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蘭2004年接受采訪時回憶往事曾這樣說:“當時我想自己隻有被某一邊的槍彈打死這一條路可走。因為我沒法選擇幫日本還是幫中國。”經曆了約70年漫長歲月,她想到這裏時仍然表情苦澀。
最初李香蘭沒想過成為女演員,她為身體康健學唱歌。13歲時,被奉天(沈陽)廣播電台的星探所發現,作為歌手初次登台。雖然她是日本人,卻使用了“李香蘭”這個中國名子。1938年,李香蘭正式成為日本當時的國策公司滿洲電影協會(滿映)的專屬女演員。決定李香蘭人生命運的背景是受到了軍國主義日本的國策影響。被選去當歌手去裨益“日滿親善”。在奉天廣播電台新節目《滿洲新歌曲》中演唱了《漁家女》《昭君怨》《孟薑女》等中國歌曲。之後她去為電影配音時又意外被提拔為主演。她也因此被打造成一名親日的中國女演員,相繼主演了體現當時日本殖民地統治思想的“日滿親善”,“五族協和”等電影作品。成為滿洲國家喻戶曉的“超級巨星”,當時誰都以為大紅大紫的李香蘭是中國人。“既會說北京話又會說日語,還會唱歌。對於滿洲這一複雜之地來說,想必我是個很好用的人吧。”
之後,李香蘭因與長穀川一夫共同主演的愛情劇《白蘭之歌》、《支那之夜》和《熱砂的誓言》作為“大陸三部曲”等電影陸續在日本名聲大噪。在歌曲方麵,其演唱的電影《支那之夜》的插曲《蘇州夜曲》等流行歌曲而風靡一時。流利的漢語、日語,令人驚豔的外貌以及猶如當時好萊塢玉女紅星狄安娜的歐洲聲樂唱腔,完全體現了日本人對於中國女人的理想憧憬。1941年李香蘭首次在日本公演時,購買入場券的觀眾隊伍將劇場團團圍住排了整整七圈半,該事件被稱為“日劇七圈半事件”。
李香蘭和長穀川一夫
但李香蘭也體會到現實的另一麵。早在1938年10月,18歲李香蘭作為“日滿親善”代表首次回日本,興奮之中她萬萬沒想到,當驗過護照剛要下船時,聽到官員凶狠地喝道:“你還是日本人嗎?一等國民卻穿著支那服,不覺得羞恥嗎?”山口淑子說:“當時我都蒙了,不明白那個日本人為什麽說那種話,為此我十分苦惱。”
晚年的李香蘭重看舊作時留下了眼淚。那並非懷念之淚,而是悔恨之淚。她說:“柔順的中國姑娘戀上厲害的日本人。這種情節在中國人看來十分屈辱。為何當時自己會接連出演那種電影呢?自己怎麽會如此無知?我感到羞愧,看不下去。”
山口當時就深感必須成為中國人“李香蘭”的內疚,曾多次表示“感到很痛苦,真的非常痛苦”。在北平的一次記者招待會後,有位中國年輕記者追上來問她:“李香蘭,你不是中國人嗎?為什麽演出《支那之夜》《白蘭之歌》那樣侮辱中國的電影?你中國人的自豪感到哪裏去了?”麵對責問,她道歉說:“那時我年輕不懂事,現在很後悔。在此向大家賠罪,再不幹那種事了。”
1942年,李香蘭到上海發展,以李香蘭的名字登上舞台,為中華電影公司、中華聯合製片公司、滿映拍了《木蘭從軍》與經典電影《萬世流芳》並主唱電影主題曲《賣糖歌》及插曲《戒煙歌》。在《萬世流芳》中她因扮演林則徐的女兒而蜚聲中國影壇。她對這兩部電影有不同的解釋,她認為它們完全可以被中國觀眾從愛國抗敵、抗日的角度去理解,她甚至說這是中、日雙方都能接受的電影。她稱,對那些曾為軍國主義服務、歧視中國人的電影而感到內疚。因受不了“李香蘭”身份的重壓,她在1944年從“滿映”辭職,客居上海。與著名的音樂家黎錦光合作發行歌曲《夜來香》。
當時上海的「五大歌後」,從左:白虹、姚莉、周璿、李香蘭、白光, 吳鶯音
日本戰敗後,李香蘭被作為背叛祖國的漢奸在上海受到審判。就在她在監獄度過了九個月後即將綁上刑場被槍斃的時候,李香蘭年幼時在奉天的白俄好友柳芭讓其父母從日本辦來了她的戶籍證明,最終因被證明是日本人而免於一死。但在釋放她回日本時,一名中國法官譴責她在戰爭中的角色是“一個冒牌中國人,利用出眾的美貌拍攝侮辱中國、有損中國尊嚴的電影”。當遣送日本人的輪船離開黃浦江碼頭的時候,躲在廁所裏李香蘭聽到船上正在播放她唱的《夜來香》。
而同樣被起訴的川島芳子卻因旗人的身份被視為叛國罪在北平被槍斃。
可能是因為李香蘭被迫經曆了曆史殘酷的一麵,她的身上沒有濃厚的藝人氣息,而是以一雙睿智的眼睛冷靜地觀察時代變遷。
釋放回到日本後,李香蘭以山口淑子的日本名出演了《在拂曉裏出逃》和黑澤明導演的《醜聞》等電影,並將活躍的舞台延伸到了美國。
在50年代,山口淑子使用雪莉·山口(Shirley Yamaguchi)這個名字出演了若幹好萊塢B級片:曾出演1952年的《日本戰地新娘》(Japanese War Bride),該片由金·維達(King Vidor)導演,唐·泰勒(Don Taylor)飾演男主角;以及1955年的黑色電影《竹屋》(House of Bamboo),由薩繆爾·富勒(Samuel Fuller)導演,羅伯特·斯塔克飾演男主角(Robert Stack);此外還有1956年曇花一現的百老匯音樂劇《香格裏拉》(Shangri-La),由詹姆斯·希爾頓的小說《遠逝的地平線》(Lost Horizon)改編。
山口淑子與羅伯特·斯塔克在1955年的《竹屋》中
1951年李香蘭與美國的日裔雕刻藝術家山口勇結婚,但最終以離婚收場。此後李香蘭與外交官再婚改姓大鷹,並以此為契機一度退出演藝圈,不過後來又以電視欄目主持人的身份複出,並參與報道了越南、巴勒斯坦和慰安婦問題。
1974年,李香蘭又參選日本國會議員,並順利當選日本參議院議員。直至1992年,她先後擔任了3屆議員以及日本環保政務次官等職務。並積極活躍於為解決慰安婦問題而成立的亞洲婦女基金會。在參議院中,她是改善中日關係最積極的支持者。
李香蘭還留下了《此生名為李香蘭》和《李香蘭的半生》(共著)等著作。這些講述其在兩個國家的半生經曆的作品還被搬上了電視劇和音樂劇的舞台。
李香蘭的家中放著梅原龍三郎所繪的李香蘭肖像畫以及自己與喜劇之王卓別林、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的合影,可見其交遊廣闊。李香蘭家中堆滿了有關滿洲和昭和史的書籍,經常閱讀這些書籍。
李香蘭擁有令男性著迷的美貌和扣人心弦的嗓音。李香蘭樂觀愛笑,同時話語中又透露出堅定的信念和剛毅。
她積極出席國際活動,因為“一直很關注戰爭和弱者”。念頭一起她就會乘上飛機,並在機艙裏學習。“對我來說不存在國境之分。我是大陸人。”說這話時落落大方的笑容,仿佛不像李香蘭。
李香蘭晚年曾自問“我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麵對被兩個祖國撕裂開的自己,終生沒有逃避過……
她的一生堪稱波瀾壯闊。當記者在采訪的最後這樣說時,她笑著否認。她說:“在人生浪潮裏沉浮的人可不會那樣想。隻是在拚命活著而已。”
日本音樂評論家瀨川昌久表示當年原以為她是中國女性,並回顧稱“她擁有日本人所沒有的異域美,是年輕男子心目中的女神”。李香蘭也是文化工作的象征性人物。瀨川猜稱:“也許是內心感到羞愧,她應該是希望日本和中國友好、和平地相處的。”
電影評論家寺脅研表示:“可以事後對曆史進行評判,但當時她作為女演員應該是做到了極致。”他還說:“在電影史上留名的女演員不止她一個,但在近代史上留名的女演員隻有她。”
中國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洪磊15日在記者會上表示,“李香蘭在戰後積極地促進中日友好和平事業,為此做出積極貢獻,我們對她的去世表示哀悼。”
1991年李香蘭接受《波士頓環球報》采訪時說,她年輕時認為中國是“家鄉”,日本是“祖國”。,她說自己一直熱愛這兩個國家,並且一直未從中日戰爭的創傷中恢複。
“在我心中,那場戰爭從未結束,”她說。
的確是這樣。
李香蘭是上一世紀唱中國民歌的先驅,鄧麗君不過是她的山寨。
正如日本電影評論家寺脅所說的那樣:“在電影史上留名的女演員不止她一個,但在近代史上留名的女演員隻有她。”
日本象她那樣人是不多見得。
川島芳子好像也有日本的戶籍。因日本戰後的混亂,養父家沒有辦來證明。兩個人命運就決然不同了。
其實川島芳子在1934年以後和日本關東軍分道揚鑣了。
據說她戰後也曾想去好萊塢發展。
此文是根據日本各報紙和通訊社紀念李香蘭文章而編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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