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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 (三) 一棟凶宅

(2015-05-22 16:11:21) 下一個

羽靈知道,嗜睡症又來了。這是羽靈自母親去世後,總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一開始家人都以為是羽靈過度悲傷,直到一天羽靈走在馬路上,在一棟房屋前忽然倒地昏睡過去。這是一棟同學們傳說中的凶宅。據說這家人的老婆吊死在客廳,女兒死在睡房。主治醫師說這是因為羽靈走過這棟房子時過度緊張,導致嗜睡症發作。醫生聽了家人的描述,說必須使用興奮劑,抗抑鬱藥,或羥丁酸鈉。這是比較少見的病例,主治醫師會以此作論文研究。舅公在電話裏聽說後暴跳如雷,當日就跳上飛機飛回國。以到國外就診的理由把羽靈帶出了醫院。

羽靈隻記得一個香氣撲鼻的下午醒來,房間裏點著莫名的香燭。舅公在床邊幫她揉著手腕和舒展雙腿。“醒啦?睡美人?”舅公輕聲問道。老爸從屋外衝進來,也是喃喃念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羽靈左看身邊這個老老頭,和對麵一個小老頭不禁笑起來。母親去世不到一年,老爸的頭發就白了許多。怕是最終他還是有幾分信了舅公的話,總是活在自責中。兩個最愛自己的老男人互不說話,老爸則轉身出去,回來時端來了一碗清湯。

舅公這時像模像樣地給羽靈把脈,還微微點頭,輕輕自言自語:“脈象左弦澀,新寒外受。。”羽靈見舅公穿著中式褂子,調皮地叫了一聲:“老中醫,您回來啦。”舅公還是閉目把脈,不被她幹擾。看房間周圍, 看來老爸又被舅公折騰了一下。家裏的家具擺設又變了一番,這是每次舅公回國後的功課了。

喝完湯,隻聽見舅公和老爸在隔壁房間壓低聲音爭吵。羽靈依稀可以聽到一些舅公說的話。什麽“命魂出竅”,什麽“八卦陰陽”,什麽“小鬼奪命”,什麽“二十四有一劫”。這些羽靈本是不信的,可這次真是被嚇得不輕。因為在自己昏睡過去的一霎那,是看見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個瘦小的女孩抓住自己的雙手。最可怕的,是剛才舅公給自己把脈的時候,羽靈看見自己的手腕上有隱約兩圈暗紅色的指印。羽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轉身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鏡子來看。正當看到自己脖子上烏青的印子,兩個老男人衝進來問道:“羽靈你自己選,出不出國。”

羽靈端著鏡子,臉色很難看。 看著滿臉愁容的父親和舅公,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了咬下唇,說,“還是出國吧。。”

不知為何,和舅公在一起羽靈覺得特別安心。好像從他這裏一股正氣環抱著周圍所有人。說來也奇怪,隨舅公到了多市,嗜睡症就很少犯了。舅公也漸漸放下心來。隻是海洋彼岸,父親越發沉默寡言。羽靈發誓要用最快的速度學好英語,讀完本科,找到工作,把老爸接過來。

羽靈就是這樣認識左依的。校園裏貼著英語輔導的小廣告,羽靈撕了電話號碼約了見麵。卻見迎麵來的是一個紫色頭發,哥德式衣著的亞裔女孩。露臍黑色背心,扁平的肚子,肚臍上還戴個閃閃的紫寶石。仔細端倪,卻是個清秀的臉,讓羽靈想到日本漫畫裏的NANA,頓時有了些好感。

人與人之間,總有一些感應。感覺過死亡和悲傷的人總能互相鏈接。左依和羽靈的母親都是剛過世,兩人說到傷心處,也總能含淚相視一笑。雖然左依自身厭食,酗酒,磕藥,但她幫羽靈最快時間脫離了英語預備班,上了大學課程。也教會了她跳舞和開車。

照理說有嗜睡症的人是不宜開車的。羽靈是跟著左依在停車場偷學的。左依自然也願意教她,因為這樣左依出去喝醉時也有了一個專用司機。一次羽靈接到電話,偷了舅公的車鑰匙去接喝醉的左依。把她拖到車上, 左依醉醺醺地躺在車椅上哭泣,忽然指著羽靈說:“你我都是同樣的人。隻是我的心中有個妖怪,你的內心住著叛逆。”

出乎意料之外,舅公似乎很喜歡羽靈有左依這個朋友。常叫她到家裏來玩,還時常帶著她們去道觀裏吃素齋。幾年後左依忽然休學回國,毫無音訊。舅公常給左依卜一卦,念叨說,“這孩子命硬,不會有事的。”

這一次羽靈醒來,已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年多都沒有犯病了,醒來時全身發冷。醒來滿腦子都是左依的影子,夢裏左依在火焰裏煎熬。像是困住了,怎麽也脫不了身。羽靈想衝上去救她,卻怎麽也衝不過幽幽鬼火。

舅公見她醒了,遞過電話。原來是海米打來。電話那邊海米鏗鏘有力的聲音,“又犯病了?唉,我早該跟你說,又擔心你。。 你知道,那個公司,是個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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