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飛的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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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輯的起點

(2018-02-04 13:31:14) 下一個

(對外在世界的認知之一)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年紀大了之後,一到過年這種除舊迎新的時候,就特別容易想起曹孟德的這兩句詩。心中默念詩句的同時,往往還會滋生出一絲惜怨之情,感歎自己小的時候沒有條件能學會一門樂器,不然在思緒起伏的時候可以借此抒發一下情懷。不過好在我喜歡靜心聆聽經典的樂曲,喜歡欣賞那些天才們的演奏。比如,在鋼琴的演奏裏我最喜歡聽的是貝多芬的作品58號,G大調第四協奏曲。這是一首我聽了幾十年的曲子,比較過不同大牌指揮和鋼琴家組合演繹的版本,比較熟悉和喜歡的還是二十多年前,伯恩斯坦帶著維也納愛樂樂隊和Zimerman聯手合作的那版。

 

昨天晚上睡不著覺,打開油管找到一版德國女鋼琴家海倫娜(Helene Grimaud )和艾斯亨巴克在本世紀初合作演奏的這部經典曲目,就點開認真地看了一遍,感覺很是不錯。這個海倫娜天資聰穎氣質典雅,在那場演出的時候又正值她瑰麗年華之際,被人們關注喜愛是極自然的事情。這位很有個性的才女對自己的天分才華很是自信,她認為自己不應該表露出嫵媚來惹得大家分心,而是應該力求讓公眾的關注點都集中在她的技巧和對音樂的詮釋上。所以,海倫娜在那個時期的出場風格好像是以中性路線為主,基本都是素麵示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把肩膀胳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應該說她的意圖在我這裏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我聽得很用心,很在意她對節奏的把握和對韻味的調製。也正因為如此,我在微醺陶醉之餘還是感到些許遺憾。在幾處場內管弦樂器全都收聲的時候,海倫娜的指尖在鍵盤上滑動得非常嫻熟果斷,一下子讓我感覺她真的很sharp,很有一種精致和機敏款款而過的風采,清澈純淨。然而,這裏邊好像缺少了一種我最喜歡的絲滑和醇厚,是貝多芬特有的那種綿潤感覺。也許,這是心態還處於好勝時期的才女們都會有的一個小弱點吧,好像做音樂寫文章都會是這樣。

 

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樂譜早早地寫出來放在那裏上百年了,不同的指揮,不同的鋼琴家對它的理解把握各有不同。細聽起來,卡拉揚和伯恩施坦指揮出來的節奏和效果肯定是各有風格的,Zimerman和海倫娜當然手法不盡相同。在這裏,如果我們用BP4代表貝多芬的這首曲子,那麽不同場合演奏的都是BP4,你可以用一個等式來說明這個意思,那就是 BP4=BP4;但是,如果從真正音樂效果的內涵看定義,好像不同場合的 BP4彼此並不相互等同,這可以用於 BP4BP4來表示。我們對這個事情的如此分析歸屬,特別像是兩千多年前,亞裏士多德開創邏輯學時碰到的第一個頭疼問題,那就是A到底等於不等於A的問題。

 

亞裏士多德的三段論是邏輯學的開門定理,這是一個廣為人知的事情,算是一個常識吧。把它簡化到代數學裏用符號來表示,就可以得到如下的表示形式:如果A=B, 而B=C, 那麽A=C。說起來這是數學的基礎,是現代科學的發展原點。可以說,我們現在享受的的一切現代文明的成果,如果一條一條往回推導的話,最終全都是起步於此。但是實際上,在亞裏士多德把這樣的三段論確定為人類邏輯推理的起始原則之前,有一個更為基本的原始概念,在當時一直被哲人們糾纏不清。

 

在亞裏士多德還沒有出生前,在愛琴海的另一端,有一位哲學家叫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這是艾菲斯學派的創始人。這位赫拉克利特有點像我前篇文章裏說到的,是大腦扁桃體裏多了一根筋的那種人,他生性多疑,感情脆弱,被人稱為哭泣的哲人。赫拉克利特最為著名的哲言是,你不可能走入同一條河兩次。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即便你在兩年中的同一個季節同一種天氣同一個時間,來到同一個地點踏入同一片水域,你步入的也不是上次的那條河了,因為上次河裏的水早已流走了。後來,赫拉克利特的門生,Cratylus說的更絕,他認為你甚至一次都不可能走入這條河,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隨時變化著的,等你腳上沾上了水,那河已經不是你原來想要踏入的河了。

 

這說法聽上去就有點讓人沒法活了的感覺,天性執著的亞裏士多德實在忍受不了赫拉克利特門派的這種“變化強迫症”。他認為,事物的屬性總應該停留足夠長的時間,這樣才能允許人在此之上賦予動因。無論如何,對於那種“變化的教條”,一定有一個原因基礎存在。於是,他建立了一個在未來2300年裏成為哲學,數學和邏輯學基礎的原則,正式的稱謂就是“不矛盾法則”(The Law of Non-Contradiction)。亞裏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學》中說:“一個同樣的屬性不能在相同的時間裏,在同樣的方麵屬於和不屬於同樣的客體”。

 

我是對希臘文拉丁文一竅不通,不知道血統高貴的亞裏士多德在原著中所運用的語言是什麽樣的生澀深奧。反正是放到了現代直白的文本中,這句話的意思還是讓大多數人暈頭轉向,不知所雲。這樣過了兩千年,到了也是屬於上流社會的德國數學家萊布尼茲那裏的時候,他可能覺得,是該讓你們這幫芸芸眾生們明白一些基本道理了,於是,萊布尼茨就把這句看上去十分費解的話簡化翻譯了一下,這樣大家就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按萊布尼茲的解釋,亞裏士多德的意思是說,A是A,或者 A不是A,這裏不存在一個滯留在中間的 似是而非的中間先生。

 

嗬嗬,好像西方哲人的思維和我們華夏文化中的精髓要義真是相差甚遠,他們不喜歡中庸之道啊。當然,這是玩笑話。亞裏士多德設立起來的A=A,是人類邏輯開拓出來的文明成果的最初依據,這裏是沒有假設好說的(當然,真正意義上的A=A這樣的代數等式是十六世紀以後才被引入的)。但是,A=A隻是一個大概,是人類在文明初期,在腦力和知識還沒有積累到足以認識到更深一層的宇宙奧秘時的權宜之舉。如果把時間和空間的因素考慮進去,A≠A的等式的確成立。也就是說,亞裏士多德說對了事情的一半,而事情的另一半則讓赫拉克利特說對了,即相對立的事情是可能同時正確的。明白這一點,對我們進一步探尋自然的真理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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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越吃越蒙山人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不言有罪' 的評論 : 佩服佩服,我也應該這樣,跟著孩子一起成長,但是當時靜不下心來。
不言有罪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喜歡古典音樂,喜歡邏輯,喜歡摳字眼。一根筋啊。我也差不多。
四十多歲時陪著兒子學鋼琴,一直到現在。當時曾進步飛快,能彈德彪西的“一個亞麻色頭發的女孩”。但盡管努力,會彈的曲子還是越來越少。學一首,弄不好就忘掉兩首。4級以上的曲子忘得差不多了。本來覺得,已經消除了迷執,可以不再來人世。但如果讓我來世從小就有機會學鋼琴,我願意再來受苦受難一次。否則,算了吧。
越吃越蒙山人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土豆-禾苗' 的評論 : 嗯,表演者給人的整體感覺包括方方麵麵。謝謝留言。
土豆-禾苗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分享,我也一直非常在意女鋼琴手的著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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