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當歌
從前有座城，城裏有個店，店裏有壇酒，老酒對小酒說....
正文
暑假學校組織實習，我們來自三個係的九位同學被欽點去蘇南，羨慕死了那幫被發配去大西北的。江南好呀，美食美女美景溫柔鄉，乾隆老兒還去了六七次呢。
學校的牌子響，當地市長書記，人大科委主任輪莊接風，我們這群土冒窮學生算長了見識。喝的先不表，反正好多東西我是沒聽過，沒見過，更沒嚐過，蓴菜錦雞，魚翅甲魚，太湖銀魚白魚，草魚劃水青魚甩水，紅燒魚漂脆魚唇，茭白菱角，肴肉熏魚，糟螺西施舌。才吃了兩天，就有男生心動，想上門當女婿。
實習是在市裏的明星企業，上千人的化工廠。廠長在小食堂招待了一頓甲魚大餐，一桌熱菜，蒸的燉的煲的全是霸王，裙邊和王八蛋都多得不用客氣。
剛吃完就連天暴雨成災，車間被淹漏廢漏電，京城的學生金貴，馬上就撤回市府招待所。廠子效益好，又拿我們當自家人，停工停產不停招待。
廠辦主任（這可是個專職賄賂領導，擺平客戶，疏通關係的角色，講吃講喝是第一本事）把我們帶到自個親戚開的飯店，專門定下一包間，以後我們的三餐就在此解決，標準每人每天40塊，不記飲料，由廠裏直接打錢過來。
天氣不好，沒事無聊，大家睡到肚子醒再去早餐，小巧精致的湯包，桂花糕團，紫米粥，配醉雞，鹽水鴨，鹹鴨蛋。老板圖省事，中午晚上的菜一模一樣，蒸條瘦魚燒段胖魚，百葉節燒鱔筒紅燜獅子頭，茭白煸肉絲馬蹄炒肉片，脆藕片素千張，加個燉雞湯。這麽一桌要搬回學校，還不打得頭破血流。可我們的胃口頭幾天被直升飛機吊到了半空中，就象做官，升上去容易，哪能輕易就下來。更何況老板一天兩克隆，幾天不換樣，食欲就不跟著嘴上桌（也怪我們成天豬一樣呆在屋裏避水，不勞而吃）。甚至懷疑老板根本就把剩菜回回鍋，又端出來。
我看著更心疼，恨不能衝進廚房奪權，多新鮮滑溜的鱔魚呀，幹嗎不做個薑爆血片，椒煸鱔絲，水芹韭黃溜鱔絲，或者香煎蟠龍，鮮辣爽口，開胃下飯，隻知道粗粗滾滾糨糨糊糊地燒鱔筒， 糟蹋喲。那麽活泛細嫩的魚，除了清蒸醬油紅燒，還有很多花樣啊，不辣的鬆鼠魚，五柳魚，那個唐嫂還是宋嫂的魚羹，要不蔥烤幹煎糖醋茄汁奶湯，辣的還有豆瓣，剁椒，泡椒，水煮，酸菜，火鍋....唉唉，不提了。
江南是不錯，可清清淡淡缺辣少麻的好東西，頓頓吃天天脹，叫我這川妹子怎麽受得了，連另外八個北方佬都叫苦了。怪不得皇帝守著個禦廚房，還要跑出來打點野食。
於是要求改革，老板把菜譜一亮，以你們的標準隻能吃中檔菜，看看，全都給你們上過幾遍了。大夥一合計，老板借著主任的後台，肯定是克扣了的，可那些上百元的大菜的確也吃不起，一個還不夠吃。
當晚趟著水，冒著染上血吸蟲的危險，在市裏暗訪了一遍，每見一個營業的餐館，就進去討菜譜，想找點沒吃過的新菜品，回去讓老板革新。結果發現該市的大廚師們實在是沒創意，家家的菜譜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氣餒。
買筐淹過水塗滿泥的西瓜回來，邊啃邊繼續研究攻關，這實習的第一個課題可不能砸了。
終於想出記妙招。 第二天跟老板宣布，早午兩餐並一頓，炒兩葷兩素湊合就行，不能超過40塊。晚上得給我們上兩個高檔菜，每天換著花樣來，比如這霸王別姬，比如著沙河魚頭，再比如這全家福，冬瓜火腿盅，再再比如這西湖醋魚，鬆鼠鱖魚還是鰣魚，其實哪樣魚都行，叫花子雞，荷葉粉蒸肉，無錫肉骨頭....老板氣竭，哪樣做起來不得費大半天工夫呀，成本又不低。何況這雨一時半會不停，水十天半月不退。
逢上有人過生日，幹脆餓出兩天的飯錢大開一桌，把鄰市實習的同學也叫來打牙祭。這江南真是人間天堂喲，原來實習也就是動嘴不動手，補腦不用腦。
這沙河魚頭很值得提一提。市郊有個沙河水庫，除了養魚不準任何汙染，因為中央首長經常光臨沙河賓館喝這道湯，水庫邊就是陳毅的新四軍軍部遺址，總有高官來拜謁。我們受完革命教育，拉到賓館晚餐，牆上掛滿廚師與主席總書記元帥將軍的合影，大家也爭著與合影再來個合影。
重頭菜就是一沙鍋魚頭湯，至少五斤以上的魚頭（想想那得多大的魚呀），加野雞肉熬一整天，必要早上生火，晚上才連鍋上桌。湯醇白濃稠，熱氣香氣凝在鍋上不散，看不清湯裏何物，勺子輕輕撥起魚頭一抖，骨肉散架化作一汪薄羹。分盛到碗裏，吃著魚眼的多喝一杯，謂有福之人。
湯中幾乎不見佐料，可想任何添加都會破壞魚頭本身的鮮純。好比冰山雪蓮風中睡荷，你說配個啥樣的花籃花盆不是多餘？湯入口似膠似脂，厚厚地裹住舌頭，就那麽純純淨淨的一味新鮮，像無數精靈在口裏鼻裏左衝右突，上翻下滾，舌頭就不知不覺地融化了。
嗅覺的享受更誘惑，臉微微俯在碗上，閉上眼，深深吸口氣，似醉似幻，真該做這麽一種香水，男人女人全迷死，不死也得淌哈喇子！
兩個月實習下來，男女生都白裏透著紅，圓圓滾滾如藕，人人都半夜流過鼻血，大夏天的補過頭了。一女生趕回老家結婚，發現做好的旗袍禮服全變成粽子葉。
學校的牌子響，當地市長書記，人大科委主任輪莊接風，我們這群土冒窮學生算長了見識。喝的先不表，反正好多東西我是沒聽過，沒見過，更沒嚐過，蓴菜錦雞，魚翅甲魚，太湖銀魚白魚，草魚劃水青魚甩水，紅燒魚漂脆魚唇，茭白菱角，肴肉熏魚，糟螺西施舌。才吃了兩天，就有男生心動，想上門當女婿。
實習是在市裏的明星企業，上千人的化工廠。廠長在小食堂招待了一頓甲魚大餐，一桌熱菜，蒸的燉的煲的全是霸王，裙邊和王八蛋都多得不用客氣。
剛吃完就連天暴雨成災，車間被淹漏廢漏電，京城的學生金貴，馬上就撤回市府招待所。廠子效益好，又拿我們當自家人，停工停產不停招待。
廠辦主任（這可是個專職賄賂領導，擺平客戶，疏通關係的角色，講吃講喝是第一本事）把我們帶到自個親戚開的飯店，專門定下一包間，以後我們的三餐就在此解決，標準每人每天40塊，不記飲料，由廠裏直接打錢過來。
天氣不好，沒事無聊，大家睡到肚子醒再去早餐，小巧精致的湯包，桂花糕團，紫米粥，配醉雞，鹽水鴨，鹹鴨蛋。老板圖省事，中午晚上的菜一模一樣，蒸條瘦魚燒段胖魚，百葉節燒鱔筒紅燜獅子頭，茭白煸肉絲馬蹄炒肉片，脆藕片素千張，加個燉雞湯。這麽一桌要搬回學校，還不打得頭破血流。可我們的胃口頭幾天被直升飛機吊到了半空中，就象做官，升上去容易，哪能輕易就下來。更何況老板一天兩克隆，幾天不換樣，食欲就不跟著嘴上桌（也怪我們成天豬一樣呆在屋裏避水，不勞而吃）。甚至懷疑老板根本就把剩菜回回鍋，又端出來。
我看著更心疼，恨不能衝進廚房奪權，多新鮮滑溜的鱔魚呀，幹嗎不做個薑爆血片，椒煸鱔絲，水芹韭黃溜鱔絲，或者香煎蟠龍，鮮辣爽口，開胃下飯，隻知道粗粗滾滾糨糨糊糊地燒鱔筒， 糟蹋喲。那麽活泛細嫩的魚，除了清蒸醬油紅燒，還有很多花樣啊，不辣的鬆鼠魚，五柳魚，那個唐嫂還是宋嫂的魚羹，要不蔥烤幹煎糖醋茄汁奶湯，辣的還有豆瓣，剁椒，泡椒，水煮，酸菜，火鍋....唉唉，不提了。
江南是不錯，可清清淡淡缺辣少麻的好東西，頓頓吃天天脹，叫我這川妹子怎麽受得了，連另外八個北方佬都叫苦了。怪不得皇帝守著個禦廚房，還要跑出來打點野食。
於是要求改革，老板把菜譜一亮，以你們的標準隻能吃中檔菜，看看，全都給你們上過幾遍了。大夥一合計，老板借著主任的後台，肯定是克扣了的，可那些上百元的大菜的確也吃不起，一個還不夠吃。
當晚趟著水，冒著染上血吸蟲的危險，在市裏暗訪了一遍，每見一個營業的餐館，就進去討菜譜，想找點沒吃過的新菜品，回去讓老板革新。結果發現該市的大廚師們實在是沒創意，家家的菜譜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氣餒。
買筐淹過水塗滿泥的西瓜回來，邊啃邊繼續研究攻關，這實習的第一個課題可不能砸了。
終於想出記妙招。 第二天跟老板宣布，早午兩餐並一頓，炒兩葷兩素湊合就行，不能超過40塊。晚上得給我們上兩個高檔菜，每天換著花樣來，比如這霸王別姬，比如著沙河魚頭，再比如這全家福，冬瓜火腿盅，再再比如這西湖醋魚，鬆鼠鱖魚還是鰣魚，其實哪樣魚都行，叫花子雞，荷葉粉蒸肉，無錫肉骨頭....老板氣竭，哪樣做起來不得費大半天工夫呀，成本又不低。何況這雨一時半會不停，水十天半月不退。
逢上有人過生日，幹脆餓出兩天的飯錢大開一桌，把鄰市實習的同學也叫來打牙祭。這江南真是人間天堂喲，原來實習也就是動嘴不動手，補腦不用腦。
這沙河魚頭很值得提一提。市郊有個沙河水庫，除了養魚不準任何汙染，因為中央首長經常光臨沙河賓館喝這道湯，水庫邊就是陳毅的新四軍軍部遺址，總有高官來拜謁。我們受完革命教育，拉到賓館晚餐，牆上掛滿廚師與主席總書記元帥將軍的合影，大家也爭著與合影再來個合影。
重頭菜就是一沙鍋魚頭湯，至少五斤以上的魚頭（想想那得多大的魚呀），加野雞肉熬一整天，必要早上生火，晚上才連鍋上桌。湯醇白濃稠，熱氣香氣凝在鍋上不散，看不清湯裏何物，勺子輕輕撥起魚頭一抖，骨肉散架化作一汪薄羹。分盛到碗裏，吃著魚眼的多喝一杯，謂有福之人。
湯中幾乎不見佐料，可想任何添加都會破壞魚頭本身的鮮純。好比冰山雪蓮風中睡荷，你說配個啥樣的花籃花盆不是多餘？湯入口似膠似脂，厚厚地裹住舌頭，就那麽純純淨淨的一味新鮮，像無數精靈在口裏鼻裏左衝右突，上翻下滾，舌頭就不知不覺地融化了。
嗅覺的享受更誘惑，臉微微俯在碗上，閉上眼，深深吸口氣，似醉似幻，真該做這麽一種香水，男人女人全迷死，不死也得淌哈喇子！
兩個月實習下來，男女生都白裏透著紅，圓圓滾滾如藕，人人都半夜流過鼻血，大夏天的補過頭了。一女生趕回老家結婚，發現做好的旗袍禮服全變成粽子葉。
評論
8864
2005-10-21 02: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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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WELCOME TO LIYANG, WELCOME BACK TO LIYANG
8864
2005-10-21 02: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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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WELCOM TO LIYANG, WELCOM BACK TO LIYANG
spinfoxbaby
2005-10-11 22:2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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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那要親一下，那廠長好像是我叔叔呢。 哈哈，記得他們是曾經接到過清華學生。。如果他知道有人這麽評論，他一定會樂壞了的。我在琢磨一下，應該找的出飯店名字，哈哈。 感歎一下，世界真小噢。
jiujiuer
2005-10-11 2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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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對，就是溧陽！抱一抱
spinfoxbaby
2005-10-11 19:5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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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九九兒。。。你不是去了溧陽了吧。沙河水庫現在叫天目湖。 我的家鄉噢。
北雁南飛
2005-10-11 19:4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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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哈哈看你也是個學化工的吧，就等你研究出那種香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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