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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聖誕集市|布拉格
布拉格印象
布拉格是我的夢中城市。
對很多人來說，布拉格是座曆史名城，古時波西米亞的首都、伏爾塔瓦河穿城而過，歐洲最浪漫的城市，卡夫卡在這裏出生和創作，米蘭·昆德拉以這裏為背景寫下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但對我來說，布拉格讓我魂縈夢牽是它的街道。
冬日傍晚，藍色的暮靄漂浮在清冷的空氣中，黃色的街燈依次曲折地亮起，幽靜的街道上闃無一人，隻有閃著幽光的街石在延續著古老的故事……
布拉格城堡
布拉格城堡據說是世界上最大的古城堡。
從清晨進入城堡，參觀皇宮，庭院，教堂，修道院，高塔……到下午站在城堡出口，我發現我喜歡布拉格城堡。但隻在兩個時刻。
第一個時刻下了有軌電車，穿過積雪的街道，走向城堡的時候。
抬頭望去，白色的積雪掩映中，遠處的皇宮像一幅色彩柔和的水粉畫：暗金色的教堂，淡綠色鍾樓，粉黃色的宮殿，襯映著白色和黑色的尖頂……
第二個時刻是離開城堡時。站在城堡高聳的圍牆後麵，布拉格古城盡收眼底。
城市著名的絳紅屋頂被白雪掩蓋，變化成一個童話世界。粉色和青色的樓房排列在褐色的伏爾塔瓦河畔。隱隱可見河岸對麵的老城廣場，教堂的黑色尖頂直指天空……
這兩個時刻的中間，我唯一記住的是條小巷。
黃金巷裏的空中小巷
在龐大的城堡中，有一條安靜的小巷。
小巷曾經聚集著為波西米亞國王研究煉金術的術士和工匠，所以被稱為“黃金巷（Golden Lane）”。14棟小房子被漆成各種鮮豔的顏色，成為賣紀念品、手工製品的小店。小巷中擁擠著熙熙攘攘的遊客，生怕錯過那個卡夫卡曾經寫作的房間。
避開遊人，推開一扇門，走進黃金巷上方的另一條隱秘小巷。
住房二樓是一條連通的黑暗小巷。巷子的一邊有24個箭垛。1597年，魯道夫二世在這裏布防了一隊保護城堡的弓箭手。每個箭垛是個中間開有長方缺口、可以旋轉的圓木。當缺口轉向兩邊，箭垛就成為一片密封的城牆。但是將圓木輕轉，缺口就成為一個180度的弓箭眼。躬身在小巷中，可以用弩弓射殺任何攀爬城牆的來犯之敵。
從陰暗沉悶的空中小巷下來，巷底是個安靜庭院。
高聳圍牆，舊時兵器，白雪枯樹，過去的時間似乎在這裏停止。默默無語。
老城廣場
走過橫跨伏爾塔瓦河的查理大橋，走進老城廣場。
盡管是冬天，廣場上依然遊人如織。穿著水手服的非洲小哥攔住我們，熱情邀請上一艘有暖氣的遊輪。波西米亞打扮的黑發女孩叫賣著德沃夏克音樂會票。遊客和當地人站在酒吧前，手裏拿著大杯啤酒悠閑聊天。餐廳和咖啡店裏，人們坐在細小的咖啡杯和粗大的肉塊前麵，笑容滿麵……
這一切都是我夢中的情形。轉過頭去，我看見夢中的另一個畫麵。
廣場的盡頭矗立著一座造型怪異的教堂。它高大的雙塔隨著歲月已經成為灰黑色，帶著不同時代的痕跡：羅馬式窗戶、哥德式回廊、巴洛克拱頂、文藝複興的山牆……最讓人驚悚的是它帶著四個尖刺的塔頂，像兩個燃燒的黑色火焰，刺向灰色的天空。
因為它的外形，泰恩教堂（Matka Bo?í p?ed Týnem）被人稱為魔鬼教堂。它黑色的尖頂映襯著城市柔和的粉色和青色的建築，給城市帶來某種未知的縱深和古老的神秘。
我們走進教堂，門口有一個捐獻箱，上麵寫著：
敬請捐獻，塔頂漏水了。
台階
從皇宮古堡下來，已近黃昏。途經一條小街“Ke Hradu”。
Ke Hradu在捷克文中意思是“通往古堡”。它是布拉格最短的街道之一，大部分的長度就是幾十節通往古堡的台階。小街的一邊是古堡的城牆，另一邊是尋常人的住家。從窗口望進去，還可以看到有人在廚房中準備晚飯。
寒冷的冬日黃昏，在腳下的白雪和上方的燈光之間，在台階中央的平台上佇足。
前方是黑色伏爾塔瓦河，查理大橋上華燈初上，勾勒出大橋的輪廓和正在回家的人們。身後是綿延起伏的千年古堡，隱沒在白色迷霧中，時隱時現……
一個難忘的瞬間。
查理大橋上的銅像
查理大橋把布拉格一分為二。
站在橋上，可以遠眺黃昏的布拉格城堡，近觀清晨的伏爾塔瓦河。橋的兩側共有30尊出自聖經和民間傳說的石像，神采各異，栩栩如生。
大橋中間有一座唯一的青銅雕像，也是大橋建成後矗立的第一個雕像：內波穆克的聖約翰（Sv. Jan Nepomucký）。傳說傳說當年約翰主教因為拒絕向國王泄露皇後懺悔的內容，而被憤怒的國王從查理斯大橋上扔進伏爾塔瓦河（不知為什麽讓我想起電影《聞香識女人》的情節）。當約翰被河水吞沒時，天空突然出現五顆明星。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人們相信撫摸神像下方的兩塊描述故事的銅牌就能帶來好運（讓我想起華爾街銅牛）。百年後，兩塊銅牌被摸得鋥光瓦亮。
我當然不能免俗，身後撫摸左麵那塊有小狗的銅牌。一個過路的老頭停下腳步，嚴肅地用英語對我說道：一塊不行。你要摸左右兩塊才能有好運！
我踮起腳尖。張開雙臂，撲在聖約翰腳下，兩手同時摸到兩塊銅牌。這樣是不是就更能獲得好運了呢？
當我離開銅像，回頭看：幾個遊客向我一樣，踮腳伸臂，同時觸摸兩個銅牌。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當年那個傳說是怎麽開始的。
聖誕集市和煙囪蛋卷
布拉格聖誕集市因為新冠關閉了兩年。
二十多米高的聖誕樹矗立在廣場中央，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甜點、熱紅酒的氣味。泰恩教堂的黑色尖頂俯視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腳下是積雪和鑲拚成美麗圖案的街石，耳邊回響著兒童合唱團的聖誕歌曲。今年最大的老城廣場聖誕集市重新開放。
我們看看停停在各種賣兒童玩具、聖誕節裝飾，和各種手工藝品的小攤前，最後找到了我想吃的布拉格小吃：煙囪蛋卷（Kürt?skalács）。
小鋪後麵，兩個老太太將加了黃油和糖的麵粉擀成條，依次纏繞在一根圓木棍上，像一個圓筒煙囪。當木棍在火中轉動烘烤過程中，老太太不斷給煙囪刷上糖液，陣陣焦糖香味飄出小攤。最後，他們把烤好蛋卷撒上可可粉，肉桂粉，碎核桃。
還要加點什麽嗎？老太太微笑著問我。
我想了想，說道：冰淇淋。
蛋卷布滿焦糖的表麵在牙齒切入時崩裂碎開，下麵是溫暖柔軟的麵包，隨即轉換為清冽冰冷的冰淇淋。當這一切在瞬間發生，味覺被不同層次的甜、可可的微苦、香草的濃鬱，麥麵的清香，和幹果的焦脆裹挾而去……
在這美好的節日之夜。
完美的豬肘
讀過我關於美食文章的朋友應該記得我寫過的蹄胖。
蹄胖給我的童年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多年的心理治療和自我反省都不能讓我恢複正常。但我心裏知道：唯有吃到一個完美的蹄胖才能讓我痊愈。
布拉格廣場的小巷一邊有個專門燒製蹄胖的小店叫“豚（Pork's）”。小店狹小擁擠，熱氣騰騰。我們在局促的小桌前坐下，要了黑啤、豬油渣，土豆色拉，和著名的烤豬肘。
豬油渣伴隨著芥末籽醬和黑麵包先上來。把芥末籽醬塗在黑麵包上，堆上剛出鍋的熱豬油渣。一口咬下，金光閃耀，聖樂齊鳴，像是天堂的大門轟然打開……
坐在天堂門口吃完豬油渣和麵包，用光滑而濃烈的啤酒壓壓驚後，烤豬肘上來了。
這是一個烤得幾乎完美的豬肘。我把上方的兩根骨頭拎起，骨肉悄然分離，熱汽從洞中湧出。切成大塊，和著酸菜和芥末大口吃。金黃的外皮油焦酥脆，裏麵包裹著滾燙柔嫩的肉和脂肪，豐腴滑膩。每個層次的味道和質地就像在秋天金色的陽光中，進入天堂中一個個不同顏色的房間，流連忘返，回味無窮……
侍者送來兩小杯蜜酒，問還要什麽甜點嗎？我問他有什麽推薦的嗎？
冰淇淋。他說，啤酒味的。
好吧。來一份。
街石
我有個小小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旅行，都會撿一塊石頭留作紀念。看著收集的各種石頭，我能回憶起到過的各種地方，和我當時撿到那塊石頭的那個時刻。
大概十年前，一個從布拉格回來的朋友告訴我一件幾乎不可思議的事情：布拉格鋪在地上的街石是透明的。
於是，布拉格成為我夢中的城市。
在離開布拉格前的晚上。我們從老城走向旅館。在一個拐角處，我突然看見街邊的地麵破了，鋪路的石頭散落一地。我緊張地環顧四周。僻靜的街道空無一人。我在黑暗中蹲下，從地上的亂石中撿了兩塊石頭。一塊黑，一塊白。
誰說夢境不能觸摸呢？
(部分照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