如,說一切有部將一切法最後歸為“名”“色”兩大類,“名”是五蘊中除去色蘊的其他四蘊,即相當於上座係所講“心”的部分。關於“名”與“色”的關係,也和上座係一樣是以“名”(心)為出發點,如說色是所見,聲是所聞等等。其次,講到有為法時,他們和上座係同是刹那滅者,認為有為諸法都是刹那生滅的。

    說一切有部對一切法的分析是有發展的,但不是向細微分析方麵發展,而是綜合散見於各種經典中的零星說法予以係統化。這項工作世友完成得尤為出色,可以作為有部的代表。他在《品類足論》裏,把佛所有的說法歸為“五事”(事指法類。論的第一品即為《五事品》,是一個獨立性的篇章):(一)色法,(二)心法,(三)心所有法(即相應行),(四)心不相應行,(五)無為法。每一類法中,他又列舉了可以作為基本的、具有自性的法(基本單位)。這種包括在五大類中的各基本法,是可以構成其他的複合法的,例如:(一)在色法有四大種(地、水、火、風)和四大種所造色(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無表色)共計十五種;(二)心法六種,即六識;(三)心所法,去掉重複的,可歸結為二十七種;(四)不相應行法有十六種;(五)無為法三種。總計六十七種。這五事六十七分法,後來的人多少有些變動,但規模是這時定下來的。

    

所謂說一切有,就是說這五類六十七法有其自性,並還進一層說,這些法是相待、相依以緣起的形式而存在的,也就是說是互為因果、處在因果聯係之中的。如A法為B法之因,A法即以因的性質出現,這種因是實在的;如A法為B法之果,A法以果的性質出現,這種果也是實在的。總之,有部不僅認為一切法實在,而且因也實在,所以它還有個標誌這一顯著特點的名字:“說因部”。其他部也說因,但確定因的實在,對因有所分析,實為有部的特色。南方的《法聚論》講二十四緣,北方的《舍利弗毗罷》講十緣,都講得頭緒紛繁,相當蕪雜,有部卻把它簡化了,隻列舉了南北兩論中的前四種,即因緣、等無間緣、所緣緣、增上緣。四種中還有重點,“因緣”是其中起主要作用的,可以謂之“因中之因”。他們對因緣詳加分析,連同其他為緣之因,構成六因說:(一)相應因。各種認識,都是依賴心和心所的合作才能實現。它們要同時生起,同一所依(根),同一所緣(境),同一行相(分別),這樣的四事等同了,更互相望,便有相應而存在的意思。(二)俱有因。凡是同時而起的種種法,對於生果有著同一作用的,像心與心所,隨心而轉的身業,語業或不相應行,還有並起的四大種,彼此相望,都屬此類。(三)同類因。這是關涉異時因果的。如過去的善性法,對未來或現在同一界係的善性法,現在的善性法,對未來的善性法;又三世不善法的相對(無界係限製)、無記性的相對,都是此因。這還可以遠推到過去之望過去,未來之望未來,凡前生的善等法望後生的善等法,也有同類因義。(四)遍行因。這是從不善法的同類因中區別出來的,指的是一些煩惱法帶有普遍生起後果染法的因性而言。(五)異熟因。這是從得果的性質來區別的,和以上兩種都不同,所指的是善不善性、有漏心心所法,並包括隨心轉的色和不相應,對於所感召後世無漏無記性的色、心、不相應行(命根、眾同分)種種果法說的。另外,身語業法、無想定、滅盡定等不相應行法,能生異熟果的,也屬於此。以上五種,概括了親能生果的一切因緣。(六)能作因。這隻有幫助的作用,或者消極地不相障礙而有利於果法生起的,如等無間、所緣、增上這三類的疏緣。它的範圍最寬泛,可說除了法體本身外,所餘的法都有成為此因的資格。

    關於六因的學說,是有部的一個創作。其他部派不但沒有此說,就連名目也沒有。這一學說淵源是哪兒來的呢?據有部自已講,是從綜合佛經中各種不同說法總結出來的。在六因中,很明顯地看出有部特別注意心法,如將相應因放在第一位,講心與心所和其他法的相應。又六因中的前五種,可以包括一切因緣,後一種,就概括了四緣中的後三緣。由於有部一方麵講四緣,另方麵更注意對因的分析,因而使因緣的學說更加完備了。他們之所以獲得“說因部”的稱號,是不為無因的。

    上麵是從法的因果聯係上看的。另外,從法的時間方麵來說,有部是主張三世實有的。他們論證這一問題時,采用體用分別的方法,認為法體是三世俱存的,法用則是現在才有。無體即無用。沒有過去的體,就沒有現在的法,更沒有現在的用。現在是過去的繼承,同樣,未來又是現在的延續。這種說法與他們的刹那滅理論是有聯係的。在他們的不相應行法中有“得”(成就)與“非得”(不成就)二法,認為“得”是實在的。凡法與“得”聯係起來,則過去未來都有,反之,“非得”則隻現在有,過未均無。

   

對於三世的區分,有部各家還有不同的議論,具有代表性的是四大家。(一)法救,主張按類分。過、現、未的法體是一,隻是類不同而已。如金子製為飾物或器皿,就賦予它以杯、環等不同名字,實際上都是金子。(二)妙音,主張以相分。過、現、未的法體是一,相則不同,體與相結合,就可確定它屬於哪一世的。(三)世友,主張以位分。三世的位置不同,遂有過、現、未的區別。如箅術的籌碼是一(1、 2、 3),但放進的位不同(個、十、百)就有了不同的意義。(四)覺天,主張按待分。待是相望、相待的意思,三世隻是相望不同(如現在望過去為現在等),法體是一。如一個女人,相望於父母是女兒,相望於子女又是母親。這四種說法,經過後人的評定,認為隻有世友的主張最合理,一方麵既說明了法體隻有一個,同時又說明了由於位置不同而三世有別。因此,最後統一地取用其說。對其他三說的批評是:以類而分,與數論派的轉變說相混淆,被認為是不純;以待而分,說明一個事物具有雙重身份,顯然是混雜的;以相而分,也會陷於混亂,一法不變,但可以與各種相相聯係。所以,有部的所謂三世實有,就是指一法三位而言。

    世友之說被作為定論,是和他在有部的威信高有一定關係。他的威信高,與他所著《品類足論》在有部被當作經典性的著作來看待有關。佛家真正的阿毗達磨,應是佛說的九分毗曇,但有部隻以法蘊一分為根本,自然感到不足,但是要表示本部的特殊(認為法蘊才是他們自己的),又不肯采納九分之說。世友的書把九分重新組織,材料全包括進去了,具有九分之實際內容而無九分之名目,彌補了這一缺陷,遂成為有部基本的阿毗達磨。後人取它補充《發智論》,稱之為“足”,而且是重要的一足。這是世友之所以受到重視的原因。因此,有人說他是將來定要成佛的菩薩,還說《大毗婆沙》的結集是他主持的等等,都反映他在有部的地位和威信是很高的。

   

有部的學說,基本上是從阿毗達磨發展而來,阿毗達磨注重思辨、分析,所以在有部的實踐中也帶有偏重知解的傾向。原來上座係重視禪定的傳統,有部就未能全部接受。他們也不廢禪定,而是在阿毗達磨的基礎上運用禪定。中國翻譯家傳說有所謂“禪數學”的,“數”即是阿毗達磨(阿毗達磨譯為“對法”,有時也稱“數法”,即用種種法門數數加以分別之意)。“禪數學”就是一麵講禪,一麵講數。這一學說在中國得到了發展,並對中國佛學有相當的影響。例如,中國自有正式翻譯起,安世高所譯佛典,就重點介紹了禪數學。其中特別重要的是眾護(僧伽羅刹)的《修行道地經》。它是以觀察五蘊的阿毗達磨說為禪定的基本內容,並就同類禪定區分為三乘(聲聞、緣覺、菩薩)高低不同的階段。“道地”,就是修道的層次。眾護此書有其代表性,所以到西晉竺法護手裏又重譯一次。重譯的是七卷的廣本。繼姚秦之後羅什又譯出了《坐禪三昧經》。此書是羅什把西方佛學者特別是有部各家禪要著作加以編輯而成的,其中包括童受、世友、眾護、眾軍、近護、脅尊者、馬鳴等有部各大德的說法。與此同時,覺賢也譯了《達磨多羅禪經》(覺賢是禪師,有師承,羅什則憑自己所知加以輯述)。禪經的作者有兩家,一是達磨多羅(法救),一是佛大先(覺軍)。而現存禪經卻隻有佛大先的,達磨禪法或者後來已成秘傳之故而不公開了。中國的禪宗即曾借重達磨多羅作為他們的初祖。從上述事實看,有部有這樣一些重視坐禪的人,並且傳譯至中國而得到了發展。

 

    最後略談有部學對於後來的影響。有部的保守思想很濃,堅持一往之談,一邊倒,非常頑固。上座係各派還有通融靈活之處,如《異部宗輪論》所記,上座說法常與大眾相同,有的竟融而為一了。其他派係,主張也不是始終一致的。唯獨有部,保守到底。所謂一切有,實質與上座學說一樣,都可歸結為唯心的二元論。同時,他們所說的一切有,不是指人類宇宙的一切事物,隻是如後來他們在《品類足論》中所肯定的五事六十七法的範圍。他們根據什麽來肯定這些法呢?就是從他們的實踐出發的。在實踐上,他們感到應該建立的,就說成實在的,應該肯定的。在這種基礎上建立的理論發展到最後,一方麵,變成了經院哲學,隻對佛說作種種證明,證明其實在;另方麵,又把這些法的實在性僅僅看成是概念的東西,真實的實在倒無足輕重,概念的實在才是唯一的實在。這就很像西方經院哲學中的唯實論了。有部後來構成了印度佛家四大宗之一的婆沙宗,具有很大的勢力,同時並促成了它的反對者中觀宗的建立。中觀宗就是反對婆沙這種對概念實在的極端論而形成的。中觀宗後來得到極大的發展,可說與婆沙宗的議論走向極端有關。所以說,有部學說,無論正麵或反麵的影響都是大的。關於有部的材料保存下來的很多,有進行研究的餘地。

 

參考資料:

1、呂澂:《略述有部學》(見附錄)。

2、呂澂:《阿毗達磨泛論》(見附錄)。

3、《異部宗輪論》,卷下,有部宗義部分。

4、《出三藏記集》,卷十,經序中有關部分。

5、呂澂:《印度佛教史略》,本篇下,第1章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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