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的兩維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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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故事

(2017-03-29 03:09:23) 下一個

窗的故事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或者半夜裏醒來,一睜開眼,我就看見對麵樓上的那扇窗。總是這樣的。窗裏亮著一盞燈。但我看不見那盞燈。燈光是黃色的,均勻,明亮,在夜裏顯得有些格外明亮了。但或者,這隻是我反複做過的一個夢。在夢裏,深夜我躺在床上,突然睜開眼,就看見了,就以為看見了對麵夜空中的一扇窗。總是這樣。在反複許多次之後,它就變得越來越清晰,而且真實了。我看見對麵的那座樓,是相連在一起的兩棟樓,或者,那本來就是一棟結構複雜的樓,白色的,一高一低,並肩從我的窗口升起來。樓上有好幾扇窗。在夜幕裏,它們構成了一個由不同幾何圖形排列組合成的平麵圖案的群落,完美的呈現在我的臥室的窗戶裏。較高的那座小樓頂層的一扇窗,正對著我的視野。就是這扇窗,我在夜晚每一次睜開眼睛便會看見。窗裏總是亮著燈,在夜晚那燈光顯得格外明亮。一座房屋的結構中,牆壁和屋頂相連接構成一個封閉獨立的空間,門是用來進出房間的。這些都是一座房屋必不可少的結構。窗並不是必須的。通常一扇窗,既不能用來進入一個房間,也不能用來離開。但從一扇窗能看到外部世界,或者從外麵窺視屋子裏的情況。有時在夜晚,一打開窗,風就從外麵吹進來,帶來新鮮空氣。但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我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扇窗,我看見那扇窗裏總是亮著燈,燈光是黃色的,在夜晚顯得格外明亮,構成了一個明亮的長方形。這激起了我對於那間屋子和屋子裏的主人的興趣。於是,在深夜,在黑暗中,我躺在床上,一直注視著那扇窗,於是,在深夜,在黑暗中,我躺在床上,一直注視著那扇窗-------每一扇窗的另一麵都會有一些秘密,一些未知的東西。但那窗裏是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整棟房子裏什麽都沒有,毫無秘密可言,唯一神秘的地方就是,在每一個夜晚,這棟空房子裏都會亮起燈光。我於是在黑暗裏就看見了燈光中窗的那一邊的牆。那一片越來越恍惚的白色,靜止的,不動的,那無言的,蒼白的,麵無表情的,寂靜,那裏什麽都沒有,那裏什麽都沒有,我的目光沿著牆麵一寸一寸的移動,搜尋記憶,我努力的回憶著,但那麵牆上,沒有任何記憶,可以攀附的痕跡,一個裝著照片的鬆木相框,從我這裏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見一些人和景物的影子,或者是一幅清晰逼真的某幅著名繪畫的複製品,甚至連一個可以“啪”的一聲扳動的開關,微微硌手的凸起,紮進我手掌心肉中的刺,或者,-----------,一隻停在牆上帶著一片極小影子的昆蟲,四肢張開的壁虎,一小塊,哪怕隻是一小塊,但形狀複雜,可以勾起記憶的斑漬,可是那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燈光中一張平麵。和我無言相對。於是,我就變成了一片空茫。在夜晚,我又睡不著覺啦,或者那是深夜裏突然從熟睡中醒來,我睜開眼,就看見對麵樓上的那扇窗。那扇窗裏總是亮著燈,但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盞燈。我隻能看見它的光,它的光是黃色的,在夜晚,那燈光顯得特別明亮。明亮得讓我感動。但這或許,隻是我反複做過的一個夢。我在夢中躺在黑暗裏,一直看著對麵樓上的一扇窗,我不用擔心會被房子裏的主人發現,我於是就肆無忌憚的一直用渴望的眼睛看著那扇亮著燈光的窗。一扇窗,並非可有可無。窗是必不可少的。人們從野外住進屋裏,最早的房子是沒有窗的。後來,人們無法忍受沒有窗的房子,於是就鑿開牆壁,在牆上鑿出了窗。即使監獄也有窗。一扇窗,並非的可有可無的。那些幻影反反複複的出現在窗裏。每當夜晚,我躺在床上,我睜開眼,我就看見了,對麵樓上的那扇窗,我看見那扇窗裏亮著燈光,我看見了,那扇窗裏亮著燈光,那燈光,於是我就在黑暗中笑了起來,我笑的是那樣的開心,舒暢,我咧著嘴,笑,我感覺那燈光簡直是璀璨,在夜晚,它照亮記憶,把那間房間照的像是夜空中一個裝著幻影的光盒子。我在那個明亮的盒子裏,看見一個年輕女人的側影,那年她隻有18歲,或者20,長發剛剛垂過肩頭。因為是在家中,又是在這樣的夜晚,所以,她隻是很隨意的穿了一條細窄的內褲和吊帶的胸衣,露出古銅色的肌膚,和好看的肩膀,那肩膀啊,在這隻光盒子裏也顯得太過好看了。古銅色的肌膚,好看的肩膀,在這隻光盒子裏也顯得太過好看了。她隻是一個側影,一個雕刻在金屬板裏的美麗的浮雕,而月亮呢,月亮這時就在我們的窗外,離房頂很近的天空,對著我,所以她看不到頭頂上的月亮。月亮是紅色的,光滑的,用玉打磨成的一隻大大的血貝。有時候,那浮雕中的女人,就從金屬板中走了出來,在窗裏,水平的,從我眼前移過。然後,就消失了。於是,那光盒子空了,什麽也沒有了,隻有紋絲不動的燈光,靜靜的,持續地照耀著。但我始終沒有看見過那盞燈。可是現在,我體味出了那燈光中殘存的記憶的味道,那是十月就要結束時飄過的季節,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吹過已經變冷的風,枯敗的花枝在秋風裏顫抖,那風裏還殘存著已經逝去的夏天的味道,可夏日的熱氣已經幾乎就要完全散盡了。有一次,我看見窗子裏的女人和一個年輕的男子在爭吵,他們越吵越激動,後來,就開始相互推搡,撕打。於是,我使勁閉上了眼。眼前頓時出現一片發散開的金色的圓盤,什麽也沒有了。總是這樣的。那些幻影反反複複的出現在我的記憶裏。在夜晚,有很多時候我睡不著覺,記憶紛繁,或者是深夜,突然從熟睡中毫無征兆的醒來。醒來後一睜開眼,我就從我臥室的窗口看見對麵樓上的那扇窗。那扇窗裏,總是亮著燈,懸浮在夜空,構成了一個明亮的長方形。這時,那兩棟相連在一起的白色小樓,或許那隻是一棟,就一高一低升了起來,出現在我的窗前。它們的表麵分布著錯落的不同形狀的幾何圖形,屋頂是三角形的,尖端深入暗藍色的夜空。夜空中分布著一條帶狀的雲,寬寬的,層層展開,上麵遍布著陰影,像鱗片狀的白色雲母。雲層的上麵,是月亮和更高的夜空,再向上,就又變成我臥室窗戶上緣那條水平的黑色生鐵窗框,窗框上麵是暗灰色的牆,向上稍稍一移,就翻卷成陰鬱僵直的天花板,像一隻展開的巨大的飛行器的翅膀,從我的頭頂很低的上空掠過,水平展開,延伸到牆角,然後,垂直折疊過來,向下一直抵到地板,和地板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封閉的晦暗的盒子。但窗外的夜色是明亮的。明亮的夜不斷從窗口湧進來,照耀出屋裏事物依稀的輪廓。在那些黑色的輪廓的角落裏,隱藏著許許多多更深的黑暗,那些無法言說的秘密,晦暗不明的真相,從黑暗的無數的縫隙裏湧出來,慢慢向外翻卷,展開,像花朵把折疊在身體最深處的隱秘翻展出來,打開在另一個世界裏,把整個屋子翻卷到世界的另一麵,在另一個空間裏。那裏陽光過分明亮,刺得我眼睛發痛。我看見廣袤的大地,那裏的野草都齊腰高,一片焦黃,隨風擺動,一直延伸到天際線裏。草原上冒著蒸騰的熱氣,空氣裏帶著嗆人的塵土和幹草屑的味道。我看見有一大群巨型野象正在狂奔。它們席卷過草原,掀起大風,把草原上的樹吹得來回彎曲、搖晃,樹葉嘩嘩的落下,隨即被大風卷向天空。那群象有上千頭,都體型龐大,笨重,低頭狂奔,用巨大的圓形的蹄子敲打著地麵,把大地敲打得像心髒一樣抽動。象的嘴裏伸出兩隻向上翹起的牙,像兩隻渾濁的眼睛,象牙是黃色的,仿佛沾滿鏽漬,但質地堅硬,末端銳利。它們奔跑時不停地甩著頭,甩動著長長的鼻子。那條鼻子從腦子裏鑽出來,十分沉重,又十分柔軟。那些大象都跑得氣喘籲籲,張著嘴,嘴裏不停的吐弄出一團粉紅色的小舌頭。它們低著頭跑著,笑著,搖頭晃腦的嗷嗷的叫著,那叫聲從象群的中心擴散開,此起彼伏,和它們臉上奇怪的沉醉般的笑容,混合在一起,回蕩在我沉睡的腦海裏,那些小眼睛的龐然大物,巨大的鼻子,它們在奔跑著,裂開三角形的小嘴,吐出一團粉紅色的柔軟的小舌頭。那裏陽光過分明亮,強烈的照耀著世界,空氣炙熱。我在低著頭奔跑,臉上浮現著笑容,我有著龐大的身軀,皮膚粗糙,上麵紮滿了帶刺的野草的種子。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我拚命的盡情奔跑,渾身大汗,我的心中翻滾著混沌不清的意念,我的體內湧動著原始的衝動,模糊的激情,和生殖的欲望,我的渾身有著無窮的力量。我用我的渾圓的蹄子使勁敲打著大地,我喘著粗氣,嚎叫著,我笑著,使勁甩動著我的腦袋,甩動著我的長長的鼻子,把那黑暗的隧道,一點點的翻轉過來,露出裏麵粉紅色的嫩肉,越翻越深,鮮血淋漓,一直把我的頭,臉,脖子,整個身體都翻開,暴露出來,暴露在世界的另一麵,綻開在另一個世界裏。一個黑暗的世界。在那裏有著完全不同的關於事物的感知、理解和因果的邏輯,有著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和情感,另一種表象,和秩序,在那裏我是一個安詳的沉睡者,一個詩人,一個夜晚夢囈的講述者,講述著一個奇怪的沒有人能理解的故事,關於一個隱喻,關於生活。一扇窗,它構成了每一個孤獨的、絕望的故事的開始。

 

 

2017-01-9 4:27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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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婭米' 的評論 :

不好分段的吧。看的慢些就不暈了。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這排版,讓人暈字! :)問好!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Idontlikeit' 的評論 :

可能你沒有理解這個小說。它並不是寫一個窗戶的故事。隻是在嚐試一種像音樂那樣的表達的形式。噢,你有很多時候開著燈睡。嗯,是這樣的啊。
Idontlikeit 回複 悄悄話 有人寫過這樣類似的小說, 電影也有。我看過一部像窗這樣的謀殺案片子。有的時候找不到出口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還有, 我總把簾子拉起來, 不然睡著睡著也會突然醒過來。也有很多時候開著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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