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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膠囊 神奇無奈細說從頭

(2014-11-18 10:28:04) 下一個
窗外,是今冬第一次飄雪。細碎的雪花不緊不慢撲麵而來,落在窗玻璃上,頓時化作一粒粒晶亮的水珠,再猶豫著向下,滑出長長短短的軌跡。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寒來暑往又一輪回。日子的腳步,到了冬季似乎就放慢了一點,且容我靜靜想些無邊的事......

桌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竹筒,徑約2吋許,高不足4吋,配有一個印著編號的蓋子。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竹筒,它是一個time capsule,時間膠囊。本地一座圖書館新近落成紀念,向公眾發放了一批這樣的時間竹囊,也分了一些給兒子的學校。孩子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願,挑選點心愛的小物件放進去封起來,交還給學校。圖書館收回集中後,會把這些竹筒集體封存在一個混凝土的箱體裏,約定50年後的某一天再打開,物歸原主。

50年!

今天才十來歲的孩童,到那時都已年屆花甲了。而我等為人父母的,現在還算風華正茂,那時難免耄耋然也。人生苦短,上坡下坡,平時也不去想它,驀地拿一把單位刻度為50年的尺子來衡量,不由得讓人心中一驚。

拿起竹筒看看,不過淺淺一孔,但是把它封存深埋50年,卻可以連起此刻與將來。我們在今天這端,難以想象50年後的自己,50年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而50年後走到那一端再回首,也許已經記不清今日的所思所想,生存狀態。這樣想著,如何填滿這個時間膠囊,似乎就成了一樁意味深長的任務。

“兒子,你打算在這裏麵放點什麽東西啊?”

“老師說了,不能放液體,會腐敗的東西或者爆炸物,其他喜歡放什麽都可以。”
 
 兒子在忙活自己的事,對這個小竹筒一點也不在意。估計他是打算,到時候抓幾樣自己喜歡卻還舍得的小玩意兒塞進去,就算交差了。我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稚氣單純的孩童,到底還不能理解時間膠囊的意義。

孩子啊,你可明白,世界上最令人無可奈何,最無敵的便是時間。我們這個時空中,時間是一個單向不可逆的維度,因此過去和未來之於今天,永遠是朦朧和神秘。“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一枚小小的時間膠囊,是否可以成為一個透鏡般的蟲洞,幫我們了解過去,展示現在,一窺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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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時間膠囊”對於我就一直是個非常迷人的概念。

狹義地說,時間膠囊是一個特製的容器,人們在裏麵放入一些特選物品,然後深藏保存,事先確定好未來的開啟時間。據曆史學家說,時間膠囊的概念早在5000年前就出現了,比如古美索不達米亞城池遺址的地基中所藏的手工製品和文字記錄,似乎就是有意留給未來的人來了解。廣義來講,還可以包括那些無意為之,卻實際上記錄並保存了曆史,並得以在未來展示的種種遺存。如此說來,諸如古墓,地宮,出土文物,乃至埋在老屋房角地下的泥壇子,也都可以視作某種時間膠囊了。

而前述嚴格意義上的現代時間膠囊,真正出現應該是在上個世紀30年代之後。其中最有名的,是由西屋電氣公司為1939年紐約世博會精心打造的時間膠囊。它看起來像一個兩米長的巨大子彈,鉻銅合金製成的外殼,裏麵裝載著電動剃須刀、電話之類的日用品,人造纖維等紡織品,各種金屬、塑膠,農作物種子,還有書籍、雜誌、存有超過一千萬字文檔的微縮膠片,等等。這個時間膠囊,作為當代文明一個橫切麵的記錄,於1938年9月23日被埋入紐約世博會址地下50英尺的花崗石洞內,注明5000年後才能夠開啟。



 5000年!

人類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史,差不多也隻有這麽久罷。這個時間的長度,足以讓世間的一切變成亙古久遠,最多隻剩弱相關了。5000年後的人們,也許很想知道,卻很難理解我們今天的世界,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此,西屋時間膠囊特地藏有三位“對時代做出巨大貢獻”的人物給後代的留言,包括愛因斯坦,物理學家羅伯特·密立根,和德國作家托馬斯·曼。他們的留言雖然簡短,卻充滿深刻的思考,其中愛因斯坦這樣寫道:

“我們的時代充滿了創造性的發明,這也大大方便了我們的生活。我們使用電能把人類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我們能橫渡大洋,我們學會了飛行,甚至通過電波,我們能輕鬆地把消息傳送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商品的生產和分配卻完全是無組織的,人們不得不為自己的生計焦慮地奔忙。而生活在不同國家的人們,總是過一段時間就要互相殺戮。這讓每個想到將來的人,都會充滿憂慮和恐懼。這是因為,與那些真正為社會做出貢獻的人相比,普通大眾的智力水平和道德品格都要低得多。我相信我們的後人,應當會懷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優越感,來閱讀上麵這幾行文字吧。”
 
 不知今,焉知古,遑論未來。

如果說衡量人生的時間單位以十年為宜,衡量社會與曆史變遷則可以百年為度,推而廣之,以千年看文明演化,以萬年看人類進化,以百萬年看地質變化,以億年看天體和宇宙膨脹。如果把人生,人類放在這樣的維度中思考,真如恒河之沙,迅乎得不值一提,而我們,卻仍要在宇宙中留下自己的痕跡。

先驅者鍍金鋁板(Pioneer Plaques)和旅行者金唱片(Voyager Golden Records),就是人類向太空寄出的四個時間膠囊。前者記載了地球的基本位置和人類的形象信息,後者收錄了表述地球上各種文化及生命的聲音及圖像,他們於1970年代被送出地球,現在都已離開了太陽係,飛向茫茫宇宙深處,卻不知何時何地才可能遇到另一種智慧生物,並被它們理解認知。跨越以光年記的時空,這些時間膠囊或許隻有象征性的意義,卻仍是迄今為止人類最浪漫的創舉。



 不能知地,焉能知天。

 現在還在策劃中,最令人激動的一個時間膠囊,是法國的KEO衛星。KEO計劃允許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在2014年12月31日前通過郵寄信件、網上提交或發送電子郵件的方法,給5萬年後的人類留一封不超過4頁紙或者6000個字符的書信,這些書信將在不被審查的情況下記錄入特製的玻璃光盤。除了來自全世界的書信,KEO也將搭載亞曆山大圖書館的內容,以保存當今人類的大部分知識,還有不同種族的人類照片。這些訊息將錄製在抗輻射的玻璃製DVD上,還得附上一份說明,告訴未來人如何製作儀器來讀取這些資料。衛星之中還將放入一滴以鑽石封裝的人類血液,以及四顆小黃金球,當中分別保存了空氣、淡水、海水以及土壤的樣本;其中一顆黃金球體上麵刻有人類基因序列。此外,還有一個天文鍾載明了數個脈衝星在當今的旋轉情況,以標識衛星的製作時間。

KEO計劃進展並不順利,已幾經推遲。目前的打算是,KEO衛星將於2015年通過歐洲空間局研製的亞利安5號運載火箭發射送入太空。衛星將在位於1800公裏高處的近地軌道繞行地球,經過500個世紀之後自然墜回地麵。

5萬年!

那時候的地球如果還安然無恙,地球上的人類估計也該進化得接近另外一個物種了。不知道他們對了解今天的人類生活和文明狀態,還能有多大的興趣和共鳴。所以我倒是對KEO計劃的附屬部分更感興趣,就是所有送上KEO衛星的信息也將被複製一份保存在地球上;在衛星登入軌道後,這些信息將以匿名方式,公布在KEO的網站上以便人們了解,同時也可以作為各類機構從事教育和研究的資源。

不能識己,焉以示人?

前麵說的都是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時間膠囊,與常人似乎距離很遠。其實如果留意,在西方國家,時間膠囊要比想象中常見得多。從教堂,市政到學校,從建築竣工到年級畢業,埋藏一個時間膠囊,是一種並不罕見的紀念方式。我前不久在我們辦公大樓的地下室就見到過一個,縮在蛛絲灰網一隅,沒人在意。也許有很多不那麽正式的時間膠囊,轉眼就被當事人忘到腦後了,畢竟生活腳步匆匆,沒多少必要頻頻回首來路。
 
 其實人們設立時間膠囊,與其說是為了與未來對話,不如說更多是為了表達自己對留住今天的重視,因為一個人隻能屬於現在,而無法屬於還沒有到達的未來。也許正是由於這般刻意的重視,才導致那些已被開啟的時間膠囊,並沒有能給學者們提供多少有價值的信息。學者們發現,人們往往在時間膠囊裏放置各種人工器物,卻無法展示彼時真實的生活狀態,幫助了解從前的社會與文化。曆史學家們想要的,是類似龐貝古城那樣被火山灰封存的遺址,或是保存完好未遭盜掘的古墓或古窯。可這既不可能是時間膠囊主人們的意願,也是他們難以承擔的責任。



這就好比由當世人有意記載的曆史,反而經常不是信史。譬如人們對戊戌變法的研究,多以康、梁記敘為依據。後來漸漸發現,康語多自誇自揚,梁輕易下結論,很多看似已有定評的“史實”,卻經不起考證。有曆史學家另辟蹊徑,通過考察張之洞的奏折以及與同僚、親友間的函電,從一個側麵探索戊戌變法的過程與玄機,自有不同的發現。還記得看過一個記錄片,講到今人留給未來考古學者的信息極大豐富,且不提大量的文字數據記錄,單是人們留在地球上那一座座起伏綿延的垃圾填埋場,就真實記錄了我們今天生活中的細節,千百年後的研究者們自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此說來,特地弄些個時間膠囊,作為寄給未來的包裹,帶去今日的信息,實在是很矯情的一件事。


不禁想起父母老宅的棕繃床底下,那幾個細麻繩捆住的紙板箱,裏麵收著父母幾十年來的文件筆記書信,也包括我讀大學時或剛出國那陣子寫的家書。這麽多年少有人翻動,隻有空氣在閱讀,灰塵來撫摸,但是那些真實的所曆,所為,所見,所想,都在流淌的歲月中得以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這又何嚐不是一種時間膠囊?

誰的生活裏又沒有這樣的時間膠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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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詳著那個纖巧的竹筒,我不由得想,如果它歸我支配,我究竟該往裏麵放點什麽?
 
竹筒好比一道考題,問題與答案將跨越50年。人生有涯,我的追求是能盡人倫之情,覽當世風光,曉古今之事,明未來之理。既然無需向未來解釋現在,我所關心的便是今日的世界會發展成什麽樣的未來。50年畢竟是不短的一段時間,想想也就是一百多年前,京城裏還住著皇上,大街上的人們拖著小辮子遊來蕩去;七十多年前,世界大戰的硝煙席卷了整個世界;五十多年前,柏林牆正在延伸,隔開東,西兩邊;二十多年前,互聯網剛剛開始進入人們的生活;最近幾年,北極熊腳下的冰麵變得越來越小。今天我們所關心和爭論的許多問題,假以50年,必將煙消雲散;而那些亙古的規律哲理,相信也不會改變。當然也一定會有些重大的變化突破,或許就在眼前:

人類攻克癌症了嗎?
人類登上火星了嗎?
化石類能源被取代而退出曆史舞台了嗎?
人工智能發展到能單挑人類的水平了嗎?
自由的民主和高效的集權,哪一種占了社會形態的上風?
意識形態衝突和資源爭奪,哪一個更是未來戰爭的根源?
 
…… 
翻過來看看竹筒的底麵,薄薄的一層,可是無法看穿。時間膠囊,原本就是人用時間跟自己做的一個遊戲,無論站在今天還是未來,它都不提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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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怎麽當回事,兒子還是把他的小竹筒填滿了。裏麵放了一張他自己的小照片,收藏的幾枚錢幣,來自祖父母的紅包,一枚雨花石鑰匙鏈,一套2014馬年紀念郵票四方聯,如此等等,還有一封他寫給未來的自己的信。他老爸特地找來一個遮光防潮抗靜電的塑料袋,幫他把這些物件一樣樣放進去,封起來,擰緊蓋。

50年後再見!
 
年幼的孩子,也許很快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我把它記下來,寫成博文,或許能幫助自己在快老糊塗的時候,還能記起這碼事。我願到那一天,能攜著LG的手,跟著兒子,或許還領著一個小小的曾孫伢兒,慢慢踱去參加儀式,開啟這個小小的時間膠囊,再回首我們走過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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