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日不落

該博客隻是連載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該小說以生動的筆墨,描寫了漂泊英倫的中醫和福建難民的酸甜苦辣。正如該小說的開場詞所言:滾滾西洋浪滔滔,淘盡千古風騷。鏡花水月後人笑。碧波仍蕩漾,白雲還妖嬈。 一代漂泊英倫僑,至今依舊心焦。把盞問天天未曉
正文

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十六)

(2013-11-13 04:49:03) 下一個

十六

 

        黎媛媛和魯莉莉的官司還在拉鋸式的打著。

        雙方的律師都像熱衷於主子的看門狗,任何一個文件都會讓主子知道,稍有一個小小的進展更會在主子麵前歡呼跳躍,搖頭擺尾,邀功請賞,更何況是把柄在手,勝券在握。說得低俗一些,他們的律師的確就像一條忠誠的家狗,乖乖看家,緊緊把門,誓死捍衛著主子的崇高的體麵與神聖的尊嚴。不過,這些戴著金絲眼鏡,眼睛放著智慧光芒,瞳仁深邃得就像一口望不見底的深井,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城府究竟有多深的律師們,卻絕對不像看家狗那樣,隻要主子扔下一塊吃剩的骨頭就能打發。原告和被告雖然從律師那裏收到的或報喜或報憂的文件都相差甚遠,但有一種文件他們彼此都是相似的,就是律師每月給主子的律師費用的明細賬單。每月到接賬單的日子,都是他們原被告雙方好像臨近世界末日的時刻。要不中國人怎麽那麽早就有“衙門朝南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諄諄告誡呢?那個賬單增長的太快了,每月都是上千英鎊的速度加碼。如果再加上利息的話,那還了得。幾年下來,那種馬拉鬆似的官司,也許你能偶爾在官司的進展順利,捷報頻傳,佳音良多而獲得一點蔚籍,但那個可怕的滾得越來越大的雪球似的賬單卻沒有哪個不望而生畏。在英國,哪怕是一個比較富裕的中產階級家庭,你可以養十條,甚至更多的看家狗,你可養不起一個就像看家狗一樣的律師。那無疑會讓你傾家蕩產的呀!在英國也的確不乏看到那個高築的債台而自尋短見的原告或被告。可以說,任何公堂都僅僅是有錢人有刺激的樂園,卻是無錢者苦難的牢獄。其實,這種說法並不是誇大其詞危言聳聽。在付不起這筆昂貴費用的情況下,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隻好夾著尾巴忍氣吞聲地在人家有錢有勢人的麵前低下自己羞愧的頭顱。就讓你那不值錢的體麵,就像秋風橫掃的落葉,給無情的踐踏去吧!就讓你那並不高貴的尊嚴,就像秋天醃製的鹹菜,給殘酷的蹂躪去吧!誰叫你會有那麽貧寒的家境呢?西方社會的民主與人權,自由與博愛,也是說給別人聽聽而已,又哪裏會天上掉下來餡餅呢?你還真的就那麽天真地相信那個蜻蜓點水似的法律援助不是騙人的鬼話。

        魯莉莉雖然還有幾家中醫店在苦苦的經營著,但因走掉了一個主心骨黎媛媛,生意也確實每況愈下。過去生意好的時候,她和傑克確實是日進鬥金,加上偷稅漏稅,以及以合法的手段從大陸辦中醫過來,可賺了不少的黑心錢。現在中醫生意也沒有那麽好做,加上她管理不善,資金也悄然的流失不少。她可是步履維艱日落西山呀!加上每個月那該死的律師的賬單,簡直讓她頭痛不已。她還真有些後悔不該沒有善待了黎媛媛。已經上了的賊船,誰也不會給誰下台的台階。她還真的想起了陰祖煌,而且是她曾經為之動心的那位男人。那可是個沒有用的男人呀!過去想著他總是心裏癢癢的,肌膚酥酥的,骨骼軟軟的。現在偶爾想著他,心裏總是靜如止水的麻木。他讓她太寒心了呀!哪怕在夢中拉著他的手,壓在自己的心窩子裏,按在自己的乳房上,他竟然就像見到老花貓的小老鼠一樣,逃得遠遠的,躲得嚴嚴的。他那種男人在哪裏又不僅僅是一個擺設呢?

        這天一大早,天還是黑壓壓的。昨夜就為著那個該死的律師賬單發愁的魯莉莉,清晨一直被那個反複出現的被人追殺的夢魘困擾著。在夢中一直保持著高度警覺的她,就連郵差從門上信孔裏丟進來信件的聲音,都是一聲晴天霹靂,一響麗日驚雷。今天她也未能幸免逃脫被驚醒的厄運。平常她一定會興衝衝地急於把所有的信都瀏覽一遍,以盡早知道她的律師給她帶來的什麽捷報,或在最早的時段裏對不良狀況做出自己最敏捷最迅速的反應與對策。但今天不同了,每月的這一天就有該死的律師費用的單子給她寄來。這一天可不是她的什麽黃道吉日。每逢這一天,她就好像少女時候的痛經一樣,內心痛苦,全身不適。那個賬單簡直就像一張魔鬼的臉,幾乎每一次都差點要了她的小命。那可是個天文數字呀!而且每月都像裝了火箭助推器似的發了瘋的增長。要是照這樣的速度增長下去,如果她敗訴的話,就單付律師這一單項費用,也要當掉她的房子。更何況還要付出巨額的賠償金,還有對方相同數量的律師費用需要償付。這豈不是給她逼向了絕路?她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就是不願意讓那張可恨的單子來提醒她已經債台高築,頻臨破產。幾乎每個月的這一天,她就好像即將收到法院最終的讓她一無所有的判決書一樣,總不免淌下一身冷汗來。特別是當她想到中國古有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的警世名言的時候,身體更會打幾下寒噤而全身顫抖。在那過往的隻可一時不可一世的日子裏,她怎麽就不會想到對自己會有如此的造孽?

 

        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你來我往的一大堆的律師文件,簡直能讓審案的法官良莠莫辨,好壞難分,甚至難理頭緒。說英國法院裏的法官是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風向標是一點都不假的。他們的斷案似乎並不取決於法律本身崇高與神聖,案例自身的真相與確鑿,而是取決於原告與被告聘請律師的強勢或弱勢。要不西方社會的律師隊伍又怎麽會如此的強手如林,這般的人才濟濟呢?別看他們個個都道貌岸然穿著法官特有的服飾,戴著法官獨特的假發,儼然一個西方社會的剛直不阿執法如山的包青天的模樣,其實,那都是虛張聲勢狐假虎威的嚇唬人的假象,就像寺廟裏威嚴震懾的菩薩一樣。也難怪英國的施法係統總要花那麽多納稅人的錢財,請一龐大的陪審團來保證審判斷案的合法與公正,從而讓公正戰勝邪惡,使邪惡難逃法網。恐怕這也難免僅僅是人們的一個良好的願望與初衷。畢竟一個大案要案的判決的公正與否,需要歲月和曆史方能論證。畢竟當事者迷,旁觀者清,當時者迷,後來者清。又有多少曆史上那些弘揚正氣,懲治邪惡的大案要案,反而成了今天最大的冤假錯案呢?可不無遺憾的是,人們在為這些被冤枉的人們平反昭雪的時候,並不會痛定思痛,教訓沉重。那些斷頭台上的冤死鬼,那些殺威棒下的冤屈人,並沒有給這幫掌管著生殺大權的法官們應有的警醒。他們反複的甚至不厭其煩地演繹著曆史上可悲而荒誕的冤屈。那些可鄙的法官們,哪怕那冤魂屈魄的不斷纏身,他們也是在所不辭趨之若鶩。

 

        黎媛媛最近可是吃了定心丸子的。幾乎每月律師的例行通報中似乎都一路歡呼,一路歌聲,一路鑼鼓,一路喜慶。大有勢如破竹,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英雄氣概。她才不擔心什麽律師費的居高不下哩。越多越讓她魯莉莉倒黴。誰叫她人性本惡,黑心不改,造孽多端呢?任何違背天理,悖逆良知的行徑都難免被問罪遭懲罰。要不又怎麽會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呢?她原來每次拿到律師費用單子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甚至嚇得手指發抖心驚膽裂。畢竟她不但沒有必勝的把握,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那個無底洞究竟應該有多大有多深哪!哪怕一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都害怕沾了法律官司,畢竟它遙遙無期,茫茫無邊呀!現在好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癢,虱子久了也不癢。如果哪一天她的身上真正沒有了虱子,那才叫不習慣太難受哩。不過,從她身邊的英國朋友的交談中,她也曾經得知英國法律官司的持久難纏,甚至發展的勢頭非常的戲劇難以把握。沒準那一天她還沉浸在歡慶勝利的喜悅中,別人那邊也正在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伺機反攻,轉而柳暗花明也未可知。這一點她不能不防。畢竟對方的律師是可以更換的。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她又怎麽能高枕無憂一枕黃粱呢?雖然她並無需像驚弓之鳥一樣的枕戈待旦,但也不可有半點的鬆懈與麻痹。毛澤東的“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的詩句,那還不成為她的唯一的警醒與告誡,鼓勵與鞭策。

 

        幸運的黃大俠判了五年刑,坐了兩年牢就釋放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英國的刑事犯罪率增加,導致現有的牢房擁擠不堪。而且建新牢房的資金又極度短缺。加之政府還有大量的老監獄的改善工作要做,否則人權組織的批評和抨擊又不得放過。就幹脆將一些老老實實接受改造的犯人給提前釋放。這樣才有了黃大俠的幸運。他被釋放的那天,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喜從天降,哪裏還來得及通知小李子開車來接他。

        突然重獲自由站在監獄的門外,手腳無鐵鐐,頸項無桎梏,麵對著自由的陽光,隨和的清風,清爽的空氣,黃大俠還真有些不習慣。他孤零零的站在監獄的門前一動不動的。他那懷疑的目光更是到處張望,隨處搜索。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眼前甚至仍然幻覺著還有一道鐵窗攔住了他的去路,牆角上還有個攝像頭在緊緊盯著他這個囚犯的一舉一動。他一時不知所措,好似乎他那條缺乏自信的尾巴還是緊緊地夾著的,就跟一條剛剛被人踢出來的喪家犬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了他年邁多病的母親,想起了他守家看娘的妻子,想起了她漂亮美麗的阿嬌,更想起了他天真可愛的兒子。他那早已枯竭幹涸的淚腺,也奇跡般的遇上了春潮一般的湧動了起來。眼淚兒就像潰了堤的洪水一樣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他朝著太陽剛剛升起的東邊一把跪倒在地上三拜九叩著。因為他知道那個太陽升起的地方,便是祖國的方向。興許,他思念的那幫人,就在太陽的邊上望著他,等待他,迎接他哩。那可是他的魂之所依,魄之所托呀!黃大俠隻有對著祖國的方向,望著火紅的太陽,他才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僵屍軀殼,也不是一個孤魂野鬼。也隻有那火紅的太陽照射出來的溫暖的陽光,才真正驅趕了他身體的寒涼,溫散了他內心的陰霾,解開了他無形的鐵鐐與桎梏。讓他真正感覺到他完全是一個自由人。他同藍天下所有的生靈一樣,等同地分享著一份陽光的豔麗,空氣的清晰,雨露的滋潤。當他哭得滿地都是淚水和流涕的時候,由李天驕和小李子開著的小轎車就奇跡般的停在了他的身邊。阿嬌還沒有等到小車停穩就跳出了車門,發了狂似的撲向了黃大俠。抱著頭發枯槁,麵容憔悴,涕淚交流的黃大俠的頭顱發了瘋似的哭著。

        “黃哥 …… 黃哥 …… 黃哥 ……”阿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斷斷續續地叫著他,“今天是路上堵車 …… 路上堵車 …… 路上堵車呀 …… 我們來晚了一步 …… 來晚了一步 …… 就弄得你受這般委屈 …… 受這般委屈 …… 受這般委屈呀 …… 是我該死 …… 是我該死 …… 是我該死呀 ……”歇斯底裏的她簡直就要斷了氣一般。她急忙從口袋裏拿出麵巾幫黃大俠心痛地揩拭著涕淚。看到此情此景,更多的人們理所當然的相信,她儼然一個悲痛欲絕的大女兒,在幫年邁的父親擦著滴滴眼淚。

        站在一旁的李天驕和小李子看到如此傷感,這般動人的場麵,又哪裏還能忍得住潸然落淚。此時的李天驕不知從何啟齒,隻是扶著悲痛欲絕的阿嬌,坐在了她的小車上。小李子嘴唇顫抖幾次欲言又止,扶著黃大俠跟阿嬌坐在了同一輛車上。一路上黃大俠與阿嬌都默默無語,隻是一個勁流淌著傷心的眼淚。就連李天驕駕的車也隻能緩緩而行,悠悠而駛。否則,她又怎麽能夠透過滿盈的眼淚看清飛速流逝的道路。

        本來小李子昨夜驚喜聽到黃大俠提前釋放的意外消息,就和他的員工加班加點為給黃大俠接風洗塵,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可被黃大俠堅決地婉言謝絕了。畢竟經過了兩年多鐵窗生涯的他,看穿了人世,看破了紅塵,恐怕世界上再低調的人生也莫過於他了。他一門心事的隻想見到他的兒子,而且是一個雖然還不能說話,但卻能用稚嫩的目光,天真的眼神來撫慰他靈魂的兒子。再能理解此時此刻黃大俠心思的人,恐怕莫過於李天驕了。她把他們兩口子移送到家門口,就讓小李子跟她一起回避了他們一家人的團聚與傷感。黃大俠與李天驕、小李子淡淡的握手作別,就箭步如飛地跑到了臥房,去看他有那麽幾天沒有謀麵的兒子。他想死了他的兒子。雖然在監獄裏,阿嬌也會每周帶著兒子去看他一次。可每次見過一次後,他都像跟兒子生離死別一般。他覺得愧疚呀!每晚夜深人靜的時候,恐怕沒有任何的想象能像他兒子的麵容在他眼前浮現,對他更有安撫與蔚籍。可恨的牢房裏不可能有什麽能激起他對兒子的思念與回憶。唯獨在那一天如洗的夜晚,通過那冰冷的鐵窗射進來那眨眼的星光,憂傷的月色,才會喚起他無盡的遐思與夢想。那眨眼的星星,就像他兒子的眼睛。那圓圓的月亮,宛如他兒子的臉蛋。每逢這樣的夜晚,就是再怎樣的疲乏,他都要踮腳企踵看到它們被徹底的雲遮霧障而後止。那可是他在牢房裏的唯一的靈魂蔚籍和精神支柱呀!

        今天不同了。雖然黃大俠是那樣的低調,那樣的謹慎,那樣的拘謹,那樣的收斂,畢竟他是一個自由人了。一個從來沒有失去自由的人,是不會體味到自由對於他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多麽的必須。他甚至壓根兒就不會感到自由的實實在在。當一個失去而又重獲自由的人,他會多麽的珍惜自由的陽光,自由的空氣,自由的環境,自由的氛圍呀!世界上也隻有這幫人,才會真正感覺到被自由陽光沐浴,被自由空氣包裹,被自由環境圍繞,被自由氛圍浸染的幸福。也隻有他們才會感覺到自由就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客觀存在。

        本來於搖窩裏熟睡的孩子,在夢中正在為父王的回歸,修建著他心目中世界上最堅固的城堡。當黃大俠把門打開的那一刹那,也正是那個城堡勝利竣工的時刻。過去因為他沒有出生,父親因為沒有兒子修建城堡而鋃鐺入獄。現在父親有了這堅不可摧的城堡,他當然會歡呼雀躍欣喜若狂。當黃大俠躡手躡腳地來到兒子的搖窩邊的時候,就再別提他那已經睜開眼睛的兒子那個欣喜若狂的勁兒。他原來隻會叫“媽媽”從不叫“爸爸”。當那個天真可愛的兒子,在夢中那座剛剛大功告成的城堡旁邊迎接他久違了的父王的時候,那個眉飛色舞的他,嘴裏一個勁地叫著“爸爸 …… 爸爸 …… 爸爸 ……”而且手舞之,足蹈之,腰扭之,臀擺之。就好像他帶著一群孩子扭著秧歌在迎接他凱旋而歸的父王一樣。此時此刻,黃大俠的眼淚刷的一下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了下來,而且就滴在了兒子圓圓的小臉上。可憐他那僅有一歲的兒子,就像一個成年董事的兒子一樣,用他那稚嫩而溫柔的小手幫他父親揩拭著不知是幸福還是悲傷的眼淚。黃大俠一把抱住他那過早成熟的孩子,眼角依然淌著眼淚,親個沒完,吻個沒夠。嘴裏一直不停地嚷著“兒子 …… 兒子…… 兒子 …… 我的好寶貝 …… 我的好寶貝 …… 我的好寶貝 ……”要是黃大俠還知道他那孝順的兒子還在夢中,為他修建了堅不可摧的城堡,他又會做何感想呢?那他豈不淚淌成河,嗚咽不止。唯一一個站在旁邊見到此情此景的阿嬌早就哭得就像一個淚人一樣。他們父子情深,一家溫馨,又怎麽能夠容忍有再分離的時刻。

 

        李天驕和張俊雄終於邁開了這一步。他們以去歐洲考察生意機會為由,在瑞士的阿爾卑斯山下日內瓦湖畔的愛麗絲山莊預訂了一個星期的上等包房。

        這一向可讓張俊雄給樂壞了。他還真沒有想到,他這一輩子還能像一個真正的偉岸男人,能夠征服如此美麗,這般窈窕,既遠見卓識又才華橫溢的鐵腕女人。在離浪漫瑞士假日越近的日子他就越不可按捺。他整天都跟李天驕眉來眼去的,真不願意離開了半步。在沒有旁人的時候,他還趁機調情挑逗親吻兩口。有時因為其他工作人員的闖入,還不免導致李天驕的窘迫與尷尬。他的眉梢都翹到腦門心上去了,眼神放出了從未有過的得意光芒。就好像他們預訂的絕不是一個星期旅遊度假,而是地地道道的結婚蜜月。仿佛他們度假的確定無疑,就好像他們辦完了訂婚酒宴,甚至正式登記了結婚一樣。從此,整個公司便是夫唱妻隨不分你我了。他進門唱的是《在那遙遠的地方》的歌,出門還是哼著同樣的曲。沒想到西部情歌王子王洛賓幾十年前,就專門為他寫下了這麽著名的情歌曲目。就好像他王洛賓當年是揣摩著他張俊雄的心思寫的一樣。聽得出來,這可是發自他靈魂深處的歌聲。悠揚中有情的蕩漾;委婉中有愛的纏綿;低吟中有意的憂傷。動情之時李天驕還能聽到聲音的顫抖和哽咽,甚至眼眶都盈滿了淚水。他可是個多情的郎兒,多意的男兒。

        不過,張俊雄還算個有良心的主。盡管整個白天他與李天驕是怎樣的纏綿恩愛,但當他回到家裏,看到自己本分厚道賢淑善良的結發妻子,對他是那樣的舉案齊眉服帖周到,他又不忍心傷害她,甚至還不免愧疚負罪的感覺。十多年了,她為他生兒育女,當家理財,也可謂盡職盡責盡善盡美。他們雖然是朋友介紹才有了這段姻緣,但婚後還是有了一定的感情培育。可不無遺憾的是,平淡無奇的夫妻生活又漸漸消灼和淹沒了他們並不那麽深厚的感情與恩愛。他們之間實在是沒有了激情,有的隻是夫妻彼此的疲勞與厭倦。最近,他的妻子也明顯感覺到他的分心走神另有新歡。不過就憑著她的良好的品德與素養,她是不會去捅破那層隔著虛偽蒙著假意的窗戶紙的。她也隻能耐心地等待著他良知的覺醒,良心的發現。她近來的確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畢竟她也是個女人,同樣需要男人的愛戀與滋潤。她終於痛苦地發現,她丈夫寧願憋到了春心蕩漾的夢遺,也不願意跟她過正常的夫妻生活。她除了悄悄的哭泣,暗暗地垂淚,又哪裏還有其他的轍呢?好在是她丈夫還給她殘留了丁點愧疚的目光,歉疚的眼神,讓她略覺安撫,使她微感蔚籍。

        李天驕自然也有了期待。她不以為她是富貴生淫意,更不是清閑找刺激。她是在補課,而且是在補她曾經忽視與缺席的人生之課。她年輕的時候當然也奢求過,甚至嫉妒過同學和朋友。但她從來就沒有感受到談情說愛的滋味,從來就未曾明白愛情究竟為何物,她就糊裏糊塗地成了一個妻子,一個主婦,一個保姆。弄得她也隻得發揮自己的強項,在拚命追求她的理想、夢幻、事業中得到一定的告慰和補償。其實,她又多麽渴望做一個女人,一個小小的能在男人麵前耍耍性兒,撒撒嬌兒,流流淚兒的女人。她對她的丈夫幾乎就沒有任何愧疚的感覺。因為她對他已經付出的太多了,而且她還要繼續的付出下去。不過,那隻是家庭經濟上的責任與義務,並無需賦予任何的情感。多少年來在他們夫妻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麽情感的份額。他們的家裏就好像一個修行的場所,隻不過修行者並不是什麽尼姑與和尚,而是他們這一對雖是法定夫妻但又形同路人的一男一女。他們雖然並沒有燒紙焚香吃齋念佛,但看上去他們的心已經靜如止水虛無恬淡。就好像他們這種最高境界是與生俱來,而且會隨命而終,似乎並不需要任何多餘的修煉與約束。她的丈夫絕對不會想到,更不會相信他的妻子在他們就如教徒虔誠般的牢固婚姻中還會有開小差的欲望,甚至紅杏出牆。並不是他忽視和疏於與妻子的情感生活,就是有人天天提醒他,甚至時時警告他,他也不知道情感究竟為何物。什麽叫情感?在他的心目中,不就是簡單的男女之間的結婚生子,養家糊口。又哪裏還用得著那種纏綿,那種恩愛,那種迷戀?那會活得多累呀!他才不願意把自己累死在情的泥潭裏,愛的漩渦中的纏綿、糾葛、掙紮之中哩。他原以為他的妻子跟他是穿一條連襠褲的同類人。他們半斤配八兩的,沒有差異,哪會兩樣?要不家庭怎麽會那麽的穩定?生活如何會那樣的安逸?恐怕他壓根兒就沒有意識到,他的太太並不是真正的冷血,而是在某一段時期情感處於過度的壓抑而沒有釋放甚至是噴發。換言之,她並沒有畢露她那有著強烈情感要求的原型。過去,她隻是在不適當的時間裏,遇上了不恰當的男人,致使她不願意去無的放矢,而白費了感情,空賠了笑臉。她不是本性在變。而是當她的地位、環境、條件變了的時候,她找到了自我,認識了自我,感覺了自我。命中注定的人生軌跡,別說包括她丈夫在內的別的人,就連她自己也未必因為理智與德行就能改變。這種人生的無奈,她自己都得認命。包括她丈夫在內的她周圍的人又有什麽好歧義,好爭辯,好左右,好改變的呢?除了隨波逐流,聽之任之,對月長籲,仰天長歎,又能怎樣了呢?即便他輕彈了男人不該輕彈的眼淚又有何益?

 

        李天驕與張俊雄出行的那天,真是天公作美一片晴朗。普利茅斯這個英格蘭西南部的美麗的港灣微風吹拂,碧波蕩漾,波光粼粼,到處白帆點點,彩帆片片,海鷗翱翔。他們駕著他們的德國寶馬轎車就在這裏登上了去法國羅斯科夫港的快速渡輪。

        布萊特號渡輪在一聲低沉圓潤頗有穿透力的汽笛聲中緩緩地駛出了普利茅斯港。似乎那汽笛也在向所有知情和不知情,相幹和不相幹的人們鄭重宣布他們蜜月旅行的正式開始。它仿佛就像他們蔑視成規,挑戰世俗的衝鋒號角,洪亮渾厚,深遠悠揚,經久不息。就好像這普利茅斯港灣就要成為了歐洲中世紀決鬥競技的戰場。在這裏纏綿已斷,恩情已絕,已經完全沒有了同情與憐憫,哭泣與眼淚。

        同其他的乘客一樣,他們倆也選擇了視野最好的酒吧裏對坐著。以便他們兩人在品著意大利玫瑰紅葡萄美酒的同時,還能欣賞到英吉利海峽的壯麗景色。布萊特號很快駛出了寧靜祥和的普利茅斯港灣,進入了煙波浩渺一望無際的英吉利海峽。這個足有兩個足球場大的龐然大物,航行在大西洋上,哪怕海上並非風起雲湧,驚濤駭浪,而是碧波柔和,粼粼閃耀,一派祥和,但那看不見的暗流渦湧卻將這個龐大的巨輪,也搖曳得就像一個小舢板一樣的漂泊著,搖晃著。在這一望無際的以天作岸的大海裏,以雲為邊的大洋中,在這寬廣遼闊浩瀚無垠的大自然麵前,別說個人,就是整個人類社會又算得了什麽?什麽科技神話,什麽人定勝天,都僅僅是人類的狂言和願望。在這種壯觀,這種震撼麵前,人們還有什麽隻可一時不可一世的傲氣。還不快些虛懷若穀,以和為貴,以柔為美,以謙為懷。還不趕快夾著自己早已翹到天上去的尾巴。

        在舷窗邊一直沒有坐穩和站穩的李天驕,就像一個小鳥依人一樣的倚仗著張俊雄魁梧和穩健。她的雙臂緊緊地抱著他的虎腰。不管那船艙的甲板是怎樣的就像遇上了十二級地震和海嘯一樣的搖晃著,她還是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怎麽也沒有看夠,如何也沒有讀透的張俊雄的那張麵容,那雙眼睛。她不是懷疑他的真誠,他的執著,他的熱戀,而是總沒有膩味,沒有厭倦,沒有疲勞的時候。每當她這樣望著他,她總能從他的靈魂深處找到她想要找到的珍貴。她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第一次抱著自己心愛的白馬王子一樣的望著他。看來,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婚外的女人愛一個婚外的男人,那種恩愛,那種纏綿,那種迷戀,恐怕也莫過於此了。在這無情的大自然麵前,她似乎找到了一個如泰山磐石一樣的依靠。在這危急四伏風起雲湧的亂世中,她好像找到了同舟共濟,誌同道合,生死與共的同伴。此時此刻,哪怕地震發生,海嘯來臨,她也毫不擔心,不會懼怕,哪會膽怯,就是死也有個心上人在作伴。她不會覺得白費與失落,更不會感到冤枉與憋屈。她這輩子值了呀!

        張俊雄就像船頭的旗杆一樣,穩穩地站在了船艙的甲板上。凸顯了一個男人堅如磐石的剛毅,穩如泰山的堅定。他雙手深情地捧著李天驕的泛著桃花紅潤的臉,不時柔柔的撫著,輕輕的摸著,微微的揉著。仿佛她的麵龐隻要經過他那雙點石成金的聖手撫摸與揉按,便能抹去無情的人間歲月,殘酷的世事滄桑給她留下來的痕跡與溝壑。讓她再度回到她曾經枉然流逝了的少女時代,喚回她白白東逝的少婦情懷。他與她都共事那麽多年了,他還真沒有那麽近距離,那麽心貼著心,那麽柔情,那麽細致,那麽從容地凝望著她,解讀著她。他喜悅,他驕傲,他歡呼,他雀躍他今天能夠成為她的倚仗。他雖然絕對無需在形式上落入俗套而成為她的法定丈夫,但他真誠的希望,他今天就能順著她的瞳仁,走進她的靈魂深處,去看看究竟她那種植情感的沃土是怎樣的沙化,如何的荒蕪。他要在那裏耕耘他的綠洲,種植他的花園,結出他的碩果來。因而永遠成為那裏唯一而終生的主人。就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哪怕走向黃泉來到西天,那裏仍舊是他的得意的原野,驕傲的沃土。那個地方非他莫屬呀!又有哪個男人能像他這樣的與李天驕有那麽的巧合,如此的默契呢?就好像他們兩人擁有一個靈魂一樣。

        好像僅用了眨眼的功夫,渡輪就到了法國的羅斯科夫港。似乎他們恩愛未完,纏綿未夠。仿佛他們就是一對偶爾邂逅的露水夫妻,這樣一分手就是一生的永別一般。他們竟然忘記了他們浪漫度假還剛剛開始。其實渡輪也紮紮實實用了三個多小時才到達的。隻不過是他們恩愛有加,纏綿過度,當然顯得不夠從容。這也再一次證實了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精確揭示。

        經過幾個小時的逢山越嶺遇水過橋的高速長途跋涉,他們終於趕到了瑞士阿爾卑斯山下日內瓦湖畔的愛麗絲山莊。

        一眼望去,那山莊就像一顆綠色的翡翠正鑲嵌在楓葉正紅的峽穀之中。山莊的背麵乃岩崖千仞白雲內,古鬆倒掛霧靄中。在夕陽的紅霞下,瑞霧層層,祥雲朵朵,紫氣東來,好一個羅曼蒂克的山莊。

        著裝頗像瑞士皇宮衛士的服務生幫他們從小車後箱取出了所有的行李,並將他們安頓到了預留的龍鳳閣裏。他們還剛進屋,花仙子又送來了一束九十九朵百合花插放到了花瓶裏。頓時屋裏花香四溢,芬芳彌漫。立即被花香包裹著,被芬芳圍繞著的他們,就像一對恩愛的蠶卵作繭自縛而溫馨自在地安臥其中。

        餐廳裏盡是一對對的金發碧眼的情侶或夫妻在品味著這個山莊最為盛譽的法式晚餐。好不容易來了一對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情侶,也招來了在場所有食客好奇的目光,驚愕的眼神。紅燭兩旁李天驕與張俊雄,可真還像一對初戀的青年男女,麵對著這麽多異樣的目光,他們還真是有些靦腆,有些羞澀,有些拘束。服務生取來了他們山莊珍藏了四十五年的法國白蘭地,斟入了兩隻琥珀杯裏。一服務小姐捧來了一盤大大的法式蛋糕放在了桌上,服務生又取來了九十九朵紅玫瑰遞給了張俊雄。當那小姐把蛋糕蓋給揭開的時候,餐廳小樂隊奏起了《祝您生日快樂》的音樂。當服務生將蛋糕蠟燭點燃的時候,不知怎麽回事的李天驕這才想起了今天是她四十五周歲的生日。當她許完願,吹滅蠟燭的時候,全場的食客都拍手鼓掌,並隨著樂曲唱起了《祝您生日快樂》的歌兒。這時張俊雄刷的一下,跪下了一隻腳,才將那象征著愛,溢滿著情的玫瑰花獻給了李天驕。接過玫瑰花束的她一把將張俊雄一起抱住,終於忍不住地將早已盈滿眼眶的熱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的流淌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全體食客來分享由李天驕的生日蛋糕帶來的生日的快樂。

        李天驕已是一個四十五歲的成功女人了,可她從來就沒有過過這樣浪漫的生日。甚至她的每一次生日他的丈夫都不曾想起。每當她自己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裏躺在床上想起自己生日都給忘了的時候,她也隻有悄悄的在枕頭上淌淚的份兒。那是多麽淒涼的眼淚呀!今天雖然同樣是流淚,可這是感激的熱淚。她這一輩子真還是第一次在生日裏流淌這樣的熱淚。

        由於法餐的文化濃鬱,習俗迥異,一頓晚餐居然要吃上十幾道美食。就連酒就分餐前酒,餐中酒,餐後酒,名目頗繁。也難怪法餐在世界上餐飲業的獨占鼇頭。其聲譽遠非頗有文化底蘊的中餐可比。一頓晚餐下來,隻見服務生在餐桌旁給食客遞這遞那的。沒有五六個小時就休想品完那些美味,更莫想完整地領略法國人的飲食文化。恐怕當今世界,並沒有哪個民族也能像法蘭西人那樣充分享受自己的美食與生活。

        已經是夜半三更了,所有的食客都跟李天驕道完生日快樂後都漸漸的離

去。餐廳裏的樂隊也隻剩下鋼琴師仍然在深情地彈奏著貝多芬的經典鋼琴曲《致愛麗絲》。

       集西方古典樂派之大成的貝多芬,乃開浪漫樂派之先河的偉大作曲家。人們熟悉他的交響曲、協奏曲、室內樂和歌劇等大型作品。但是,他的為數不多的器樂小品,也同樣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致愛麗絲》就是其中比較著名的一首。

    貝多芬一生沒有結過婚,但是,他一直盼望著能得到一位理想的伴侶。因此,這類風流韻事在貝多芬的生活中也頗有些浪漫色彩的故事流傳。1808——1810年間,貝多芬已經是近四十歲的人了。他教了一個名叫特蕾澤·瑪爾法蒂的女學生,並對她產生了好感。在心情非常甜美、舒暢的情況下, 他寫了一首《A小調巴加泰勒》的小曲贈給她。巴加泰勒Bagatelle)意思是小玩意兒。貝多芬還在樂譜上題上了獻給特蕾澤這樣幾個字。以後,這份樂譜一直留在特蕾澤那裏。貝多芬逝世以後,在他的作品目錄裏也沒有這支曲子。直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德國音樂家諾爾為寫貝多芬傳記,在特蕾澤·瑪爾法蒂的遺物中,才發現了這首樂曲的手稿。1867年,在斯圖加特出版這首曲子的樂譜時,諾爾把曲名錯寫成《致愛麗絲》。從此,人們反而忘記了《致特蕾澤》的原名,而稱之為《致愛麗絲》了。

    《致愛麗絲》就是基於這樣一個純樸而親切的主題。這個主題把特蕾澤溫柔、美麗的形象作了概括的描繪。它在這支曲子裏先後出現了十六次。因此,給人以極為深刻的印象。好似貝多芬有許多親切的話語正向特蕾澤訴說。後半部分左右手交替演奏分解和弦,猶如二人親切地交談悄悄的耳語一般。那琴聲,一會兒溫馨耳語,一會兒激情蕩漾,一會兒心馳神往。

    鋼琴師仍然不知疲倦地沉浸在《致愛麗絲》的浪漫情懷中。那琴浪好似一縷縷淡淡的月色灑向大廳;那琴聲猶如一絲絲雅雅的星光照在廳裏;那旋律就像一陣陣暖暖的春風吹入大廳;那音樂好像一個個美美的夢幻彌漫在廳裏。

    此時此刻,似乎並不是貝多芬與特蕾澤在訴說,而是張俊雄與李天驕在傾訴。燭光裏,音樂中,浪漫裏,溫馨中,李天驕又何止是滿心甜蜜,一身酥醉。幾道美酒下來就已經讓她身處瑤池,心於仙島。加上張俊雄濃濃的情,密密的意,深深的愛,她又哪裏不是霧裏的神,雲上的仙呢?她著實癡了,真正醉了。她一生中沒有哪一天有今天這樣的感受。她還真沒想到做女人竟然還會有這般的滋味和感受。在此之前,如果她遇上了不幸,終結了人生,那她就太冤枉了。現在,就是要她去死,她也死而無憾哪!要不是還有鋼琴師的陪伴,她當然會倒在張俊雄的懷裏,任他寬衣解帶,憑他撫摸揉按,隨他狂親瘋吻,由他雲雨巫山。李天驕癡癡地眯縫著眼睛,醉醉地蕩漾著秋波,她分明是在向張俊雄傳遞著一種渴望,一種向往,一種期待,一種企盼。

    他們終於謝別了沉醉的琴師,移師到了自己溫馨的包房。

    一推開包房門,那種由百合與玫瑰揉合一體的迷人花香,就像一團迷霧一般向他們籠罩而來,並嚴嚴地包裹著他們的身軀。那輕輕飄蕩著的落地垂簾,也好似餐廳裏回旋著《致愛麗絲》的音波一樣的蕩漾著。那柔和溫馨,性感迷魂的燈光,就好像由法國白蘭地與意大利玫瑰紅勾兌的龍鳳醉一樣,也能勾去他們的魂,銷去他們的魄。這可是他們早已渴望與向往,期待與企盼的兩人世界,另有情調,別有洞天。此時不醉,更待何時?該處不瘋,更尋何處?李天驕終於閉上了她那對眯縫而多情的雙眼。早就預激了的張俊雄也像一頭再也抵擋不住滿屋彌漫著雌性誘惑的雄獅,一把就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滾在了床上。他們狂親著,瘋吻著,又哪裏還會顧及到那房門還在半掩著哩。

    極度興奮與渴望的他們,誰都不能忍受那種隔靴搔癢的遮遮掩掩了。

    張俊雄放好了滿浴缸的鴛鴦戲水,他便赤裸著身軀就來幫李天驕寬衣解帶。本來李天驕的雙眼是閉著的。她竟然就像少女一樣羞於看到這眼前的一切。畢竟她和她的丈夫在十幾年的婚姻中都未曾這樣的浪漫風流過。當她悄悄的睜開眼睛看到張俊雄那雙渴望的醉眼,那一叢叢迸發雄性魅力的烏黑的胸毛、腹毛與陰毛都連成了一片,而且他那高舉著勝利與征服者旗號的旗杆拔地而起金槍不倒的時候,她不得不心悅誠服他的雄性魅力。她又悄然的閉上她那雙酥醉迷人的眼睛,任憑他寬衣解帶,狂親瘋吻,撫摸揉捏的發落。她多麽想多看幾眼呀!既飽眼福,更解饑饞,又何樂而不為呢?但她畢竟並不是那種毫無羞澀的輕浮淺薄放蕩無稽的女人。當張俊雄解完她最後一絲胸前和小腹的遮羞輕紗的時候,李天驕上身一躍而起,雙臂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究竟她是不想讓他看清她女人羞死人的私處的秘密,還是她急於與他心貼著心的全身相互撫摸與摩擦,以致讓他盡早地感受到她忐忑急速的心跳,沸騰奔湧的熱血,使他盡快地知道她那不可按捺的渴望與焦灼就不得而知了。雖然張俊雄並不是個情場老手,也沒有什麽慣用的伎倆,但他畢竟是個已婚的過來人。加上他對她情之深,意之切,愛之謎,那還不是一路寬衣解帶,一路狂親瘋吻,一路如醉如癡,一路似神似仙。當她的胴體真正片甲無遺地展示在他眼前的時候,她那如玉雪一樣光亮的皮膚,像豆腐一般鮮嫩的肌膚,猶少女一樣窈窕的身軀,又怎麽不讓他親不完,愛不夠,撫不厭,摸不膩呢?當張俊雄赤裸著身軀抱著李天驕的胴體,來到浴室的時候,要不是一浴缸的熱水蒸騰的水蒸氣將四麵八方的鏡麵模糊了起來,否則她李天驕親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女人的羞臊和張俊雄男人的醜陋之處,在各個角度和各種視野裏毫無遮掩淋漓盡致的展示出來,那她豈不活活的被羞死。好在是模糊的鏡麵上隻給她留下了一片朦朧,一片虛幻,一片想象,就像霧裏看花,宛如薄雲遮月。即使這樣,她李天驕也隻敢悄悄地微微的眯縫著雙眼,偷窺著這眼前的奇妙與神秘。也隻有當張俊雄將他們倆赤裸的身軀,完全淹沒在了一層厚厚的沐浴液遮羞泡沫裏的時候,李天驕才謹小慎微地睜開了她的雙眼。哪怕那泡沫低下發生了再羞死人的男歡女愛,她也不會有良心的自責與不安。畢竟眼不見為淨,目不眸為虛哪!不過,她的目光中,眼神裏,還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女人本能的膽怯與害臊。在浴缸裏他們倆可真像一對戲水的鴛鴦一樣。這會的張俊雄可是手忙腳亂沒有歇息。雖然水麵厚厚的泡沫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的手指就好像長了眼睛一樣。她越是敏感的地方,他越會撫摸揉捏,越是隱秘的地方他越會尋幽探寶呀!李天驕肌膚酥了,骨骼軟了,哪裏還有丁點的抵禦的能耐,她唯一的表示的反抗就是發了狂似的親著,發了瘋似的吻著。特別當他那淫亂的手指頭伸進她的最深的縫隙,而且觸碰到了要命的梗蒂,使她霎時脊柱發涼,全身透電的時候,她恨不得把他的舌頭給咬了下來。她那原始母性的叫喊,真正觸及到了他張俊雄的靈魂。這時的李天驕又哪裏還能忍受得了那種蜻蜓點水的雅致斯文。霎時,她就像美人魚一樣一躍而起,翻轉過來,一把跨坐在了他張俊雄的身上,而且好不熟練理所當然的將他那高挺的旗杆就像泥鰍一樣的深深的徹底地納入了她的囊中。她就像一個傲氣得意的女騎手一樣,胸脯非常有節奏地一前一後的搖晃著。隻不過她坐著的不是馬鞍,而臀部就像一個磨碾子坐在了他的碾芯上。而且他那堅硬挺拔的碾芯兒就直接有力地頂到了她的穹頂。每當她得意爽愜的搖晃一次,磨碾一回,簡直都能牽動她的五髒六腑,那種從未有過的浪尖上雲巔峰的男人刺激,她又哪裏能忍得住不哇哇作喊,嗷嗷作叫。盡管這種刺激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了過頭,但她還是一次比一次強烈,一回比一回加快了頻率,縮短了間距。她那不斷加速的前後搖晃,左右磨碾,上下沉浮,使得隻有一尺多深的浴缸裏的水,恨不得激蕩起一丈多高的浪花來。直到把他們自己都頂到了浪尖上,他們這才靜如止水,相互凝望,相互親昵,相互撫慰,儼然一對剛剛在水中嬉戲交配過的海獅一樣。真可謂:

             

    水中追夢浪峰尖,豈遜巫山雲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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