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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記】第三個夏威夷(2):步道

(2023-02-21 18:50:00) 下一個

步道

 

車禍是在離開機場20分鍾後發生的。

 

飛行了近12小時後,開在下午已經開始繁忙的市中心,我感到腦子木木的。導航告知旅館就在前方左邊30米處。我把車換到左道,看到了前方旅館的高樓。這時車道突然不聲不響地向左拐去。

 

我下意識地換道,沒有看右邊。

 

兩車相碰的聲音很小。我下沉的心髒回到了原處,刹住了車。然後看見我們的一個車輪,自由地慢慢向前滾去……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看了兩輛車上的傷痕,確認了剛才滾出去的不是車輪,而是車輪上麵的不鏽鋼輪輻,然後給我寫了一張傳票。要我一個月後上法庭。

 

但是我們三天後就離開火奴魯魯了呀。我說。

 

他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知道。但這是標準程序,因為你沒帶你的汽車保險卡。

然後他嚴肅地說:到時你不現身的話,法官可能會發出對你的逮捕令。

 

那誰付飛機票錢呢?我問道。

 

 

鑽石頭(Diamond Head)步道

 

19世紀,英國商船抵達夏威夷的歐胡島。

 

甲板上的船員看到海邊有一座奇異的山。陽光下,山上的石頭閃耀著奪目的光芒。他們激動地覺得自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鑽石。後來才發現,那些寶石是火山爆發時殘留的方解石晶體。一顆小小的鑽石可以買好幾噸。但是鑽石頭的名字從此卻留下了。

 

鑽石頭是個50萬年前噴發的火山口。它被夏威夷土著稱為Lē?ahi。它有兩個詞組成:Le(岬)和ahi(金槍魚)。因為從空中看,它盆狀的邊脊就像一條巨大金槍魚的背鰭。

 

第二天6點鍾起床。臨出門時,我給在美國東岸的自己的汽車保險公司打電話,匯報車禍經過,準備事故報告。然後給火奴魯魯市法院打電話,詢問他們我應該做些什麽,才能不會回家後遭到逮捕。

等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一看時間:我靠,都上午10點多了。

導遊書上叮囑說:爬鑽石頭步道一定要早!否則人群,太陽,高溫讓你受不了。

 

 

排隊等在火山口的穀底,在烈日下等著停車場空出位置。

 

周圍有很多梅花雀在飛快地穿梭、嬉戲。它們嬌小的身體有細致的花紋,胸部帶著淺淺的紅色。臉上化著簡約而濃重的妝,胭脂隨意地塗在嘴和眼眶上,像巴黎時裝節的模特兒。

 

 

鑽石頭步道長1.3公裏,高度為170米。成之字形。開始是舒緩的水泥路,馬上就變成了泥地,碎石路,和石階交錯的山道,漸漸變得陡峭。隨著山路的回轉和上升,可以看到下方的火山口緩緩成為完美的圓形,銜接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一個大胖子走在我們後麵,和一個嬌小的女孩介紹著夏威夷的各種景點,伴隨著呼呼的喘氣聲。

 

進入一個黑暗的隧道。人們沉默地尾隨著前方的人。在狹窄的空間裏,避讓著對麵而來的下山人們。黑暗中充滿了粗重的呼吸聲,不時碰到什麽人汗濕的胳膊。大胖子的聲音回響在隧道裏:……那可是整整1048個台階啊!

 

 

出了隧道,步道分成了兩條:一條是99格的陡峭台階,直達山頂。另一條是條彎道,蜿蜒而上。為了節省體力,我們選了彎道。

 

拐過最後一個彎道,突然迎麵吹來清涼的風,狹窄和黑暗突然消失,視線充滿了藍色:天空和海洋。

 

 

金色的陽光下,站在火山口的頂端,背靠著1906年建造的軍事瞭望塔和12英寸直徑的大炮前,可以看到下方無際的海,藍色和綠色的海水帶著不同層次,海灘邊紅頂的白色燈塔,遠處鱗次櫛比高樓的火奴魯魯城,宛如一個天然圓形遊泳池的恐龍灣(Hanauma Bay)……

 

喝水的時候,妻子指著恐龍灣邊上的一個陰影:這就是科科角。

 

科科角(Koko Head)步道

 

導遊書上叮囑說:不要在午後爬科科角!因為整個步道沒有一點遮陰的地方。

 

開車從鑽石頭到達科科角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我看到前方有一座高山,中間有一條奇怪的白線直通山頂,沿途插著一些細小的彩旗。

 

在一個安靜而空曠的停車場停車。猛烈的太陽下,一隻白色的鸕鶿在若有所思地散步。

 

 

沿著一條平坦而寬廣的路往前走。頭頂上有什麽東西。是無數的鞋子被人扔向空中,掛在電線上。五顏六色的健步跑鞋,大部分很新,有的很昂貴。

 

轉過一個彎。科科角步道展現在我們的麵前。我倒抽一口熱氣:麵前是一條筆直的步道,幾乎垂直地通向山頂。定睛一看,剛才在高速上看到的哪是小彩旗,那是一個個的人在沿著白色的山道奮力往上爬呢……

 

 

二次世界大戰時,駐紮在夏威夷的美軍在近400米的山頂建了軍營。修建了一條從山腳到山頂的小火車軌道,給駐軍輸送軍用和生活物質。戰後,兵營拆掉,火車廢棄。這條由巨大枕木連接的車軌竟然變成了爬山者的天堂。

 

我站在步道的起點,步道看上去還行,我覺得30分鍾能到山頂。

 

但我不知道自己有多錯!

 

開始的一半路程感覺不錯。和一幫背著音響喇叭背包的大胖土著青年,聽著節奏強勁的音樂,在熱浪蒸騰中,奮力向上攀爬。

 

慢慢路況起了變化。枕木之間的距離開始變大,枕木之間的高度有時近一米。不得不用手臂的力量才能把自己身體送上下一個台階。我們的速度開始放慢。音樂漸漸遠去。一個赤膊的小個子帶著一條巨大的鬥狗蹦蹦跳跳地超過了我們。

 

 

在三分之二處,到了著名的空軌橋。

 

長達20多米的鐵軌枕木懸在空中。枕木之間巨大的空隙可以看見下方綠色的樹林。走在形狀不規則的枕木上發抖的腿能感到下方山穀的涼氣,隻是不知道是涼風還是嚇的冷汗。我又看見那幾個土著青年了。他們已經關了音樂,手腳並用,小心地用屁股一點點往前蹭……

 

過了空軌橋,我對腳下的堅實的土地產生深深的愛戀和崇敬。這個感情沒有持續多久,我突然聞到很多味道:香水,古龍水,發膠,洗頭膏,洗浴皂……各種味道,濃烈而刺鼻。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們到了步道的最後三分之一,全部是筆直向上的山道。猛烈的太陽下,每個人都汗如雨下,每個毛孔散發出各種味道。

 

我們每走50個台階停一下。腿開始變得沉重而酸痛,每個人都默默地攀爬,聽著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我開始試圖減輕負擔。脫了墨鏡,因為帶了墨鏡影響向上的視線。脫了棒球帽,因為大半帽子已經被汗濕透……

 

50級,50級,50級……

 

我看到自己巨大的汗珠滴落下來,落在黃泥地上,騰起一股黃煙,伴隨著附近的打靶場的槍聲。我停下來,站在猛烈的太陽下,茫然地看著似乎依然遙不可及的山頂。想是不是就放棄了?

 

這時,我看見了那隻狗。

那隻半個小時前超過我們的巨大鬥狗正斜著眼,吐著舌頭,被那個小個子主人背著背上。小個子全身筋肉爆出,汗流成河,低頭背狗,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我喝完了瓶子裏剩下的水,脫了T恤,像每個人一樣,赤膊背包。我低頭看看還有什麽可以輕簡的。妻子說:不能再脫了,這裏還有小孩呢。

 

 

山頂出乎意料地小,但麵前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色。

 

正前方是一個古老的綠色火山口,鋒利的山脊綿延起伏,在空中劃出一條墨綠色的弧線。山峰的上端是海,碧藍,晶瑩,帶著白色裂縫的海。在海的的上方,青色的天緩緩升起,透明得似乎可以用手撫摸,天海的盡頭,隱現一個孤獨島嶼的幻影……

 

我盤腿坐在碉堡的平頂上,強烈的風舒適地吹過我的身體。看著周圍人們臉上的笑容:我們每個人都是爬過了那些枕木,鐵軌,台階,泥土,樹木,經曆了炎熱,驕陽,疼痛,喘息,絕望,堅持,才看到了麵前美得讓人不能呼吸的景色。

 

就像生活中的很多時候。

 

 

我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走過的步道,突然想起在鑽石頭的黑暗隧道裏,那個大胖子大聲的驚歎:……那可是整整1048個台階啊!

 

快到停車場時,我又看到了那些掛著電線上的鞋子和背景後的科科角步道。我心裏竟然有脫下自己的鞋子,把它留在這裏的衝動。

 

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我知道這雙鞋在後麵的10天裏,將要帶我去很多地方。

 

(部分照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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