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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把我和神棍混為一談——一個真正的術士為你講述四十幾年來的經曆(70)

(2013-03-25 17:15:25) 下一個

南部養屍地第十七章 僵屍地的僵屍說(3

挖墳的工作進行的很快,因為要趕在午時三刻開棺,所以人們必須抓緊時間。

整個現場很沉默,包括圍觀的人群,畢竟這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在十幾個壯年男丁的全力挖掘下,這座憤怒很快就挖開了,黑色的棺材全部露了出來。

這時,人們停手了,全部默默的退開了去,現場有一種壓抑的靜謐,已經換上了道袍的袁道士鄭重的走了出來,先是在棺材周圍,墳周圍灑了一圈兒糯米,然後開始對著墳,走著不規整的步罡,念起了一段人們也不咋聽的懂的咒語。

做完這一切後,袁道士焚了三支清香,然後在早已經準備好的柴禾堆上貼了一張符紙,看了看表上的時間,已經
1140了,算上撬開棺材的時間,差不多就能趕在午時三刻開棺了。

“開棺。”隨著袁道士這聲兒話語的落下,早已經帶好口罩的八個大漢,就拿著撬子,先把棺材拖了上來,然後把撬子插進了棺材板,就開始用力的撬開棺材了。

孟大偉看著這一幕,捏緊了拳頭,畢竟棺材裏睡著的是自己的爸爸,不能入土為安,這是極大的不孝,如果爸爸真的變成了那玩意兒,也是自己不孝,沒給爸爸選一塊兒好好的埋屍地兒
.....

高燕在旁邊,緊緊的挽著孟大偉,她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兒,她也在乞求,自己公公最好別變成那玩意兒,要不然自己家在村裏不知道要被議論多久,這真的不是啥光彩的事兒。

高斌有些恍惚,甚至心裏有些害怕,有些退縮,究其原因,當然是因為袁道士的那番話,可是這事兒已經落到了自己身上,可不能當著全村人的麵兒慫了,高斌也乞求自己能看見一具正常的屍體,哪怕是腐爛的,就是別再看見什麽奇怪的玩意兒了。

隨著‘嘣’的一聲,棺材鬆動了,說明棺材釘已經被撬了起來,接著就是難聽的木材摩擦的聲音,高斌的心也隨著這些聲音提了起來。

123,起!”隨著領頭那個人的大呼,八個漢子一起用力,‘轟’的一聲,棺材板兒最終被撬開了。

‘澎’是棺材板兒落地的聲音,裏麵的屍體到底有沒有屍變,就是這一刻了。

此時,現場的所有人,心跳都同時加快了,就算這種場景對於這裏的人來說,已經不算陌生了,可是真正麵對起來的時候,還是會心跳。

人都有一種獵奇的心理,想看看僵屍什麽的,這些年也不是每次開棺都有什麽發現,很多次,都是要全村人湊錢,給主人家擺個謝罪酒什麽的,錢其實不算是問題,主要是沒看到那新鮮,心裏總是掛著。

至於還有一些情況,那就是特征及其不明顯,勉強算是有些特征,也就草草的燒掉了,弄得人心裏很懷疑,也不算是件高興的事兒。

人們咋想的,孟大偉不知道,可此時他卻緊張的心髒都要跳出喉嚨了,高燕也緊張的指甲都掐進了孟大偉胳膊上的肉裏,至於高斌就是覺得一陣兒一陣兒的恍惚,心想,千萬別屍變,否則我還得把這玩意兒拖出來。

棺材板落地的餘音未散,忽然袁道士因緊張而顯得尖厲的聲音就在人群中炸響,難為他也戴著口罩,還能發出那麽尖厲的聲音。

“快,灑糯米!”袁道士是一直站在棺材跟前觀察情況的,一見這屍體,首先就穩不住了,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到。

孟大偉‘啪’的一聲就坐到了地上,從袁道士喊出這句話,他就知道完了,他爸爸一定屍變了,而且袁道士那麽激動,這可不是那種似是而非的屍變。

至於高燕蹲下就哭了。

八個大漢幾乎是同時從胸前的口袋掏出糯米,朝著棺材裏狠狠的灑下,至於高斌,他不敢看,灑糯米的手都在抖。

密密麻麻的糯米幾乎覆蓋了屍體的全身,這是一種難聞的屍臭也漸漸的彌漫開來,人們紛紛拿起手裏的幹艾草點燃,驅散這種味兒,不然誰吸多了,中了那所謂的屍毒,可不是好玩的事兒。

“把屍體拖出來。”袁道士大聲的吩咐到,然後大步的走到棺材麵前,一根削的非常尖銳的桃木樁子也不停頓的,狠狠的插在屍體的心髒。

那一刻,袁道士幾乎瘋了,他當道士那麽久以來,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一絲不苟的辦事兒,在他親自主持的事情裏,這情況還是第一次遇見,那桃木樁子插下去,不見屍血,就流出一點點黑色的,幾乎是半凝固的東西!聽師父說,當年他處理李槐立的屍體時,也是那情況,甚至更凶一點兒,下桃木樁子的時候,那屍體有些微微的動靜,在白天都有起屍的征兆。

屍變,確認無疑的屍變。

袁道士沒由來的也一陣兒緊張,大聲吼到:”把屍體拖出來,我下了桃木樁,這又是大太陽,沒事兒的。”

高斌終於不能逃避了,他抖抖索索的拿著繩索,靠近了棺材,拿眼睛一看,頭皮就炸了,從現在開始,他是徹底的相信了屍變一說。

棺材裏的老人,是他姐姐的公公,他是熟悉的,去年送葬的時候,他還專門回來過,卻不想一年的時間,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有腐爛,全身呈一種詭異的灰黑色,隻是幹扁了下去,就像曬幹的臘肉,手上的指甲非常的長,非常的尖厲,牙齒也很長,也很尖厲,特別是身上,竟然起了一層非常細,還很稀疏的白毛。

這要咋解釋?事實就在眼前!另外一個大漢已經開始給屍體的一隻手套繩索了,農村裏有膽兒的人不少,高斌不想丟了麵子,也流著冷汗,勉強的把繩索套上了。

隨著四肢繩索的捆綁完畢,八個大漢一起把屍體拖了出來,直接的置身在了熱辣的太陽底下。

‘嘩’,當屍體從棺材裏拖出來的一瞬間,人群開始騷動,嘩然起來,這屍體隻要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是徹底的屍變了。

有一個有經驗的老人對旁邊的一年輕後生說到:“這家夥厲害啊,看見那些白毛了嗎?還沒長成,長成我們全村人就遭殃了啊,這是白凶啊!”

“白凶?秦老爺子,啥是白凶?你見過沒有?”那年輕後生顯然接受了科學的教育,對祖上傳來來那些規矩似信非信的,也似懂非懂的,今天見到這奇異的場景,因為人多,說不上怕,可是好奇總是有的。

“我活了
70幾歲,開棺燒屍經常見,黑白雙凶真是見得少啊,一般都是長了牙齒和指甲,這長白毛兒的麽,嘖嘖,加上今天才是第三回,我說孟家老爺子的墳裂的凶,必有怪,看來果然如此啊。”那秦老爺子感慨的說到,同時祈禱自己以後千萬別變成這玩意兒。

按照老祖宗的說法,這半死不活,沒有靈智的家夥,可是入不了輪回的。

“那秦老爺子,你說黑白雙凶,這是黑兄弟厲害點兒,還是白兄弟厲害點兒?你見過黑的沒?”那年輕人可能是人多膽氣兒壯,竟然還能開玩笑。

秦老爺子一陣兒緊張,小聲說到:“這可不能胡亂開玩笑,啥子白兄弟,黑兄弟的,小心它們來找你!你要那麽問,我隻能告訴你,絕對是黑凶厲害!”

“你見過嗎?”

“嗨,哪能沒見過啊,還是我們的村的,就在十幾年前,那李槐立的屍體就活脫脫的變成了黑凶,見血食就吃,要不是處理的及時,我們村的人都要死好多。”

“啊!”年輕後生終於嚴肅了起來,那李槐立的事兒,他聽父輩說起來過。

就在老人和年輕人討論的時候,孟大偉忽然發了瘋般的從人群中衝了出來,大喊著:“爸爸啊
...

袁道士立刻緊張的吼到:“把他給老子按住,就算在太陽底下,沾了至親之人的氣兒,這僵屍也要起屍的。”


南部養屍地第十八章
 祖孫

孟大偉最終被人群給按住了,別看那具幹屍躺在地上,人們不是那麽害怕,要起屍了就不是開玩笑的了,這裏的人們都知道,這僵屍力大無窮,打不死,要燒它,還得用加了符的特殊火,哪能讓它起屍?

所以孟大偉是被十幾雙手狠狠的按住的,孟大偉是個孝子,全村都出了名的孝子,大家對於他這樣的行為是理解的,同情的,但也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屍體在陽光下曝曬了兩個小時,這是規矩,必須曬滿兩個小時,此時孟大偉被一群人圍著,勸解著,卻還是時不時的看一眼屍體,掉兩滴眼淚兒。

剛才自己是衝動了,可是被活生生拖出棺材的,是自己的親爹啊。

事情已經無力扭轉,孟大偉歎息了一聲,想著自己爹從此以後不入六道輪回,心裏就一陣兒悲傷。

兩個小時,頂著正午的毒辣太陽,全村的男丁都堅持了下來,這事兒除了陽光,還要陽氣鎮,誰都不敢馬虎,眼看著,時間也就快到了。

袁道士穿著道士袍,抱著一捆幹艾草,莊重的走到了堆好的柴禾麵前,在周圍均勻的灑下了艾草,然後喊到:“把屍體拖過來吧。”

聞言,人們就立即把屍體拖了過去,置放在了柴禾堆裏,袁道士又念了一段不知道是啥的咒語,然後才大聲喊到:“點火。”

火把遇見了幹柴禾,立刻熊熊的燃燒了起來,袁道士看著這旺盛的大火,心裏有一種淡淡的自豪,自己的手裏總算處理過了一隻白凶,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職業生涯了。

至於孟大偉,看見大火燒起的一瞬間,就不顧人群的阻攔,爆發般的衝出了人群,朝著火堆的方向跪下了,然後大喊了一聲:“老漢啊,你沒福氣,得不到兒子以後的拜祭了,兒子今天就在這兒,把一輩子該給你磕的頭,都磕完。”

見到這一幕,村裏的人都很心酸,這裏有個說法,是下輩子做豬,做狗,都不要變成僵屍!果然這是悲劇!

但很快,人們就被另外一幕奇異的場景吸引住了,那就是燒這屍體燒出來的,黑騰騰的濃煙,竟然非常的凝聚,一點兒都不散。

袁道士則給大家解釋到:“這就是燒黑白雙凶特有的事兒,大家不用擔心。”

熊熊的烈火,衝天而起的黑煙,瘋狂磕頭的孟大偉,低聲哭泣的高燕,恍惚的高斌,莊重無比的袁道士以及每一個眼神中都帶有一種莫名敬畏的村民
......

這一幕就這樣被定格了,不管時光如何的流逝,都刻在了人們的心裏。

十幾年後的
2012年,在這片土地上,依然還會時不時的發生燒屍的事兒,隻不過頻率比起從前,變得很低了,畢竟火葬的推行,已經慢慢的讓古老的土葬傳統漸漸的被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中,哪怕是農村也慢慢的開始改變。

此時的高斌已經是一個小包工頭,在城裏也立足了下來,有一次兒子在看電視的時候,入神了,高斌好奇就問兒子:“小子,在看啥呢?”

“講僵屍的。”那小子頭也不回的說到。

高斌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兒,臉色一沉,吼到:“都高三了,還賴著看啥電視,做作業去,僵屍可不是啥好玩意兒。”

“爸,我這是在學習科學知識呢!你別這麽迷信好不好?根本就沒有啥僵屍,那是古代人愚昧,看見牙齒啊,手指甲啥的長長了,就以為是啥屍變。其實不是這樣,是因為肌肉萎縮,露出了齒根兒,手指甲根兒,才造成的這誤會,你看,電視不是在講嗎?”
 

高斌沉吟了一陣兒,忽然就想起了曾經的那具屍體,那尖厲的指甲和牙齒真的是因為肌肉萎縮嗎?肌肉萎縮指甲能長到幾乎三寸那麽長?牙齒呢?兩寸多長的獠牙,就算肌肉不萎縮,人的嘴也包不住啊?而且光萎縮獠牙那裏了?

高斌有疑惑,也自然的盯向了電視,此刻電視正在講,之所以棺材板上有時會出現劃痕,是因為某種病啊,人假死啊,被活埋之類的,才出現的。

或許有白毛,黑毛,是因為某種細菌,就像做黴豆腐,豆腐不也會長白毛?

看著上麵的科學家振振有詞的解釋著這一切,高斌有些默然,到底什麽才是真相?忽然他又有些釋然,自己現在生活幸福,還去刻意追尋什麽真相,如果這個世界的大趨勢是相信科學,那自己就徹底的相信科學吧,至於在村子裏發生的一幕幕,高斌是不打算給兒子講的,一個迷信的孩子在學校裏,可是被人看不起的。

是啊,除了生活安穩,子女健康成長,自己還需要什麽呢?這才是最重要的吧?至於曾經發生過的,那些帶著濃厚的迷信色彩的事情,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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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行駛在鐵道上,哐啷哐啷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在一間隻有兩人的包廂裏,看起來像是祖孫的兩個人,此時卻麵對麵的沉默著,並沒有選擇舒服的睡下,氣氛甚至有些壓抑的哀傷。

“爺爺,這次為什麽帶我去四川?你不是說我還小嗎?有些本事不傳給我,你的病是不是不行了?”開口說話的是那個看起來才
178歲,一張臉還有些稚嫩的男孩子,他一開口,如果是湘西人,立刻就能聽出來,這生硬的普通話裏,帶著一股濃重的湘西味兒。

“生老病死,聽天由命,我的病沒什麽好瞞你的,屍氣入體,我怕是沒幾年好活了,我的手藝不傳給你,又傳給誰?我現在對你就兩點兒要求,第一是學好手藝,第二是練好普通話,以後去大城市生活。”那老人的麵色倒是坦然,對生老病死的事兒真的看得很輕,很輕。

“爺爺
...”那男孩一下子眼眶就紅了,他以為爺爺還是要刻意的隱瞞下去,沒想到,在火車上,爺爺竟然幹脆的給他承認了。

又是沉默了半晌,那男孩抬起頭來說:“爺爺,我想過了,我不要再繼續學這些手藝了,這手藝把爺爺害成了這個樣子,我學它做什麽?現在我們也很少再能接到活兒了,除非是非常偏僻的農村,也賺不了幾個錢,你還要我去大城市生活,我不學了,我堅決不學的!”

‘啪’的一聲,那老頭兒就激動了,那聲音是他拍桌子的聲音,他激動的吼到:“我們這一脈就要失傳了,我讓你學,不是要你學到討生活,我是要你把這門手藝傳承下去。”

“傳承的總要是好的東西!沒用的東西,這樣傳承下去有什麽意思?我恨這門手藝,我不學!”那孫子倔強的說到。

聞言,那老頭兒的巴掌高高的舉起來,但是看著孫子的眼神,終究還是心軟了一番,又放下了,歎息了一聲,還是坐下來,這一刻,他整個人都顯得更老,更憔悴了幾分。

當孫子的一看,爺爺都變成這樣了,也心軟了,畢竟是血脈至親,誰還能忍心看著誰難過?孫子一把拉住爺爺的手,講到:“爺爺,我是想著你的病,說氣話呢?你別生我氣,好不好?我要認真的跟你學手藝的。”

那老頭兒歎息了一聲兒,說到:“在以後,這門手藝可能真沒用了,現在時興火化,一把火燒卻了所有的煩惱,燒卻了後患,可是也燒卻了祖祖輩輩的一些傳承。或許這樣是好的,哎
....

“爺爺
...”那男孩有些心疼的拉住了老人的手。

可不料那老人卻忽然笑了,拍拍男孩子的肩膀說到:“也許吧,這手藝最終會失傳,但是現在它還有用,而我不能左右後輩的事兒,我隻能保證我這一輩子,要把它傳承下去。知道為什麽我說它還有用嗎?”

“不知道。”那男孩有些迷茫的搖搖頭,他哪能知道這個,就算這次帶他去四川,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隻以為接了一筆生意,而從前,爺爺教他一些手藝,卻從沒帶他出過生意,也由此他才懷疑爺爺的病。

“是因為這次去四川,我們是為國家做事兒。”那老人自豪的笑了。

“為國家做事兒?趕屍匠還能為國家做事兒?”那小孩兒一下瞪大了眼睛。


南部養屍地第十九章
 趕屍人

麵對孫子吃驚的態度,老頭兒笑了,這笑容裏有一些自豪,他摸了摸孫子的腦袋,說到:“這天下那麽多門手藝,哪一門能做到極致,都是了不起的,為國家做事兒也正常,你說這次要不是為國家做事兒,我們坐火車,還能有專門的軟臥,就咱們倆個人?”

那男孩兒也開心的笑了,問爺爺到:“爺爺,你意思你是趕屍匠裏最厲害的嗎?”

“哈哈,算什麽最厲害?隻不過算沒糟蹋了這門兒手藝。”老頭兒的言語謙虛,可是那眉角,眼角的自豪是再也掩飾不住了。

“我知道我爺爺是最厲害的,那爺爺你以前為國家做過事兒沒?”男孩兒忽然興奮的問到。

老頭兒的笑容一下止住了,然後有些慌亂的換了一個平靜的表情,再然後才開始在隨身攜帶的包裏翻翻找找。

“爺爺,你幹嘛呢?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找什麽?”男孩子沒注意到老頭兒的神色變化,有些好奇的問到。

“哦,我找旱煙葉子,想抽一管了,好像這軟臥裏不能抽煙,我在外麵的走廊上坐著抽去。”老頭兒淡淡的回答到,說話間,已經翻出了旱煙葉子,就要朝外走去。

“爺爺,你還沒說你以前為國家做過事情沒呢?”

“哦,那是沒有的。”那老頭兒的身子稍微停了一下,就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了。

軟臥包間外的走廊上,坐在了那單人桌的板凳上,老頭兒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有懷念,有畏懼,有悲傷
....目光也變得深邃了起來。

由於想事情太入神,手上的旱煙點了幾次都沒有點著,抽了幾口發現沒滋味兒,這老頭兒才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仔細的點著了旱煙。

深深的吸了一口,老頭兒吐出了濃濃的煙霧,看著升騰而起的煙霧,老頭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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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
年,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每一天國家都在承受苦難,而每一天這裏的人民都有不同的悲劇上演。

四川,湖南等地算是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比較安穩的地方了,畢竟深處內陸,可是這也阻礙不了戰火燒到這裏,隻是影響較為小些。

也就在那時候,湖南客死異鄉的人特別多,由於老祖宗的規矩,落葉總是要歸根的,必須入土為安,一群神秘的人,開始特別的忙碌起來。

這一群人就是湖南湘西的趕屍匠。

趕屍是有限製的,不可能趕著屍體大江南北的亂跑,過了一些地界兒,屍體就趕不動了,所以他們的生意主要是針對客死在四川的湖南人,或者說客死在湖南的四川人。

自古就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感歎,而湘西這一片也多崇山峻嶺,道路艱難不下於四川,趕屍人這門兒生意有多難做,就可想而知。

平常人都知道,趕屍這門活計,除了要克服那艱難的道路,還有諸多苛刻的條件,比如說屍體到地兒的時候必須不腐不爛,比如說還有一定的時間限製,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趕到,再比如說,不能衝撞了生人。

知道趕屍的人,都有這個忌諱,遇見了趕屍匠帶著屍體走,是要倒八輩子黴的。

這其實是一個誤傳,趕屍匠行走於夜間本屬無奈之舉,應為行業裏有忌諱,哪裏會讓人倒黴?隻不過人們出於對鬼神的畏懼,自然就會添加一筆神秘的色彩來渲染。

無論這些傳說是怎樣的,總之在那個年代,趕屍匠的活動是頻繁的,戰爭給一切做死人生意的人都帶來了財富,甚至在當時的四川重慶,還有專門的趕屍辦事處。

這一年,孫魁
16歲,在11歲時立了字據跟了師父,5年後,終於可以跑第一趟生意了,這一次是去重慶,這是湖南那邊的一個富貴人家的生意,要求把兒子的屍體從重慶趕回湖南。

說起這門兒生意,孫魁想起來也覺得新鮮,因為主顧是個富貴人家,還有點兒小勢力,也阻止不了得罪了軍閥的兒子,在重慶要被槍斃。

這就是混亂年代的悲哀,法律的約束力幾乎很小,你有權勢,有身份又如何?出了這片地兒,人家地頭蛇也能壓死你,除非你權勢滔天還差不多。

這個年代,是一個苦難的年代,是權勢與權勢之間的碰撞,普通老百姓在夾縫中生存的分外艱難。

刑場依然是在菜市口兒,隻不過劊子手,由以前的拿大刀,變成了現在的拿槍,人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畢竟槍彈無眼,這可不比當年,一刀下去,除了死囚,誰也傷不了。

此時,還沒到午時三刻,執行的劊子手或許已經習慣了這場景,正在輕鬆的聊天,至於等死的死囚則麵色灰白,一言不發。

孫魁的師父,人們都稱呼他為老孫,就是因為和孫魁是本家,加上孫魁也有吃這行飯的本錢,才收了孫魁這個弟子。

此時,老孫指著其中一個長得還算清俊,隻是此刻已經麵無人色,抖的如篩子似的年輕人說到:“等下你去收屍的時候,認仔細了,他就是趙家三少爺。”

孫魁看著那張比自己成熟不了多少的臉蛋兒,心裏有些不落忍,悄聲對師父說到:“這麽年輕,就要槍斃啊?犯了啥事兒?殺人放火了?”

“殺人放火是沒有的,隻是年輕人難免熱血衝動,喊著要推翻誰誰的,人家能不槍斃他嗎?哎,這個亂世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算不錯了,何必去當那出頭鳥兒呢?”老孫有些感慨,看那神色也是為那年輕人可惜。

“師父,待會兒我把屍體帶走,人家能讓我帶嗎?”孫魁有些擔心了,他不傻,自小跟著師父跑江湖,心思縝密著呢,師父的話雖然簡單,可他聽出了很多信息,就比如這個軍閥一定是很霸道的,人年輕人喊兩句口號就得槍斃了。

“這個你放心,上下的關係已經打點好了,等下你記得動作要快,不然魂魄都散幹淨了,這屍也就趕不成了。”老孫簡單的說到,顯然他不想評論什麽,免得禍從口出。

“嗯,師父放心,這點兒小事兒,我還能做好!”孫魁認真的點頭。

就在師徒聊天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午時三刻,隨著一聲準備的號令響起,劊子手們紛紛舉起了槍。

此時,刑場響起了一片兒鬼哭狼嚎的聲音,不用問,是那些死囚發出來的,不要以為刑場的人都是好漢,都是英雄,人在這一刻崩潰是很正常的。

有喊媽媽的,有喊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的,有強行喊到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其實褲子已經尿濕的,總是根本就是一出慘劇。

人,是感情動物,難免會有兔死狐悲的想法,孫魁第一次見到這種刑場的慘劇,在看見趙家三公子抖的更加厲害,臉上已經是淚水,鼻涕滿臉的時候,他終於不落忍了,側過了頭。

旁邊有人罵到:“好臭啊,那些人屎尿都嚇出來了。”話剛落音,孫魁就聽見槍聲響起一片兒。

行刑的過程很快,在確定了死囚是否已經真死了,需不需要補槍以後,行刑的隊伍就離開了現場,這時人群也已經開始要慢慢的散去。

老孫立刻大喊到:“孫魁,快一點兒,把屍體背到指定的地兒,一口陽氣散了,神仙也沒辦法,我去做準備工作了,你快些,這趙三公子就是這一趟生意最後一個人了。”

孫魁應了一聲,快速的衝出人群,直奔趙三公子的屍體而去,這時候,眼尖的孫魁發現,另外兩具屍體,已經有人在打理了。

嗬,同行可真多,孫魁感歎了一句,人已經跑到了趙三公子麵前。


南部養屍地第二十章
 起屍

在這一行裏,有這麽一個規矩,就是千萬不能看將死之人,或者剛死之人的眼睛,否則你會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眼神兒。

孫魁是第一次接觸死人,在觸碰到趙三公子的屍體時,那身體還是熱的,還是軟的,他有些心虛,忍不住就看了一眼趙三公子的臉,結果那雙沒閉上的眼睛,就跟死死的盯著他一樣,孫魁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

也瞬間就想起了千萬別看眼睛這條規矩,這規矩說起來和鬼神的事兒無關,而是會讓人鬧心很久,這時,孫魁就體會到了,那眼睛包含著一種世間最絕望的情緒!

失了生機的眼睛,再沒有眼神,那一片兒死寂,不是絕望是什麽?

這時,他剛才看到的兩個同行,已經背著屍體飛快的走了,他想起了師父不能耽擱的話,眼下不敢多想,抓出兜裏的朱砂,就給塞在了死者的鼻孔和嘴裏,然後在口鼻間封上了一張師父給的符,接著就背起屍體飛快的走了。

死人的身子背起來分外的沉重,貼著孫魁的背,孫魁能感覺自己背上的身子,在一點點兒變冷,一點點兒變硬,這可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但好在孫魁身強力壯,師父辦事兒的地方離刑場也不算太遠,這已經到了。

推開虛掩著的門,老孫看見孫魁回來了,立刻就迎了上去,說到:“快,把屍體放這裏。”

屋子裏黑洞洞的,除了兩張凳子,就沒任何的擺設,最顯眼的就是擺在屋當中那兩扇大門板,門板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六具屍體。

普通人見這陣仗,估計會發瘋,可孫魁已經習慣了,把趙三公子的屍體放在最邊上,然後扯起衣服擦了兩把汗。

這時,老孫來不及理會孫魁,而是端起一碟朱砂,分別在趙三公子的屍體前胸,後背,兩個掌心,腳心,還有腦門上畫了一個符號。

孫魁很有興致的看著師父做這一切,他知道,三魂七魄,散得最快的就是魂,他堵住了死者的口鼻,貼上了封印符,就是為了封住死者的最後一口陽氣,最後一口陽氣不散,死者最少能留住兩魄。

不過,這也是暫時性的做法,身體還有七個竅門,可以散魂散魄,那七個地方就是師傅剛才用朱砂畫封鎮符號的地方。

畫好七個符號,老孫鬆了一口氣兒,叫過孫魁,指著屍體說到:“記住這符號的畫法了嗎?你也知道我們趕屍匠人,有所謂的三趕三不趕,所謂三趕,總結起來就是指死的有怨氣的人,並不一定局限在三趕的特殊例子裏,隻有怨氣重的人,他才會不甘自己死了,所以魂魄散的較慢,我們做起事情來就容易的多。”

孫魁知道師父這是在借機教自己,趕忙連連點頭稱是,老孫見孫魁這態度,倒也滿意,兀自的拿出七張符紙貼在了剛才畫符號的七處,這才算鬆了口氣兒。

這七張符紙的作用和剛才孫魁封屍體口鼻的那張符紙,作用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封鎮,不過,這樣做的話,屍體如果遇到一點兒什麽情況容易屍變,變成僵屍就不是好玩的了,所以在晚上,月亮升起的時候,他們就必須開始趕屍,否則後果就會很嚴重,隻因為屍變這事兒真的說不準,誰也找不到很肯定的規律,說變也就變了。

老孫已經在一旁休息,夜裏還要起屍,這一步驟非常的重要,他現在需要養神。

而孫魁則在一旁,忙碌的給死者換起了衣服,趕屍不能衝撞到生人,而且屍體的樣子總是可怖的,還是遮掩點兒好。

衣服都換成了統一的黑袍子,臉用鬥笠遮起來,孫魁搞了半天,才得到歇息,給四肢僵硬的死屍換衣服,那真真是體力活兒。

去洗了個澡,孫魁換上了一身道袍,頭上戴上了道士專戴的混元巾,然後也坐到師父旁邊休息了。

其實按師父的說法,他們算不得道門中人,是沒資格穿這身兒衣服的,但因為趕屍這事兒偶爾也有道士做,漸漸的,人們就比較接受道士這形象了,隻要拿上了鈴鐺,人們就知道是趕屍匠了,自然就會退避。

“師父,這一次趕七具屍體能行嗎?”孫魁有些擔心,這是門技術活兒,趕的越多,壓力越大。

“不行也得行,這次我和別人爭第一,這可是行業裏的名聲,他帶
5具,我就帶7具,總要壓過他才是。”老孫不缺錢,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要的是名聲。

“行,師父,我們就把這趟生意好好做成了。”孫魁憨笑著說到。

老孫頗為感動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覺得自己這個弟子也沒收錯,趕屍人一般都相貌醜陋,自己這徒弟也是,可說起來,他卻有一顆非常憨厚,善良的心,比起那些相貌俊美之輩,不知道要好多少!

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晚上
10點多,起屍一般是在晚上11點起,所以這時老孫已經開始忙碌的做起了準備工作。

而孫魁則在準備著草繩,這次七具屍體,可得串好了,別走丟了一具。

此時,老孫已經念完了起屍之前的拜祭禱文,這禱文是趕屍人世代口口相傳的禱文,用來拜祭亡魂,順便讓已經散掉的另外三魂五魄緊緊跟上,一起魂歸故裏,最後一層意思則是,我是你們的帶路人,你們好好配合,別找麻煩啊,各位大哥。

念完禱文之後,老孫開始在沒具屍體的脖子上塗抹朱砂,孫魁也在幫忙,這點兒小事他還能做,抹完朱砂以後,老孫在每具屍體的脖子上都貼上了一圈兒封鎮符,最後他神情肅穆的拿出了七張符。

說起封鎮符,這每一個趕屍人都會畫,而且在趕屍的過程中,總要準備一大疊,因為每隔兩天就要換一次,但在起屍之時,還有一張關鍵的符紙必須用。

這種符可不是趕屍人能畫的,得找有名望的道士買,這符趕屍人稱之為神符,而在道家這符其實是一種增強魂魄之力的符,原本人死魂魄散,強行留下的兩魄也非常的虛弱,貼上了這符,才能刺激剩下的兩魄發揮作用,這其實是一種相當於喚醒死屍的符,所以如此重要。

解釋起來,也非常簡單,增強了剩下的兩魄,屍體才可如生人一樣走動,也因為隻剩兩魄,屍體幾乎失去五感,隻勉強保留了一點兒聽覺,所以趕屍人必須手搖鈴鐺,才能領路。

這是典型的行屍走肉,因為沒有了三魂,這個人的記憶啊,智慧啊等等都被剝離了。

貼好了神符,老孫用一根五色的繩子係好了這些符,為什麽用五色呢?因為在趕屍匠人的理解力,任何東西都脫離不了五行,這五色就代表了五行,有了五行之力,神符才能運轉自如。

這是一種心理安慰大於實際意義的行為。

“孫魁,時辰到了嗎?”做完這一切,老孫休息了幾分鍾,然後問到孫魁。

孫魁嚴肅的點點頭,說:“師父,時間差不多了。”

這時,老孫站了起來,孫魁趕緊去打開了門,以前起屍時,師父都不讓看,這次自己再咋也要見識一下。

打開門後,孫魁隻見老孫刺破了左手的中指,然後在每個屍體麵前把帶血的中指在鼻子前過了一下,屍體就有了一些動靜,老孫趕緊的跑開,用紙一下抱住了中指,然後非常大聲的喊了一聲:“起!”

孫魁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幕出現了,那七具屍體竟然整整齊齊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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