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飛的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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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加雜遊散記:古堡之夜音樂會

(2014-07-25 16:13:15) 下一個

以前博物館給我的印象都是高大上的,這是因為小時候去的有限的幾個被冠以博物館名稱的地方,都是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和共產主義品德培育的場所。後來有一次在哥本哈根的大街上,見到一處標著色情博物館的去處,那時年輕,好奇心重,就順著那做成女性器官的入口進去看了個究竟。耳腮發熱青筋亂跳地看完出來,才知道原來這麽反革命的地方也可被喚作博物館。

 

還有一次去阿拉斯加看冰川的途中,遊輪停靠在一個小鎮。這小鎮其實就是一百多年前打魚的人匯聚而居的一個小漁村,這裏沒什麽特別的人文曆史文化可以向外來的人顯擺,就把一百年前一社交名媛的居所布置整理了一下,變成了當地唯一收費的博物館。我走進這個怯紅怯綠塗染的房子轉了一圈出來,才弄明白它其實就是一個體經營的妓女以前居住營業的處所,現在村裏的後人們一本正經地把門收票,宣傳介紹。

 

好在我現在居住的大多地區在這方麵的建設還算是說的過去,大大小小的博物館數量不少,其中的安大略皇家博物館和安大略藝術博物館,在外形上雖然沒有北京的國家博物館氣派恢弘,內容上沒有紐約大都會廣博浩瀚,但起碼也是具有國際視野,而且收藏品味不俗。前不久,到位於多倫多城中區的Casa Loma古堡博物館一遊,雖然驚喜不多,倒也不枉見識一場。

 

Casa Loma在西班牙語是‘山一樣的房子’的意思。這座曾經北美最大的私人府邸是加拿大金融家亨利派李特在一個世紀前花了三百多萬加元,曆時三年多為自己建造的古堡式居所。整個物業占地十公頃,建築麵積超過兩萬平米,坐落在比安大略湖麵高出180米的奧斯汀高地上。估計在一百多年前,湖邊下城區的商業高樓還沒成氣候前,坐在Casa Loma的露台上,就可以眺望安大略湖的波光水色。

 

我猜亨利派李特應該算是那時候的加拿大首富,據說在他生意的鼎盛期,竟曾掌控著四分之一的加拿大經濟總量。也正是因為有此底氣,他對自己宅院的建造要求是極盡奢華。亨利甚至將古堡中的一個套間按照維多利亞風格細心裝潢打造,為邀請英國王室的下榻做準備。就像十九世紀末期歐洲的上流社會喜歡附庸東方情調以示典雅,這裏還設有一個純中式清朝風情的套間。城堡建好後,Casa Loma理所當然就成為了多倫多上流社會的社交中心,這裏常年住有40名傭人以滿足終日鶯歌燕舞金領粉麵的奢靡需求。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這段桃花扇裏的歌詞活脫脫就是亨利派李特命運走勢的真實寫照。流金的日子僅僅過了十年,城堡的主人就破產了。由於拖欠了巨額的稅費,政府凍結了亨利的財產。幸好亨利平時善待下人,他的司機收留了已經無家可歸的昔日東家。而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很快淪落成為鬆鼠和浣熊們的樂園。此後Casa Loma幾經轉手,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才重新修整改造變成公眾博物館。現在每到仲夏季節,就會在芳草茵茵的前庭花園上舉辦交響音樂晚會。

 

由於是露天演奏,場上的氣氛也就不那麽正式,有點像中國擺堂會的架勢,樂台周邊擺上了一圈餐桌椅,這樣大家可以在觥籌交錯舉杯便酌時享受音樂的美妙。

打著黑色領結穿插忙碌的侍者遞上菜單,我有點詫異價格的公允。點了鮮蝦沙拉,小羊棑和奶酪盤,嚐過滋味後也就明白這不過就是西餐大排檔而已。過往的經曆告訴我,要做到講究矯情,正式演奏開始前,是應該手握酒杯social一場的,於是我們也就點了色澤明快的酒水,努出一臉莊重,正襟危坐於嘈雜的人聲中。

 

那天演奏的曲目是莫紮特的一首G大調弦樂夜曲和柴可夫斯基的弦樂C大調作品48號。我所知老柴寫的純弦樂作品不多,從以前常聽的小提琴協奏曲D大調作品35號,感覺柴老的作品往往能使慣於在寧靜中冥思的人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深沉壯美,有如得到哲人的啟迪。果然,輕快淡爽的莫紮特追著淺黃色的晚霞飄走之後,婉轉深厚的柴可夫斯基隨著夜幕緩緩湧來。

 

演奏間歇時,長得象是瓦爾特的指揮講了個柴可夫斯基的故事。當年,柴可夫斯基應邀去客座指揮英國指揮皇家交響樂團,排練時老柴感到在座的樂手沒能體會原作的深意,激情不夠。但他基本不會說英語,於是就對大家喊出兩個簡單的詞:多點伏特加!指揮用打著嘟嚕的嗓音說了聲'more vodka'。我這才知道,這位滿臉貴族氣質的音樂大師也喜好這種濃烈奔放的飲料。好的伏特加酒沒有太多的香氣,但酒質純淨清冽,喝到嘴裏舌根後部能感到一絲甘苦相間的餘味。這是一種北方人喜愛的口感,有點像是上好的北京二鍋頭,喝多了會讓人感覺到激情在血管裏的衝撞,但是大腦卻不會昏沉難受。沒準那首如怨如訴的《如歌的行板》就是柴老在半酣的狀態下寫就的,難怪文豪托爾斯泰聽了也會流淚。

 

以前我想起柴可夫斯基的這段室內弦樂四重奏曲,總會與同樣婉約悲切的《二泉映月》搞混。一到這時,腦子裏兩首樂曲就會串在一起,反複回響。隻不過阿炳編曲的時候可能大多喝的是口感溫順的加飯酒,所以曲子的音調柔弱有餘;如果當時遞上瓶青花瓷二鍋頭,也許曲調會深厚許多。我對《二泉映月》的印象深刻大概是緣於我高中大學階段,那時收音機裏播放的曲目多以弘揚傳統民族文化為目的。中國傳統音樂方麵能稱得上是佳作的原本就不多,當時幹什麽事情又都講究一個階級立場,對於文藝作品的作者更要看重家庭出身。阿炳雖然不算是勞動人民出身,但也能歸類於窮苦大眾之列,當然曲子寫的也確實不錯,於是他就是政治上正確的人物了。政治上一正確就沒有人明說他生活放蕩的毛病了,為尊者諱是中國人最容易進入的主觀唯心主義誤區,如果現在有人為紀念阿炳建立博物館,在讚歎他對民族音樂貢獻的同時,多半不會客觀展現他猥瑣的人世經曆。當然,這事在別的國家也一樣,俄國有的文化界人士就試圖否認柴可夫斯基是同性戀的說法,認為那是對這位偉大音樂家完美人性的詆毀,一部俄國新近出品的有關柴可夫斯基傳記體電影就表明了這個觀點,當然很多人對此並不以為然。

 

曲終人散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在射燈的映照下,CasaLoma前庭花園噴泉的水柱泛出幽幽的藍光,匆匆離去的人們在塔樓的牆上投下變形的暗影。這讓我突然想起幾十年前聽說過的北京故宮博物院鬧鬼的故事,據說以前有人經常在雷雨交加的夏日夜晚,在故宮深院的牆幃處看到身穿清朝服飾的宮女走動。這事被人傳得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這就驚動了有關專家在北京晚報上發文給大家解惑。據專家講,這些幻象可能的確是很久以前發生在該處的真實景象,當時特殊的外界自然氣象條件激活了周圍物體的類似於磁質記錄的特性,於是這些景象就像是被錄像了一樣存儲在周邊的物質媒介中。若幹年後,當相同的外界條件再次發生時,就像是錄像機的回放功能鍵被按下,被存儲了的景象就被原樣回放了出來。我情願相信這種專家的解釋是真的,這樣至少能有一種方式將真實記錄的曆史重新展現在後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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