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頭

即興隨筆,題材不拘,但講的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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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的社會主義就像一個留了長辮子穿西裝的人

(2010-07-16 10:04:03) 下一個
    上周有幸在世界周刊上讀到陸小寶先生「在哈佛大學畢業 典禮上感悟人生」一文,很有感觸。哈佛大學固然有其成功之處,但世界上的事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陸先生有此感悟和他自身的理念與修養不無關係。陸先生來自大陸著名學府清華大學,我也來自大陸。我們的共鳴和我們共同的經歷有關。有人說,認識中國要到外國,認識外國要回中國。我非常贊同這句話。
    記得剛來美國時,在電視上看總統發表國情谘文,講到精彩處往往有人起立鼓掌,但極少見到兩黨領袖及全體議員一同起立鼓掌的場麵。這對於習慣了見到「一致通過」、「堅決擁護」場麵的人,可說是稀奇。更讓人吃驚的是,總統剛講完,就有人發言指出不能苟同之處。對於貴為一國之尊的總統,居然可以如此之大不敬,令我不可思議,為此特地給世界日報寫了一篇稿,可惜未被採納,大約認為我少見多怪。
    我為什麼喜歡陸先生的文章呢?因為他雖然在講美國的事,指出的卻是中國目前最缺乏的東西。毋容置疑,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經濟上已取得長足進展,物質上比從前豐富多了。從政的升了官,經商的發了財,讀書的得了一連串的學位和職稱,那麼榮華富貴以後還有什麼追求呢?
    前不久在網上看到國內有些富人感到寂寞,甚至想自殺。對於一切錢能買到的,他們都沒有興趣,唯一剩下的隻有性事。物質上富裕的人精神上居然倒退到接近動物的地步。最近一位朋友從大陸回來講起一件小事。他的老同學偕夫人和兒子請他吃飯,席間因上菜速度慢,老同學的兒子,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居然當眾訓斥垂手侍立的服務員。在這種場合下的服務員,決無和顧客爭論的本錢,向這些處境可憐的人發威,這是一種什麼心態?在我生活和供職的矽穀,百萬富翁比比皆是,十多年來我從未在餐館看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類似的事。至於為官的貪腐,老百姓已經見怪不怪,這個社會怎麼啦?
    社會風氣的變化是離不開黨風的,而且黨風開社會風氣之先。平心而論,共產黨在取得政權之前一無所有,憑什麼取得老百姓的支持和激勵士兵英勇作戰呢?唯有靠自己的優良作風和正確的政策。可是時過景遷,一旦勝利了,一切都可以通過政權和特權獲得,優良的作風沒有必要了,政策也不必顧及那麼多了,一切以自身的利益為重。現在的共產黨員,還有幾個想到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由這樣的黨領導的社會又會有什麼好的風氣?傳統的道德觀念被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運動破得蕩然無存,新的又沒立起來,現在的中國在精神上極度貧乏。
    比爾蓋茨的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雖大富卻不追求大貴,眼睛裡看到的卻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可怕的種種不平等現象。我想正是他的財富才使他認識到這個「可怕」,而且感到很遺憾自己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明白了這些。擁有大量財富的人,想到回饋社會;科技領域的風雲人物認為人類取得的進步並不展現在科技的發現和發明上,而是如何利用它們來消除不平等,這是何等的情操!是不是[高尚的,純粹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他沒高喊解放全人類的口號,但他想到的卻是被遺忘了的人群。在這裡要說明,我並不認識蓋茨先生,也不了解他在微軟的所作所為,我所講的隻是就他的發言而論。也許有人會說就言論判斷人不可靠,陳良宇也曾冠冕堂皇地要反腐。但是陳良宇們有其又做婊子又立牌坊的動機,比爾蓋茨有此必要嗎?事實上他已經為慈善事業捐了不少錢,而且有計劃將要捐更多的錢。
    前些日子在網上看到溫家寶總理自己撐傘的照片。許多人接著在網上接著公佈了不少「公僕」們讓別人給自己打傘的照片。一個個都是不可一世的氣度;甚至還有讓二個帶紅領巾的孩子替自己打傘的。我沒有親見戰爭時期共產黨的作風,但聽說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位團長夜訪民居要求借宿,由於態度生硬,老大娘拒不開門,硬是把他關在外麵凍了半夜才放進屋. 這事據說傳到了毛澤東耳裡,他大聲稱讚老大娘,說她代共產黨教育幹部。我相信這個故事很可能是真的,在一切取決於老百姓的年代,民心的背向是決定成敗的。但是取得政權以後,事情就不一樣了。自來在中國人的腦子裡,官和民是不一樣的,民貴君輕之說從未成為社會的主流意識. 基於這樣的民意,自稱為無產階級先鋒隊的共產黨在大陸建立的是一個官本位的等級森嚴的社會,這個等級製度確立的不僅是待遇,而且包括人的尊卑,這就是「中國式的社會主義」。在這社會裏,一個人的社會地位、相關的禮儀如果沒有官位的參照,簡直無法確立,所以才會出現「處級和尚」、「科級尼姑」這樣的尷尬。記得有篇報導,克拉馬依某地禮堂發生火災,疏散人員時竟有人喊「小朋友別動,讓領導先走!」我想這位喊領導先走的人自然也在先走之列。可憐的是禮堂裡的孩子們,他們的生命怎比得上「領導」們尊貴,誰讓他們弱小,無助,自然隻有燒死的份了。這裏人們看到的不是尷尬,而是殘酷!
    在位時的風光和權勢不說,即使離職或退休了,我敢說這些「領導」們的待遇也是世上少有的。敢不敢如實公佈在職「勤務員」們的財產,以及他們離職或退休以後的生活待遇呢?他們手中掌握了巨大的權力,人民為他們支付了一切,卻無權知情!不僅生前,就連死後也照樣等級森嚴。君不見八寶山公墓裡,生前的等級和榮耀一樣地帶到死後。你能說這些人是他們宣稱的「人民的勤務員」嗎?文革前有張很有名的照片,拍的是國家主席劉少奇接見掏糞工人時傳祥,劉對他說我和你隻是職務不同,都是為人民服務。照片和話語確實感人,但通過製度固化了的事實卻完全是另一碼事。我到過華盛頓的阿靈頓國家公墓,看不見如此巨大的反差。那裏入葬的隻有作戰部隊的陣亡將士和曾在軍中服役過的少數政府高官,如果不符合條件,就是總統日後也沒有資格入葬。美國的開國元勳、第一任總統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也葬在這裏。獨立戰爭期間,他是總司令,打下了江山,卻不坐江山,而是悄悄引退回老家經營農莊。後來他在美國立國後的第一次大選中當選為美國總統,之後,又連任一次,但他堅決拒絕蟬聯第三次,由此建立了美國曆屆總統任期一般不超過兩次的慣例。在菲律賓有座美軍二戰陣亡將士公墓,所有的墓都是同一規格,因為軍銜是生前的事,反法西斯戰爭中為國捐軀的軍人到了天堂,在上帝眼裏都是兄弟。自稱信仰馬克斯主義的無產階級先鋒隊和信神的美國軍人在對待自己生前身後的地位和榮膺的態度上居然有這麽大的不同!其實說穿了很簡單,馬克斯主義隻是個掛著的「羊頭」,實際上販賣的是封建宗法觀念,已經發臭了的「狗肉」。「勤務員」們常說自己身後要去見馬克斯,在馬克斯身邊的中國同誌想必都是按照早已在八寶山公墓裏安排好的等級入座的。對此,不知馬克斯看了會作何感想。從「先鋒隊」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的馬克斯那裏沒有普通中國老百姓的份,甚至沒有普通幹部的份;倒是上帝那兒好些,那裏有人們向往的溫暖和平等。很明顯,親民秀騙不了老百姓,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皇帝的新衣”,製度和政策才是根本的。
    柯瑞 (John Kerry,麻州民主黨參議員,2004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敗於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小布什)出席哈佛的畢業典禮一事在一個「人人生而平等」觀念深入人心的社會本屬平常事。競選總統失利大約和辦公司倒閉或者演出不成功沒有太多的區別。總統落選人和當選人的差別也隻在所得選票多少以及造成選票差別的競選策略和施政綱領的不同,他們還是普通人。大多數老百姓的這種觀念使得他們不可能有別的念頭,即使要擺譜也沒人賣帳。三年前我和太太去紐約,她的同學住處靠近前總統克林頓家。是克林頓卸任以後買的一棟帶花園的房子,座落在普通居民區,和周圍的房子沒什麽兩樣。有便衣警衛,但躲在院子裏,你不敲院門他就不出來。我們在院外張望了半天,就是不相信這是卸任總統的住宅,直到看見警衛,並親耳聽見他說前總統克林頓就住在這裏才相信。在鎮上的圖書館,人們看到希拉利在辦理借書證。這些事自然也隻有我們這些領教過「勤務員」的威風的人,才認為是新聞。
    中國是一個有三千年傳統的封建國家,封建的文化和意識形態充斥方方麵麵,可說是根深蒂固。不知怎麼搞的,從1949年起「反帝反封建」的任務就變了:「反帝」不斷,「反封建」不見了。倒是林立果講了實話,他在「五七一工程紀要」裡稱這個社會是「社會封建主義」。林雖是失敗者,但他的觀點絕不孤立。上了年紀的人該還記得文革期間的江青。三十年代上海灘上的三流演員一時間成了六十年代中國政治舞台上的一流演員,她不但處處以無產階級自居,而且把一切不良習俗、觀念一概斥之為「資產階級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仔細一想很簡單,大約和阿Q不準別人講「光」甚至「亮」一樣的道理。一個搞「社會封建主義」的政黨怎麼敢真正反封建呢?麵對社會上大量的,矛盾的,不能自圓其說的現象,於是又有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一說。何必羞羞答答呢,難道大量的童工,黑窟,隨處可見的貪汙腐敗是社會主義嗎?與其說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莫如說是資本主義初級階段。人們知道資本主義初級階段是什麽樣,但誰也沒有見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什麽樣.
    蓋茨、柯瑞和華盛頓是資本家和資產階級政客,可說是典型的資產階級人物了吧。但是我們在他們身上卻看到一些值得「無產階級革命家」們學習的品德。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其實說穿了很簡單,我們的那些「無產階級革命家」們其實大多是一些滿腦袋“打江山,坐江山”的農民,很少有貨真價實的以「解放全人類」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宗旨的共產黨人。如今他們與時俱進,換下了袍子,穿上了西裝. 但如果再換回袍子,底下擠出來的不僅僅仍然是個「小」字,而且還有地地道道的「封建」兩個字。
    在人類社會發展中,資本主義社會是比封建社會進步的。前些年有人提出要全盤西化,這觀點受到官方的批判。我們若不談口號,隻講現實問題,不講全盤還是部份,事實上一個成熟了的資本主義社會,儘管還遠未達到完美的程度,還確有不少地方,包括物質的和精神的,值得中國式的「? 」社會學習的。這是我們從大陸來的人經過比較以後得出的結論,也是我從陸先生文章又一次深深感受到的。不知陸先生意下如何。
    中國式的社會主義就像一個留了長辮子穿西裝的人,自稱已經與時俱進了。但既然穿了西裝,又何必還要保留那根又臭又長的辮子呢, 即便那是祖宗留下的「國粹」,也讓人怎麼看都不協調。辛亥革命後,很多遺老遺少對剪辮子如喪考紕,據說是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動不得的。到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大大小小時髦的官員們仍然對這根辮子情有獨鍾,拒絕政治改革,不僅因為它是受之於三千年的封建「父母」,還因為它是自己安身立命的依據,剪了辮子日子沒法混。何必拘泥於名詞和概念呢,對於芸芸眾生而言,好壞是實實在在的,物質上和心靈上都可以感受到的。讓我們把什麼主義什麼黨留給政客和黨棍們去喋喋不休吧,我們要看的是事實。與時俱進是好的,但偷梁換柱可不行。起碼現今的民意已經長進到“皇帝的新衣”再也演不下去的時候了。本文發表於世界周刊1221期(8/12/2007).此處 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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