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97歲的姆媽

作者：南方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cd3f3c0100fxuw.html

我家姆媽今年已經九十有七了，身體變的越來越瘦弱；腦子也不象以前那樣靈光了，經常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每天我坐在她老人家跟前，僅僅隻有一二十分鍾的時間裏，她會把一個話題說上三四遍左右，我一般總是聽著；或者點點頭，用手模模伊。伊見我不講話就會講，儂也變了，以前話蠻多咯麽？看著她不解的目光，我總會大聲說，姆媽我聽儂在講麽？”

老人家很喜歡俺家勞工；自從去年他到外麵去工作了以後，心裏經常掛念著他。一怕自己女兒在家裏太累了；二怕外麵有漂亮的女人把他的心俘虜了”我講:姆媽他是個老實人,不會瞎七八搭的,可是她會跟我講,現在外頭時候壞來,好人也要學壞的

每當他從外麵回家看往她老人家時，姆媽總是會把同樣的二個問題,說上三遍到四遍左右。“你這次回來好住上幾天啊？外頭女人漂亮咯多嗎”？聽到這裏我們都會相視一笑，我講;姆媽啊：伊就要回來了，外頭咯女人難看來些咯。你囡比伊拉要漂亮多了！

嗬嗬！還有一次更是讓我們下不來台呢，吃完了晚飯，大哥拿出了象棋準備和俺勞工殺上幾盤。可是母親大人說你們快些回去吧，我說不急、不急的。等了一會兒她又說外頭快落雨了，你們回去吧，我到窗口看了一看講，姆媽外頭不落雨呀？她隻好不吱聲了。二盤棋未下好，隻聽母親對大哥大聲一吼，儂那能介不識相咯！大哥、勞工麵麵相尬，不知為何而因；老人家發這麽大的火？我看這情景拖了勞工就回家，勞工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問我，姆媽做啥發火啦？我笑了笑說：“你自己猜啊———”嗬嗬:俺勞工憨是憨來！

每到星期天的下午三點左右，我和女兒兩人推著輪椅到小區花園裏遊玩時，這是她最開心的時刻，伊會悠載、悠載地坐在輪椅上，一雙眼睛高興地東看西望的。哎喲！這邊顆花開得好看來！那邊就是花園了吧？每次還要會自言自語地講，伊拉又要講我了，（指木生啦嫂嫂之類的朋友）“儂是有囡女，所以福氣好來”看到老人家這麽開心，我們內心油然而生出一股幸福的情感；充溢著、湧動著——-！

用我女兒的話來講,“其實外婆要求也不高，隻要一個星期推伊出門一到二次，那麽外婆下個禮拜心情會好一周；到樓下和阿婆們的談資也有了；因為伊咯子女對伊還是蠻重視的”。所以我經常對姆媽講，你要多吃飯，等我退休了，我每天下午來推你出去白相一次，讓你活到一百歲！伊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嘴裏客氣地講，“太多了、太多了”

一路上總會有人來跟她老人家打招呼，“W家姆媽你認得我嗎？”母親就會很開心的說，哦！儂是張家婆婆的的兒子啊？認得咯、認得咯。要是看到有人不跟她老人家打招呼，她就會跟我嘮叨了，“這個人怎麽這樣沒良心；以前他們家經濟困難時，每個月是要問我借鈔票的呀，現在條件好了，所以不認得人了！嗬嗬！姆媽的思想太老了，要知道現在社會感恩的人是比較少的呀

姆媽現在腿腳不便了，晚上起夜又特別多，我給伊買了一個房間裏小便的坐便器，可是多次說服她老人家；她也不肯用.一直說，“不消的、不消的；我現在還是有能力的。我保證晚上不會摔倒的；菩薩會保佑我的；我不喜歡給小輩添麻煩的”。哎！姆媽真是老了，其實她給小輩真是添了麻煩呢，小哥哥國慶節回家十天，十個晚上沒有睡一個囫圇覺呢，媽媽即使半夜一點二點起床，小哥哥都會輕輕地起來跟在她身後扶她一把。伊第二天還會很奇怪地跟我講，小弟是滿靈的，我起床輕手輕腳的，小弟那樣曉的咯？小哥哥說，我是做醫生咯，半夜經常要值班的；所以聽的見聲音哦。哎！母親老人家真是老了，不曉的疼兒子了。

姆媽愛美,年青時在穿衣的花色上,選擇的圖案總是雅而美麗,一件便宜的布襯衫穿在我們身上,總會顯的和鄰家孩子不同。我下鄉那陣，姆媽到鄉下來看我。戴一付眼鏡，身穿著月白色的掐腰斜襟布衫,下麵是黑色長褲,鄉親們初次看到時說,田埂上走來了一位老教授.大家放下手中的鋤頭,抬頭一看,哎喲;原來是我的姆媽來了!

現在她年紀大了，仍有愛美之心，每當我們從商店回來,拿出所買的衣服在家裏試穿時,姆媽總是會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我們！有時會突然說，“我也有錢；可惜我走不動了。聽到姆媽這樣講，我們覺得很好笑，同時內心也有湧起了對姆媽精神世界忽視的內疚之情！

姆媽對感情的需求隨著年齡的增大而卻越來越強烈，看到大哥大嫂夫妻和美；說說笑笑。心裏很是羨慕的，老是跟我說，你爸爸在世的話，我也是很開心的！現在留下我一個人苦來！我跟伊講，爸爸要是再活著的話，已經要一百多歲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噢，伊聽了點點頭，等一會兒又會跟我講這重複的故事了。

我的女兒有時候還會跟她開玩笑呢；“外婆啊，儂年青時候是怎樣跟外公談朋友的？”老人居然會津津有味地談起了她的當年美麗時光。我呀那時在外國人開的店裏搖襪，你外公麽經常來看我搖襪，伊一個星期要搖五雙，也不曉得伊為啥穿襪子這麽快？外婆的臉上浮起了對往事的美麗的憧憬。女兒摟著外婆的脖子講，“外婆啊，格麽現在這種店還嗎還有嗎，我也要去搖襪子了”“現在沒有了；外婆一口否定”。女兒誇張地歎了一口氣“哎”，接著，祖孫倆嗬嗬大笑起來；哎！我的姆媽一下子變成了老小孩。

自尊、自強、對感情對美仍有強烈的需求。這就是一位九十七歲老人現有的精神世界。姆媽是我家的一顆向日葵，讓我們舍棄了許多旅遊的時間；摒棄了塵世的浮燥，讓我們一心一意地守護著她。多少年了，每個節假日我們都陪伴在她老人家的身邊和她一起過。現在她飯店也不能上了，路程也不能走遠了。孫子和我們都不去住自己寬大的新房子，而守護在她狹窄的老屋中過節。嗬嗬！不過我們精神上到是也覺得很欣慰的！因為我們身邊有媽媽的嗬呼！和“騷擾”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