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件小事看鄧小平的內心世界
到底鄧小平在曆史上應該居於什麽位置，這是一個大問題。近來讀傅高義寫的《鄧小平時代》，資料充實，信息豐富，可讀性頗高。但作者並未對這個大問題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來。
有一次我到中國浙江旅遊，聽聞有人從其自身生活富到流油的變化說到鄧小平，認為鄧給了他切實的利益，因此評價鄧小平是最偉大的人物。我莞爾一笑，不置可否，但心想事情絕不那麽簡單。這種評價實在難以經得起曆史的推敲。中國許多地方的人民還貧窮得很，即使在相對富裕地區也有相當多的人並不認同上述評價。如果誰能夠給你富足的生活就夠得上“偉大”，或者如網上有的人認為誰給了他或她出國的機會就堪稱“偉大”（即使這樣的機會也未必就是鄧小平給的），其膚淺與有奶便是娘何異？作為國家領導人，就要把他放在國家的大環境下觀察他所起的作用和後果，而非僅僅從人們的生活起了多大的變化斷定而已。
我感覺評價一個政治人物的是非功過，最要緊的是看在他主政期間，人們到底是更團結了還是更渙散了，人們的精神狀態是上升了還是墮落了，人們的信仰是加強了還是淡薄了，人們的生活品質是提高了還是下降了，社會的貧富差距是縮小了還是擴大了，社會的是非觀念是更加清晰了還是更加模糊了，社會風氣是清明了還是腐敗了，國家的生存環境是改善了還是惡劣了，國家的發展方向是明確了還是糊塗了，國家的發展曆史是被肯定了還是被否定了，國家的綜合實力是更強大了還是更弱小了，民族的英雄是被歌頌了還是被詛咒了，我們的朋友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我們的敵人對我們是心生畏懼了還是肆無忌憚了，我們的戰略選項是更多了還是更少了。這些問題才是評價一個政治人物的主幹內容。
這些問題僅僅從人們的生活狀況（更不要說少數人自身的生活狀況）中是找不到答案的。如果把鄧小平放置在這些問題之下加以一一觀察，答案大致就清楚了。全麵評價鄧小平不是一件三言兩語的事，還是回到上述提及的傅高義《鄧小平時代》。書中有幾件小事也許有助於我們窺視鄧小平的部分內心世界。
傅高義在該書導言中記載了這麽一件小事：
（敘述鄧小平1979年訪問美國時）在1979年1月的華盛頓國宴上，雪莉 ?麥克雷恩（Shirley McClaine）對他說，有個“文革”期間被下放農村的知識分子很感激自己從那段種西紅柿的生活中學到的東西，鄧小平很快就失去了耐性，打斷她說，“他在撒謊！”然後向她講述了“文革”是多麽可怕。（《鄧小平時代》第20頁）
在正式外交場合，在聚光燈的凝聚之下，一個國家領導人如此粗魯失態地打斷別人的談話，顯得十分不合禮節，何況對方還是一位女性，反映出鄧小平內心的狂躁與狹窄。雪莉女士的敘說必有事實所依，但鄧小平以自己的好惡斷然肯定人家就是在撒謊，何其武斷啊！為什麽敘說中的那位知識分子不會感激自己在農村的親身經曆中學到的東西，而非得和鄧小平對文革的感受相一致？別人的感受必須和自己的感受一致，否則就是撒謊，這是鄧小平的內心邏輯嗎？憑著自己的主觀感受去判斷、指揮別人乃至領導整個國家，這個國家能夠走向正常軌道？人們不能不有所懷疑。
《鄧小平時代》還記述了這麽兩件事（引文中的黑體字是引用者加的）：
（1979年鄧小平訪美時）在全美國，鄧小平一臉笑容、帶著牛仔帽的照片，成了他訪美的象征。它給美國公眾傳遞的信息是，鄧小平不但很幽默，而且不太像“那些共產黨”，而是更像“我們”。《休斯敦郵報》的頭條標題是：“鄧小平不問政治，成了得克薩斯人。”（《鄧小平時代》第341頁）
（1982年裏根訪華時）裏根訪華期間與鄧小平進行了3個小時的友好會談。鄧在解釋了中方的對台立場後，請裏根從中方觀點考慮問題，不要因為蔣經國而本末倒置。裏根感到這次訪問很愉快，他說鄧小平“看起來不像共產黨”。（《鄧小平時代》第471頁）
在不同時間、不同場合，被不同的西方人物所觀察，竟令這些人物對鄧得出了驚人相同的看法。說不清他們的這種看法對鄧到底是讚揚呢還是譏諷，但卻明白無誤地說明了鄧小平的某些特質是發自骨髓、一以貫之、絕非偶然的。到底是什麽特質使鄧小平不像“共產黨”，反而更像“他們”呢？失去了共產黨人對於理想的追求、對於信仰的執著，為了短暫的實際利益和眼前的蠅頭小利而拿原則做交易，最終歸結到金錢崇拜，引導中國全麵地走向國家資本主義道路，恐怕就是鄧小平不像“共產黨”而更像“他們”的那種特質。否則，何以至於鄧小平當政僅僅數年之間，中國社會就物欲橫流、拜金盛行、道德淪喪、腐敗猖獗？我絕對相信：一個社會風氣的走向，集中反映了引領社會的領導者的靈魂和精神麵貌！社會是被管理的對象，領導人是什麽樣的人，社會就是什麽樣的社會。誰能夠設想：一個國家領導人精神萎靡、想入非非，社會竟會是蒸蒸日上的麵貌？那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
還有一件未經驗證的事情。據網載，楊尚昆日記披露了鄧小平和胡耀邦在四五天安門事件中曾經指使和操縱了部分人員挑動群眾聚集起事。由於北京市公安局少數幹部掌握了其中的證據，鄧、胡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將這些幹部騙到雲南加以秘密殺害。我難以置信此事的真實性。希望隻是以訛傳訛而已，否則豈僅是小事，簡直就是驚天大案！如果此事屬於謠言，也不影響上述對於鄧小平的評價。畢竟“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造成了社會的極度不公，而這“一部分人”中就包括了鄧家公子和其親族舊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