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 （四）—— （七）

原創：很好711602



（四）

定這個下午茶規矩時，是４個人，在香港同一公司工作，隻是來的年頭不一樣，所處位置和待遇都不一樣，因都是北京人，都有一見如故，親人一般的感覺，很自然的就湊合到同一宿舍裏住了。香港消費高，那時的我們工資很低是香港最低工資標準，真不夠花的。我們商定把工資放一塊，統籌加共產。

老大手裏有我們三個家人所有詳細資料及聯係方式，因為如果需要的話，她能利用工作之便在她辦公室裏替我們打長途回家，所以，她了解我們家庭成員裏的每件事，和個人喜好。後來我們三個都離開了香港，而且根據工作需要越分越遠，北京家裏的事全是老大幫我們打理應酬。

那時的老大一拿到工資，會立馬就給4個北京家庭寄錢，以這種守時，具體，現實的行動為傳媒，變相給遠方的家人報平安。其餘的錢由老大合理支配，算計著花。。。琳和景因個頭胖瘦相似，可以混換衣服穿，置裝費真省不少呢。老大高個子但寬肩膀，一看這就是那種大氣，能扛事，有主意的人。我個子太矮，所以我和老大隻能各穿各的，隻是可換的衣服就是5件，沒有她們2個人多。（因為到香港第一天就被告知，必須改掉在北京一周換一次或兩次衣服的習慣， 周一至周五上班衣服要每天不同）

講個小故事，以便看官了解我們的共產程度和理解我們4人在艱難條件下培育出的偉大友誼

記得剛上班半年多，還在試用期呢，我因年輕氣盛遇事不會冷靜，一怒之下，抬手給了一個女同事一記響亮的大耳光子。原因是，她是土生本港人，最遠就去過當時還很髒亂差的廣州，她眼中的大陸就是窮鄉惡水出刁民那種印象。她經常沒事就用香港話嘲笑或髒話罵我們這些大陸過來的員工。

那天罵到我頭上來了，本來離家半年了，正在嚴重思鄉中，再加上89年的香港，還沒有現在這樣包容，這些本地人，平時把髒活累活難活全沒事就給我們，讓我忍受得夠不夠的了，一聽見她罵我媽，那還了得，繃不住了。我警告她3 次讓她給我道歉，那女的還是張口就粗話，我揮手上去一下就止住了她的聲音，再揮手後，她蹲地上了，然後站起來奪門而出。。。。。。

（五）
我覺得出了口惡氣，正美滋滋哼著小曲兒，在洗手間裏描眉畫眼呢，景，衝進來，拉著我就往電梯裏跑，後來景一直把我帶到總經理辦公室，推我進到最裏麵經理休息的單間，把門反鎖上了，並在門外氣急敗壞的囑咐我“你闖大禍了，老板告訴你，從現在開始，老實呆著，不許出聲。”

我是軍人家庭長大的孩子，我懂得很，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關禁閉嘛，有啥呀，不讓說話就不說話唄，其實那時候我也明白點了，知道打人不對 虧理，也沒那莫大氣了。。。。

人，我打了，大不了公司把我辭了。。。。。。我賭著氣想，公司要是因為這事不給我轉正延長試用期，或把我開了，臨走前，那得好好再揍她一頓，殺一儆百，給後麵的大陸人掃清道路，然後直奔機場，顛了您ing那。因為我過五關斬六將考進這個公司，我容易嗎？ 我家那時因為媽媽患癌症，還指著我這些錢買營養品呢。。。。。

連最壞的事都想好了，我害怕誰呀！！！我在那房裏呆了3天多。每天，景和琳會找機會往我這裏送飯，還緊著囑咐我不許出聲音。老板進來過一次，看都沒看我一眼拿了衣服就關上門了。一天夜裏，我被叫醒，燈光下看見老大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和她們兩個冷冷的臉，我被告之能出來跟她們回家了。。。。。。

後來，才知道，那個本地人，也不省油，回去叫了很多人滿公司找我算賬，老板出麵支付了她醫療費和精神補償費，擺平了這件事，當然了，那些錢是要從我工資裏扣的。。。。。之後的5個月裏，我沒有工資，可我吃喝沒耽誤，且我北京的家裏，依舊按時收到那筆類似報平安的匯款。。。。。

後來這種替人扛事的活兒我也參與了，那次惹禍的是景，小日本北海道的清酒把她灌醉了，離鄉太久的苦悶，培訓處小組長的刁難，抵萬金的家書告訴她，男朋友自行車後座上天天做著個小妞。。。。。。。

景，到極限了，這姐們兒，寒風中高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把一個停得好好的車擋風玻璃和車前蓋砸了，我和琳攔都攔不住。那次賠款，使得給北京家裏匯完錢後，我們彈盡糧絕，3個月，每天晚飯是一包半泡麵一根生白羅卜---三人吃，個個餓得人比黃花瘦。。。。。

這就是和別人混吃混住的好處，你永遠沒有最難的時候。。。。。

（六）
我們是做鋼絲繩質量檢驗的，需要具備極其韌性，能吃苦，堅持原則，敢說敢做並非常能夠團隊協作和能夠為團隊奉獻的性格。我能在語言還沒有完全適應的情況下，敢在一堆老實巴交，苦練忍功的大陸員工裏脫穎而出，和當地人叫板討公道，使老板看到了我性格中的敢；我執著的要求罵人的同事給我賠禮道歉，使老板看到了我性格中的韌；我一巴掌拍出去後，老板看到了我性格中的烈；老板早就知道我們4人生活，財政，空間甚至衣服都實行著共產主義，而且出事後，他也看見了那 3個北京人是怎樣忙碌救助我的，他看到了我們身上的團隊精神；總之，在別人為我前途捏把汗時，老板不動聲色的欣賞著我。

老板很快就宣布，因為違反公司規定，工作時間打人，作為處罰，把我從暖和的香港發到最苦的團隊協作培訓基地，小日本的北海道一個拆件廠，天天在柴油缸裏撈洗機械零件去 ，美其名曰磨磨我的銳氣。我聽見宣布尤喜參半，喜的是，我不用擔心開除的事了；憂的是，我恨小日本，一句日語不會，這輩子也不打算學，去那個漁村撈零件，離開了我的姐們兒，我可怎末辦呀。。。。。。

我在宿舍裏咧著嘴哭，景和琳陪著給我遞手紙擦眼淚和鼻涕。。。。。老大回來了，她打開一瓶紅酒，那是22歲的我人生第一次喝紅酒。老大認真地說：“丫頭，你小小年紀出遠門受苦不容易，但，你比她兩有運氣，遇見貴人了，明罰暗升，不僅渡過危機還前途光明了。以後有可能你得罩著她倆了。。。。。，我也算沒白撈你一把，沒有白疼你。好好去吧，有多苦都不能和別人說，如果你能挺到最後完成所有流程，你就會有一個帶你的師傅正式接觸專業了，那時你的工資，是現在我們 4個人工資的總合，咱媽想吃啥就有啥，這可不是說著玩的。再想遠一點，萬一你丫頭片子，運氣好，升得快，幾年後，也當上主管，公司內勤有我，外勤有你，誰還能把咱北京人怎樣呢，瞅著範刺兒的，你不用出手，大嘴巴早有人替你揮了。。。。。。。”

我被老大一通的美好未來搞糊塗了，老半天我們三人才整明白，事實真相是--我，這個惹禍精，提前半年結束了試用期，被公司收為正式員工，並提前進入下一個與專業相關的培訓項目裏去了。。。。。老大是內勤工作人員主管，她了解公司培訓流程和用人計劃，因為隻有正式的外勤員工才能持工作簽證到日本進入團隊合作培訓科目。。。。。我暈。。。。。

說到這，我不得不誇誇我當時的老板，那個精明勤快貌似憨厚但內心很多彎彎繞的香港人。老板在86年就開始有計劃地在北京上海這兩個城市找人了，他看上了我們內地人的高素質，高耐力和高忍功，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低成本人工費。他知道要提早在多數公司準備招募大陸員工前，他就完成置換，為公司未來97回歸後的穩定性打下基礎。

多年後，我和老板一起咖啡，談起以前的事，他笑著說：你那一巴掌挺好，讓我認識了你，也替我解決了老問題，本地人看不起大陸人在當時89年是普遍現象，我規定章程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把矛盾尖銳化公開化了，讓他們知道了你們可以是他們的同事 但惹急了會是博命的過江龍，要善待或少惹你們。還有，我處理問題的態度很明確，你損失了錢，但她損失了麵子，自然不會在公司長留，她會主動辭職，香港當時執行英法製，不能隨便辭一個人工，她一個內勤的工資和待遇是兩個外聘內勤人工的數，從道理上講，她不尊重別人是不可以的；從市場行情看，誰對97後的香港都沒把握，但誰的員工便宜，公司運營成本低，誰的公司就有機會存活下來，我是希望她主動走。。。。。。而你使她走了，也警示了其它本港員工。。。。。。。

老大還要我感謝他呢，聽他說完這些，我覺得他得感謝我。。。。。。。


老大長我１９歲，有時會母性大發－－－閨女閨女的招呼我，而我也樂得有個愛攀高輩的人罩著，能額外得到好多小零食或小禮物，和撒一通嬌逃過做晚餐的苦役。老大是個主管，有很多應酬，一般性的商務午餐會叫上我，晚餐會帶著她們倆去，因為晚餐後是類似夜總會之類的跳舞聽歌活動，，我討厭吸煙和嘈雜的場所，我喜歡交響樂和小提琴曲，其他聲音對我來講都不能入耳，她們經常嘲笑我臭講究。

那時的我喜歡早睡早起，熬不得夜，每次看著老大帶著她倆踩著高跟鞋，勁不勁的走了，我一點也不羨慕和著急，因為這是我能獨自享受整個宿舍的時候，我可以隨心所欲的換電視頻道，聽自己愛聽的曲子並把音量開到最大，同時我還能坦坦的等待明早桌子上她們為我帶回的各式小禮物和新奇的小東西，有一次居然是個塑料牙簽。。。。

那個時段，老大猶如醇厚的紅酒，發散著誘人的香氣，而我們三個正處於招花引蝶的年紀，美貌，青春，任性的一塌糊塗。。。。。。多年後，我們才知道，那是我們４個最美好的時刻。。。。。。。

（七）

定好規矩後的第一次下午茶，時間地點都是老大定的。那天我休息，景在辦公室加班，琳下工廠了，而老大在大陸出差，我們從不同的位置都準時到達了指定地點，那種感覺很特別，很新鮮，很刺激。

每天我們住在一次，但看著彼此精心為這次喝茶而打扮，或款款或匆匆，特別是看見窗外老大從出租車裏出來，拉著行理箱過馬路為守時而疾步時，我們不盡內心有一種感動，一種對友誼，對承諾的感動，這種感覺在後來不同位置，不同理由的下午茶中體會的越來越強烈。。。。。。。


雲中山製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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