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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青菜飯

(2021-01-16 18:39:22) 下一個

切幾片火腿,金華火腿。我外公的老家就在金華附近。再加一根臘腸,偏甜的台灣臘腸。一根胡蘿切丁~這可是發揮了,正宗的沒有這個。

 

圓米洗淨,不是多少年前的中熟米。拌料加進去,水稍微減一點,用高壓鍋壓。

 

我其實從沒做過,隻是記得吃過的味道。小時候的冬天,太陽正暖的午後,坐在兩扇牆無風的夾角,小飯桌支開,今天吃菜飯,一人一碗,飯頭上冒熱氣,熱氣裏麵有融化的豬油香。桌上有一碟鹽水煮的花生,外公飯後嚼一粒,再喝口熱茶。

 

花生和豬油在被一眾磚家痛扁之後,如今已然翻過身來,我見過有人專門寫文章題目很辣眼:豬油須自重,花生當自強!

這都是有挑有撿的辰光發生的爭辯,可吃的東西太多了,人們就想分出高下。在我當年吃菜飯的時候,多一小勺豬油,米粒菜頭就能多一層迷人的滋味,這滋味是要在嘴裏多含一下下才敢吞下去,這滋味是能夠穿過幾十年的時間,如今想起來仍然曆久彌新。

上次熬牛尾湯時積下厚厚一碗牛油,成色和豬油很像。我琢磨著那天做一次菜飯。日子一天天的過著,又快又慢。起了希望時就覺得快,斷了念想時,又覺得慢,不僅慢,而且毫無邊界,一種泛濫的慢,讓人厭厭。起於疫情又因為疫情衍生出來的種種事端,2020一整年的日子都是低氣壓態,而且並未休止。每每趴在Twitter&Parler上,理不出頭緒,第二天卻又毫不遲疑的撲上去……前同事是個樂嗬嗬的西人Lady,日前發了一份email給我,show了她做的字符,她說你先看到哪樣?

我先看到2021,後看到hope。當一個安心做飯的女人也不得不關心起外界大事時,那就一定是外界大事不妙了。歲月靜好不是不聞不問,恰恰應該是聞了問了,聽了想了,最後再按耐住跳脫的性子,且等吧?~Lady說樂觀的人都是先看到hope

 

於是又折回廚房。洗淨青菜,最小顆的上海菜苗,菜邊菜心分出兩種,菜幫菜葉切出兩份。中火素油,快快炒熟,葉色不能變~綠的就得是綠的,要是菜葉黃了,我外公定會狠嗆嗆的說:這是喂豬嗎?!

 

冬天結過霜的青菜味甜,矮腳黃和揚州青,兩種都是白色的幫短綠色的葉長。隔著太平洋,十分地道的品種就不能計較了,有上海菜苗就算不錯了。溫哥華地界還能買到比較新鮮的冬筍,冬筍去殼過水,切的細碎些,和青菜一起煸一下。兩樣都是溫和吸味的性情,除了讓菜飯有更豐富的層次以外,不會產生任何攪擾。

 

我外公是在自家的院子裏種了竹子的,我童年時竹林成片,還有幾杆串到了鄰家。可是聽我媽媽說這些竹子不曉得種了多少趟,死了又種終於活了。竹林有春筍,但冬天我們家吃的還是外公老家寄來的筍幹。筍幹也可以入菜飯的,因為有葷油提點,味道就上來了。

物質拮據的時代,人也會想了法子變出一點花樣。我外公家所有的改善的花樣大多跟筍有關,油燜筍,筍絲豆腐,最高級的是筍幹燒肉。我是這樣吃著長大的,這些食物基因被刻在身體裏,走到哪裏帶到哪裏。我外公過世後我媽媽回過一趟外公的老家~漫山遍野的竹林一入眼簾,媽媽立刻明白了一條街上為什麽就我們家拚命的種竹子。淺的思念可以哇哇大聲說,深的思念卻是不出聲,在我外公是一趟趟種竹。多少次看他呆在竹林裏,卻從沒想過他是在還鄉

 

多少人能守一城而終老?各種各樣的原因,人們總是在離開,終有一天異鄉成為故鄉,然而無論如何,食物的基因總是記載著你最初出發的信息。

 

我們不再說懷念,也並不真的想回到源頭,隻是在一餐一飯疊加的日子裏,感覺到離開的虛虛實實,虛的空間時間,實的不變的味道、喜好、習慣……

菜飯好了,打開鍋蓋的一瞬,熱氣熏上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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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蔡田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外麵的世界' 的評論 : 他很講究,浙江人,一輩子都在懷念老家。
外麵的世界 回複 悄悄話 你外公好像很會吃,我還記得那道玉米粒的做法。我學過上海菜飯,很好吃。
看了你推薦的韓劇,不過看字幕太費時間。如果那天劇荒看看Reply 1988,看到網上不少人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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