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難忘的1969年 (圖/文)

(2014-04-22 21:03:53) 下一個

 

                            難忘的1969             

                                                 前言

    大家都知道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而知識青年都是文革期間在校的中學生。描寫知青的文學作品很多很多。可是你知道當時也有一些大學生集體到部隊農場接受“再教育”嗎?當年,本人正值大學畢業,親曆了在軍隊農場接受“再教育”的過程。由於我在文革中受到親人冤案的株連,國防工程學院的我被“降格”分配,我和我校與我相同命運的幾十名同學和黑龍江大學外語係的幾十名同學一起被分配到黑龍江嫩江縣屬於四十軍的解放軍(3136部隊)的農場接受“再教育”。在這一年多的“再教育”中,我們有很多特殊的經曆,使我終身難忘。這是我親身經曆的幾個小故事。

 

   (一)嚴寒中行軍
   
離開學校去農場是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中旬。我們乘上哈爾濱開往加各達奇的火車,十幾個小時後到達嫩江火車站。下車後40軍部隊農場的首長來迎接我們。簡短“點名”之後,我們上了部隊的幾輛大卡車,順著蓋滿積雪的黑河-嫩江公路一直向北開。我 們都穿著棉軍裝,外麵還有軍用的皮大衣,戴皮毛的棉軍帽,腳穿大頭鞋,臉上捂著大口罩。雖然穿戴這麽多,可是不多時間就感到寒風穿透了多層的棉衣,全身冷 得受不了,有人開始凍得打冷戰。帶隊的首長命令停車,大家下車後跟在汽車後麵跑步前進。跑出汗了,再上車坐一會兒。冷了再下來跑。就這樣反複,兩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駐 地。後來聽說那天嫩江的最低氣溫是攝氏零下45度。這是去農場接受再教育的路上,老天給我們的第一個下馬威。(見插圖1:小興安嶺的嚴寒)

  

    這個部隊農場一共有五個學生連,我在五連一排一班。除了我校的,同連隊還有幾十名黑龍江大學外語係六四屆的畢業 生。兩校同學混合編班,排長以上都是野戰部隊的幹部,班長也是軍隊的老戰士(三個月以後,老戰士們複員,班長也有學生擔任了)。付班長則是排長在同學中挑選任命的。 

 

 

  
(二)嘎達
   
剛到部隊農場時,由於農場駐地營房不夠用,首長把我們五連安排在離場部二十多公裏的一座山腳下的一個叫做柏根裏村子裏。村裏有四五十戶人家,科洛河從村邊經過。這是個很美的地方。連裏集體開夥,大家分住在社員家裏。(圖2  我在柏根裏村的留影)。


     
一月份正值數九嚴寒,農場沒有農活可幹。連裏帶領大家進山清林。山裏有一片年青的樺樹林,樹木長得較密。如果想讓樹木長大,就要有計劃的砍掉一些樹,使每棵樹有足夠的空間生長。由於我們住在社員家裏給他們增加了取暖用柴的負擔,我們清了林就砍下多餘的樹木運回村裏,給社員當柴火用。

   
早晨,大家著斧頭,每個班各拉著一耙犁冒著嚴寒出發了。因為冬天到處是厚厚的積雪,這裏的農民都用耙犁做運輸工具。但農民使用耙犁都是用馬拉,用牛拉,而我們學生連卻是用人拉。漫山遍野都是皚皚白雪,每個班拉一個耙犁,大家在雪地裏艱難的向山上前進。終於,到了樹林深處那片白樺林。
   
當地林管部門派來的人教我們如何判斷什麽樣的樹可以砍,什麽的不可以砍。然後,大家就掄開斧頭砍了起來。到中午的時候,我們已經砍了一大堆多餘的樹木。
   
大家坐下來休息。掄了半天斧頭,出了不少汗,確實感覺很累。該吃午飯了。每個班找一塊空地,檢一些幹樹枝攏起 了一個火堆。大家圍坐在火堆周圍,出發前每人帶了兩個饅頭。大家從包裏拿出饅頭一看,已經凍的生硬冰冷。大家把饅頭插在一根樹枝的頭上,拿著樹枝在火上烤 饅頭,烤到饅頭成焦糊色就可以吃了。
   
大家邊烤饅頭邊說笑。天氣太冷,身體前麵有火烤著不覺冷,但不一會兒就感到寒風吹透了厚厚的軍大衣和棉衣,後背冷氣襲人。於是就轉過身,烤一下後背。
   
有人來了靈感,朗誦到:
                     
火烤胸前暖,
                        
風吹背後寒!
   
哈,李兆麟將軍的《露營之歌》!有人叫道。誰能背出下一句?沉默。
   
旁邊二班火堆旁一位黑大的同學喊到:
  
壯士們,精誠奮發橫掃嫩江原!
   
,嫩江,這裏就是嫩江!這裏就是當年抗日聯軍聯將士戰鬥的地方!大家議論起那些為民族解放而戰鬥的先烈們,楊靖宇,李兆麟,周保中。。。。。。
   
看到我們一班這邊熱鬧,三班一個外號叫嘎達(疙瘩的意思)的同學悄悄地溜過來坐在我身邊,也拿著樹枝到火上烤饅頭。
   
嘎達!你的樹枝上烤的是什麽?我們班長眼尖,問他。
   
饅頭啊!他笑嘻嘻的說。
   
大家一看,那樹枝的頭上插著一塊褐色的象烤糊的饅頭似東西,他還把樹枝晃來晃去,差點就碰到大家在火上烤的饅頭。班長左看右看,有了重大發現,驚叫起來:那是牛糞!大家嚇的趕緊收回了自己的饅頭。
   
好啊,嘎達,我叫你壞!我身邊的兩個同學上去,一下就把嘎達按倒在雪地上。                

    他怕撓癢癢,撓他!有人出主意。
   
兩人按著他給他撓癢,他在地上大叫:啊!饒命!饒命呀!啊呀,我再也不敢了!
   
大家看著都哈哈大笑起來。。。。。。
   
把他放開時侯,他還強辯:不是沒碰到你們的饅頭嘛!哈哈,我就想看你們能不能發現!說著,揀起掉在雪地上的棉帽子,一溜煙跑回了他們三班。
   
嘎達名叫劉俊傑,是黑大六四級英語專業的同學。他是個樂天派,平時他能說很多民間的俏皮話,歇後語。他比較淘氣,經常和同學鬧出一些笑話,逗得大家大笑不止。艱苦的環境裏,有這麽一位滑稽的夥伴,給大家帶來不少歡樂。大家都很喜歡他,他成了我們排裏的一開心果。
   
嘎達這麽一鬧,大家忘記了寒冷和疲勞。排長帶領大家把砍好的樹枝裝上耙犁,用繩子捆好。我們連推帶拉地淌著雪順山坡而下,很快回到了駐地柏根裏村。

 


    (
) 一天內蓋成的房子
   
轉眼到六月份了,農場的莊稼在五月末都已經播種好。場部下達命令,讓我們五連進駐一片叫做九號地的地方。農場準備在這裏修建一片水泥場院,到秋天收割後用來曬糧食的場地。我們的任務是先在這裏采集建場院用的石塊。然後就是幹農田裏的活,要幹到秋收後才能離開。
   
這裏很美。西北麵是一座不高的山,叫饅頭山。黑河縣到嫩江縣的公路從這座山下通過。東麵山坡下是一條小河,叫科洛河。河對麵是一座圓錐形的火山。這裏位於離五大連池北麵,這座火山屬於五大連池火山群中最遠的的一座。據說是1869年噴發的,整一百年了, 屬於年輕的活火山,說不準什麽時候還會噴發。南麵就是農場的大豆種植地。大家看著這周圍的山水。感到真是風景如畫!記得後來一次軍訓活動中,排長領我們去 爬了這座火山。遠看火山並不高,但爬起來才感到不矮。火山口周圍都奇形怪狀的火山石和灌木叢。我們還下到了火山內的底部。這事這裏就不多說了.
   
這裏沒有房屋。周圍都種植了大片的小麥和大豆,莊稼已經長出一尺來高了。我們早晨到達這裏,第一項任務就是要在一天之內建一座能居住的簡易房子,使我們這三,四十個人晚上有個住的地方。現場預備了搭建簡易房子的五個木架子和一堆長短不同的木頭,但是既沒有磚也沒有瓦.
   
這裏有場部送來兩口大鐵鍋和一袋高梁米及土豆白菜,排長首先分配三個人到近附近的小河挑水做飯。其他人們開始蓋房子
   
排長和兩名比較內行的同學指揮,先在地上劃一個大約二十米長,七八米寬的矩形(房架的寬度大約七八米),在每條長邊線上對稱挖五 個深坑。大家把房架抬到相應位置豎起,把兩邊的柱子底部放到坑裏,添土。再把長木頭做橫梁連接個房架子,用大鐵釘釘好。房子的骨架就完成了。但是,房子沒 有牆壁,也沒有屋頂。
   
接著排長領大家到樹林裏砍樹枝。砍的樹枝都要兩米多高的。大家幹了一上午,砍了一大堆樹枝。
   
午飯後,稍做休息,排長就指揮大家在房屋牆壁的位置地上挖溝,再把樹枝一個接一個地立到溝裏,添土把底下埋好,再把上部分的樹枝編成籬笆牆。在東南麵留出不到兩米的空,做人員出入的門。一個沒有屋頂的籬笆屋就算是完成了。
   
接著,排長帶領大家,一部分人在旁邊的地上挖土和泥。和好了泥後,他指揮其它人象小孩子玩泥巴一樣,把泥巴往籬笆上麵摔。籬笆上的泥巴多了,就象土牆一樣了。大家加油幹,很快四麵籬笆牆變成了牆。
   
這時場部的汽車來了,拉來兩快很大的帆布。排長指揮大家把帆布兩邊固定上多根很長的繩子。把繩子從房子北麵從上麵扔到南麵去,大家再到南麵拉繩子,這樣,就把帆布蓋到了屋頂上。一座簡易的房子就這樣蓋成了(見圖3,照片裏遠處的火山和這座簡易房子依稀可見)。



   
這就是我們排在一天內蓋成的“房子”。太簡陋了,它既沒有房子的堅固,也沒有帳篷的嚴密,因為盡管籬笆牆上了泥巴,實際上四麵還是透風的。我把它叫做簡易房屋

 


     (
) 與蛇同眠
   
吃過晚飯,天也快黑了。趁著夕陽的餘光,排長領我們在近處雜草茂盛的地方割草。六月的北大荒,青草剛剛長出, 雜草裏大部分是前一年枯草。大家很快就割了好多。大家先把編籬笆剃下來的細樹枝抱到帳篷裏,分兩邊鋪在地上。大約有一尺多高,再把割好的草鋪到細樹枝枝上 麵,一直鋪的有八九十公分高,這就算是床鋪了。大家把行李打開,按排長分配的順序把個人的被褥鋪在草上麵。
   
一天蓋了一座大“房子”,我們實在太累了。大家也不管草鋪濕不濕,都鑽進被窩裏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排長叫起床。大家起來穿衣疊被準備到外麵去洗臉。
   
突然,有人!”一聲大叫把大家嚇了一跳。
   
大家轉身觀看,隻見一個姓薑的同學睜大眼睛用手指著他睡覺的位置。
   
一看,原來他掀起來褥子,在褥子下麵臀部的位置上圓圓的盤著一條二尺多長的深灰色的蛇!
   
那蛇抬著頭,嘴裏吐著舌頭也在看著大家。
   
大家驚呆了,誰也不知道怎麽辦,屋裏的空氣凝滯了幾秒鍾。
   
快,把它打死!"不知誰喊了一聲。但是這時候那條蛇已經把頭已經鑽進草裏,在眾目睽睽中迅速地消失在鋪下麵的草裏。
   
原來這條蛇在這位同學的褥子底下暖暖地陪伴著他睡了一夜!
   
怎麽辦?"大家你問我,我問你。那條蛇跑的無影無蹤。抓是很難抓到的。有人建議把屋裏的草和樹枝都扔出去。
   
這時候排長從外麵進來,聽大家說了情況。
   
他一笑說: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小河的對岸就是火山,這裏有地熱,所以就有蛇。以後你們還會看見更多的蛇。大家放心,這裏的蛇都是無毒的,也不會咬人。跑了的蛇就不必管它了。卷起褥子滿屋都是草,所以大家的褥子就不要掀起來了,鋪上有被褥才象個宿舍。
   
?大家聽了排長的話又是吃了一驚。
   
那麽鋪底下那條蛇以後就總在這裏了?”有人問。
   
沒關係的。我說了它不咬人,又無毒!現在大家都去洗臉吃飯!”排長說。
   
大家都無可奈何,不說了。吃過早飯,排長帶領我們出發,到二裏地以外的山坡去采石頭。
   
晚上,睡覺前大家又想起了那條蛇。在鋪上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你們說,今天晚上那條蛇會“光顧”誰的被窩裏去睡覺?有人問。
   
說不準,到誰的被窩裏都有可能。一個同學回答。
   
也有可能不隻是這一條蛇!又一個同學說。大家聽了更緊張了。
   
你們怎麽還這麽大驚小怪的!排長打斷大家的話頭。你們都是大小夥子,還怕個無毒的蛇?我可提醒你們,晚上睡覺時,誰都不許夢見美女蛇!咱們要注意革命化!”排長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並第一個鑽進被窩。
   
哈哈哈!。。。。。。大家大笑了起來。
   
就這樣,我們就和蛇一起一直住在這個簡陋房子裏。在潮濕的草鋪上與蛇同眠了幾個月,沒曾想到後來我的腰椎落下 了毛病,久治不愈,直到今天。。。。。。 直到九月中旬,天下雪了,屋裏太冷了。上級才把我們調回場部有火炕的大房子裏,結束了居住四麵透風的簡易房屋和與蛇同眠的生活。

 



     (
) 石頭和狗頭
   
在九號地北麵的山上有塊懸崖,我們五連一排就在那裏采石。和我們幹同樣工作的還有同農場學生二連的一個排。他們住在附近的村子裏,據說他們是二機部係統待分配的大學生。

   
所謂采石,就是在山坡的懸崖處開山放炮,把山石炸碎,然後在用錘子把石頭砸成小塊,用來做水泥場院,到秋天用來打曬糧食。開山放炮的任務由農場部隊的戰士來完成。他們前幾天已經做好準備工作,鑿了多個石洞,放進了炸藥和雷管引芯。我們來到工地的時候正好要點火了。我們大家被分配到四周離懸崖近百米的地方巡邏放哨,防止不知情的行人進入危險區域。一切就緒了,就等待戰士點火。隻聽轟,轟。。。。。幾聲,懸崖處硝煙彌漫,碎石飛上空中。

(見圖4,五連一排一班全體同學在采石場的懸崖上合影1969.6


    
爆破作業完畢,大家來到懸崖下麵。這裏散落一層大小不等的石塊。我們下麵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碎石在用鐵錘砸成大小合乎要求的小石塊。
   
快看哪!”一位同學手指著懸崖邊半高處喊到。大家舉目觀看,隻見半懸崖上有兩塊沒掉下的大石頭擠在一起,在兩塊石頭的連接處,有一條象繩子似的東西吊在那裏,還不停的晃蕩著。
   
啊,是蛇!是和咱們宿舍裏那條一樣的蛇!。那蛇尾巴被兩塊石頭夾住,倒懸在峭壁上。大家現在相信排長說的話是真的:這裏到處都有蛇。一個同學爬上去用手裏的錘子把蛇打死了。
   
接下來大家就開始砸石頭。我們的場地在懸崖東麵,二連那個的場地在懸崖的西麵。
   
有同學拿大鐵錘,專砸大個石頭。有的拿小錘子。專砸小些的石塊。開始還不覺得怎麽樣,砸到中午休息時,感到拿錘子的手被震的發麻。
   
兩個學生排就這樣每天不停的砸石頭。兩個單位幹同樣的活,我們休息的時候偶爾也到西麵去溜達溜達。大家看到,好象我們砸好的石頭堆比二連那個堆的大些。
   
最後一天,兩個排在一起開總結會。場部的領導給大家講話。他說,你們二連和五連的同學們幹的都很好,祝賀你們圓滿完成了任務。在這裏我還要特別表揚一下二連的同學。二連的同學們思想就很活躍。他們一邊砸石頭。一邊喊口號:砸碎劉**的狗頭!。他們砸著石頭能想著批修,路線鬥爭的這根弦不放鬆,這是多麽高的境界呀!他們受到了場部政委的表揚。你們五連的同學要向他們學習!。。。。。。
    
是啊,我們五連的同學隻顧砸石頭了,沒有喊口號。
    
這就是那個年代真是幹的好不如口號喊的好啊!

    (見圖5 我和一位同學在采石場的懸崖上合影)。


 

 
    
(六)淋浴
   
到八月份小麥成熟的時候,農場的幾台聯合收割機日夜不停的抓緊收割大片大片的小麥(圖6 農場的聯合收割機)。


   
北大荒1969年夏天多雨。因為陰雨天氣,地麵泥濘,有些地勢較低的麥田,農場的聯合收割機因土壤泥濘容易陷進土裏而不能進入。農時不等人,若再 不及時收割,地裏的小麥就要掉粒和生芽了。為了和老天爺搶時間,農場首長就把這收割機不能進入的幾塊麥地分配給學生連,命令我們用人工拿著鐮刀收割小麥。

   
我們五連一排收割九號地采石場西麵的一塊麥田。八月中旬,北大荒天氣已經涼了。由於下雨,地裏到處是水,泥土也是鬆軟的。隻有少數幾個同學有水靴穿,大部分同學穿著普通的膠鞋。走在麥田裏,整個腳就陷到稀泥裏。泥水浸泡著雙腳,兩條腿感到冰冷。大家在地頭一字排開,一齊向前麵收割麥子。
   
啊,蛇!泥水裏不時有蛇爬來爬去。大家對蛇已經見怪不怪了,離的遠就不管了,離人近的就順手用鐮刀把它砍死。
   
就這樣,幾天的工夫,這塊地的小麥就收割了一大半。
   
一天下午,快收工的時候,突然天上下起了暴雨。因為不知道今天會下雨,大家都沒帶雨具,密密麻麻的豆大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同學們頭上和身上。
   
收工,回駐地!排長喊到。
   
大家冒著傾盆大雨往回跑。可是跑了一會兒,雨水就澆透了衣服,全身的衣服內外都是水淋淋的,個個都成了落湯雞。跑又有什麽用呢?於是大家不跑了,排起了隊往回走。為了鼓舞大家的士氣,排長領頭唱起歌來: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
   
在冰冷的雨水裏,我們身體裏青春的血液在沸騰。年青的生命之火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在惡劣的環境裏,我們是冒傻氣的勝利者!
   
大家在歌聲中回到了我們的簡易房屋。
   
進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的濕衣服全都脫掉。在門口附近的外號叫大曾的同學脫完衣服後,一絲不掛地跑到門外在大雨中淋起浴來。
   
在夏天,七月份科洛河的水清澈透底。我們經常在休息日去科洛河裏去遊泳洗澡。八月份以來天氣冷了,我們好多天都沒洗過澡了。旁邊的幾個同學見了,也光著身體跟著大曾跑出去"淋浴"。傾盆似的雨水澆在他們身上,他們邊著身體邊大喊大叫,十分興奮。屋裏的同學看著他們的樣子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都回來!都回來!排長發現以後,來到門口命令他們快回來。
    
他們隻好回來了。
   
這麽冷的雨,你們想鬧病,想患上感冒嗎?排長訓話了,
   
再說,這也太不文明了!全身脫的光光的成什麽樣子!簡直就象個野蠻人,還都是大學生呢!大家不說話了,都趕緊換上了幹衣服。
   
晚飯,炊事班特意在白菜湯中放了一些薑。大家趁熱喝了很多。
    
還好,到晚上沒有一個同學生病。全排同學第二天照樣出工割麥子。

 

 


    () 被當成勞改犯關押
  我們每天從日出到日落,勞動量都很大,吃的隻有高梁米飯和白菜土豆湯.時間長了,大家體內的積蓄消耗的很多。大家的飯量大增,體重減輕。一個個變的都很讒。
  我們農場離嫩江縣城有七十多公裏。農場大門外就是黑河到嫩江的公路。我們去嫩江縣城就到農場大門外等侯,見到往縣城方向的部隊的汽車招招手,說是部隊農場的,就可以搭該車去縣城。回來的時候也是找部隊開往黑河方向的搭車。所以我們去縣城還算方便。(圖7,五連一排一班在部隊農場大門外合影)


  每到星期天,就有同學請假到嫩江縣城去購物(買生活必需品如肥皂等)。實際上也是借此機會到縣城裏的飯館改善一下生活。部隊有規定,每休息日排裏最多隻能批準三個人請假外出,其它人要買東西就讓準了假的同學代買。
  十二月的一個星期日,我排三個班各有一名同學準假去嫩江縣城購物(其中一位是在采石場懸崖上和我合影的那位同學)。他們三人早上穿著破舊的軍大衣,戴著舊皮毛的棉軍帽在農場大門外的公路上截著一輛去嫩江的部隊的卡車,司機同意後爬上車就走了。
  部隊有規定,外出的人員晚六點鍾前一定要歸隊的。可是,這三個人直到晚上睡覺的時間也沒回來。排長著急了,到場部去作了報告。
  後半夜,大家正睡的香的時候,他們三人回來把大家驚醒了。問他們是怎麽回事,原來他們被嫩江縣城裏的民兵給抓起來了。
  事 情是這樣:他們三人到縣城以後,先到各商店購物。因為排裏其它想外出的人都沒準假,就委托這三人幫助買東西。所以在商店裏他們大手大腳的花錢;買完東西已 經是下午了。他們又到飯館吃飯。這幾個家夥又讒又餓,點了很多大魚大肉的菜,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們是真正的解了一次讒!
    吃完飯以後,他們出了飯館,正準備到縣城外麵的公路上去截部隊開往黑河方向的軍車回農場的時候,幾個手臂上戴紅袖標的小夥子們把他們給攔住了,不由分說地帶到縣革委會治安辦公室,逼問他們是那個勞改農場跑出來的?他們說是3136部隊農場的大學生。但民兵們不信,說大學生哪有象你們這樣的?態度很粗暴。接著就把他們關進了一間又黑又暗的房子裏,不管他們了。
  原來他們哪裏知道,就在他們在商店購物的時候,就已經被這裏值勤的幾個民兵給盯上了(那年中蘇邊界衝突,各地都有民兵組織活動)。民兵們看著他們三人身穿補了布丁的破軍大衣,臉也不刮,胡子拉碴的樣子不象是好人。還見他們買了那麽多東西,後來又去飯館大吃大喝,民兵們判斷一定是從勞改農場跑出來的勞改犯,不知在那裏作案搶了錢來這裏揮霍!看他們要溜走,於是果斷行動把他們抓起來了。
   
直到晚上排長到場部報告後,場部首長給嫩江縣革委會打電話,說我們有三名在這裏鍛煉的大學生早晨去縣裏沒回來,請革委會的領導幫助查查。這樣縣裏才相信這三個人真的是大學生,就把他們放了。
   
可是,天已經快黑了,已經沒有軍車在公路上行駛。怎麽辦?他們三個人決定順著公路走回農場。寒冷漆黑的夜裏, 隻有星光作伴。公路兩邊都是荒野和樹林,遠處不時還有野獸嚎叫的聲音,陰森可怕。他們在公路邊上每人找了一根樹棍拿在手裏,防備野獸的襲擊。累了,就坐在 雪地上休息一會兒。三個人互相鼓勵著,頑強地前進。終於在後半夜,他們回到了農場。雖然是超時歸隊,但部隊的首長並沒有批評他們,還為他們能夠在深夜步行 走七十多公裏的路歸隊給予了表揚,說他們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事後他們說,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次遭遇。。

 

 

 



   
(八) 連隊的狗狗

    九月份,天氣涼了。五連一排從九號地回到了場部駐地。連部炊事班裏有我一個要好的朋友,所以閑時我經常去炊事班玩。
   
有一天,我走到炊事班門口,兩隻黃褐色的小狗跑到我的腳邊。啊,兩隻小狗虎頭虎腦的圍著我轉,還不時的跳躍,象見到久別的老朋友似歡迎我。我蹲下來,摸著它們的頭和毛,抱起一隻,另一隻也跟著我進了炊事班屋裏。
   
原來,農場部隊連隊裏養的狼狗生了幾隻小狗崽。我們炊事班向他們要了兩隻養了起來。
    
兩隻小狗活潑可愛,全連的同學們都很喜歡它們。不管是誰,去炊事班或者是路過炊事班時,它們都表現出歡迎的樣子,大家也都要逗逗它們玩。
   
它們很聰明,凡是我們五連的人員,它們都認識。見到五連的人,哪怕是第一次去炊事班的人,它們也都是會搖頭擺尾表示親熱。而不是五連的人員接近炊事班時,它們都要旺,旺的叫上幾聲,直到炊事班的人出來製止它們。我感到不解,問炊事班的同學,五連一百二十多人,它們怎麽能都認識呢?他們說,小狗是靠鼻子辨認主人。它們能辨別出是不是吃五連炊事班的做的飯菜的人,是的就是自己人。沒吃過五連飯菜的人幾就不是它們的主人。我聽了覺得有點道理。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小狗長的和成年狼狗一樣大了。(見圖8 五連一排一班的同學牽著連隊的狗在巡邏。那時候這條狗還不到一歲!)

   
記得12月份的一個星期日,連隊休息。我心裏感到有些無聊,就到外麵走走。路過炊事班時,一隻狗向我跑來。我摸摸它的額頭,說:跟我去林子裏散散步吧!結果它真的跟隨著我向林 裏走去。為了逗它玩,我一會兒快跑,那狗也跟著我跑一會兒,有時還跑在我前麵。我一會兒慢走,它也會慢下來。我們就這樣,不知不覺進到樹林的深處。走著走 著,忽然,我發現它坐在地上不跟我走了。怎麽回事?我往回走,他馬上跟我往回走;但我又往前走,它就又坐在地上不走了。它的眼睛看著我,嘴裏還發出哽哽。。的小聲音。
   
怎麽回事?我很警覺。我試著向林子深處再走幾步,看見前麵不遠的一棵樹下有一堆野獸的血跡斑斑的屍骨和獸毛。啊,我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狗狗那靈敏的嗅覺知道了前麵有危險,不讓我向裏麵走了!
   
我急忙轉身往回跑,和狗一起跑出了樹林。回到場部的院子,我不免有點後怕,心想若是沒有這隻狗跟著我,我自己進了林子說不定遇見了野獸,太危險了!我感激地抱著它的頭,撫摸它一會兒,才回到宿舍。
   
這次以後,我再也沒有一個人去過樹林裏散過步。
    1969
年底,我們的連隊的生活突然有了很大的改善,每天菜裏麵都有肉。原來是我們在這裏接受再教育快結束了,炊事班養的幾頭肥豬要在我們離開隻前都要殺了吃光,所以每天都能吃到肉。
   
記得在離開農場前幾天的一次晚飯,班裏的值日生從炊事班領回來的菜比平時又多了一小盆肉。大家按份分開後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這個是狗肉!一個同學象是發現了新大陸一下子嚷了起來。
   
哪來的狗肉?大家也感到今天這份肉和平時的味道不同,互相詢問。
   
這時候班長給大家解釋:連隊要解散了,解散以後連裏養的兩隻狗就沒了主人,它們就會到處流浪。炊事班的同學想,與其讓它們到處流浪,還不如把它們殺了吃掉。今天大家吃的這盆肉就是狗肉。
   
我已經把那些肉吃了一半。聽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那次我領狗在樹林裏的遭遇。可愛的狗啊,它對主人是多麽的忠實,它真是人類的好朋友!我吃不下了,偷偷的把剩下的肉倒掉了。。。。。。
   
人哪,有時在艱苦的環境裏,往往能暴露出人性中的殘忍的一麵!

 

 

 

 


  
九)打靶
    1969
年,蘇聯挑起了中蘇邊界衝突。三月二日,在烏蘇裏江上的珍寶島上,中國邊防部隊擊退了蘇聯軍隊的侵犯。三月十五日,第二次擊退敵人的入侵。全國人民都掀起了聲討蘇修社會帝國主義的卑劣行徑的運動。
   
我們的3136部隊農場距離中蘇邊界僅一百多公裏,農場附近的饅頭山就是黑-嫩公路上的一個至高點, 是一個戰略要地。所以我們農場是算是一個反修前哨了。部隊的首長除了組織大家學習,聲討社會帝國主義外,還在農閑的時候帶領大家進行軍事訓練。當時學生連 隊情緒高漲,大家積極參加軍訓,摩拳擦掌,準備誓死保衛祖國。如果蘇聯膽敢入侵我國,我們就在這裏和他們進行戰鬥。
   
軍訓中一項重要的項目就是打靶訓練。連隊裏的部隊幹部親自教大家射擊技術。同學們一起學習射擊,練習瞄準。連長排長也利用著一點,讓我們互相取長補短,互相學習(見圖9 我在軍訓期間站崗,)

 

   經過一個星期的訓練,部隊帶領學生連隊進行實彈射擊。我們排進行的是半自動步槍胸環靶射擊。射擊進行的很順利。我的成績是91環,還算不錯。大部分同學的成績也較好,多在七八十環左右。
    
記得實彈射擊最後項目是學生連的代表和農場部隊連隊戰士代表進行衝鋒槍點射比賽。我們學生連的代表是我們一排一班的付班長(姓康),他是我同係的同學。他的半自動步槍的射擊成績是93環。
   
比賽是在場部進行的,我們排沒有去觀看。據說這次比賽我們付班長的成績超過了和他比賽的所有部隊的戰士。一位黑大的同學知道比賽結果後,感慨的說:我們班長沒白刻苦練習,真是優秀的軍墾大學生!
   
後來,農場的生產任務緊急,我們馬上投入了新的任務。對於這次軍訓和打靶,農場首長既沒有總結,也沒有表揚。

 

    (十) 分配
    1970
3月,我們結束了在部隊農場一年多的受再教育。離開之前,部隊農場又對我們進行了再分配。為了加強解放軍的建設,部隊挑選一些學生參了軍。我們連裏參軍的都是黑大的同學,他們大部分都是在鍛煉期間能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積極分子。而我們這批其他的畢業生,隻能分配到黑龍江省縣以下的地方去工作。我校的畢業生絕大多數人都是南方人,現在卻是硬讓他們去寒冷的黑龍江省的外縣去紮根,他們實在接受不了。離開農 場前,有些的人痛哭流涕,有些的人表示決不接受這樣的安排,要鬥爭。說就是真的到地方上去工作,也要回到自己的家鄉南方去。大家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圖10.五連一排一班分別前合影留念)

 

    我被分配到位於小興安嶺的伊春林區。具體安排要到伊春以後由當地的革委會進行再分配。我的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未來會到什麽樣的山溝溝裏去工作。我踏上了遠去東北方向伊春林區的火車,也是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征途。。。。。。
    
                         

           

           作者: 一塵一塵  2014.04   於溫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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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wk1 回複 悄悄話 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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