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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評一本(浙大)碩士論文

(2014-11-08 08:35:20) 下一個
你的論文我剛回來即打印和拜讀。你如此年輕而功底如此紮實,令人敬佩。一手和二手材料的運用都很充分,選題,量化分析部分,立體分析的方法都很棒。
 
這個領域我最不熟悉,因為我更偏向清代以後直到文革的曆史,回來以後也沒有很多資料。我想隻作為讀者隨便談點感受,是我個人的想法,不當之處還請諒解。我覺得,以社會性別理論來切入這個論題是適當的 ,但是後來似乎沒有完全貫穿--尤其是最後講到衰落的時候?我的感覺是,gender 是伴隨著特定的gender norm 和 social expectation, 但是女冠這一群體對其慣常的家庭和社會角色(Ebrey 說的Inner Quarters)有一定的偏離,其實進入到某種公共的空間中, 但也有一定延續--比如你講的世俗化的一麵。但是這種偏離在佛教女尼和名妓身上同樣存在,因此作為讀者,我會很想知道,究竟道教女冠和佛教女尼相比,其特殊性在什麽地方,為什麽她們做如此選擇?比如,佛教可能清規戒律太多,而女冠其實在追求自由,或許道教的性別平等觀念更強,性禁忌更少(葛兆光《屈服史及其他》60頁)?假如這一點成立,那麽,我們可以分析女冠這一身份和在社會上的位置如何有利於一些上層婦女(你對階層做了很好的區分)實現某種程度的自我表達和追求。尤其是你已經指出的“亡夫入道”,其實還有深入討論的必要。或許,成為女冠是孀婦在當時的一種最好的選擇,也是這些女性成為自身命運有限的主宰者的一個途徑。這樣我們可以更多關注婦女自己的主動選擇,自我表達,和在曆史中的能動性(agency), Dorothy Ko 對纏足的研究(Cinderella‘s Sisters)意義即在此,另見你引的姚平教授書第255頁的論述。你也提到,上層對女性越規範, 入道就越多(p53),這個關聯性的揭示很精彩,但是可以更集中更有力地闡述,因為它再次證明成為女冠的意義在於“尋求相對自由的空間。” 當我們以“尋求自由” 作為一個分析框架,可能更容易理解為什麽道教的吸引力更大, 因為它相較佛教更浪漫更灑脫,更富於想象力,是對一種自由生活方式的選擇,然而又遠比妓高雅脫俗。然而就生活方式和社會交往的自由來說,二者很接近,在我看來,你所引證的《柳如是別傳》始終在表現柳的自由靈魂。以女冠和courtesan 兩者的相通而言,我倒覺得,薛濤的一生恰恰是個很好的個案,值得分析,因為她很好地體現了兩者間的過渡(因為生活保障, 做女冠是不少樂妓的歸宿,見武舟《中國妓女文化史》73-75頁)。再以“突破...固有社會性別定位(82頁)” 來看, 則男性作者所想象和構建的女冠又何嚐不是男性的一種凝望(gaze)和想象, 而且在其中寄托了他們自己突破社會定位追求自由的期待 (如陳寅恪言,“聊托靈怪以寫其理想中之女性耳”《柳如是別傳》上卷75頁)? 這樣一來, 這些表述與真實--實態與想象--是否統一或許也不那麽重要,也無須成為你的論文標題了。
 
我覺得你的研究最大的價值可能在於以女冠這個人數其實較少的群體(而非女尼和樂妓)來討論中國古代女性挑戰規訓,實現自我表達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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