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生於自然災害饑寒,學於十年文革動亂的一群因悲恐而扭曲,迷惑而亂性,逞強而鬥毆的男女,用血,淚和生命鑄成生死之交,幻想著闖出自己的世界。但這並不是一個亂世出英雄的年代, 在這條曆史的長河
他們注定掀不起狂瀾,弄不起大潮,甚至激不起波浪,隻能沉浮於隨波逐流。突然間,潮落潮又起,把他們衝向了高考,讀研,衝出國門......, 而當經過生離死別的他從牢房裏走出來時,能夠適應這種改變,能夠承受她們的離去,能夠找回失去的世界嗎? 浪低浪高,這隻是長河瞬間的一朵浪花中的幾瓣小水珠,映射的是性的朦朧,情的酸澀,義的無價和生命的珍貴。
一
北京晚秋的黃昏, 窗外橙色晚照潑灑在校園,秋風瑟瑟,落葉飄飄,霧靄蒙蒙。 學生們從教室或實驗室湧出, 三五成群向他們喜好的食堂走去。 高遠坐在案前, 修改完最後一本11月即將開始進行答辯的研究生們的論文, 起身走到了北麵靠湖的窗前。沿湖的小道及草地上已開始散漫飯後遛彎和慢跑的點點身影。 湖彎之間小道徑旁的石凳木椅上, 用功或趕工的學生不舍地抓住最後一抹餘輝。高遠取出一支煙,在火燃的那一霎那間他仿佛從映著落日金輝和閃動的火苗的落地窗上看到紀雪偎依在自己身旁,輕聲的問,高遠你什麽又抽煙了?絲絲苦楚隨著煙霧彌漫開來。
在教室和實驗室裏高遠都和往常一樣, 盡量保持平靜如常,但日裏夜間內心卻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兩個多月沒收到紀雪來信, 打電話過去又沒人接,就連郝冬雲也突然消失了。 從相繼的經過上看, 似有紀雪變心的跡象,但直覺上高遠感到紀雪是出了什麽大事。因為他太了解和相信紀雪了,盡管紀雪最後來的幾封信每次都提到她導師的兒子,說他最近常陪她到郊外遊玩,說她坐在摩托車後麵感覺到和大自然從未有過的的親近,說她覺得徹底回歸大自然應該是一件美好的事。
紀雪剛到美國不久來信就有提到她的指導教授的兒子, 是在介紹美國青年人的特征時以他做的例子. 說第一次到教授家,見到了平時老教授嘴裏常常引以為傲的兒子. 一米八多高的他紮著粗散的馬尾辮, 嗮得油黑的胳膊上刺有一個大狼頭, 以和他同樣粗壯的摩托車代步, 從表麵上看完全吻合於一個粗痞貪玩的藍領工人,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在荒郊野嶺高空作業的高壓線架線工,但他卻是熱忱於動物保護, 積極參加環保, 積極參加社區活動, 在教會合唱隊擔任主唱的退伍軍人,說他還是一個積極倡導人類回歸自然的組織的幹事長。 他對老爸的學生, 中國的印度的非洲的都有巨大的親和性. 紀雪說第一次上教授的家裏去過聖誕節, 教授讓兒子給大家唱一首聖誕歌, 滿臉胡子大個子的兒子擁著老爸老媽大方而略帶羞澀,兒子主唱,老爸和老媽和聲, 甜美渾厚的男低音悠揚回轉在安寧靜祕的綠草地上, 讓身在異鄉的同學們意外的體會了美國聖誕夜的祥和溫馨.
大概從半年前開始, 紀雪的信越來越短, 越來越少, 直到兩個月前斷了音訊。高遠心一直揪著,怕她出事, 心智上又反複否認出事的可能性, 情理中卻又有那層似有似無的障阻。 焦急伴隨的是不知所措。
電話鈴聲把高遠從冥想裏拉了回來, 電話裏是彭萌低柔而明淅的聲音, 高遠是我, 你明天中午十二點半能到首都機場一趟嗎, 我路過北京, 有點東西要交給你? 高遠說行, 彭萌補充到, 我的航班是SH3050號, 預計十二點半到, 我們在國內到達站口見. 高遠說好我去等你.
放下電話高遠想, 自彭萌回國後, 除了在幾次學術會議上不期而遇時互相打個簡單的招呼,隔得遠了揮揮手, 離得近了點點頭, 從沒相約見麵, 今天她來電相約對高遠來說有些突然,也在情理之中,一去就是十年,回來了自然要見麵聊聊,但不見麵其實更是一種自然。這段時間高遠夜裏睡得極不踏實,腦子裏亂糟糟的,也沒有對這事多想。
彭萌是改革開放後最早出國也是在國外幹得最有成就的留學生之一。歸國前她已是北加洲那所世界聞名而華人學生也多向往的伯克萊大學的終身教授。 她出去的早,成就得快,平時積極參與華人活動,照顧後來大批湧入的華人學生,所以在生物學這個北美華人學者最多的圈子裏,她人脈多,受尊敬。
彭萌回國後到上海複晨大學分子遺傳學國家重點研究所當了所長,本來國家教委和科委聯合赴美考察團在美與彭萌見麵時確定的是要聘請她做副校長兼生命學院院長,彭萌回國後堅持隻在分子遺傳所上班。 這些是高遠從周圍的人哪裏旁聽到的。高遠的老板,北京京大生命學院的院長程海藍和彭萌在美國就很熟,在各種學術會上,人前人後都管她叫師姐。因為這層關係, 加之兩院學術交流頻繁, 互派進修老師和互委代培研究生也多, 所以高遠的周圍就少不了會聽到一些與彭萌有關的消息。聽說彭萌之所以回國,之所以堅持不當院、校長,都和她需要時間照顧生病的先生有關。
彭萌在美國時常會寫個短信給高遠,問候之餘也簡單說說近況。歸國後不久曾給高遠寫了一封信,大慨講講在上海安家的情況,關於孟畦,她第一次寫得比較具體.......在美國有段時間孟畦天天都得關在病房鎖在床上,念念和孟畦特別親,小時候基本上都是孟畦帶著她,天一黑了就隻跟他不要我。還好有她爺爺和奶奶在。去年孟畦好轉了些,就說要回來,他爸爸媽媽的意見也想讓他回到熟悉的環境來試試, 念念受了很多驚嚇,但和她爸爸更近,是個好孩子,聽說有個中國,他爸爸在那裏上小學, 上中學又上大學,也吵著說要回中國,要爸爸高興。我其實從沒打算要紮在美國,就是研究課題放棄了十分可惜。想想也無奈,當年要急著出去是因為他,現在匆忙趕回來也因為他,這就是命吧。好在回來後他沒再複發過,周圍的人也不歧視他,就是離不開酒,喝了酒就坐在路邊自說自笑,倒是從不去幹擾別人。本來想幫他戒酒,熟悉的權威醫生說很可能造成大的反複,而戒掉的機會很小。他爸媽在美國見過他發病和治療的殘酷過程,建議維持現狀。小念念回來後沒有大的不習慣的地方,每天吃飯前去把孟畦找回家是她最高興的一件事。
高遠聽說過,在上海複晨大學校園裏,學生們常會看到他們年輕漂亮的女教授挽臂執手勸歸一個頭發花白,渾身散發著強烈酒氣,由於長期酗酒而滿臉鮮紅的大鼻子老頭。或是看到一個笑咪咪的小女孩拉著這老頭的衣服嘴裏嘀咕著英語拖他回家。高遠心裏想僅隻十年的時間啊,是什麽東西可以把一個聰明用功,躊躇滿誌還有些自命不凡的頂尖大學的高材生弄得麵目全非呢?
高遠一眼看到出口處人群中的彭萌, 彭萌是屬於那種很容易在人群裏發現的人,盡管高遠每次看到她時都覺得她的穿著相對她的年齡有些刻意保守。抬手朝她揮動時彭萌已經衝著他笑著擺手了. 隻到兩人近距離地站在了一起, 都才意識到有些難以自然無拘的麵對。高遠指著右邊一處人較少的候機椅開口道, 累了吧, 到那邊坐坐? 彭萌遙遙頭說不累的, 要不我們往前走走, 找一地方去喝點什麽? 高遠點點頭, 兩人並肩往前走去. 到了一間叫麥香的咖啡屋前,看見裏麵沒什麽人,彭萌拉了拉高遠的袖口說我們進去吧.
兩人間隔了一張小小咖啡桌, 彭萌問你喝什麽? 高遠說我隨便, 其實高遠很少喝咖啡, 也叫不出名字. 服務小姐走過來後彭萌要了兩杯拿鐵. 兩隻黑底白海螺花紋的咖啡杯冒著熱煙, 兩人都沒去碰。輪流著你看我一眼, 低下眼睛, 我看你一眼, 低下眼睛。從上次兩人麵對麵坐著到現在整整十年了。 其實多長的時間對於他們兩來說也是不會在心靈上拉開距離的, 患難之交, 生死之交! 但是心靈上沒距離不等於意識裏沒距離, 意識就是人對所認知的環境的在意。意識的距離從兩人相識那時就產生, 越相知這種距離越大, 大到十年前彭萌由這個機場飛往美國時讓高遠來送她,高遠沒同意。高遠那天對著低頭垂淚的彭萌說還是讓孟畦送你吧, 你們注定要在一塊就該時刻在一塊,就該高高興興。 彭萌早已對孟畦說了讓他別去機場, 反正過幾月後兩人就會到美國見麵了。當時孟畦什麽都沒說, 隻是抱著彭萌的臂膀越箍越緊, 讓兩人都感到窒息。
10年前1981年,就是這個機場, 彭萌孤零零一個人拖著箱子, 一路淚漣坐到了舊金山, 姐姐彭虹到機場接她, 看到她腫成桃子的眼睛, 抱著她半天不鬆手也不言不語,彭虹回想數月前自己飛來舊金山時, 腹腔就有絲絲酸楚浸漫出來, 蝕咬心靈。 彭虹和彭萌不同, 從來不哭, 那時她坐在飛機上不吃不喝,一聲不吭臉貼著漆黑的窗口,但腦子已是歇斯底裏, 幾近瘋狂。 此刻抱著妹妹, 她懂她, 兩人都是為了哪個男孩。那時姐妹兩都得在兩種殘忍裏選擇一種殘忍, 她們都自然而然的選擇了那個正確和必然的殘忍,離開他,她們各自都有太絕對的緣由,但都知道她們的抉擇對他是不能言喻難以承受的傷害。那時中國去美國的航班不多,機上的人也不多,去的人都沐浴著陽光的燦爛,隻有這姐妹兩先後渡過了漫長黑暗。
眼前的彭萌深秋裏穿著一件白色粗布襯衣,深藍布褲,一件深藍色毛呢大衣折掛在倚靠上,厚密烏黑的頭發盤挽在腦後,襯托著一張鴨蛋型光潔雪白的臉。麵對咫尺外端坐的彭萌,除了成熟高遠沒有發現其它的變化,當然這種成熟也包括更為豐韻一些,但整個兒還是那個熟悉的,動作和說話都輕漫柔婉的女孩。高遠很難把她和人們口中的那個事業有成大姐大似的人物聯係起來。他覺得她今天看著自己時的眼光明顯的有些異樣,想專注卻又躲閃。高遠心裏想, 難道她要提起往事, 要解釋什麽嗎, 按道理她應知道這沒有必要的?
眼前的高遠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了的棗紅長袖絨線衫,一條藍色牛仔褲,粗硬濃黑的頭發有點不情願的隨主人的意願向前斜倒。十年了,彭萌想,和那時倔強憤青遮不住茫然無助的高遠比,此時的高遠隻剩下了平淡和安穩,但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無情,他的世界正麵臨又一次的崩潰瓦解。
高遠先開了口,小念念還有孟畦都好吧?彭萌答道,他們都好,念念都上四年級了,學習好,也很懂事,孟畦也還好,回國來環境確實對他來說好適應一些也寬鬆很多。彭萌沒多說下去。麵對高遠她得保持鎮定, 忍住眼淚,要想好如何切入主題盡量減少對高遠的劇烈震動。
下意識裏她居然這麽開了口,高遠,你好久沒提紀雪了?還沒等高遠回答她又道,你有沒想過如果紀雪離你而去?高遠沒想到彭萌約自己到機場會談到紀雪,脫口說到,隻要這是她樂意的選擇。說完這句話,高遠覺得一絲不對勁,再看彭萌她已是淚流滿麵。
高遠怔怔的看著彭萌,一句話不說,也不問,就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額邊太陽穴處嘭嘭跳動。耳邊彭萌斷斷續續的說道,半年前紀雪因胃痛被查出胃癌,兩個月前病情突然惡化住進了醫院,她從醫院給你們程海藍院長寫了一封信,主要是讓他想辦法盡量瞞住你,並托他照顧你...找個好女孩照顧你。她說你會生她一段時間的氣,認為她和別人好了,但時間長了你會淡然些,她想不出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她相信時間能輕緩一切,隻願自己能拖長些時間...,盡量....讓你晚點知道她的離去。
高遠眼前一片黑暗,一股熱流堵住了胸口, 心問老天, 為什麽啊,為什麽? 但張了嘴卻說不出喊不出, 恍惚中看到彭萌站起來走近他, 一手抱著他的頭, 一手揉著他的肩, 對著他的耳朵不停的說著, 高遠你要堅強, 你是堅強的, 你是打不垮壓不倒的, 堅強啊高遠...... 。
高遠長噓一口氣, 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她現在在在哪? 我要去找她! 彭萌輕聲道,她住在巴爾的摩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這段時間在做第三階段的化療, 情況很不穩定。你們陳海藍院長收到這封信後馬上用特快專遞寄給我, 問我怎麽辦 我說先看看治療情況, 說不定胃切除後有緩和甚至痊愈的可能, 那時在告知你可能更好. 沒想到...... 已是晚期. 海藍把這封信留給了我, 說將來這天到來時由我轉給你。
小桌上的那張布滿折皺的紙, 行行字墨有些地方已成片片模糊水跡,麵對它, 高遠自言自語道, 為什麽? 為...什麽..., 說好了風雨同擔, 說好了生死與共, 卻要騙我, 卻要把我當做外人。聽到歐陽這麽說,彭萌心如刀絞, 斷斷續續的哽咽道, 因為你是個好人, 一個完美的人, 沒有人願意傷害你...但是你卻...,你卻一直受到傷害。高遠卻又開口自言自語, 都怪我, 我居然會往哪方麵去想, 我可恥啊。
彭萌輕輕給高遠擦了擦眼睛, 拿起咖啡杯遞在他手中, 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 看著他慢慢平靜了下來, 就坐回到他的對麵。 高遠, 紀雪正在進行第三階段化療, 這幾天非常虛弱, 我們一直與那邊有聯係,前天淩晨巴爾的摩打來電話,我們覺得這事不能再瞞你,也不能再耽擱。我們給你買好了後天的機票, 你飛洛杉磯後轉巴爾底莫, 你那個叫郝東雲的學生會在洛杉磯等你再隨你去東岸. 海藍說他會找人替你管實驗室, 他一個月前就幫你辦好了護照和簽證,都在這裏麵。 高遠這才想起一個半月前院長說有可能讓他隨他一起去趟加州伯克萊大學, 要走了他的照片。
彭萌遞給高遠一個信封袋, 說裏麵有你的機票, 是單程的, 有天你要回來, 也可能和紀雪一起回來, 我們會給你們買好票, 會歡迎你們歸來. 如果你們在美國發展, 我們會去看望你們. 袋裏有你的護照, 還有個封著的信封, 你保存好, 到美國後再打開。另外這件事彭虹知道,不能瞞她,你有她的電話號碼,她在美國隨時等你的消息。兩天後,高遠又來到了首都機場,飛機呼嘯著把他帶上了藍天。在昏暗靜謐的機艙內,高遠深深地陷入了往事。
大妹子,俺就是不擅長人物的打扮,你這一說俺立馬就覺得你說得太有道理了。嗬嗬,自己的短處有待於別人來幫助自己重新認識。謝了!
按照小說中人物的服裝配色穿衣服一定很幹練。
藍超藍,午夜藍,常常熬夜的俺不禁亂聯係。謝謝超藍!
你一鼓勵,俺就得寸進尺的想,以後寫出好故事讓紅塵變成有聲讀物!
謝謝你的鼓勵,使我有勇氣再看一遍。 嗬嗬, 英雄所見略同, 好看!但說實在的, 我這幾天總在想,自己喜歡,別人不喜歡,就有點不靠譜。 但願你沒騙我,鼓勵我朝不靠譜的方向滑去。
Sure, thank you, you made my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