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廠人物記（七）學非所用的L老師（上）

小廠人物記（七）學非所用的L老師（上）

 

這位L老師是我人生的的老師。他不是我學校裏的老師，而是我在學工時遇到的一位老師，以後對我影響很大，值得我懷念，應當寫出來。也就是說，他也不是我以後工作的廠裏的職工，但是他所在的也是一家小廠，所以也算在這個係列之一了。

 

1972年2月，我們來到上海儀表局所屬的XX電子儀器廠學工。這個廠有很多大學生，一般我們稱工人師傅為師傅，稱那些大學生們為老師。我所在的車間有好幾個這樣的老師，其中一位一位就是L老師。其實L老師倒是名副其實的老師，因為他那時還兼廠職工夜校的老師。

 

L老師無論是學曆還是個子在那個車間都是鶴立雞群的。他是複旦大學物理二係畢業的，個子有1米85以上，非常瘦。他是物理二係最初的學生之一，當他被複旦物理係錄取的時候，還沒有物理二係。讀了1，2年之後，要建立物理二係，就從原來的物理係裏挑了一批學生轉到物理二係去。那物理二係就是核物理係，是為國家要搞核武器培養人才的，當時算尖端學科，被選去的都是尖子。

 

物理二係初建，L老師被選去的時候是60年代初，到1964年他畢業的時候，被發現家中有海外關係，不能參與如此機密的工作，於是沒有被分配到核武器研究的機構，而是分到了這家電子儀器廠，當了一名技術員。廠裏夜校需要數學老師，所以L老師又就兼職當了夜校的數學老師。

 

我被分配跟的是一位工人大學生畢業的技術員，姓Q。那時畢業幾年內的大學生的職稱都是技術員，相當於以後的助理工程師。這位工人大學生出身的技術員還是被稱為師傅，有別於那些正規大學的畢業生，可稱為老師。這些稱呼都是我們進廠那天介紹時被告知的，算是約定俗成。

 

在那個車間裏，大家對大學生們還是比較尊重的，看不見我以後工作的工廠裏對知識分子的歧視或鄙視。而那些大學生們也頗自得，常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也許我在我們中學同學中看上去比較好學，這些大學生們聊天的時候常把我也拉進去，而我也常向他們請教一些包括政治，曆史，甚至技術上的一些問題，因此跟他們走的很近，尤其是這位L老師。我跟的Q師傅不苟言笑，倒不大跟我多說話。

 

學工隻是半年。學工結束後，因為喜歡那個環境，所以我常常有空就去那家廠去看望那些老師和師傅們。每次去，L老師都對我很熱心，常常在廠裏聊得還意猶未盡，L老師就邀請我到他的宿舍裏去玩。我那時很年輕，以為L老師隻是客氣，因此他邀請了幾次都沒去。有一次，L老師說他有一本書要借給我看，讓我去他的宿舍去取，我才知道L老師的邀請是真的。於是我才開始去他的宿舍。

 

他的宿舍裏他們的廠不遠，基本都是同廠的職工。很大的如倉庫般的一間屋子，住了很多人。不算擠，但是各人空間是有限的。L老師就一張床，一張桌子，邊上一個架子上一些書籍。那間大屋子裏住了十幾個人，大多是廠裏的大學畢業生。或是如L老師家屬在外地，或是還未結婚的單身漢。

 

以後我就經常去他的那個宿舍了。有時看見他在看書，有時他和他的室友們在打橋牌。打橋牌時，我就常常在一旁看看。如果不打橋牌，他就會海闊天空地和我聊天。L老師是寧波人，他的妻子和孩子還在寧波，在那時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於是他就住在宿舍裏，我看見過他妻子一次，一口寧波話。L老師已經基本是上海口音了，略帶一些寧波口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