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後,學校恢複秩序,這樣的事例就更多了。
那幾年,首都大學計算機係招研究生的操作係統課考題都是許楓出的。盡管他自己還沒有高級職稱,還不能招研究生。有一年,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個人,從首都大學計算機係本科畢業,分到某大城市一個大學任教。第二年又來考首都大學研究生,未考上。他就趕到北京來做“工作”,向學校研究生處,向各位教師做工作,希望還是錄取他。還把父親也帶上,他父親是該大城市政協委員。當他找上許楓的時候,據說研究生處已被他說通。見了許楓,先對他的操作係統書吹捧了一番。然後,他說,這次考研,他沒有睡好,所以沒考好。這算什麽理由?許楓沒有回應。然後,他又說,他家哥哥姐姐全是研究生,就他一個不是,麵子不好看。許楓馬上回答,原來你希望你們全家都成為研究生,來個”滿堂紅“,所以要照顧。可是還有人家祖祖輩輩從來沒有出過一個研究生,希望來個“開門紅”,是否更要照顧?給頂了回去。無可奈何,他亂找理由,竟說,這個考題有點問題吧?許楓說,“你說什麽?把話說清楚。我出題經過嚴格審核,你考不好想賴到我考題頭上?”他隻好悻悻然走了。過兩天,他又來了。一開門見是他,許楓知道他要搞蘑菇戰術。自己正忙,哪有功夫陪他,根本不讓他進門,也揭穿他意圖。許楓住在五樓,他老爸正爬到四樓半,聽到許楓的斥責,趕緊掉頭往下跑。對這種不正之風,許楓是深惡痛疾的。考不好,可以下次再考。想走後門,改考分,來獲得研究生位置,沒出息。何況他已經有個不錯的工作。相反,西北大學有個學生考他的研究生,未考上。給他來了一封信。感到很遺憾,並表示決心再作努力。許楓回了一信,給以鼓勵。失敗了,沒有怨天尤人,繼續奮鬥,這才是正確的態度。
還有一次,有一個班有幾個學生比較調皮,學習不用功。盡管許楓的課堂很安靜,但他知道他們課後沒有下功夫。許楓講課深入淺出,很清楚,他們以為很好懂。期中考試,有三個學生不及格。過一天,他們來找許楓,說要“補考”。許楓想,你們又不是因病未考,而是平時沒有好好學,所以不及格,剛過一天,怎麽能補及格?不過,他還是說可以,心想看你們怎麽能及格?再說下去,才知道他們來意。他們作檢討,承認不用功。然後,要許楓手下留情,這次讓他們過關。原來如此。許楓斷然拒絕。第二天,他在全班講這事,沒有點名。他說,你們找錯人了。雖然操作係統課不容易出題,他們要補考100次,我奉陪100次。但不下點功夫,不流點汗,想要在我這裏混過去,沒有可能,你們不要幻想了。就是校長來講情,我也不會買帳。我不是要與你們為難,而是要為你們負責,為學校負責,為國家負責。你們能進入首都大學,不容易,是優勝者。既然你們有勇氣考入首都大學,為什麽沒有勇氣考出首都大學呢?這幾個學生被震懾住了,對人說,“小心點,這老師厲害!”他們不得不用功了。期末考試,他們都及格了。
考慮再三,柳倩決定還是要與許楓談判。她知道已經晚了。但有接觸總比沒有接觸好。不然,還不知道下一步他有什麽驚人舉動。要找一個中間人說合。這個人要與許楓關係好的。當然也要與自己關係好的。她想,就找林明好了。當初,許楓出書,林明聯署,重要關頭支持他,當然關係不錯。林明當時也怕柳倩報複,所以後來也找一個借口離開首都大學,現在在電子部主管一個機構。不過還住在首都大學,因為他愛人是首都大學職工。柳倩原來也是想報複林明。後來校長支持許楓,柳倩退卻,當然對林明也不追究了。還有一個問題,許楓一去美國,渺無音訊,即使林明願意幫忙,哪裏去找他?不管怎樣,先找林明商量一下吧。晚上。柳倩給林明家裏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周末到她辦公室去一下,有事與他商量。林明當然說沒問題。星期六上午9時,林明按時來到柳倩的信息學院主任辦公室。開場白早就準備好了。好在隻有兩個人,林明又是一個嚴謹的人,不會對外亂說。柳倩說,找你來,是為了許楓的事。當初我處理是有不當,但他的反應也太激烈了,不給我留餘地。我已經請他留在係裏,以後會給他補償。他不體諒我的難處,現在還要找我麻煩。我想請你幫忙,協調一下。我知道有些已經很難彌補。年齡已經不允許他再回來。他是否與你聯係過?你有沒有他的信息。林明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最近柳倩上當的騙局廣泛流傳,有各種版本。他也早猜到是許楓幹的。雖然這個玩笑很大,但他估計事情還沒有完,根據他對許楓的了解,許楓不會就此罷休,因為柳倩對他的傷害太大了。現在柳倩來找他調解,更證明了這一點。他對柳倩說,五年以前,他有過一封信給我。大概講了一點在美國的艱難困苦,沒有詳細講。最後,他引用了唐朝李商隱的一首詩,表示他的心情。“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表示了他對故國,母校和故友的思念之情。他沒有給我留地址,他說因為老搬家,他已經搬了十幾次家了。林明講了這些,兩個人都沉默無語。其實,許楓在信中還說過這樣的話:“不管怎樣,我曾經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一員。我的根在中國,我始終聯係著這一片土地。那裏是我生長的地方,那裏有過我的理想,追求,事業,和心血。不管她是貧窮還是富裕,不管她是落後還是繁榮。如果有苦難,我也願意分擔一份。我是多麽想為自己的國家奮鬥,貢獻。可惜,命運使我不得不離開這片土地。”林明沒有講這些內容,他估計柳倩也沒有心思聽。她現在關心的是如何化解許楓的憤怒和可能的報複行動。
過了一會,林明說,”柳老師,你是我老師,按說有些話我不該說。不過,事情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還是想說幾句。當初,你們的矛盾本來不該搞到這個程度。大家都是多年同事了。
我知道,在署名問題上,你是有困難,有些做法也是不得已。但其實有更好的辦法。你可以對他說:“許楓,謝謝你讓我作為第一作者。這本書具體都是你寫的,我隻是聯係組織出版,以後在推廣方麵我也可以做些工作。所以,我如果要參與,隻能以主編身份。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你一個人署名好了,我會盡量幫助你。”這樣說,姿態較高,反過來把問題擺到許楓麵前。許楓會怎麽反應?一。同意自己一人署名,讓你幫他出版。二。退出,自己找地方出版。三。同意你作為主編。我認為,他不會選擇一,二,很可能選擇三。因為他已經主動讓你當第一作者了。再退一步,沒有實質差別。隻是原來沒有想到你要當主編。但你采取了很糟糕的辦法,引起了他的強烈反彈。
更糟糕的是,本來還隻是一本書的問題,事情演變成全麵對抗。書是他寫的,他化了不少心血。合作不成,你就放棄算了。你不該卡他職稱,封鎖雜誌。這非常傷害他。當初他幫你呼籲建立這個係。係建立以後,他沒有要職位,或者其它好處。他的業務成績是公認的。衝突發生以後,他離開係,你雖然挽留他,但誠心不夠,他不相信你,這是可以理解的。他是喜歡講課的,他也隻適合在係裏。離開係,他沒有合適地方,隻好去外國。這麽大年齡,從頭開始,肯定很困難,現在很難彌補了。”
聽了這些話,柳倩無言以對,她知道林明說得很對。當初也知道自己欺騙許楓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辦法。林明的辦法的確高明,當初找林明商量就好了。可是,這種事不好開口呀。總以為自己的計謀許楓抓不住把柄。最多當不成主編,第一作者還是有保證的,沒想到變成這樣。事發後,自己過分狹隘,總以為操作係統是自己的起家地盤,盡管騙局已經被許楓戳穿,還不肯放棄。當初為了封鎖他出書,圍追堵截,在外麵到處施加壓力,不讓別人與他往來。這種影響沒有消除,後來要他回係,他當然不肯回來。自己當時如果采取一點措施,讓他在什麽公開場合與自己一起亮一下相,表明已經和解,就好了。隻怪自己當時糊塗,覺得要他回係,向他讓步,已經是很大麵子了,自己還很少這樣屈尊過。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反駁林明。如果她對林明也打官腔,說什麽,提職稱是大家評的,我隻有一票呀,之類謊言,那隻會引起林明反感。卡許楓職稱之不得人心是如此明顯,人們根本不會相信評審是公正的。
“還有,”林明補充說,“當初我連署他的書,你大概對我不滿吧?其實 ,我也是為了你。如果我也不支持他,他一定認為是因為你的壓力,對你更加怨恨了。”
柳倩想想,也對。現在自己都後悔了,還能怪林明嗎?幸虧林明這樣做,要不然,今天連向許楓傳話的人都沒有了。
“我想起來了,”林明突然說,“當時他雖然沒有給我地址,但給過一個電子郵件。我給他發過回函,勸慰了他幾句。我能找到這個郵箱,不知現在這個郵箱是否還有效。不過,柳老師,如果能聯係上,你要我對他怎麽講呢?”
柳倩說:”你先不要以我的名義講。就以你的名義,問問他情況,然後見機行事吧。“林明說,那好吧,有消息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