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奇譚集》----村上春樹

鬼節的那天下午其實還不太冷，孩子們終於可以不用一如既往的頂風冒雪去挨家挨戶要糖了。我開車去接孩子放學，照常把車子沿著playgroud的路牙邊邊停下。3:35分，陽光溫暖。鄰居今年大肆鋪張的做了halloween的裝飾，讓我們大開眼界。我想象著今晚他家勢必有的熱鬧，眼睛不經意的就落在寬闊的playgroud另一邊。

像是一個teenage正在穿過playgroud。柳葉一樣的身條，牛仔褲灰色的hoddie，步伐輕鬆。其實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和表情。隻是一個身影穿過操場，從一邊到另一邊，和我始終是遠遠的距離。

我遠遠的注目於他。眼淚一寸一寸的慢慢浮上來，小心翼翼的，始終怕溢出來似的。

華茂如果還在，也是這樣子的。這樣子走路，說話，在陽光裏耍酷---他原是有點男孩子頑劣的酷勁兒----也是為了藏好另一方麵的乖巧和怯。

華茂怎麽就這麽走了，真不可思議。他還有好多事沒幹呢，他會是個好父親，好兒子，好丈夫。他怎麽能扔下這麽一攤子，就走了。他真是該屬於這陽光下的人啊。華茂，如果我們自己可以控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呢？

我心裏突然湧出說不出出處的怨尤、憤恨，悲傷。我幹脆把車停下來。

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有人會哭天搶地，大放悲聲，不顧體麵的拍打嚎叫----都是不甘，不甘呐。誰的命不是命誰的死不是死，可是誰又能主宰一二？

回到家裏，晚上偶爾check老爺的we chat，想起我們曾經算過華茂過世的準確時間。正好是一周前的今天下午，也就是今天下午我心中突然悲切如潮湧的當兒。華茂走後的第七天。

人好好的要過鬼節，是因為害怕嗎？所以先預演，熱身？仿佛這兩個平行的時間裏，我們共存，雖然不能共榮共辱？

然而，日子還得細細碎碎的過著。天終於大冷了。送兒子去跆拳道時，我無法出門逛逛，隻好坐等。帶了一本村上春樹的《東京奇譚集》-----其實裝在包裏很久了，隻是不想看。看了第一個短篇，馬上喜歡上了。之前，我對他有很多偏見-----也不曉得是打哪兒來的。



第二篇是《哈雷伊灣》，屬於夏威夷Oahu島的一個著名的港灣，喜歡衝浪的人都知道。因為我們決定聖誕節要去hawaii，所以，我特別感興趣的翻開。

好的文字就是精準到位，幹淨利索，可是該說的又都說了。怪不得有人推測春上村樹會獲諾貝爾獎。

再深一層，是他用他的好技術想說什麽。

村上春樹是日本人，日本男人。和我隔著兩層呢。然而他的敘述和語言，輕巧的像一片手術刀，刀刀見血，卻不見老辣和殘忍，反而輕巧的像風過無痕。

在哈雷伊灣，一個40多歲的日本女人失去了她唯一的19歲的兒子，因為兒子衝浪時被鯊魚咬斷了腿，驚嚇抽搐溺水而死。她獨自前去那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處理兒子的後事。接待的警官竟然是一位日裔，問她的丈夫有沒有來？她小聲說丈夫好多年前就過世了。警官長長的”喔“了一聲，最後還是勸勉她要振作，因為我們還活著。警官說他自己的母親因為20年前突然遭遇一位親人的離故，一直緩不過勁兒來，這20年如同隨著哪位親人去了，讓周遭的人也雖生猶死。

女人木木的聽著這話。警官也隻能一聲歎息。她來到兒子生前入住的小旅館，關門入室，消化這從天而降的悲愴。沒有人認識她，打擾她。這一周，她仿佛也是在另一個世界裏，隨同著兒子。



一周之後，女人離開。以後的每年，她都會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現在哈雷伊灣，住上一段時間。一晃，也好多年過去了，慢慢的她甚至有了些可以交談的朋友---在哈雷伊灣。有一次，她在哈雷伊灣遇到迷路的兩個日本青年，幾乎不懂英文，又沒有足夠的錢，他們竟然結伴來著名的哈雷伊灣衝浪。

沒有人知道許多年前她唯一的兒子死在這裏，因為衝浪，生活始終在繼續，悲慘也好，快樂也罷，

接下來，故事才真正開始吧？也不見得，村上春樹的故事，是不是高潮就在平淡裏發生？就像悲傷總是在無意中發生一樣。

我合上書----孩子練完下課了，也因為，爺爺說過，好東西要慢慢吃。

還有一個月，不知道能不能身臨哈雷伊灣其境，總是近些吧，我更願意在那裏，看完那個故事。

[蔡田田]

回複 '外麵的世界' 的評論 : 是的，妹子，額要加油。都被we chat瞎耽誤了功夫。我會把我廚房裏的搗鼓一並呈上，表笑話！我和你有同樣的主義心思，隻是我還在初級leve了。

[外麵的世界]

我也跟風買過村上春樹,現在手頭有一本1Q84, 為啥俺看不下去。估計是沒文化,哈哈。
第一天認識你家,原可以一晚上看完你寫的東西,後來決定還是慢慢消化,好東西要慢慢吃,不過你若不快點更新,好像好東西很快會吃完。嘿嘿。

[整全的教育]

來到你的博克，很快就選讀了這篇，因為看到了村上春樹。

“好的文字就是精準到位，幹淨利索，...”
你的文字就是這樣的，比如：“村上春樹是日本人，日本男人。和我隔著兩層呢。”

"爺爺說過，好東西要慢慢吃。" 智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