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非常嫌疑犯》
謹以此文獻給海外講故事第一人潤濤閻先生(1956 - 2020)
我是個寫故事的人。但寫了很多年,我卻不知道一個故事的力量有多大。
多年以後,我重新看了影片《非常嫌疑犯(The Usualy Suspects),才知道一個好故事的魅力、魔力和力量。
真實事件
六周前,紐約。
五個有累累前科的罪犯被警察分別逮捕。
四周前,紐約。
一群蒙麵人襲擊護送寶石走私的黑警的警車,搶走了一袋昂貴的綠寶石。
兩周前,洛杉磯。
一群蒙麵人襲擊了一輛運送毒品的車,打死三個毒販,搶走一箱毒品。
一天前,聖佩德羅港口。
一艘來自匈牙利的貨船起火。船上三十多人燒成黑炭,隻有兩個幸存者:一個奄奄一息的匈牙利黑手黨徒,一個躲在角落裏的腦癱患者金特(Roger Kint)。
精明強幹的海關警官庫揚(Dave Kujan)從紐約飛往洛杉磯,審訊了即將被保釋的金特,一個手足殘疾、膽小怯懦的詐騙犯。
金特進了房間,緊張地打量著辦公室牆上雜亂的剪報,要了一杯咖啡。在庫揚的威逼利誘下,金特斷斷續續地敘述了下麵的故事:他和他的四個同夥在過去六周的吊詭經曆。
六周前
紐約尋常的一天。
在城市的不同地點。五個男子被紐約警察同時逮捕。他們是因為涉黑的前警官基頓(Dean Keaton),黑道狙擊手麥克(Michael McManus),他的搭檔芬斯特(Fred Fenster),爆破高手霍克內(Todd Hockney),和金特,一個患有腦癱的詐騙犯。
晚上,五個人被關在一個牢房中。經過一番結識和爭吵,在等待的長夜漫漫中,麥克提出一個建議:既然大家認識,為何不利用各自的能力一起幹一票呢?搶劫保護黑社會的黑警。這樣既能獲利,又能出一口這次被莫名其妙逮捕的惡氣。
眾人稱好,但隻有基頓沒有答應。他處於一個人生的十字路口:他愛他現在的女朋友、律師伊蒂(Edie Finneran),他想金盆洗手,成為一個正派商人,但是這次逮捕讓他前功盡棄,前途無望。
憑借他多年警察的經驗和嗅覺,基頓覺得這次逮捕和關押都不正常。
四周前
在伊迪的安排下,五個人被無罪釋放。
金特來到伊迪的家,看望借住在那裏的基頓。他告訴了基頓他生活的窘境,他希望基頓參加這次行動,這樣他這樣的小蝦米也能跟著分些錢。對自己盛怒之下出手打傷金特而內疚的基頓答應就做這一次。
在基頓的領導下,五人組成功地劫持了黑警護送的走私綠寶石,懲罰了押送的警察,並且將警車點了火,五十個腐敗的警察也隨後被逮捕法辦。
組員們都很高興。現在唯一剩下的事是銷贓。於是帶著綠寶石,五個人來到洛杉磯。
在和中間人瑞德福特(Redfoot)見麵時,瑞德福特似乎無意間提到了一個賺快錢的機會。
兩周前
瑞德福特告訴他們:城中的旅館中住著一個珠寶商,每天有大量的現金交易。而且隻有兩個保鏢。
四人被這個容易的目標所誘惑。慫恿基頓一起行動。好吧,就做這一次!基頓對眾人也對自己說道。
在旅館停車場,五人劫持了珠寶商和他的保鏢。但是三人竭力反抗,最後被邁克和金特射殺。當他們打開珠寶商死抱不放的公文包時,驚訝地發現裏麵不是珠寶,而是毒品!
五人馬上察覺被瑞德福特設計陷害了。當瑞德福特出現,他們準備取他性命時,瑞德福特告訴他們這個信息是從一個叫小林(Kobayashi)那裏來的。無獨有偶,小林也希望和他們見麵。
小林來到他們住的旅館。他給了他們一個公文包。裏麵裝著五個信封,上麵寫著五個人的名字。信封裏裝著每人所有無人知曉的犯罪記錄,包括最近兩次。小林說他可以把這個交給警察,但是他們也可以幫他的雇主做一件事,然後可以拿到9100萬美金的報酬。
我的雇主是,小林說道,凱撒·索澤(Keyser Söze)。
凱撒·索澤
醫院。從昏迷中醒來的匈牙利黑幫成員睜開眼,恐怖地叫喊著一個名字:凱撒•索澤!
警察局。庫揚厲聲地問金特:誰是凱撒•索澤?。
金特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被逼無奈,最後說了凱撒•索澤的身世。
他原來是個土耳其的黑幫頭目。一次匈牙利幫綁架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們來要挾他。在對峙中,凱撒•索澤開槍先打死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然後把目瞪口呆的黑幫一一殺掉,再把他們的所有的親友也全部滅門。然後就神秘地失蹤了。從此以後,凱撒•索澤成為一個恐怖的象征,魔鬼再生。
這次,凱撒•索澤通過小林律師命令他們五人襲擊停在港口一艘裝載毒品的匈牙利船,事成後將會得到9100萬的報酬。
醫院。偵探叫來了繪畫師,根據燒傷者的描繪,畫出他在船上見到的凱撒•索澤的肖像。
港口。警察們打撈起一具被槍殺的屍體,試圖確認他的身份。
兩天前
四人清晨醒來,發現芬斯特和錢一起失蹤了。
晚上,小林打來電話,告訴他們芬斯特的所在。四人趕到海邊,發現了芬斯特的屍體。
四人覺得小林是那個打著凱撒•索澤的幌子,讓他們一步步陷入這個陰謀的人。於是,他們在小林的辦公大樓殺死了他的保鏢,綁架了他。麥克用槍對著他的頭,正要扣下扳機。小林平靜地告訴基頓:他心愛的女友伊蒂現在正在他的辦公室裏。
基頓不信。當他們來到辦公室,隔窗看見看見伊蒂正和小林的同事討論著案子。
小林反過來威脅他們。凱撒•索澤說:如果他們不能完成任務,伊蒂和其他人的親友都會被趕盡殺絕。
此時,四人已無選擇,隻能按照凱撒•索澤的安排往前走。
一天前
深夜。四人潛入停船港口。
行動前,基頓讓殘疾的金特留在後方掩護。如果他不能回來,他讓金特告訴伊蒂:他非常對不起她,他的確想改邪歸正。
在霍克內的爆破和麥克的狙擊步槍的掩護下,基頓清除了船下的守衛。他和麥克攻進船去。經過激烈戰鬥。他們驚詫地發現船上沒有任何毒品,隻有一個被嚴格守衛的船艙。
霍克內驚喜地在船下發現一個裝著9100萬現金的卡車,一顆子彈從後麵打來,他的血濺滿錢鈔。
麥克打死最後一個黑幫成員,但是被人從後用刀捅死。那個嚴格守衛的船艙被人打開,裏麵的一個男子被擊斃。躲在碼頭上的金特看見一個戴禮帽的痩削男子最後用槍打死了基頓,點上一支煙,將火柴扔在地上的汽油上,貨船大火衝天。
金特充滿恐懼對庫揚說道:他就是魔鬼本尊:凱撒•索澤。
庫揚的結論
金特的故事結束了。
你被騙了!庫揚告訴他,你們四人被凱撒•索澤派去襲擊貨船,並不是為了船上根本不存在的毒品,而是去殺人!你們的行動為了確保某人能殺死那個船艙裏的男子,因為他是世上唯一見過凱撒•索澤的人,他這次到達洛杉磯就是為了指證這個殺人魔王。
基頓就是凱撒•索澤。庫揚確認道,基頓在做警察時就曾經殺死數個證人,在坐牢中也殺死三人,他也曾偽裝自己的死亡。他這次從六周前開始的行動就是為了最後殺死那個船上的最後目擊者證人。巧妙地留下金特,作為自己試圖改邪歸正,最後和船同歸於盡的目擊者。
金特徹底崩潰,但他依舊不能接受他始終被基頓利用,和基頓就是凱撒•索澤的殘酷事實。在保釋獲得批準後,金特離開警察局。
故事
庫揚從金特敘述中找到破綻,發現凱撒•索澤的真實身份。
他放鬆而得意地坐在辦公室和同事閑聊。聊到這個牆上貼滿亂七八糟紙條的辦公室,他突然看見了什麽東西,人突然一下僵住了,然後他看見更多的東西。
金特所講述的故事中的細節和人名都是來自房間中的物品!包括那個律師的名字,小林,也是印在他的咖啡杯的名字……
金特在他的麵前,看著他辦公室辦公室的物品,當場編出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故事!
此時,傳真機傳來的凱撒·索澤的肖像畫,上麵正是金特的臉。
金特走出警察局大門,向前方的一輛停著的車走去。走著走著,他的瘸腿逐漸變得正常了。他停下來,把殘廢的手指伸直,用打火機點了一支煙。鑽進了車。車緩緩地消失在車流中。
講好故事的要點
講好一個故事有四個要點。
1. 開啟吸引力
每個故事的開頭要有象魚鉤般的吸引力。它釣住聽眾的好奇心,著急地想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
金特開始講述了六周前發生的那件詭異的逮捕案。引起庫揚的懷疑,急著想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
2. 設置氣氛
講故事是必須讓聽眾進入某種氛圍,而這個氣氛能和聽眾的生活經曆相連接,刺激他們的感性反應。
金特在故事中把基頓描繪成一個對女友深情款款,對朋友溫情脈脈,這和庫揚心目中殺人如麻的基頓大相徑庭。金特在庫揚指出他被基頓利用後的痛苦和崩潰,讓人無暇顧及背後的陰謀和企圖。
3. 激發想象力
用故事描繪部分的畫麵,讓聽眾的想象力完成其餘的部分。
金特沒有具體描述凱撒•索澤的相貌、身高、殘暴、冷血。隻是簡單地敘述他的出身和做的一件事,然後讓聽眾的想象力來描繪一個神秘的無臉惡魔和那種無以名狀的恐懼。
4. 讓聽眾比你聰明
展示、而不要告訴給聽眾你想講的故事,讓聽眾進入故事,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金特從來沒有給庫揚任何自己的判斷和結論,隻是給他娓娓道來一個故事。最後讓庫揚自己得出結論,並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講故事的最高境界
魔鬼施展的最巧妙的計策是讓人們相信他並不存在。
很多時候,真相就在我們的麵前,但我們喜歡聽故事和沉溺在細節中的天性讓我們卻看不見。
影片中,金特明確地告訴了我們:他的父親是德國人,母親是土耳其人。他的姓是金特(Kint),在德文中是Keyser;他的綽號是“多嘴(verbal)”,在土耳其語是Söze。
他告訴了我們:他就是凱撒·索澤(Keyser Söze),而我們卻在專心聽他講的故事……
小聲(但非常不好意思隻能寫在這)提醒一下,獻給閻先生的那句話名字裏有個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