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裏白樺林-第一篇 荒原無垠 11

(2015-01-16 23:10:25) 下一個
水利連往事

下鄉的第二年5月,2營組建水利連,從11、12、17、20連各抽調一個男班,11、13、17連各抽調一個女班。我所在的20連1排2班被抽調,從而開始了為期兩個月的水利連生活,並且影響了自己以後的人生。

水利連建在2營最南端的原18連,營區僅有的一棟土坯房是連部、衛生室、女生宿舍和食堂,各連抽調的男生班組成
一個排,住在盡西頭的羊號裏,女生排住在土坯房。1972年5月12日傍晚時分,鐵牛(
鐵牛 -55膠輪拖拉機,是農業連隊的主要交通工具) 把我們送到那裏。低矮的羊號茅草鋪頂,茅草圍牆,四麵透風。地上擱上些木頭,鋪上茅草,放一張葦席,就算是臥鋪了。12連調去的排長薑樹信已先期兩天到達,為我們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早聽說薑是66屆北京知青,正直而沉穩,喜看書學習,很有頭腦和水平。當時有些人吵吵拔火地不願進去,一個大個子問:這地方是人住的麽?薑排長:怎麽不能住。大個子:誰住這兒?薑:我就住這兒。大個子下不來台,拍了幾下排長的肩膀:體格好體格好。薑不動聲色地回答:體格還沒你好呢。這下都沒話說了,大家陸續走進羊號,支起蚊帳,安營紮寨,開始了比農業連隊還要艱苦的體驗。

水利連的西、北、南三麵為樹林環抱,正值春末夏初,清晨兩點多,太陽已高高升起,百鳥齊鳴清脆悅耳。林中草木還沾著露珠,各種野花爭相怒放,清香撲鼻。東麵是大片的沼澤地,夾雜著水泡子、草垡子(由草根和泥土盤根錯節纏絡而成,上麵長著密集的茅草)和數不盡的塔頭墩子(是一種高出水麵幾十厘米甚至一米的草墩,是由沼澤地裏各種苔草的
根係死亡後再生長,再腐爛,再生長,周而複始,並和泥灰碳長年累月凝結而形成的, 當地人稱它為塔頭墩子。塔頭年歲最長可達10萬年)。 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裏開挖排水溝,排出地表水,為開墾這片土地作前期準備。

水利作業異常艱苦,第一層草垡子根連根很難挖起,每天要用銼刀將捅鍬頭磨得象刀刃一樣鋒利,象練刺殺似的一次次用力刺進草垡,一塊草垡要左、右、中捅三下,然後象搬磚塊那樣舉起來甩出去。幹一天下來,鍬頭又磨鈍了,第二天出工前還得銼。第二層更要命,泥土常年經水裏泡著,相當的黏,每一鍬都必須先蘸上水,才能將挖出的泥甩 出去。勁兒大的一鍬可捅二十多斤重的一大塊,進度顯然比別人快。起草垡子要穿球鞋,不然紮腳。挖第二層時沒法穿鞋,雙腳淤在泥裏,轉身甩泥時身動腳卻動不了,因此十分需要掌握好重心,以免跌倒。我在一次用力甩泥時上身已向左轉,泥卻粘在鍬上沒甩出去,結果整個上身被二十來斤重的泥塊的慣性扭過去80至90度,頓時腰部一陣劇痛,一下栽倒在泥水裏。當時大家都在玩命幹,輕傷不下火線,正是較勁的時候,我卻趴了窩,心裏急得要命。幸虧會計兼統 計老張領我去了一趟鄰近的十七連,找到會推拿的老須頭給整治了一下,感覺緩解一些,第二天就又下地幹起來。我在水利連入了團,當了副班長,開始了我的帶兵生涯,那裏成了我成長進步的實質性起點。在水利工地上,我度過了作為成年標誌的18歲生日。同時,那時落下的腰傷(包括因羊號潮濕造成的風濕)在以後的歲月裏幾經添加,一直與我相伴。

那段日子裏,我與朱寶石、薑樹信、莊昌元、牟敦桃、陸儂等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都是長我幾歲的老大哥。朱寶石是哈爾濱知青,時任指導員,熱情、樸實、謙和而堅 韌,象一團火一樣點燃著大夥兒的熱情。記得一天上午他去獻血,下午回來就打籃球,結果不一會兒就氣喘籲籲、虛汗淋漓。1973年頂替他已為烈士的哥哥回哈爾濱工作,臨別時
他邀薑樹信和我一起去團部照了個相留念。1979年1月我回滬探親,在福利屯轉車吃飯時與正在出差的他不期而遇,在驚喜和親熱中一起進餐,那次分手後再沒見過。這幾年知青荒友都在集結,雖經多方打聽,仍杳無音信,還在繼續尋找。 薑樹信曾任12連指導員,回京後在一個汽車運輸場搞宣傳工作,文筆流暢的他曾發表過一些作品。1992年,他患難與共的妻子不幸去世,他拖著一雙未成年的女兒艱難度日。這些年我出差去京,與他多次相聚。兩個女兒都已工作,他如今已退休。牟敦桃是山東移民的後代,家在團部,是我的入團介紹人。一個公休日,他邀我們幾個到家,蒸了一臉盆亮晶晶的大米飯,著實讓我們大快朵頤。1999年年初,時任七星農場常務副場長的牟敦桃率團來滬考察,特地來奉賢建設銀行小聚。2006年夏天我一家回訪建三江時再次相聚。陸儂是天津知青,天資聰穎,思維敏捷,知識麵廣且很有誌向,文革期間盡管很努力,但受到家庭出身的負麵影響。回城後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機,他努力工作頗有建樹,當了天津糧油 儲備公司總經理,還兼任多項社會職務,業績不凡,可謂大器晚成。我倆在這些年裏利用出差和休假機會交往較多。莊昌元是上海知青,時任副排長,大個子,心靈手巧,豪爽而仗義,經常打抱不平,人們都叫他大莊。回滬後在楊浦區的一家工廠搞設備管理。他喜好集幣,我在建設銀行工作時常來我單位索取紀念幣。有一次他殺了一條狗,特地將腿肉捎給我。當時條件雖然艱苦,但是大家團結互助,親密相處,非常愉快。

每天傍晚時,我們排著隊,在朱指導員的帶領下唱著北國荒原祖國邊疆,築起了鋼鐵戰線,英雄的隊伍百戰百勝,要讓邊疆插遍紅旗。啊!光榮的建設兵團……”等兵團的歌曲,沿著公路收工回營。夕陽下,前麵不遠處樹上總是停著一隻布穀鳥,慢悠悠地叫著咕咕——咕咕,一聲高一聲低,非常好聽。等我們走近時,它又飛向更前麵的樹上叫起來,仿佛在迎接我們回家。這時候,我們的隊伍穿行在夕陽、樹林、鳥兒、濕地組成的美輪美奐的圖景裏,伴著歌聲令人陶醉,不覺拂去了一天的疲勞。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