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情而字

歲月已是蒼老,不知誰人還記得我;隻是我的思念到如今。習常一人獨語,怕自己忘了什麽是愛;曾經的懷念特別多。
正文

依然《傷逝》(上)

(2014-09-24 06:45:26) 下一個


依然《傷逝》
(上)

    看過《傷逝》,已是歲月裏的事,好久遠;淺淺的哀傷,竟隨了我走下半程人生。
    那不堪的年景裏,《傷逝》是我讀到的第一本,寫了愛情的書;其他查抄得隻聞有書目,卻不知何處可尋。偶時接有手抄本,亦如竊賊一般,躲在無人暗處,翻著殘缺不齊字跡模糊泛白純人工違禁版,也成就了我一生裏,早期閱讀的啟蒙。
    直至走入大學,雖是主修工科,卻也間斷讀過百餘部各類典籍名著;這,成之為我終身受用的知識底色。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裏特麗莎說過,書把我和其他人區分開來
    今已非昔日可比;踏入書店,已然有覺似置身於“海”的汪洋;萬千書冊前,竟失措不知從何而入,何書可以為讀。憶想當年無書的日子,便心生著感慨。
    有書可讀,當是幸事,卻並非皆為有幸,生之有涯,書藏無邊;時下有幾人,是以精簡的時間,真正讀到過幾本有價值的書。
    林林總總書叢間,百家爭說,令人無暇應顧;而具有人文關懷與學者良知的文字,總是稀而又少。
    許多寫家嘔心著華章,不是飾生存狀態太過光明,便就描生活實景過於黑暗;讀著,毒著。或多或少,常使人敬畏般的厭惡。
    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裏赫然寫著,活人的書不讀,死去不滿三十年的作家的作品不讀
    他的觀念,我亦知是一劑,很入味的良藥。
    隻是,很多的書,是不可在太年輕時去讀,如魯迅。

    並不為著懷舊,我依然在讀魯迅,梁實秋,沈從文;在讀周作人,胡蘭成,二蕭(蕭軍,蕭紅)……
    我喜歡這些書帶給我的明亮,或者黑暗。
    《傷逝》是魯迅唯一一部愛情小說。萬餘字,寫了子君與涓生相戀同居到情愛破滅的全過程。“在《傷逝》中,他就是一個觸動心弦的深刻的抒情的作家”(李致)。
    書著於1925年10月21日,正是先生與其第二任妻子許廣平相識相戀後。我有理由去猜想人物原型,子君或是許廣平,涓生或是許廣平的初戀李小輝。也許是當然又不當然。
    讀《傷逝》的文字,是在三十年前。“如果我能夠,我要寫下我的悔恨和悲哀,為子君,為自己”;依然如錐般的紮在心上,不忘。
    孔慶東對魯迅的《傷逝》,立了一個副標題:“黑色的孤獨”;“孤獨”二字切中其要,如是我的感受。
    而看過《傷逝》的影像,也已時過二十年有餘;不曾提起過,怕有人淡忘了魯迅,亦怕有人從不知,有過一部名為《傷逝》的電影。
    二○○五年十月,香港辦“中國電影回憶:沈浮與水華”影展,其中就有沈浮的《萬家燈火》(1948)、《希望在人間》(1949),以及水華的《白毛女》(1950)、《林家鋪子》(1959)、《傷逝》(1981)等歲月裏的經典。
    憶想當年在藏地高原,去省歌舞團同學家時,竟也偶遇著歌唱家馬玉濤,《林家鋪子》壽生的扮演者張亮,他們落難在此地,而張亮也再沒能離開西北高原;這些,當是多餘的話。
    去年,終是在碟市上淘到一套國產片(DVD5),數百部之多,其中就有費穆的《小城之春》,水華的《傷逝》;如獲為珍品。隻是,總沒能調劑出一片嫻靜的心,去細細重溫。
    今夜,在我放還《半生緣》碟片的間刻,便就看到立在其側的《傷逝》;無意識中,已抽取在手,緩緩落入在播放機倉。
    大屏幕裏閃出的涓生,仿如端坐我前,將故事低語道來,無法抑製的沉痛彌漫著,說不盡道不明的悲意,摻雜著絕望與新生;令人心緒千千,卻又是那麽剪不斷、理還亂般。
    《傷逝》於我,一生不忘。麵對著,如是麵對著自己的曾經。
    為了忘卻的紀念,便想寫些閑散的文字,就此記下。

    那隻叭兒狗叫阿隨,還記得。
    影片開場,即是阿隨跑在雨中尋找著住家;子君樂得照顧它,吃喝拉撒清洗,就像待自己的孩子。
    涓生說“記得似乎原有名字,子君卻給它另起了一個,叫作阿隨。我就叫它阿隨,但我不喜歡這名字”;涓生是將阿隨兩度狠狠拋下不顧。阿隨卻依然堅強著,走過生命的一程又一程。
    其實,涓生是怕了別人的依附,他的價值觀,與子君是不同的。
    阿隨終是被涓生棄置之於深坑;畫麵中,天色漸暗,涓生迎著風自枯黃的草坪急步走過,飛鳥掠空,音樂止;書中,魯迅是以文字這樣記述的:
    “……我還沒有說起推在土坑裏的事……”
     一年後,破房空著,破窗依舊,子君已不在;那破屋內曾有的希望,歡欣,愛,生活,沒能熬過人生的一季冬。
    “然而現在呢,隻有寂靜和空虛依舊,子君卻決不再來了,而且永遠,永遠地!”
    影片中,洞簫孤清清的,直仿如“夜雨中嗚咽的孤藤”,始終纏繞著這對可憐的男女。
    生命經不起“傷逝”,子君的傷,涓生的傷,刺痛著知性人的心。
    其實愛情本沒有錯,錯的是終不能長廂廝守。
    傷兮逝兮……
                     (未完待續)

                                              二〇一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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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雑家1 回複 悄悄話 此流氓混混名叫李敖。
雑家1 回複 悄悄話 像魯迅先生這種駕馭文字的巨匠,能寫出嬉笑怒駡的"阿Q正傳",又能寫出深沉長恨的"傷逝",還能寫出像:
華燈照宴敞豪門,
玉女嚴裝侍玉樽。
忽憶情親焦土下,
佯看羅祙掩啼痕。
這種痛澈肺腑的傷情舊體詩,令人景仰崇拜!
唯獨台灣流氓混混作家居然聲言他的文章"超越大陸魯迅千倍",
像不像獒犬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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