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緣分

今天在教堂裏聚會時，看到Z的女兒穿了一身白衣服，像一片落葉精巧的飄下來，她是為今天的演唱做鋼琴伴奏。她多像Z啊，連神情都非常像。Z的妻子坐在我的旁邊。他們夫妻是老爺那邊廂，我認識的最早的人。我們一起結婚，同一年生子。孩子二個多月，剛剛會抬頭時，我們把他們扔在一張小床上，兩個白胖的肉團，艱難的、堅決的抬起頭，掙的小臉通紅，肥頭大耳的五官裏，四隻亮亮的眼睛，媽媽們按下了快門----於是今天，當他們都長大到互相根本就不說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的時候，我對坐在鋼琴前的、那個“鄰家有女初長成”的漂亮小妮子，還是有一股“知根知底”的感覺----鐵證如山。真的“發小”們隻往前看，恨不能立時三刻的長大成人。唯有那些已在路的當中間一半的媽媽，反而頻頻回首。

聰沒有看見他的“發小”彈琴，他和logan那一幫在樓下。大約十歲左右，他就說過，自從遇到logan，他的生活從此就不一樣了。我們聽到都笑的噴飯。但他一直都堅持這麽說。有一次，從大統華買菜回來，走deerfoot回家，我困得在座位上打盹，老二都睡著了。朦朧中聽到他和老爺聊天又說道這個，那時已經十二、三歲了，說的還特別認真。老爺就啟發他說說原因，他似乎是說了不少，但好像也沒說出個具體的，就是他有這個feeling，他和logan之間可以互相了解，彼此知道甚至不用多解釋。“logan是特別的”聰一直都這麽說。

logan確實是特別的----大人眼裏的特別和聰的還不一樣。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智商很高，學習很好。可是logan的媽媽說“我情願他不是那麽聰明”。小時候logan有非常嚴重的濕疹，直到現在，這個病對他的身體心理都還有影響。他的媽媽信主，起因和這種罕見難愈的皮膚病有關，而他的爸爸，一個在生物方麵出色的研究人才，最後成為牧師，和他媽媽最起初的信仰有關。小小的logan就像一個種子，在他身上維係著一個個的“後果”。

teenage時的logan性格怪癖，行為乖張，也不喜和人來往，他們從edmonton搬來calgary，“新人”當中，隻有聰是他的朋友，隻有我們家他願意來。他們在一所學校，但碰見時logan是不睬聰的。有兩個edmonton的夥伴，據說是他上學前班時就認識一起玩的，每年會在寒暑假時來看他。這是logan所有的“人際關係”。他留著不肯剪短的長頭發，穿著單薄的不肯更換的衣褲，在主日學時搗亂，在家裏生事，用他的高智商製造著別人意想不到的錯誤，比如說把家裏所有的鍾，都莫名其妙的調快一小時。比如說把學校裏的常規表格，重新製作換成敏感的時事新聞，引起校方大怒、、、、等等，不計其數。

大人們看到他頭疼不已。他曾在我家把所有的裝飾畫，都挪了位置，有的在廁所馬桶的兩邊，有的在樓梯扶手的四不靠的地方，拿都拿不到的地方。他曾在我們聚會時，突然把電閘總開關給關了，一片漆黑。不用問，所有人都知道是logan。有時我們大人們就憑著人的血氣單單的想，神啊，牧師的家庭已經全部奉獻出來了，為什麽還要給這樣比別人家更難弄的孩子，這不是添亂嗎？

終於有一天，學校方麵表示不歡迎他去學校。主日學的老師也強烈的抵觸。隻有聰，始終像個小尾巴似地，是個死黨。那幾年，logan出了什麽紕漏，我們也膽戰心驚，跑不了也有我家聰，隻是小兩歲，是從犯。推己及人，可以猜想到logan父母的心情，一定也有很多的禱告為他。但是真的有一次聽到logan媽媽的敘述，還是讓我震驚不已。她說到那次被校長叫去學校，為logan能不能再回去的事，她一路上都是流著眼淚，碰到紅綠燈停下，就拚命地禱告，就兩句話“神啊，你要救我。”

一個teenage時非常困難的孩子，在牧師的家庭裏，父母的心也是常常被揉碎的。也沒有什麽立竿見影的辦法。唯有等待著最艱難的時期過去，很多很多的禱告----logan媽媽這樣說過。因為聰和logan的關係，我們始終站在這件事的最近處，留意查看。看到過疼痛，失望，疲憊，苦撐，也看到過耐心和等候。唯一沒有看到的是----破碎，關係的破碎，父子母子之間，夫妻之間。平常的家庭，以上的痛楚都不能免除，而最先來到的是-----不知不覺的衝突中撕裂的關係，孩子和父母，彼此都傷痕累累。

logan是特別的，在他身上的因果都要特別的顯明些什麽---用很極端的手法。就在學校甚至不歡迎他回去之後，仿佛是一個峰值的積累，到了頂端，就要下滑，然而滑向那邊，豈是僅僅人意就可以控製的嗎？
然而logan的確就從此變了。

有人開車順帶送他回家時，他會說“謝謝”----他還是比較沉默，但是他不再是各個plan的設計者。就在這時，他們一家又重新搬回到edmonton。孩子們都長大了，環境變化，落差的心情，他們不說但是都存在。我們在春假開始時去edmonton接回logan來玩，他們在一起能聊的很晚，能聊到“哲學的事”。

有一些基督教信仰的作家們寫的關於孩子教育的書，都提到人們常常以為自己已然成熟，教育孩子就是要讓他們成長定型有一個好的將來，孰不知人在有了孩子後，就是二次成長的開始，要跟他們一起學習，一起變化，一起成長。我現在深以為然。

有時候，我們問到聰將來想去哪裏讀書，有什麽意向？他總是說“看logan吧。”----logan的父母這樣問時，也得到同樣的回答。

真有意思，孩子們，也是有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