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旁晚,聽完紀雪和冬雲的哭述,高遠知道紀雪闖了大禍,對科研和教學來說這都是一個無以彌補,無法推脫,極其嚴重的事故。但高遠沒有因這件事的發生而慌亂,甚或對紀雪有一些責怪,相反,在他的內心深處似有一絲弱弦被紀雪的行為所觸動。他能夠感知此時紀雪的身上背負著相互矛盾的雙重自責,所以他對紀雪說,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下麵的工作我會和院長商量。紀雪說我要寫份檢討報告交給院長。高遠問,紀雪,你信任我嗎?紀雪含淚狠勁的點頭,高老師我信任您, 但這件事我應負全責。 高遠說你要真的信任我, 就應相信按我說的方式來處理比你想要做的更恰當。 冬雲和紀雪對視了一下。 高遠又對冬雲說,你多陪陪紀雪,紀雪這休息好了後先和你一塊做實驗,不要理會任何人的問題或質疑,我是這個課題的負責人,你們倆要相信,我會用最好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高遠立即和還在上海的程海藍院長聯係上,將基本情況告知了老板。高遠可以感覺到院長的震驚和承重,但院長並沒有做出任何責備甚或評論,隻是說他這兩天會盡快趕回學校。最後他若有所思的讓高遠不要回應任何與此事有關的評論,盡量避免因此事而引發任何矛盾,一切待他回來解決。
晚飯後高遠走出側門,又順著那條渠邊小路走了很遠。寒冬已至,天黑的早,寒風吹打著路邊僅剩樹幹的小樹林,嘶嘶哨哨,腳下沒化散開的積雪沙沙作響。高遠知道事情的嚴重和隨之而來的必然的嚴重後果, 但走在這條無盡的小路上,他還是一如往常那樣,走入記憶裏天泉河邊那條彎延細長的小道,看著那個惶恐憂鬱的少年,看著他飽含期待和幻想,在漫天烏雲裏沿河而上,而後又失魂落魄,被狂風暴雨衝刷在泥濘裏順流而下。在高遠的記憶裏,憧憬和絕覺不過如此,所以在他以後的生活裏他很少再被期望所感動,被失望所觸動。沿著那條小道,汩汩天泉河匯入滔滔揚子江,經過風雨,曆過生死,走出了一個不驚不悔的男子漢。
高遠回到辦公室時已是夜裏10點多鍾。他已理出自己的思路並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坐下不久,就有人敲門,高遠應了一聲,請進,進門的是馬博。馬博轉身將門關上,坐在了高遠的對麵。聽說你已從上海回來,我來過幾趟,你都沒在,看你臉給風吹的,出去散步去了?高遠點點頭說出去走了一會。馬博看著高遠,單刀直入的問,這事院長知道了嗎?高遠答道,他說這兩天回來。馬博說,雖然你對我有保留,但我好人做到底,高博,除了院長沒回來,所有的人都知道此事了,不說太遠,就是這幢樓裏,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你知道這件事的性質和後果嗎?高遠笑了笑說,會坐牢嗎?馬博沒有笑,反問了一句,你坐過牢嗎?高遠說我坐過。馬博有些激動,站了起來,紅著眼睛走到了高遠的身旁,我不管你以前幹過。。。經曆過什麽,但現在,我,我是。。。我知道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定非常難。高遠本想問一句你還知道什麽,但嘴角動了動沒開口。馬博走到高遠的麵前,半跪伏身,將頭埋在了高遠的膝腿上,鼻泣著抬起了頭,高遠,我知道我愛你,也知道你不愛我,這都無所謂。我們經曆了同樣的年代,無論別人說什麽,我想你自會有你的緣由,我隻是希望你好,這一點你不要懷疑我。
高遠有些感動,慢慢把馬博扶起身來,我很感謝你的信任,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會處理好的。馬博看著高遠,這事不是因你而起,我看過你們的實驗方案,並沒有任何差錯,這件事應主要由紀雪承擔。差錯出在她身上,你不因該全攬到自己身上,現在已有人衝著你在閑言惡語的造輿論了,你要是個男子漢就應該以事業為重,據理力爭化解此事。
果然如馬博所說,早已有人將此重大事故反映到了學校甚至教委,並傳出了高遠曾經入獄的不光彩的一頁。一時間關於高遠,關於紀雪,關於高遠和紀雪的傳聞甚囂塵上。用常人的眼光看,無論是善意,惡意或僅是旁觀的人,都感覺到了那股巨大的壓力。 這股壓力等到院長回來後學校和院裏有一段時日並沒有動靜,而越是顯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學校在等院長的意見,院長好像也在等著什麽。就這樣過了約有一個多星期。 這天,院長找到高遠,對他說南大生物係的主任是他在美國時的師弟,來邀請函想請他去參加幾個研究生的畢業論文答辯,並商討一下互派聯合培養生的事。院長說他實在走不開,已通知對方讓高遠替他去一趟。高遠問院長,這次事故全是因我的疏忽而致,你們不會處理紀雪吧?院長笑了笑說,這個擔子全由你扛,紀雪不會有問題。
高遠臨去南大時把紀雪找到辦公室,說他已經把她的新課題報給院長了,不久就應通過,讓她先和郝冬雲做實驗,再等幾天後開始做自己的論文。紀雪看去還是有些疲憊和不安,聽說高遠要去南大幾天,馬上問高遠,不會是把你調到那邊去吧?高遠說是去參加論文答辯委員會的工作,又說其實在哪裏或幹什麽都是一樣,讓紀雪放心。紀雪猶猶豫豫的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十點多鍾高遠離開辦公室,回到宿舍準備明天出差的衣物。進門不久,就聽見有敲門的聲音。高遠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趕緊將門打開。紀雪站在門口,高老師,我能進去一會兒嗎?高遠說歡迎你呀,把紀雪讓進了屋裏。紀雪穿著一件駝色長大衣,圍著那條紅色的長圍巾, 黑亮的長發粗散下披,瓜子型的臉蛋被冷風吹過白裏染紅。 她站在那裏看著高遠把沙發上放得滿滿的衣服雜物挪走,騰出地方給她坐,就覺得這雜亂無章的房間的主人不應該是高遠。高遠衝紀雪笑笑說,房間很亂,早想要清理,一懶惰就成了這樣。你坐下吧,郝冬雲咋沒和你一起來啊?紀雪淡淡的笑了笑沒回答卻問道, 高老師, 您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您知道我的感受嗎? 高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找了一瓶水遞給她。說你還是不信任我。 紀雪說信任應是相互的。 您是老師, 是我的導師, 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該我承當的就應由我來承擔,您也要相信我能夠承擔得好。 高遠聽了笑了笑說, 有好多的重擔都等著你們去承擔, 你聰明勤奮,往遠看一定會有作為。紀雪道,什麽叫作為? 高老師, 我想好了, 您是我的導師,這件事我現在聽了您的, 如果您因此受累,您有最壞的打算, 我卻有最好的打算, 無論如何,無論您到哪裏我都會陪著您,即便您教不了書去做工人, 我也會做一個好工人。紀雪雖然小高遠近十歲, 但她也經曆了那個世事難測的年代,隨著他的父母的起落下過農場,去過山溝裏的三線工程。這次出事後,她竟聽到傳言說高遠曾經坐過牢,所以此時的她異常敏感。 高遠下意識看了一眼紀雪, 紀雪, 你好好讀書,好好的完成你的論文,然後出去完成博士學位, 以你的聰明才智貢獻人類, 這是你應走的路。你聰明,但有時有些多愁善感,這是你的弱點。 高老師, 你真覺得這是弱點嗎?高遠道, 這應該不是弱點,人少了這一麵或許是個缺憾, 但對於行事執作的人遇到了自認應該認真的事時, 隻有學會了掌握和控製好情緒,才能更成熟和穩強。 紀雪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高老師, 不早了,您明天要出門, 我該走了, 但我還是要說,我長這麽大還真沒遇上該執作的事,但這次如果有什麽事發生, 我會執作到底。 紀雪是盯著高遠的眼睛說完最後那一句話的。 出門時已是深夜, 高遠把紀雪送回到她宿舍門口, 兩人都沒怎麽開口。
嗬嗬,真真是受之有愧,早已停筆了。看來隻有等到所有的事都幹不了了再來幹這件值得佩服的事了。謝謝你來,喜歡看你引介的歌詞。
歲月悠悠,長河綿綿...
期待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