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官”莫向前，做客莫在後

夏天就要過去了，盡管這幾天還熱的像模像樣的。整個夏天都做什麽了？好像很恍惚，被人一問之下，說不定答不上來。但是看起來又好像很忙亂，八月中旬的一個周末，竟然連續三個晚上有party。

周五是一撥，人都非常非常的相熟。主人搬了新房子，添了新家具，廚房圓形的大counter top上放滿了食物，最誘人的是自家地裏剛拔下的生菜，雞毛菜湯，這都是錢買不到的稀罕物。主人家的阿公阿婆忙了很久，阿婆還把生菜心，留出來給各家的小小孩。

相熟的人聊天，就是足夠的輕鬆隨意，想說的說，想聽的聽，不需要應酬附和。Z他們一家剛從洛杉磯回來，說起在disneyland玩時，Z妻一雙漂亮的皮拖鞋，先被Z踩掉一隻鞋跟，一瘸一拐走了幾步，在遊人如織的園裏，分外尷尬，正絞盡腦汁想辦法修時，另一隻的根又被女兒踩掉了，Z妻氣的不行。滿園裏找到一家禮品店，花19元買了一雙拖鞋換上。Z家近來關於鞋的事，事發頻繁。先是Z自力更生買回一打襪子，喜滋滋掂回家，Z妻一看是女式的。Z平時穿鞋算是講究的，喜歡GEOX的，一下弄了好幾雙，有一天就穿了一隻棕色的，一隻黑色的上班去了。Z不僅講究穿鞋，也講究健康，電梯是不坐的，爬樓的時候，反省到了錯誤。以我對Z多年的了解，我猜想他不是炫耀。

我家有一次請客，最後走的將老爺，發現自己的鞋被別人穿走了，隻好穿著別人的鞋回家。錯穿的人竟然是被告知的。第二天約好了在downtown某個地界，交換。說起來蔣家老孫那個穿錯鞋的女同事該是一係列鞋事的鼻祖，她一隻半高跟一隻平跟上樓坐下，喘氣，還是老孫發現的。我想著若有一天，穿別人鞋回家的，一隻一樣的，一高一低的，這三個人成為同事，或者有幸萍水相逢，會不會有一種“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莫逆之感？

Z妻的敘說引發了笑聲，消化了多餘的食物，離開時門口真是滿滿一片的鞋海。我覺得門口真需要立一個標牌“穿自己的鞋，上自己的車，回自己的家”----這是一個是否是成功的party的檢驗。盡興的人，難免忘乎所以吧？

周五的月亮很大很圓。很難想象隔著浩瀚的太平洋，人們看到的是同一個月亮。離開故土的人，也隻有在自己人同聲同語的party裏，才會忘記我們已然身處異地。
                            

logan要回calgary來讀最後一年高中，這會是一個讓人覺得意外的消息。換了是我也一定會問“為什麽？”----然而，如果你有一點點認識他，知道他，你的詫異會轉瞬即逝。

每個孩子其實都和別人不一樣，但是他們的個性常常是隱藏在共性之後，logan恰恰相反，他的特立獨行常常讓人忘記他是一個孩子，我們家在談到他時，接著會談到愛因斯坦。今年五月，當logan的媽媽提出logan想回到calgary讀完最後一年時，我突然覺得我在所有的突兀而出的個性底下，看到了一點帶有感情色彩的共性，calgary有他唯一的、幾個少年時代一起長大的朋友。對於“我們的朋友遍天下”的人來說，logan是不可理解的。但是logan的幸運在於他有一個願意最大限度上去理解他的媽媽。

logan願意stay在我家。我和logan媽媽有些手續要辦，包括去見官----法官，大概屬於民事庭的法官----女法官，穿著黑白兩間色的袍子，高高在上坐著，她一出現，人們都起立。



隻是在電影裏見過這個場麵。雄辯的律師，爭執的雙方，各執一詞，我們前麵的case就這樣持續了三十幾分鍾，很難想象對立的雙方曾經相愛，如今為了孩子的撫養權形同陌路。律師的言辭嚇到了我，我完全聽不懂她所說的，也沒有想到是在這樣公眾的場合審理。我擔心我聽不懂法官的話，不曉得怎麽回答。

我們該是第二個case。我根本不能聽他們的爭辯，原告的女方因為氣憤在發抖，她一遍遍盤好自己的長發，再一遍遍的鬆開。我默默的禱告我們自己的事，就是讓我聽得懂，說得出。

輪到我們上去時都不知道該站那兒，三個人先是擠成一堆然後又排成一排----都把那個律師講話的台子空著。我覺得就是允許我講中文，我也無法那樣振振有詞不打嗑袢。人，窮途末路時，也就豁出去了。我出聲的時候實際上比我想象的要鎮定，甚至不小心搶了logan媽媽該說的話。法官讓logan媽媽站到證人席上，先對著聖經發誓，再陳述。電影被還原了，很戲劇性。

女法官看著很嚴厲，但是並沒有為難我們。最後說道通過時，她甚至說一周之內，法律文本會寄到，你們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去辦理學校的事？


離開時，我們都顯得輕鬆。等著審理的人還挺多，沒想到法院也這麽熱鬧。人的糾紛，自己弄不好，隻好來這，任人評說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是logan帶給我的新體驗。後麵還會有什麽呐？

有時也會感到有一些忐忑不安，但是並不那麽猛烈。麵對不一樣的人，也許，我們也會有不一樣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