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特通話是習近平的高招

習特通話（我叫“習淳通話”）成了新聞。說了什麽，美國沒提，總統說“重大進展”；中國是例行公事，據《多維》特朗普與習近平通話後所說的重大進展是什麽引用的中國官方發布的新聞

“中國官方發布的新聞稿當中強調了三個信息：第一，兩位領導人在通話中都希望雙邊關係取得“穩定發展”，中美雙方正努力兌現貿易休戰以來的承諾。第二，兩位領導人討論雙邊及地區各種議題，不局限於雙邊貿易爭端。第三，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向特朗普表達新年祝福，期待雙方把握住2019年中美建交40周年雙邊關係發展的契機”

 

淳樸（Donald Trump，人稱特朗普或川普）說的“重大進展”，也許是真話，也許是假話，大家覺得都可能。說了什麽，沒說什麽，大家也一番爭論。我覺得對習近平來說淳樸說話真假都無關緊要，你要是說了“重大進展”，到時不承認就不好說了，至少中國可以死咬著說美國無理。至於說了什麽，美國不說，中國發了新聞公報，自己先定了個調。國內不信的人有的是（參見：習特通話　特朗普葫蘆裏賣什麽藥？）

 

習特通話也是淳樸想要的。

 

怎麽講？我在美國在貿易談判可能讓步的因素一文裏列舉了一大串情形，沒有一項是對中國有利的，最後結論是隻有一個情形會使得美國被動。這就是美國股市受阻。

 

恰好，美國股市的確令人人心惶惶。雖然聖誕後有所反彈，今天蘋果有重新引起大家的心病。美國股市也成了淳樸總統的心病。本來兩國談判不受股市影響，但美國總統受股市影響，自然也把美國搭上了。淳樸是想找個機會安撫股市，習近平打過來，正合其意。對習近平來說好處更多了，既能造勢，也能直接間接影響淳樸。

 

直接影響淳樸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之前我說起美國談判把關的是萊海瑟，而不是（總統）淳樸，也不是反華棋手諾瓦瑈（納瓦羅，Peter Navarro），更不是他手下那幫“全球黨”（globalists）。雖然名分上總統說了算，但如果萊海瑟（Robert E. Lighthizer）不點頭（參見：別信中美在20強年會和解的鬼話），整個談判通不過，到不了總統那兒待批。現在能繞過而直接跟淳樸打交道，有直接決定的意思，雖然這未必行得通，但影響還是有的。

 

為什麽有影響？是因為，我的感覺是中國讓步大大出乎淳樸盼望的，這才有“重大進展”這些風話，是有依據的。也許萊海瑟胸有成竹，淳樸信心可沒有那麽大。這兩兒一唱一和，一個全局緊逼，一個見好就收，倒是好搭檔。

 

萊海瑟的厲害，大家都已領教。不是萊海瑟有什麽令人口服心服的道理，歪理論不少，他本人是公私兩不誤，愛國不忘收成那種，他的厲害在於堅信“美國天下第一，以前有人轉空子，是因為不夠狠”的原因。自然，美國一狠，誰也頂不住。《紐約時報》《彭博》近幾天挖些小道，說萊海瑟就是害怕總統放水。

 

《紐約時報》As China Talks Begin, Trump’s Trade Negotiator Tries to Keep President From Wavering

But the trade representative, who declined to be interviewed, has told friends and associates that he is intent on preventing the president from being talked into accepting “empty promises” like temporary increases in soybean or beef purchases

 

《彭博》U.S. silent as China tries to ease trade tensions in advance of new talks

（見多維補充：貿易休戰期中方屢屢讓步 美方為何默不作聲）

 

萊海瑟要阻止總統接受“空頭許諾”，大家一定覺得這回中國多難。我再重複上麵說的，“習近平的禮大，不是敷衍”。

 

從諸多方麵的信息來判斷，習近平並不是打算敷衍了事，因為那風險太大，從理智的分析判斷著眼，過去一年的單純的手段都證明無效，如果自己真的要解決，要把如此重要的雙邊關係重新降降溫，正正經經把事情處理好，屬於正解。

 

美國當前的指導思維是“得失”（zero sum），其實對中國來說，這不是唯一的後果。對中國的第一後果，是國內各種勢力間利益和權力的重新分配，這才是要害。習近平迫不得已接受這一結局，在我看來是件好事，因為這是對習近平威信和其合法性的打擊，讓其他勢力有個發言的機會，更關鍵的，是民間利益從國有利益裏贏得權利，中國需要一個更分散的結構，中國最關鍵的發展動力是來自民間、私營的動力。

 

第二個後果有關中國的國際地位。中國必須讓西方企業避免在中西產業鏈間做選擇，改革、開放市場是唯一可行的策略。

 

雖然中國做出大的讓步，我也諷刺它的阿Q精神，但簡單認為中國吃虧了也不符合現實。2013年習近平剛剛上台後，他的改革方案讓全世界為之一振，覺得中國馬上就加入西方體係的人也不是沒有。也許後來麵對現實，發現改革不僅僅是不容易，而是難。難及了。腐敗、經濟不平衡（依賴投資、被房產綁架、債務）、環境。沒有一樣動的了。

 

反腐領先，除了必要，也為權利服務。也許反了腐，也反了其它的，習近平成了核心，憲法也隨之改了。習近平權力膨脹，成了一個“偉大領袖”。隨之一切都變了。

 

所以這次讓步，大部分也是中國自己希望實行的改革，你要是聽聽國內改革派的聲音，很多人其實理智、務實，並沒有“出賣自己利益”（全麵西化）的意思，也覺得這些改革措施應當實現、盡快實現。據國內內部消息說，中國看了美國好幾頁，近兩百條的單子，說“四成可以馬上給，四成可以給，但得等等，最後兩成是紅線，免談”。如果美國要的，能拿到八成，不可謂不是“碩果”。就此，淳樸說的“重大進展”乃真言。

 

中國願意做出大幅度的讓步，卻並不妨礙習近平采用一切手段得到最大的利益，這也是談判的常識：做好最壞的打算，定下自己的底線，對自己的讓步有個徹底的認識，這就給自己重新建立了一個“不敗之地”。

 

習近平是在使陰謀詭計嗎？你要是這麽覺得，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因為這不是陰謀，是陽謀，公開的。之所以有可能有如此的機會，是美國政府內部的分歧，是美國內部利益的衝突。如果大家都異口同聲覺得中國被釘死了，別無選擇，從對弈論的角度來看，美國是否大家都形成了統一僵化思維（group think）地步，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中文的說法，別讓人下不了台。如果中國已經打算做出較大的讓步，你是死打，還是因勢利導達成協議，還是不見血不罷休？

 

更甚的，即使美國接受中方開出的讓步單子，如果你覺得美國其實虧了，那你就是沒讀文件。此輪攤牌，美國做出的讓步不多，美國依舊對中國實施高科技禁運，依舊阻撓中資進入美國（除了倒閉的日用百貨之類的），依舊維持全民的反華環境，依舊封鎖華為，可以說，窩囊透了。

 

我曾經說過，如果習近平能給華為解禁，那就是此輪最大的成果（參見：中國能保護華為的利益嗎？，習近平能讓什麽步，會讓什麽步）。“解禁”，不僅僅是放了孟晚舟，

 

我相信習近平能拿到的，必須拿到的，是美國必須完全放棄以任何借口對中國企業進行製裁，換言之，不能對中興晉華禁運，如果有一方出了問題，整個過程必須在法律的形式下解決，如果一方敗訴，按法律懲罰。

 

同時，美國不能以國安作為借口封鎖中興華為的通訊技術，這不僅僅惡劣，而且與西方自貿精神原則違背，跟美國指告中國限製美企的做法一模一樣。中興華為的技術（如5G），各國政府按其所需有和市場決定。

 

如果能繞開萊海瑟，那是別無它策情況下所能做的。從實際環境來說，美國股市壓力越大，淳樸見好就收的可能性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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