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優美的，但並不誇張的——寫詩五年紀

那些優美的，但並不誇張的
——寫詩五年紀

誇張

有一次讀翟永明寫的一篇關於洛爾迦的文章。文章中說，她有一次和一個白領先生談到了洛爾迦，白領先生表示他不知道洛爾迦是誰。然後解釋他不喜歡讀詩，感覺詩都太誇張了。這原本沒有什麽大不了，而且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翟永明隨後解釋了很多。我沒有讀過翟永明的詩，不知道她寫的詩是否很誇張，但感覺她寫的散文有些囉嗦。其實沒有必要解釋那麽多，隻需要告訴他，也有不誇張的詩就行了。

優美

我喜歡優美的詩，有時也想自己能寫出一些優美的詩，一些極其優美的詩。寫不出來，總不免失落，悵然若失。但有時又想，可我失去了什麽呢？

一晃，寫詩已經五年了。

*

在我的想象裏

在我的想象裏
河水一直流向天空
我們在天空中行走
穿過了厚厚的雲層

在我的想象裏
地上開滿鮮花
鷹降臨山頂
我們第一次看到世界

在我的想象裏
夜晚下起了雨

在我的想象裏
我們彼此相愛
從來沒有如此地相愛
在我的想象裏
我們終於擺脫了生活
太過平凡的生活

立
2014/9/25 3:00am
2017/4/17

我曾經曆過地球上的第一個夜晚

我曾經曆過地球上的第一個夜晚
那時太陽像剛剛發育的乳房
月亮是三葉蟲的一滴淚
夜晚星光亮得耀眼。

然後，
地球、太陽、和整個宇宙
與我一起度過了許多年
我們一起在變老
但我老得太快了。

不知道
會不會有一天，他們
也會覺得
時間
過的真快啊。

立
2014/11/22 清晨
2015/7/27夜。

我們看見了天上的繁星

看見天上的繁星，
我們以為它們彼此距離很近，
相聚在一起，熱鬧的銀河係。
但其實這是一種錯覺，因為
宇宙的廣漠。
因為宇宙極其浩瀚，有一些
連光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所以，每當看到夜空傳來了
豆粒般的星光，就會使我們，
這些在時空中，相隔遙遠，
短暫的存在，產生出一種
幻覺，一種親切感。

於是，我們久久仰望著星空
想到了我們自己的愛人；
想如果我們也能像星星，
離她們那麽近，被她們
一直注視著，那有多好啊！

立
2015/1/4
2015/7/23晨

絕對的孤獨

在漆黑的夜晚，
走過一座危橋。
突然想到:
就在此刻，地球正懸浮在浩瀚的宇宙。
微小得
像一粒灰塵。

在城市的街口，
看著飛馳而過的車輛，這時
有一片樹葉
從你的眼前飄落。

不是任何的，
一片樹葉，
不是千千萬萬
在空中飄零的
樹葉，
而隻是你，
這一片樹葉。

在一張潔白的紙上，終於寫下了
一行
千年以前，
杜甫的詩句。

有人說：
這些和愛都是絕對的孤獨。

立
2015/1/12

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非常的孤獨。我想真正意義上的知己，並不存在。

死肉

它停在案板上
無動於衷。
屋外的空地，
幾個孩子正打籃球，
遠處，樹林邊
一個養蜂人抖動一塊
沾滿蜜蜂的網，
一千隻蜜蜂
轟然飛起。
我想到大學圖書館
門外的雕塑，或者
某個我已經忘記，
但曾暗戀過的女孩。
我的確
曾經愛過她。

在我的那些無言的日子裏，
時光像空中落下的玻璃般
破碎。
我用錐子紮
這塊肉，它
沒有半點
痛苦跡象。
它就是這樣
用一種無動於衷
摧毀了我
在某一天下午。

我後來用刀把它
切成碎塊，燉熟
默默吃掉。
但或許，在那個
夏日午後
的傍晚，它拯救了我。
基督受難般
讓我懂得了生活的
另一種含義。
而這
是神聖的經文和佛陀
全部的話語，
所從未講出的。

立
2015/8

我們愛月亮勝過愛太陽

我們愛月亮勝過愛太陽
因為它出現在夜晚
我們最孤單的時候
我們相信月光就是
月亮發出的光
它是白色的，是清涼的
月亮讓我們相信
即使沒有了太陽
我們仍然能夠得到
它的愛和安慰
我們愛月亮勝過愛太陽
這是一種情感
而不是理智
是一種基於信仰的依戀
但也許
這什麽都不是
這隻不過
是我們在眾多黑暗時刻裏
的另一種渴望

立
2015/9/1 於悉尼Thoroughbred Motel。淩晨。

幾乎就要

我們麵對麵站立
幾乎不約而同
開始
脫下我們的衣服
一件一件
直到再也沒有什麽
可以從我們的身上
移走
你取下
那隻束住你長發的
橡皮圈
把它扔進
夜晚

在這無盡的夜
我們幾乎就要
赤誠相見
你敞開自己
我進入你
我們幾乎就要
到達那裏
幾乎就要
融為一體

我們又重新站在一起
麵對麵
開始
穿上衣服
一件一件
按逆向順序
仿佛一趟時光的
返程列車
你伸出手
從夜晚
取回那隻
由一個封閉圓形
構成的
橡皮圈
它在你手指間
變幻
不同的形狀、大小
直到
你的長發重新
束起。

立
2015/10/25

兩隻氣泡

我夢見
我們變成
兩隻氣泡
在藍色的水中，慢慢，升起

周圍是水，和
許多氣泡
和我們
紛紛地
擦肩而過

但我們
都看不見

我們隻相伴而行
彼此注視
微笑著
向上
漂去

當漂到水麵
我們就要破裂，那時
我們就要
消失

但，或許，
在破裂的一刻
我們看見了太陽，呼吸到了新鮮的氧氣

或許，
在那一刻
我們曾相互擁抱，然後，才
被風
吹散

但我們不知道

立
2016/2/15

有時候我們忘記了月亮

有時候，在夜晚，
我們忘記了月亮，
竟然忘記了月亮。
我們沒有意識到，
她又升起來了，
升向藍色的夜空，
在那裏發光。
有時候，我們忘記了
許多的事情，暫時的
把它們忘記了。我們
也不知道，在這樣的
夜晚，是否有人會
想起我們，想念我們，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的
想念著她們。
那麽多的內心的渴望。
我們在想念著她們，
忘記了月亮，
竟然忘記了月亮。
我們沒有聽懂，月亮
對我們說的話。
我們也無法走上，她為我們
照亮的路，
那些月光下的，蜿蜒的小路。
有時候，我們在夜晚
駐足難行。
我們隻有讓夜色把我們的心
慢慢揪碎。
這時候
我們忘記了月亮，
我們忘記了月亮。
有時候，在夜晚，
我們忘記了月亮，
竟然忘記了月亮。
立
2017/1/15
2017/4/17

請把我放在這塊土地上

媽媽
你把我放下來
就放在這塊土地上
讓我像一片葉子一樣落下
讓大地來照料我
把我化作塵土
讓幻象破滅
回歸本原
然後
讓風把我吹散

立
2016/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