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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鳴:證明(獲五大道文學小說三等獎)

(2005-01-18 10:05:02) 下一個

證明(獲五大道文學小說三等獎)

作者:魯鳴

  一
  我的好友、美國亨通公司A城分公司執行副總裁明亮,從瑞士出差回來途經紐約時因強奸從前的美國女友諾拉,被逮捕了!
 明亮是屈指可數在A城電視台亮相過的華人,華爾街日報登過他的事跡,因為他在鹽湖城冬奧會上替公司弄到一大筆買賣。他有個漂亮得讓人羨慕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如果他這次罪名成立,可要身敗名裂了。
  警方要明亮用50萬美元做擔保,讓他庭外等待被起訴。他一時拿出不出這麽多筆錢,打電話向我求救。我沒想到他竟然衝動到如此愚蠢的地步。
 “你怎麽回事?”
 “別提了。請你快來救我,好嗎?”?
 我在曼哈頓工作,一下班,立刻趕到明亮被拘留的警察局。他臉色鐵青,兩眼發紅。
 我跟他握手後,便直截了當:“你真強奸了諾拉?”
 他歎了一口氣,沒回答我,可其表情和眼神已告訴我,他肯定幹了那件蠢事。
 “你怎麽向你妻子交代!”
 “我妻子還不知道。我所有的股票和其他帳號的錢,加起來有42萬。我在這上網操作,已把它們兌現,直接匯到警察給我的庭外擔保的帳號裏了。我沒動用我和她的共同帳號。”
 “可她早晚要知道的呀。”
 “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
 我沒有8萬儲蓄。要把他弄出來,我隻有動用可隨時借錢的房產抵押貸款。我實話實說,問他怎麽還錢。
 “隻要我能出去,就立刻還你。我在瑞士銀行有一筆存款,但不能上網操作匯款。”
 “你是被告,打官司還需要很多錢呀!”
 “我不請律師。”
 明亮的回答,讓我不理解。我目不轉睛看著他。
 他臉拉得很長,無可奈何心痛地說:“這,我現在沒法對你說。”我明白,此刻說話不便。
 第二天我請假半天,開車到銀行,在房產抵押貸款上借了一筆錢,存進帳號,然後按警方要求請銀行開了一張Bank Check的支票,把明亮擔保了出來。
 一上車,明亮一把握住我的手:“謝謝你!哥們。我會報答你的。”
 我憂心忡忡問他:“你下一步怎麽辦?”
 他定了定神:“我已想好了。但我不能告訴你,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幫助了我擔保。萬一我失蹤了,警方也許會詢問你。我不能連累你,讓你有心理負擔。這樣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小館子,吃點東西,喝杯酒,算是告別。以後恐怕再也見不著你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有點緊張恐慌,嘴唇有點抖索。“失蹤?你不會尋短見吧?還是要潛逃?”
 “放心吧,我不會尋短見。否則你的 8萬美金就泡湯了。”
 我開玩笑:“等你把存在瑞士銀行的錢取出來還我,再尋短見還來得及。”
 我的話提醒了明亮。他看了看手表:“我們先去瑞士銀行曼哈頓營業部取錢。”
 明亮取完錢,我們進了一家中餐館。坐下後,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大信封,裏麵裝有還給我的錢。“對不起,我現在隻能給你現金。我們分手後,你馬上去存,別丟了。”
 我把那大信封放進我的包,抬起頭注視著他:“你這樣聰明的一個人,你怎麽幹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我認識他從前的美國女友諾拉。他的往事,我都知道。當年在北京我還請他倆吃過飯。兩人分手後,明亮還到我那裏動情地掉了淚。我無法理解,事隔十幾年了,他為什麽要跑去找諾拉並強奸了她?
 明亮麵色悲哀:“當時我瘋了。”
 服務員送上了啤酒。我拿起一瓶啤酒遞給他,他一口氣就咕嚕咕嚕喝下了半瓶,抿抿嘴,和我一起回憶往事……。
  二?
 明亮在北京讀研究生時認識了他所在學院裏的留學生諾拉。諾拉向他請教中文,他向她學英文,練習口語。明亮是學院裏有名的帥哥,會拉風琴,歌唱得很迷人。很多女同學都喜歡他。很快,諾拉愛上了明亮。
 明亮就讀的學院有“聯合國”之稱,各國留學生很多,中國學生和外國留學生交朋友是很普通的事。明亮和諾拉來往沒讓人覺得有什麽特別,尤其是諾拉長得不漂亮,戴副近視眼鏡,有點發胖。起初,沒人認為他和諾拉兩人是在談戀愛。
 的確,明亮開始並不想和諾拉談戀愛,但願意和她來往。諾拉善良,很聰明,中文說得很標準。明亮一直想找一位英語是母語的人練口語,而諾拉很熱情地陪他說英語,不象一些外國留學生更願意跟明亮練中文。
 諾拉不是很典型的美國女孩,性格內向,很溫柔順從。特別她是基督徒,非常有愛心,常助人為樂做好事,這在上世紀80年代末的中國已不多見。明亮誇她真是美國來的活雷鋒。
 有一次,諾拉上街碰到一個老頭中風,她叫了出租車,送他到醫院後,又留下來照看,直到老頭家屬來到醫院。第二天,諾拉心裏還是老惦記著那老頭,心不守魂,又買了水果去看望老頭。
 明亮聽她講了這事,很感動:“若是中國女孩,把他送到醫院就很不錯了。你不但留下來陪他,還又去醫院看他。這老頭真是有福,碰到了你這樣的好人!”
 諾拉用手推推眼鏡,“如果你碰到這事,難道會視而不見嗎?”
 明亮被她這樣一問,有些發窘:“當然,我會盡力的。可你一個女孩子,照看大小便都失禁的中風老頭多不容易。”
 明亮有時覺得諾拉對人太有愛心有點傻,但和她在一起很開心。在認識諾拉之前,明亮曾和一位中文係女生要好過。那位女生處處要求男女平等,可又總要求明亮讓著她遷就她,明亮很不理解,覺得中國女人在“婦女能挺半邊天”道路上走了邪門,自相矛盾。和諾拉交往,他就沒這感受。諾拉說,“基督徒認為,男人是頭,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當兩人有不同意見時,諾拉都是聽他的。如果是原則問題,諾拉總是耐心跟他講道理,從不跟他吵,說話慢條斯理,或等明亮情緒過了再與他談,讓他心服口服。
 這樣一來二去,明亮不知不覺愛上了諾拉。她的不漂亮不再是他的心理障礙,他甚至認為她的胖恰到好處,是難得的豐滿。
 那時候,中國男女談戀愛有性生活已不是新鮮事。而且,咱們中國人一想象美國人談戀愛就是好萊塢式的立馬上床。明亮腦子裏也有這種想象。他第一次吻諾拉時,舉動就很大膽。那是一個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兩人在北海公園裏一個沒人亭子裏。明亮向諾拉承認,他愛上了她。
 “真的?我太幸福了。”諾拉興奮地摟住他。明亮吻她,撫摸她的乳房……。諾拉快樂呻吟著,可眼淚卻流了下來。明亮不明白那是怎麽回事,一走神,一下子失去了性欲,他歎了口氣。
 諾拉把剛才因親熱而放在一旁的眼鏡戴起來,捧著明亮的臉:“你怎麽啦?”
 男人在想做愛時失去雄風,心理很受挫。明亮掩蓋自己的掃興,反問諾拉:“你怎麽流淚了?”
 “我為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而羞恥。”說到這裏,諾拉很不好意思。
 明亮絕沒想到一個當代美國姑娘居然這樣保守!他睜大眼睛,想把黑暗中的諾拉看個真切。諾拉被他看得緬腆起來:“幹嘛這樣盯著我?”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個真的美國人。”
 “美國人並不都是一個樣的。我們基督徒和非基督徒有很大的不同。”
 在這之前,諾拉常給明亮傳道,但他並沒有把那些道理和自己的生活聯係起來,隻是諾拉在飯前禱告結束時,他也跟著說“阿門”。此時,明亮意識到他和諾拉的愛會因她的信仰而有不尋常的故事。
 第二天兩人在校園裏湖畔見麵,諾拉向明亮講述了她的過去,讓他大吃一驚。
  三
 諾拉父親是政府官員,母親是人類學家。父母都是基督徒。諾拉有個哥哥,比她大9歲。哥哥青少年時期吸毒,看色情圖片雜誌,偷偷把女孩子帶回家鬼混。為了慎防父母發現其不良行為,哥哥把色情圖片雜誌藏在諾拉的臥室裏,把女孩子帶回家時叫諾拉在客廳守住。若父母回來或有人來,諾拉立刻敲哥哥臥室的門。
 ?可憐的小諾拉發現了那些色情圖片雜誌,從4、5歲起就瀏覽它們。哥哥和女孩子在臥室裏發出的快樂叫喊聲刺激著她年幼的心靈。她好奇極了,發生了濃厚興趣,偷看女孩子和哥哥的做愛。她模仿圖片雜誌裏裸體女人的動作,撫摸自己。
 ?父付脊ぷ鰨?誌?3霾睢8綹纈肱道?炅湎嗖釤?螅?偌由涎Щ擔??退?皇裁純商傅摹E道?淺9露潰?忠?慍閃慫?妥約悍⑸?叵檔氖侄巍T謁貧?嵌?目旄欣錚??吡ο敫?孔約海?惺鋇醬锪朔榪竦牡夭健?1歲時,有一次她把哥哥學打拳用的沙墩弄倒在地上,抱住它雙腿挾緊來回地摩擦下身,被母親碰上。母親為此和她談了很久,和她一起禱告,請求上帝的饒恕。
 ?諾拉從小隨父母去教會做禮拜,讀聖經。家裏吃飯前、睡覺前和起床後都要禱告。懂事後,她積極參加教會活動以減少自己獨處的機會:加入合唱團和夏令營,甚至到南美去傳教。高中,她在管教很嚴厲的教會女子學校寄宿讀書。在大家眼裏,她是恬靜聰明的姑娘,一個靈性進步的教會裏的姐妹。
 ?然而,隻有諾拉自己知道,性欲如潮在其身體裏奔騰,她渴望上帝拯救她的念頭很強烈。每當性欲湧來,她就衝到沒人的地方大聲叫喊:“魔鬼,你滾出我的身體!天父,請用你大愛的力量來戰勝我吧!”如果身邊有人,她就拚命地默禱。每次自慰,都讓她回憶起小時候的手淫,讓她陷入自責和罪惡感之中。教會裏從不討論性欲的問題。她隻有在每次的禱告中和上帝對話,幫助自己克製衝動。
 ?上大學後,諾拉把心思都用在學習和學校的查經班,過教徒的團契生活。她在語言上明顯有天賦,在大學裏成績很好。四年級,諾拉和查經班裏一個阿根廷留學生墮入情網。她竭力控製自己的情欲,隻限於親吻擁抱。但是,隨著感情越來越深,愛撫變得不可避免。男方家庭是阿根廷大富商。小夥子畢業後要回國繼承家產,接替父親職位掌管公司,想留在美國是不可能的。可當時阿根廷軍事政變,正在動亂,所有飛往阿根廷的航班暫停了,他沒法帶諾拉回去見家人。諾拉也猶豫是不是要最終嫁給對方,因為阿根廷是很不安定的國家,已軍事政變好幾次了。
 ?就在兩人最後一次約會打算結束戀愛的那天晚上,雙方再也按捺不住衝動,強烈的性欲像岩漿一樣奔騰而出。這個頭一開,兩人不但沒分手,反而更難舍難分,再也不能忍受沒有性生活的柏拉圖式的愛情。每次繾綣後,兩人都流連忘返。事後,諾拉都會禱告一番,企求上帝的寬恕。在非信徒看來,這是莫大的虛偽。可是,諾拉的確是極認真的。有一次,她特意和小夥子跑到加州一個教會去尋找心理輔導。其結果是失望的,除了當時心裏得到安慰,並不解決性愛的要求。對於教會來說,要過性生活就必須先結婚。因而,性欲一直困惑著諾拉。
 ?大學畢生後,阿根廷小夥子回國了,而她帶著這個困惑來到了中國。?
  四。
 ?諾拉講完自己的身世,兩眼含淚,對明亮說:“我想讓你知道這一切,因為我已不是處女。你們中國男人是不是很在乎這個?我常欲火中燒,如果沒有對上帝的信仰,我早毀了。你不知道,自從愛上你後,每次自慰我都想象和你……。我心裏矛盾,想和你做愛,可這違背我的信仰。”
 ?明亮那時已不是處男,他不在乎諾拉有過性生活,隻是他絕沒想到性格內向很溫柔順從的諾拉有過上述的經曆。她如此開誠布公地把內心見不得人的東西和他分享。他被她的真誠深深打動。如果說昨晚他對她承認已愛上她隻是對自己情感發現的表達,那麽此時此刻他對她的愛有一種升華──他要好好地愛她,要讓長相平平的諾拉比那些美女更幸福更快樂!他覺得他對諾拉的愛很崇高,超出了世俗。他激動地對諾拉說:“我一點不在乎你不是處女。真的。請相信我。我沒那麽封建。我要好好愛你。”
 ?那天陽光特別好,兩人坐在校園湖畔的綠椅子上,身上暖洋洋的。明亮摟著諾拉,不介意路過者中有認識他的人。
 ?這件事如風般地在師生中流傳開來。大家都認為象他這樣的才子帥哥和諾拉好,不可能是真心的,無非是想通過諾拉到美國去。平時對他相當器重的導師對他冷漠起來,連和他要好的兩個同學也懷疑他和諾拉好有不良動機。
 ?明亮為此心裏很冤。當時我在北京工作。他帶諾拉到我那裏玩,也想聽聽我對諾拉的印象。乍見麵,我對明亮愛上諾拉有些詫異。她相貌實在太一般了,甚至有點醜,不配明亮。我心想,憑明亮的才氣和帥勁,要找外國妞,在其學院裏怎麽也能找到一個比諾拉強的。
 ?我帶他倆到展覽路餐廳吃飯。這頓飯,吃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我們離開餐廳時,我已完全理解明亮為何會愛上諾拉。她實在是很出色的女孩子,非常聰慧又心地極好,中文發音標準得象播音員。弄得我有時都不好意思開口,因為我的普通話有很重的南方口音。我最後向他倆問了一個問題:“既然你倆愛得很認真,將來怎麽辦?”
 ?他倆對視了一下。諾拉說,她沒還想好這問題。她已寫信並寄了明亮的照片給父母。她父母提醒她明亮不是基督徒,但尊重她的愛情,並沒有反對,隻是打算來北京一趟。
 ?明亮脈脈含情看著諾拉說:“聖經說,基督徒要愛所有的人。你當然可以愛我。我要向你父母證明,我不比基督徒男人差。我要完全憑自己考托福和GRE去美國,用這點向所有的人證明,我和你好不是為了利用你到美國去。”
 ?我和他倆見麵後不久,諾拉父母就到了北京。他們挺喜歡明亮,隻是警告他和諾拉:不同信仰的人生活在一起會很難。
 ?為了解基督教,明亮星期天也跟諾拉上教堂,讀聖經。他很欣賞聖經裏做人的道理,認為娶基督徒做妻子,實質上就是娶一個賢妻良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他相信上帝的存在,但是他覺得自己做不了信徒,因為他沒法接受基督教一些基本的東西,比如瑪麗婭處女生下耶穌和耶穌死而複活。
 ?諾拉覺得上帝最終一定能使明亮成為基督徒,她相信神跡。因而,諾拉父母走後,兩人照常來往。期間,明亮考托福和GRE,首先錄取他的A大學資助他一年7千美元,他隻需拿出證明另有3千美元就可拿到簽證。明亮沒啃聲,放棄了這機會,一直等到他從B大學拿到全額獎學金,才告訴諾拉。
 ?諾拉興奮地一把抱住他:“太好了!祝賀你!8月份我們可一塊飛去美國!A大學錄取你後,你就應告訴我,我父母肯定會幫出證明的。你到了美國也用不了他們的錢,7千美元夠你用了,而且你可打點工。如果B大學不給你全額獎學金,你不是錯過了機會了嗎?”
 ?明亮一個勁吻她:“那我寧可不去美國。我要證明,我跟你好不是為了要靠你幫忙去美國。”
 ?這事,讓諾拉更瘋狂地愛他。暑假,兩人到中國各地旅遊。然而,7月底兩人回到學院第二次見麵時,諾拉向他提出了分手。
 ?“為什麽?”明亮目瞪口呆。
 ?諾拉一聲不響,眼淚嘩嘩流下來。任憑明亮怎樣問,諾拉還是不說話,一捂臉,說了聲“真對不起”,便扭身進了留學生宿舍。
 ?明亮騎著單車離開,腦子亂哄哄,他怎樣也弄不明白,兩人旅行玩得很開心,還去安徽拜訪了他父母。這次旅行中,兩人做愛了好幾次,而且回校後第一次約會兩人膽大包天又在他的學生宿舍裏做了愛。現在諾拉突然要分手,他想不通。一不留神,單車撞在馬路拐角處的木樁上,他從車上摔下來,左手拉了個大口子,血直冒。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流血疼痛,眼淚模湖了雙眼。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愛諾拉愛得很深了。
 ?在學校衛生院包紮了手後,他就到我單位找我。我看見他那副樣子,知道出了事,但沒想到是因為他的戀愛。他一見我,第一句話便是:“諾拉和我吹了。”
 ?“哎喲,我還以為你跟誰打架了呢?她動手了?”
 ?“哪裏。我太難受,不小心,騎單車摔了下來。”
 ?“要是到了美國她跟你分手,你開汽車還不把命也丟了。”
 ?“得了,這時候你還跟我逗樂。”說著,他眼睛濕潤,哭了。
 ?“我的媽呀,至於嗎?大小夥子。我要長得象你這樣帥氣,一定找個比她強百倍的!真的。我不是逗樂。”我瞧著他一臉痛苦,竭力安慰他。
 ?“正因如此,我吞不下這口氣。我陷得太深了。我弄不明白她怎麽突然提出分手。而且,我就要到美國去了。我想不通。她不就是個美國人嗎?如果她不是美國人,我不會向她練英文口語,也就沒有這場愛情。”他直搖頭歎氣。
 ?我住單身宿舍,室友是北京人,那天回家住了。明亮那晚就睡在他床上。我們聊了很久,把林林總總的事情和可能分析來分析去,兩人都無法弄清為何諾拉要分手。隻能猜測可能諾拉因和明亮做愛,違背了其信仰,罪惡感促使她選擇分手。
 ?我問明亮:“是不是你這小子不管諾拉的心理,隻顧自己開洋葷?”
 ?他既沒否認也沒肯定,“當然這種事,都是我主動。但是,如果諾拉有半點猶豫,我絕不會勉強的。你不知道,熱戀者很難控製住想跟對方融為一體的欲望。不過,我在旅行中第一次跟她做愛,是想證明自己的性能力,因為那次我們在北海公園親熱關鍵時刻我突然硬不起來了。她的確有兩次做愛後掉眼淚。我表態,若她有罪惡感,我以後一定克製自己。她搖頭。我們回來後,因為暑假我宿舍沒人,我們又做了愛,而且做完第一次我去洗了個澡,回來後她又親熱我,用嘴把我那東西弄得又很行了,我們又做了一次。”明亮臉上露出一絲甜蜜回味。
 ?我當時沒體檢過男女歡愛,對他羨慕得不得了。“行了,你小子夠可以了。想想吧,我20好幾了,還沒談過戀愛呢。而且,你將來到了美國拿個博士回來,象你這個的才子帥哥,中國的美女任你挑!”
 ?任我怎麽勸說,明亮仍挺傷心。第二天早上他告訴我,他一夜沒睡好。
 ?
  五?
 ?那年8月,明亮去了美國B大學。第二年,我也步他後塵,到紐約留學。
 ?我們常通電話。當他來紐約看我時,我們已3年沒見麵。他已結婚,帶著剛從國內娶過來的妻子一塊來。來前他說,我見過他妻子,故意不告訴我她是誰。我想總不至於是諾拉吧。一見麵,果然很眼熟,他妻子漂亮典雅。一介紹名字,原來她是電影明星Y!我在國內時看過她的幾部電影。?
 ?我頓時叫了起來:“唔哇,明亮,你小子也太有本事了,把大明星也搞到手了。”看著他倆幸福勁,我不得不服,命中不該有就不會有,命中該有自然會有。明亮這樣的愛情歸屬,理所當然。諾拉實在不屬於他。
  晚上,他夫妻睡在我的公寓,我要到隔壁同學處打地鋪。Y累了,早早先睡了。我和明亮在百老匯大道上散步,談這3年的經曆。
  我知道他來美後從沒見過諾拉,問他:“想不想見她一麵?”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隻想見一麵。我現在已判斷出她為什麽和我分手。但我還是想親自從她那裏得到證實。否則,總有這麽一件不了的事bother(他的原話,打擾)我。”
  “你的判斷是……?”我很想知道。
  “我在性生活上沒滿足她,與她所想要的相差太遠。”
  “你怎麽會現在才做出這判斷?”
  “我們這一代是在禁欲中長大的。在諾拉之前,我雖碰過女孩子,但對做愛本身懂得太少了。跟諾拉做愛,就一個姿勢到底,很快就完事了。難怪諾拉做愛後哭,其實她根本沒有得到滿足。她是基督徒,犯罪感又不允許她主動放鬆,更不會教我怎樣做愛。我當時真傻,還挺自鳴得意的。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可笑。”
  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想做愛是天生的,但怎樣做愛得好是後天經驗中得到的。我到美國後,看了不少做愛的片子,才知道以前自己真是一片空白。我的一個美國同學向我傳授經驗,他經常按摩鍛練性器官,讓它和身體其他部位一樣得到強壯。”
  這顯然有道理。我很好奇:“按摩鍛練?性欲來了怎麽辦?”
  “實在控製不住,就釋放掉。不就是自慰嗎?我想你已接受自慰是健康正常的觀念。”?明亮夫妻倆在紐約玩了好多天,我看得出來,他倆很恩愛。一個月後,他妻子發現已懷孕了。我在電話裏跟他開玩笑:“你已證明你挺強的,這麽快就有孩子了。”
  Y當時英語幾乎一句不會說,在B大學所在的小城裏不象在紐約可在華人社區裏找工作。明亮放棄了讀博士,拿著碩士學位很快在加州找到了工作。憑著英語好、才氣和相貌,這10年他換了好幾家公司,一直奮鬥到執行副總裁的職位,在A城郊外買了豪宅。
  我自己也已有妻兒,工作了好幾年。若不是這次他被逮捕,我都淡忘了他和諾拉相愛過。
  六。
  我和明亮從往事中回到眼前。坐在那個幾乎沒人的小餐館裏,我們都看著窗外。
  我很迷惑,把頭轉向他:“你怎麽會想到跑去找諾拉,幹出這樣不理智的事?”
  他目不正視我,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從瑞士出差回來,明亮需要在紐約停留一天到公司總部匯報工作。當晚,他本來想約我出來見麵,可沒想到在旅館咖啡廳裏碰到了諾拉!他開始沒認出她來。諾拉戴著隱性眼鏡,豐腴挺拔,頭發盤在腦後,一副貴婦人氣派。若不是諾拉先叫他,他也就和她擦肩而過了。
  “明亮,是你嗎?”諾拉用標準的中文和他打招呼。他深感意外。剛到美國時他和她通過信,但諾拉當時不願來往,加上彼此常搬家,也就斷了聯係。
  他一下子傻掉了:“你?”
  “怎麽,認不出我了嗎?我一看到你就斷定是你,盡管你西裝革履。”
  兩人喧寒幾句,便坐下來聊了起來。諾拉已婚,住在 Z 城,丈夫托尼是國際事務所律師,有3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她把照片從錢包裏拿出來給明亮看:“托尼要到俄國出差,機會難得,非要我也去。我一狠心請了臨時保姆看顧她們,就來了。今天托尼要在紐約取一些證據,所以我們明天才飛去莫斯科。”
  “托尼呢?”
  “他去跟證人會麵了。”
  明亮也把自己錢包裏一張全家照拿出來給諾拉看。明亮的兩個兒子,都很機靈虎氣。看著明亮全家照,諾拉說:“喲,你妻子很美!你兒子也都很英俊。”
  明亮注視著諾拉,由衷地說:“你比年輕時漂亮,隻是還是這樣溫文爾雅,說話慢悠悠的。”
  諾拉麵露笑容:“謝謝。當年我如果有我3個女兒一半的美貌就好了,你也不至於被別人誤解,心裏很冤。”
  沒想到,她的這句話勾起了明亮心中當年分手的痛楚。他說:“當年你要和我分手,並不是你的長相問題呀。”
  諾拉臉紅了。“過去太年輕不懂事,請你原諒。”
  明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很苦。他忘記放糖了。他拿起桌上的糖,往杯子裏放,用勺子攪拌著。“我現在很幸福,Y是一個非常好的妻子,她不僅長得美,內心也美。我在外麵東奔西跑,她把家裏收拾得很漂亮,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那太好了。我很為你高興。這麽多年我想到你就很內疚。”
  “內疚?為什麽?為了和我分手?說心裏話,我一直想從你這裏知道,當年你為什麽好端端地突然提出分手?”
  諾拉沉默了一會,好像在心裏禱告了片刻後鼓起勇氣似的:“是因為我們的性生活。”
  “是我沒有滿足你?”明亮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問道。
  諾拉理了理頭發,把發夾取下咬在嘴上,把盤發弄弄好,又把發夾弄上去,然後點點頭。
  明亮喝了一口已放了糖的咖啡,太甜了。原來他放的是糖精。他重重地把杯子放下,笑了起來:“那時我對性很不懂。謝謝你證實了我多年猜測的答案。”
  諾拉聲音很輕:“這些年來,我一直禱告,為自己的罪和與你分手做懺悔。”她抬起頭,接著說:“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了。我真開心,你現在很幸福很成功。”
  明亮的房間在三樓,諾拉夫婦的房間在二樓。兩人留了彼此電話和家庭地址,便一道上樓。到了諾拉房間門口,諾拉開了門,兩人禮節性地擁抱了一下,互道晚安。就在諾拉要關門那一瞬間,明亮尤如演電影裏情人相逢又離別時的舉動,邁進房門一把摟抱住諾拉,狂吻起來。諾拉叫了起來:“明亮,你不能這樣!你瘋了!住手!……”
  明亮趕緊把門關上。他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吃驚。可是,不知為什麽,諾拉的拒絕在那一刹那,把多年前她提出分手而使他內心不平和窩囊的感覺即刻重現。他渾身象著火了一樣,燃燒著說不清是報複還是釋放當年不解的憤懣。他把諾拉緊緊地頂在牆上,吻住她的嘴。諾拉叫不出聲來。明亮一隻手伸進她的衣裙裏,準確而有力地探進去……。諾拉完全癱軟下來。兩人倒在地毯上。明亮欲罷不能,把諾拉的衣裙全給脫了。他看到了那紅色的肉之花,它仿佛在說:“為了證明你現在能滿足我,請來吧。”
  …… 當明亮終於從諾拉柔軟而仍有彈性的身上倒下來,他聽到她哇地一聲傷心地大哭起來。他意識到自己錯了,這個證明不應是今天,而是當年。他象電腦死機般尷尬地站在那裏,毫無表情。
  諾拉爬起來,沒等明亮反應過來,她朝電話機上的旅館緊急警報自動電話,按了一下。明亮腦子開始清醒,恐慌起來。諾拉什麽也沒說,又癱在地上。他穿上自己已脫下的衣裳,木訥地走過去,想攙扶諾拉起來幫她穿上衣裙。諾拉哭叫:“別靠近我!”
  這時,兩個高大的保安人員走進來,一見這情景,二話沒說,就把明亮捆綁起來。
  警車很快到了。他被押進車內前,看到警官攔住一個匆匆趕來的男人。那人極為憤怒地看著他:“畜牲!”明亮認出那人是他在諾拉的照片上看到過的諾拉丈夫。
  七。
  明亮講完了他的故事。麵對我的目光,他苦笑了:“我當時被魔鬼纏住了,變得那麽獸性。人在某時某地與某人的性關係,有時完全是潛意識或長期被壓抑的某種意念的爆發。事後諾拉開始傷心大哭的那一瞬間,我才意識到自己是為了證明當年不能滿足她是我沒經驗罷了,想要證明我在這方麵實際上有多麽強壯。真可笑!”
  我感慨萬千:“我相信,如果當年是你向諾拉提出分手,這事不會發生。你的學業、長相還是到美國後的職業和婚姻,都很出色。和諾拉的愛,是你人生大事中唯一的失敗。你潛意識裏容不下這個失敗,因而心裏對此一直憋不下氣。”
  明亮垂頭喪氣,什麽也沒再說。不管他強奸諾拉是什麽心態,或他完全是在潛意識支配下做了一件不能挽回的蠢事,事實是他與諾拉重逢而燃起欲念把自己毀了。難道一個男人為了證明自己的性能力或為了證明自己是強者就會產生欲念而付出這樣沉重的代價嗎?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可是,生活就是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而且總在發生。
  在小餐館門口送別明亮,我的心很痛,心裏充滿了對他的惋惜和某種失望。當他和我說再見,我眼睛情不自禁地濕潤了。我再也見不著他了。他不去打官司,不尋短見,那必定是潛逃了。我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一言未發。
  他倒沒掉淚,用力地說:“謝謝你!多虧你!多保重。”
  我目送著明亮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曼哈頓的茫茫人海裏。我站在那裏,發愣了好一會。麵對街上匆匆忙忙的人們,我想,人的一生總在千方百計證明自己的成功,或大或小。什麽時候,人活著隻為了活著,無需證明就好了。
  【後記:明亮被擔保出來的當晚飛去了F國。本文寫好後,給他妻子看過。她讀了後,大哭了一場。現在她和明亮及兒子都生活在F國。美國司法已知道明亮在F國,但是美國和F國之間沒有引渡權,隻是明亮從此不能踏入美國。諾拉的現狀,我一無所知。】9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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