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要有光

人剛成為人的時候，所有發熱發光的物事：太陽，月亮，星星，閃電，火山等等，都是神一樣的存在。火和光對於人類的意識產生，心智開發至關重要。不難想象，學會用火的人心中的那份狂喜，那份自豪：我跟神一樣，我是萬物靈長！

趕緊回來，還說小時候的事情，這揚長避短的道理我當然懂。那時還沒有電，用的煤油燈。煤油燈有大小，小燈的燈芯就是一根棉繩，大燈的燈芯卻是條帶子，卷作筒狀。一般照明隻用小燈，隻有老媽備課，改作業時才用大燈。我們兄弟也圍著老媽的桌子，借“光”做功課。大燈燒的煤油是學校辦公費賣的，這讓村裏的孩子們非常羨慕。他們很多連小燈都點不起，照明用的是鬆明。

說說這鬆明。老家有連山連坳的鬆林，鬆樹長到合抱，就可開割，收集鬆脂。用刃口呈“Ｖ”形的專用鑿子在樹身鏟倒“人”字深痕，深達木質，再安一小碗收集滲出的鬆脂。跟割橡膠嘩嘩直流，片刻滿碗，還必須得用特殊的“止血劑”才能止住不一樣，鬆脂很粘稠，滲出很慢，要好幾天才有半碗。鬆脂可提取鬆節油，剩下的鬆香用途也很廣。

割過鬆脂的傷痕，上麵的木質都吸飽了油，跟烤肉一樣的顏色，用砍刀砍下來就是鬆明。點鬆明是用火籃——海碗大的鐵絲籃子。鬆明燒起來火苗雖旺，到底明滅不定，一般照明還好，看書比較傷眼睛。還有就是煙大，掛火籃的屋角總是黑呼呼的，據說最好的墨就是鬆煙做的。

鬆林還有一個好處：鬆濤。這是最迷人的聲音，這麽說吧，我覺得世界上的人分兩類：聽過鬆濤的和沒聽過的。

記得當時一對大號電池要五毛錢，大約是老媽半天的工資，所以一般走夜路都是摸黑走。其實就算陰雨天，也不會一點亮都沒有。田納西的一個山洞裏，導遊關了所有的燈，讓我們感受一下絕對的黑，那是相當的恐怖。走夜路的訣竅：黑泥白石亮是水，千萬別一見亮就大腳的踏。

現在的城市，夜裏燈光亮成一片，星星隻剩得冷冷清清三五顆。還是女兒剛上學時教的：這叫光汙染。人還好了，星星沒了就沒唄。鳥兒們可就遭罪了，失眠的夜裏，總聽到它們整晚整晚的叫個不停，也不知是不是在懇求：人啊，關燈讓我們睡會吧，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