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阿姆瓦齊島後,我驅車前往南麵一個新工業園區去做短暫訪問。漂亮的高速公路已經鋪好,連接位於那裏的一個深水碼頭。由於沒有其它什麽汽車和路人,我將車速開到每小時150公裏以上,享受一下瘋狂的快樂感覺。可惜路太短,幾分鍾後,我已經瘋狂到了它的盡頭,來到一座新建的碼頭。這時,我才見到一片繁忙的景象。好幾艘大型貨輪已經停靠在碼頭上,正在裝卸貨物,其中大部分東西肯定來自遙遠的中國吧,我猜。我還看到了一艘白色的大型豪華遊輪。
我沒有在那裏久待。我繼續沿著巴林主島的東側海岸行進。在經過一座跨海大橋時,我遠遠地隱約看見有好多艘塗上灰藍色的軍艦停泊在前方的海灣裏。隨後,我便來到賈法勒海軍基地,這裏距首都麥納麥約八公裏,駐紮著巴林王國的海軍。同時,這裏也是美國海軍第五艦隊司令部所在地。在海灣國家乃至整個中東地區,巴林恐怕是美利堅帝國在這一地區最鐵杆的一個盟友。
然而,我的興趣不在這些東西上。我更感興趣的是那久負盛名的所謂“一棵樹、一口井、一座橋”。在來巴林之前,我就在網上“耳聞目睹”了。現在,我急於要親眼見證一下這些東西,親自一睹它們的風采。
於是,我繼續往南開。我穿過古城堡,穿過巴林大學美麗的校園,穿過巴林國際汽車比賽場。很快,我遠離了喧鬧的城市,離開了繁華。我把人的文明拋在身後,我已經來到了大自然當中,來到了幾乎無人居住的沙漠地帶。這是一個極大的去處,占據巴林主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土地麵積。我欣喜若狂,我嚐到了什麽是曠野什麽是沙漠的滋味。公路上沒什麽車。仿佛這條沙漠中間鋪築的唯一高速公路是為我一人所建,我或快或慢,悠然自得。我將空調關掉,將車窗全部敞開,把汽車音響開到最大,讓音樂歌聲飄揚在空曠的野地。我享受極了。
我首先要去看的一個景點是“生命之樹”。這是一棵古老的樹,孤零零地在曠野沙漠之地生存了四百多年,也有人說它可能已有上千年的樹齡。它生活在大漠的中心地帶,它的四周並無水源。沙漠地的表麵無法保存雨水。它能在荒蕪之地頑強生存這麽多年,這本身難道不是一個奇跡嗎?我發現這棵樹有個奇特的地方:按照它的樹齡,它並不算高大;我在加拿大看到過同樣樹齡的樹身高是它的好幾倍。然而,也許不高正是它得以在烈日炎炎下長久生存下來的秘密所在。長到一定高度,它便巧妙地往橫向上生長,以其寬闊的肢體和它上麵無數繁茂的枝葉,阻擋外部世界惡劣環境對它的侵蝕,同時為它周圍的其它生命提供舒適涼快的憩息之地。
於是,它頑強堅韌的精神,不僅吸引來無數的外國遊客慕名而來,就是巴林當地的阿拉伯人也時常來到這裏,或一人靜思,或攜兒帶女。每次來,心靈都會受到一次震撼,得到一次滌蕩,生命的價值得到更多更大的升華。
這真是一棵生命樹啊。我想,它要阻擋住沙漠的酷暑和吸收水分,它的根得紮得有多深多遠啊。倘若我們人也能像它那樣將根紮深紮透,是否我們也能活出生命的奇跡來呢?倘若人不再去為了那虛無華麗的外在,不再為了攀上那無法吸收到真正生命養分的”高度“而處心積慮,明爭暗鬥,惶惶不可終日的話,那麽,人該會享受到多少內在的舒服和心靈的愜意呢?
我懷著戀戀不舍的情懷,離開了它,離開了這棵生長在惡劣的外部世界卻充滿豐富和旺盛生命之力的“生命樹”。
我要去的下一站是一口老油井的遺址。這是一口已經幹枯了的油井,已無法再產出一滴新的石油。其實,一口廢棄的油井對於我這個來自加拿大西部對生產石油天然氣的鑽探井司空見慣的人來說沒有什麽可以令人驚訝的地方。然而,這口地處沙漠中央的油井之所以引人入勝,是因為它的獨特和巨大意義。
一九三二年,英國人在海灣裏一個被稱為巴林隆起的地質構造上鑽探了一口淺井。他們本來是為了要找到可以飲用的地下水,為生活在沙漠裏的英國殖民者和當地阿拉伯居民解決缺水之苦。沒想到,這口巴林第一井,也是中東第一井,一打下去,突突冒將上來的不是清澈幹淨的地下水,而是烏黑混濁氣味難聞的油呼呼的液體。一個嶄新的黑金時代因著這口井的誕生而來到,從此以後,中東巨大的石油天然氣儲量和產量一直深刻影響著當今世界的經濟命運和走向。
這第一口油井給巴林人帶來了生機,也帶來了繁榮。它標誌著巴林曆史的轉折點,是幾十萬巴林人生活方式的轉折點,它使巴林從傳統手工業和采珠業一步跨入能帶來更多財富的石油業,像一個暴發戶似的幾乎一夜之間從貧窮邁向了富裕。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一直到被它的鄰國阿聯酋、卡塔爾和科威特追上為止),巴林是海灣地區最富裕的國家。為了紀念這口為他們國家換來第一桶金子的油井,巴林人在原址上豎立了一座碑。
然而,巴林人是聰明務實的。他們意識到,雖然巴林是阿拉伯世界第一個發現石油的國家,也是第一個邁進現代化享受富足生活的國家,但是跟他們的近鄰相比,他們的油氣儲量是微小的,不足以維持國民的長期富裕和國家的長治久安。他們必須在單一石油經濟模式之外尋找新的生存之道。巴林開始致力於向金融服務業、製造業、觀光旅遊業多元化經濟轉型發展。他們成功了。盡管受到其它鄰國日益加劇的競爭,巴林目前仍是中東地區最受歡迎的金融商貿服務中心。今天的巴林,有中東最大的煉油廠,有煉鋁、天然氣液化、海水淡化、造船、建築材料、編織蘆席等工業部門。旅遊業也成為巴林主要收入來源之一。
法赫德國王大橋(King Fahad Causeway)座落在巴林島的西麵,離開我居住的四富新區不算太遠。這是我今天要盡興遊玩的最後一個景點。
法赫德國王大橋始建於一九八六年,耗資一點二億美元,它是目前連接巴林王國和沙特阿拉伯王國的唯一一座跨海公路大橋,大橋全長二十五公裏,橋麵由瀝青和混凝土鋪設而成,有來回四個汽車道,但中間隔離,兩側還有窄窄的人行道。
這座橋梁為溝通巴林和沙特兩國之間物資運輸往來立下汗馬功勞,更為巴林的旅遊業增光添彩。據統計,每年通過該座大橋從沙特抵達巴林的遊客人數超過一千二百萬。與之相比,每年經由巴林國際機場的遊客人數僅僅二百萬。該橋在巴林旅遊業上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在大橋的中央是兩國劃界的地方。在國界兩側,各設立了一個好幾十米高的塔,頂上兩國的國旗一紅一綠迎風飄揚。塔上有兩個一大一小的圓盤。底下大的那個圓盤是一層環形咖啡廳,專供遊人休息觀賞。頂上那個小些的環形圓盤是一個觀光間,四周全是玻璃窗,光線充足,視野開闊。從這裏可以環視整個巴林灣,可以看清巴林國的城市和沙漠,也可以遙望沙特那邊。觀光間內側環牆還布置了各樣照片、繪畫和板畫。我趁興用相機派下來兩幅充滿濃厚阿拉伯色彩的板畫作品。
遊人隻要支付半個第納爾(相當於一點五美元)便可等高望遠,或於咖啡廳小坐,邊品嚐阿拉伯香醇的咖啡,邊憩息聊天。在耀眼炫目的光芒照耀下,在波斯灣萬頃碧波的背襯下,我身處在這一條連接昨天與未來的紐帶上,品嚐著冰鎮的濃咖啡,將一天的奔波勞累全拋向腦後,全心欣賞著周遭一切的安詳寧靜,我心裏無限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