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房子有關的名家名句,除了窮酸杜的那句廣廈千萬間就在嘴邊外,真想不出還有什麽。不過杜工部確也說出了房子的基本功用:庇護,風雨安如山。
人類走出山洞後,希望能有一庇風遮雨的地方,大概想到的就是蓋房子。幼時居於鄉下時,水鄉人家的房子以青磚青瓦居多,火燒的青磚平躺砌在一起,四個角上作為立柱,青磚立起來後砌的空心牆,架上人字梁和大梁,再鋪上椽子蓋上瓦。間或仍有不富裕人家的房子是土壘的牆,稻草的頂,石灰的膩子批在外牆。鄉居通常建於池邊溪旁,水草搖逸,綠樹環繞,大概這就是田園風光吧。回城以後,住在樓房,七八十年代的建築,總覺得是住在水泥結構裏麵。去美國後,住的同樣是樓房,紅紅的磚牆,看著很敦實的樣子。也許是這洋人長的人高馬大,行動所需的空間比較大,感覺門,過道和樓梯都要比在國內時寬敞,這就是對北美的房子的最初印象。
等自己安定下來,也買了房,算是和房子近距離地接觸了。房子是在老區,建在一高處頂上,有著一個頗大的院落。房子坐東朝西,是一個平房,紅磚紅頂。靜靜的小區馬路,躺在前院。門前除去一些灌木花草外,最醒目的當數那顆巨大的白蠟樹,茂密的樹冠,遮天蔽日,房子的一半,都庇護在樹的陰涼之下,省去了夏日裏半個空調。魯迅先生的《百草園》很是出名,我的隻能算是雜草園。夏秋兩季,自家和別人園子裏的大樹,遮蔽了所有的視線,涼台上放張躺椅,躺在上麵,看天,看雲,看飛鳥,沒有眾目睽睽下之煩,似乎離塵世有了點距離。月光之夜,天空皎潔,月色如銀,不見鄰居家的燈火,不聞街坊的氣息,曾對妻子說,又何必勞師去那麽遠,後院裏支一個帳篷,大概也不會有什麽不一樣吧。冬日裏,後院樹葉落盡,樹枝間的是下麵幾處人家,白雪覆蓋下的屋頂。
想來我的前任,對於後園應是廣種薄管。各式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草,茂盛有餘但雜亂無章,到現在都沒有認全。搬進去的轉年春天,看到原先一不起眼的矮小灌木,綻放出大紅牡丹,紅豔綠閑,就像那美女的臉,讓人高興,讓人歡喜。花開富貴,也討了個好彩。讓我有些吃驚的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園子裏竟然還盛開出幾束妖豔的罌粟。當然,割有點坡度的後園草坪,就沒有那麽輕鬆了,每當推著割草機時,就深刻理解原先的房主,那位老婦人為什麽要賣房,對我來說,全當瘦子又在減肥。
相對於前後的園子,房子本身出彩的地方倒不是很多,有點簡單,所以每每朋友來訪,感歎的都是我的前院後園,不過房子式樣倒是我所喜歡的那樣。四四方方,有點古舊,綠樹掩映,且和鄰居又相距甚遠,少去難免有時的東西獅吼的擾民之憂。占了有半麵牆的寬大落地窗是我的中意所在,常常坐在窗後,靜靜地看著外麵的世界,春的斑斕,夏的墨綠,秋的橙黃,冬的潔白,色彩的變換,訴說的是暑去寒來的季節變更。四口之家的四個睡房,似乎是一通用的配置。廚房還算比較寬敞,固定在地板上的圓桌和一圈的火車轉椅,再多的朋友都能擠下,常常十幾口人圍在桌旁,彼此的胳膊也還有著各自的空間,總體來說,都是上個世紀某個年代的產物。也和妻子討論改造改造廚房,隻是想到預算,就有些底氣不足了。
這一帶的房子大抵都有一個地下室,取暖爐,洗衣間常常設在地下室。我們家的地下室,隻有簡單的裝修,成了胡亂堆放雜物的地方,除了洗衣外,平時很少下去。地下室的衛生間,也從來沒有用過。移去活動的吊頂,可見一道道木頭橫梁上鋪設著寬木條板,木條板的上麵是地板。現在房子用的都是工程木的橫梁,鋪的是膠木板。同樣是有著種種想法,可口袋似乎不是很支持,也就作罷。不同於故鄉的磚砌的立柱,木質的珩架構成了房子的主結構,外牆的磚塊其實就是一個密封屏蔽作用。所以防火很是要緊,搬進去之後,卸去舊的煙霧報警器,樓上樓下重新裝上新的,心裏方才踏實。
雖然從理論上講,房子一半屬於我,一半仍屬於銀行,但有了之後,家的感覺油然而起,隨之而生的是眾多的繁雜瑣事,免不了要挽袖子捋胳膊的,好在自己還算手巧,平日裏都還能應付。房子的功用,進化至今,家的概念可能要大於最初的遮蔽作用,門外的世間嘈雜被關在了門外,一家人的融融之樂更是我心所想,房子的簡單奢華在此已被淡化,我寄我居,這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家。
長日無俚,隨心隨意,隨想隨寫,我的家,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