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廠人物記（九）苦中有樂小青工 （上）

小廠人物記（九）苦中有樂小青工 （上）

 

我們廠在郊區，廠區前麵是公路，來廠的公交車98路開過。廠左邊是條小路，小路對麵是另一家廠。廠的後麵是一條土路，土路旁是一條小河，河對岸是一片農地和一個村莊。夏天，小青工們就鑽出廠後麵的鐵絲網圍牆，跳到河裏去遊泳。對岸臨河是一片甜蘆黍地。那甜蘆黍是上海地區夏天的一種水果，有些像甘蔗，但是隻有甘蔗1/3到1/2粗，甜而多汁。有時小青工們爬上對岸，偷幾棵甜蘆黍解饞，被農民看見追來，他們跳下河，遊回來，鑽進鐵絲網。農民比較老實，看見是廠裏的工人，往往就算了。

 

因為路遠，很多青工是住廠的。下班後，有的青工會去廠的周圍的小河邊釣黃鱔。上海郊區河流縱橫，黃鱔很多。會釣者，拿個釣鉤，帶幾條蚯蚓，下班後去外麵走一圈，幾個小時下來可釣到好幾斤。要是那天不是周末，青工就把釣來的黃鱔殺了，讓食堂的阿姨紅燒一下，在廠門口的小賣部裏打些酒，享受一下。要是周末，那幾斤黃鱔，或是拎回家，孝敬一周未見的父母。要是有女朋友，那就是孝敬毛腳丈母娘最好的禮物了。廠裏有不少家屬在鄉下的單身職工，有時會提著這幾斤黃鱔去會他們在上海的相好，也很拿的出手。

 

廠區附近的小河溝裏，有很多所謂的小龍蝦（crawfish）。不會釣黃鱔的青工們，就去抓小龍蝦。個把小時能抓半桶，扒了皮，能炒一碗，也是下酒的佳肴。

 

吃過晚飯，工人們就聚在廠傳達室旁的小會議室裏，看那全廠唯一的12英寸的黑白電視。電視 節目，無非是那幾個革命樣板戲，或西哈努克親王訪問某地，偶爾有南斯拉夫或羅馬尼亞的電影，就要早點去占座位了。雜技表演也是大家喜歡看的節目。

 

沒有好看的電視，就會幾個人或打牌，或下棋。如果天氣好，我們或是騎車去江灣鎮的電影院看電影，或是到廠後麵的村莊裏和農家聊天。實在沒事幹，就隻能躲在蚊帳裏看看書了。

 

廠裏有個圖書館，也就百來本書，放了半個書架，早翻厭。有門路的，會弄到幾本內部發行的書籍，蘇聯的多雪的冬天，落角，或人物傳記，勃列日涅夫，愛德華希思，戴高樂，蓬肚皮（皮杜），第三帝國的興亡。手抄本隻能私下看，第二次握手，周總理遺囑。好像沒有見到過後來很有名的黃色小說少女之心。

 

住廠的女工很少，多是藝徒工。當時有規定藝徒不準談戀愛，所以桃色新聞很少。滿師後可以談戀愛了，大家已回家了，廠裏看不見。然後，忽然看見漂亮的行車工小L嫁給了大學生技術員大L。大學畢業生的工資是58元，比36元的一般青工高不是一點點，所以能輕易的追到漂亮的小L。

 

另一個漂亮的行車工小chen和電工小Ca結了婚。小Ca是文革前進廠的青工，月工資45元，也很有優勢，所以也不難把小chen娶回。我廠的工作都很辛苦，原材料，成品半成品的鋼條，一捆有幾噸重，都需要行車吊運，因此行車工（行車駕駛員）很多。大多是比較漂亮的女青工，看來那些領導也戀香惜玉，沒忍心讓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去幹很辛苦的工種。那後麵有沒有潛規則？我估計沒有，那時的領導比現在的膽子小，潛規則也就最多收2包茶葉，幾聽麥乳精之類的了。

 

一般的女工，漂亮些的嫁給了外麵的工程師的兒子，資本家的孫子，或是什麽單位的幹部的子弟。姿色一般的，隻能和廠裏的青工結婚了。於是，冷拔車間的67屆高中生小Bian和小她3歲的班長，初中生小Cao走到了一起。老實巴交的青工小G和一樣老實巴交的女青工小W好上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