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
雨鵑沒有同意讓克裏教授提供教學材料,但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係主任已經把錢劃給了克裏教授,是麗芝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通知了雨鵑。雨鵑明白,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晚了,除非她是院長,否則不能扭轉乾坤。
雨鵑感到失望,感到委屈,她心中有一千個苦楚,但無人述說,除了鄺野,她沒有傾訴的對象。係主任就這樣霸道地沒有商量餘地地把事情給了解了。雨鵑想爭,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雨鵑感到她正被人按在地上,鋒利的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正由人一點點宰割,她的鮮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頃刻間染紅了一片土地。雨鵑現在還沒有拿到綠卡,她若離開這個工作,她必須先找到工作,否則就沒了身分。中國人在美國找到工作要比美國人付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雨鵑無法忘卻找工作時的艱辛,現在想起來還曆曆在目,因此,盡管受了委屈,但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雨鵑除了忍氣吞聲,別無選擇,雨鵑曾經想到回國,但是回國以後一切得重頭來,另外,她看不慣國內的腐敗風氣,當初她就是不得誌才出國的。雨鵑現在能夠理解了為什麽有的華人在美國有了工作,有了綠卡,有了房子,有了汽車,但是卻萎靡不振,倍感壓抑,最後導致自殺。不管人有沒有工作,有沒有錢,關鍵人要幸福。
剛剛工作就這麽不順使雨鵑意識到即使在美國找到工作也不意味著萬事大吉、高枕無憂,因此,雨鵑開始重新思考她的未來並給自己重新定位,雨鵑不是輕易服輸的人,打那以後,雨鵑非常熱心公共事務,如有可能她想將來競選院長,隻有掌了權,你才不受欺負,就象毛主席說的那樣,有了槍杆子,才能出政權。由於處理很多與科研無關的事務,雨鵑在學校沒有一點時間搞科研,晚上五點鍾回到家裏,吃過飯已經六七點鍾。雨鵑隻好利用吃過晚飯的時間搞科研,有時也象學生時期那樣,熬夜到淩晨一兩點。要想當院長,不僅要有能力處理公共事務,而且科研也得棒,如果在發表論文上不能超過別人至少也得跟人持平,因此雨鵑工作非常努力。
喬治亞四季如春,雖然比佛羅裏達稍稍寒冷一點,但比雨鵑原來呆過的州暖和多了,原來雨鵑有著涼肚子疼的毛病,到了這個州,這個毛病又找上來,還有一次雨鵑竟然痛得不能上課,隻好宣布臨時下課。
雨鵑讓鄺野買了大號保溫瓶,從家裏灌好熱水提到學校來,等熱水袋涼了,再重新續上熱的,剛開始有學生找雨鵑,雨鵑還把熱水袋拿掉,到後來,她就幹脆繼續把熱水袋放到肚子上。雨鵑從來沒有想到去看醫生,出國前,她渾身上下都查個遍。原來她在國內肚子就疼過,她查過消化道科,也去過婦科門診,都沒有查出子醜寅卯。她也看了中醫,中醫說她宮寒所致,讓她盡量保暖。
雨鵑肚子已經疼得非常厲害,甚至影響了她的講課,然而她仍然沒有去看大夫,直到有一天下體流血,她才看大夫。如果不是經期已過,她還不看,恐怕還當是月經呢。雨鵑家庭大夫嚴肅的表情使雨鵑和鄺野開始擔心起來,他給雨鵑約了B超檢查,B超結果發現雨鵑子宮長了一個腫瘤。雨鵑家庭大夫又把她轉到婦產科,大夫取出腫瘤,拿去做切片檢查,一周之後出結果。這一周雨鵑雖然有些不安,但不象鄺野那樣已經到了寢食不安的地步。雨鵑認為自己年輕,不會怎麽樣,但是結果令大夫都吃驚,雨鵑得了子宮癌,而且是晚期。
當大夫向雨鵑宣布她得了癌症時,雨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讓大夫重複了一遍,鄺野當時也在場,聽到這個消息,象傻了一樣,站在那一動不動,如同一座雕塑。這個如同天塌下來的消息把雨鵑打懵了,走在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回到家裏,雨鵑就去上廁所,然而上完廁所,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把水龍頭開得大大的,任淚水在臉頰恣意流淌。不知鄺野什麽時候來到雨鵑的身後,想到這麽一個大活人不久就他的視線裏消失,不久就化作塵土,鄺野決定忘卻雨鵑跟牛鋒的婚外情,他決定原諒雨鵑對他的不忠,他輕輕地從後麵摟住雨鵑,把頭靠在雨鵑的背上。夫妻兩個,一個在前麵哭,一個在後麵哭,兩個人都不敢哭出聲來,直到鄺野的淚水打濕了雨鵑的背,雨鵑才掉過頭來,夫妻兩個抱頭痛哭。
哭夠了,哭累了,抬頭一看鬧鍾,已經是晚上八點鍾了。中午那頓飯,雨鵑和鄺野由於匆匆忙忙往診所趕,就沒有吃好飯,現在這麽晚了,兩個人還不餓,都沒有食欲。鄺野說,我去做點吃的。雨鵑眼睛無神地點點頭。
第二天雨鵑沒有課,否則她不知道帶著紅腫的雙眼怎樣去講課。雨鵑在家裏上了一天的網,終於查明這病還是有治愈的希望,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她打算先不跟係裏說。
雨鵑家裏沒有一個人得過癌症,隻有遠方一個姨媽得過子宮癌,大夫卻說,不管多遠的親戚,隻要得了什麽癌症,其他人都得注意,如果發現那個地方不適,就得立即檢查。鄺野非常後悔雨鵑說肚子疼時,沒有催她去檢查。
由於雨鵑的子宮癌已經到了晚期,癌細胞已經擴散,她接受大夫的建議,拿掉了子宮,休息一個月以後,要做六個月的化療。好在雨鵑隻講兩門課,否則的話,她真的難以應付,雨鵑沒有向係裏求救,堅持自己把課講完。
化療非常傷雨鵑的身體,她的頭發一把一把往下掉,每次從醫院化療回來,雨鵑都想吐,不想吃任何東西,但是為了盡量恢複體力,她逼迫自己吃,吃東西是再自然不過的生理過程,但是在雨鵑那卻要花費很大的力氣。雨鵑生病使鄺野無法上學,隻好在家裏照顧她,原打算接黃皇過來,這個計劃也隻好暫時放棄。
半年的化療,雨鵑終於逃過了鬼門關,經抽血實驗,雨鵑身體的癌細胞已經被全部殺死,大夫告訴她可以恢複一切正常活動,雨鵑又活蹦亂跳起來,臉上也恢複了往日的紅暈。病好了,雨鵑決定告訴姐姐,讓她也注意點,去檢查檢查,早發現就更好治療,姐姐沒有反應過來,一聽說癌就被嚇壞了,忙跟雨鵑說治病從她這拿錢,她不知道學校給雨鵑買了保險。雨鵑還給哥嫂們打了電話,令雨鵑傷心的是哥哥們幾乎沒有什麽反應,而嫂子們還說雨鵑工作了,掙錢多了,怕他們借錢愣說自己得了癌症。
子宮癌讓雨鵑當媽媽的夢想破滅了,她多麽想當母親啊,她是那樣地愛孩子,見人家抱著孩子,她都會走上前,看也看不夠,她多想自己有這個親親寶貝,整天抱在懷裏。她甚至比鄺野還想念黃皇,他們把黃皇接到了美國。
天然的血親關係和黃澗雪教育的結果使黃皇很快接受了父親,並且跟父親感情很好,由於他一直管黃澗雪叫媽媽,所以讓他管雨鵑叫媽媽太難。在電話裏,黃澗雪一再教他管自己叫姨媽,管雨鵑叫媽媽,但是黃皇就是不聽。雨鵑就勸澗雪和鄺野不要難為孩子。
黃皇跟澗雪生活在那個貧窮落後的小城,從來沒有吃過冰激淩,也沒有看過玩過那麽多好玩的玩具,鄺野就逗黃皇,叫媽媽,叫了媽媽就給買好吃的,黃皇不吃眼前虧,小嘴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媽,把雨鵑歡喜得不得了,高興地把黃皇摟在懷裏。有一次,雨鵑太高興了,那是黃皇主動說,媽咪,我要那個玩具,把雨鵑高興得立即抱起黃皇,而且還舉了起來。雨鵑的確舉起了黃皇,但是她肚子疼得再也放不下黃皇,隻好喊旁邊一個美國人幫忙,抱下黃皇,鄺野不在身邊,他正在離雨鵑他們很久的地方跟一個老美傳授怎麽做魚呢。
這次肚子疼,雨鵑沒敢耽擱,她馬上返回診所檢查,結果又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又在雨鵑體內發現了癌細胞,是輸卵管癌,而且還是晚期。盡管雨鵑割掉了輸卵管,但是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附近的膀胱和直腸。雨鵑知道自己這次凶多吉少,她感慨命運的無情,在自己最年輕的時候不給她健康的體魄讓她好好奮鬥一番,實現自己的夢想。
雨鵑長這麽大還沒生過病,連個感冒發燒都沒有過,眼睜睜地躺在病床上使她心裏很著急,她恨不能吃上一副仙藥,讓她的病立即好了,哪怕讓她少活十年,隻要現在有個健康的身體能做事情就行。雨鵑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還有兩篇學術文章剛剛開始,她想趕快把它們寫完。
自從來到美國,雨鵑隻回過一次家,但是在家卻沒能呆上幾天,她很想找到工作後把母親接過來,看來現在隻能在心裏想想而起。此時此刻臥病在床的雨鵑非常想媽媽,她想念媽媽給她醃的鹹鴨蛋,想媽媽給她晾的幹豆角,好想再躺在媽媽的膝蓋上,象小時候那樣讓媽媽給捉虱子。她還想到小時候她每天早晨五點鍾就得起床,到離家很遠的地方挖野菜,那麽小的身體挎那麽大一筐的野菜雨鵑都沒法直著腰走路,雨鵑腰疼的毛病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
雨鵑開始想念在中國的好朋友,她開始想念鳳東,如果她死了,鳳東會很難過的,會替她惋惜,她的事業剛剛起步,還有卞為,雨鵑還想到許許多多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她還想到自己出國前曾經住過的小平房,她種了很多豆角和花,她出國以後,豆角吃不了,鄺野拿給鄰居,他們用豆角醃了泡菜給鄺野吃。想到這雨鵑就對鄺野說,我好想回中國,好想我們那個小平房,那個小平房給了鄺野和雨鵑很多快樂而幸福的時光。
雨鵑望著窗外,巨大的橡樹噴發著勃勃的生機,鳥兒在樹上無憂無慮地叫著,再看看自己又一次病倒,雨鵑不住感慨地說到: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象我,連自己都看顧不好,找一個好人,把黃皇養大成人。她一提死,鄺野就去捂她的嘴,別瞎說,你會跟我永遠在一起的。雨鵑又說,如果一個人死了,如果她仍然被人愛著和紀念著,那就不是真正意義的死亡,她仍活著。死隻是一種形式。你不要難過。我並沒有死,真的,我不會死。此刻的鄺野想象雨鵑一個人躺在陰冷潮濕的曠野裏已經泣不成聲了。黃皇也哭了起來,雨鵑說,好孩子,不要哭,來,讓媽媽抱抱,黃皇蹭過去,乖乖地坐在雨鵑的懷裏,開始用他的小手給雨鵑擦眼淚,此刻,雨鵑和鄺野都已淚如泉湧,全家人哭做一團。
雨鵑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但是她不想放棄跟死神的搏鬥,她把進行當中的論文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畢,寄給了編輯部,並且告訴人家她的病情,如果能夠發表,希望她自己能夠有機會改自己的稿子,雨鵑就這樣堅強地把人生最後兩篇論文修改完畢,在雨鵑死去的兩個月以後,她的兩篇論文也同時發表了,編輯部還在編者按中寫明雨鵑的情況,讚揚這種頑強的工作精神。雨鵑還爭分奪秒地跟死神做最後的鬥爭,她忍著病痛,每天堅持給母親寫一封信,到雨鵑告別人世的時候,她給母親寫了整整六十封信。她囑咐鄺野每年給母親寄去兩封信,一封要在母親的生日前寄到,一封要在春節前寄到。
在最後寫給母親的信裏,雨鵑告訴母親她工作的大學跟埃及一個大學是友好單位,學校要把她派到那裏去教書,那個地方離美國很遠,離中國也很遠,那個地方還很偏僻,打電話很不方便,她不會再象以前那樣頻繁給媽媽打電話了,另外,打電話也貴,雨鵑知道,一說貴,母親就不盼著雨鵑的電話了,她不希望雨鵑給自己打電話浪費錢。她說要給母親寫信,她說,她一年至少能保證給母親寫兩封信,她工作會很忙,不會有太多時間給家寫信,如果寫信少了,請母親原諒,請母親原諒女兒的不孝。當寫到請母親原諒她的不孝時,雨鵑眼裏噙滿了淚水,她堅強的忍著,不讓它流出來,當她寫完落款,永遠愛你的女兒--雨鵑時,雨鵑再也忍不住,手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當鄺野和黃皇在身邊時,雨鵑都是忍住淚水,現在他們出去買東西,雨鵑便放肆地哭了起來。
雨鵑在彌留之際,告訴鄺野通知牛鋒,她知道如果不讓牛鋒見她一麵,牛鋒永遠都不會原諒她,而她在天上也會不安,她還說牛鋒是個好人。雨鵑替鄺野擦幹眼中的淚水,告訴他要堅強,如果有來世,她還要做他妻子。牛鋒聽到雨鵑的噩耗,就象遭到了雷擊,他立即飛往喬治亞見雨鵑最後一麵。然而,雨鵑沒有等到牛鋒飛過來看她就遺憾地離開了這個人世,在雨鵑的葬禮上,牛鋒征求鄺野意見,想吻雨鵑,鄺野眼含淚水,點點頭。當牛鋒吻完雨鵑冰冷幹燥的嘴唇,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壓抑許久的愛終於爆發,他憤怒地責問蒼天,公理何在,為什麽讓這麽一個優秀的人死去?蒼天啊蒼天,你長眼睛了嗎?前來奔喪的雨鵑同學、同事、大哥,看到此情此景,無一不為之動容。
雨鵑過世後不久,鄺野收到原來小城公安局寄來的一封信,通知他們那個襲擊雨鵑的歹徒抓到了,並寄來他們從歹徒手裏要回來的心型象墜,前麵是一個紅寶石,後麵是鄺野的照片,是那天鄺野跟雨鵑吵架後,雨鵑跑到小樹林被歹徒搶走的。鄺野此時才明白他真的誤解了雨鵑。想到當初對雨鵑的誤解,如今他帶著這個遺憾讓雨鵑去了天國,鄺野熱淚雙流,仰天長歎,頓足捶胸,哀怨上天為何不讓他替雨鵑生病,為何讓他這個無用的人活在世上。
拿著雨鵑的照片,鄺野跪在那裏懺悔他當初沒有鼓勵雨鵑回國找工作,他還對雨鵑照片發誓,要幫助雨鵑實現她的遺願:成立一個圖書館。雨鵑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國人均能有讀書的機會,不管你是民工還是學者,不管你是小孩還是老者,不管你在讀書還是工作,隻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身份證,都可以辦理一個圖書卡去圖書館借書。雨鵑還跟鄺野探討了圖書館的運作模式:這個圖書館完全是民間機構,不要政府掏一分錢,讀者借書也不要錢,隻需辦證時交十塊錢即可,用於圖書館水費、電費等開支。工作人員都是誌願者,也不拿工資。館裏的圖書均來自人們的捐贈或捐款。雨鵑本想等她拿到了終身教職,工作穩定了,她再從美國籌集到書和錢,然後再到中國辦館。
雨鵑臨死的時候,頭腦非常清醒,告訴鄺野不要太悲傷,要好好珍惜屬於他的時間。是呀,我們身體健康的人何時想到珍惜過時間,當死神過來要奪取我們生命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珍惜,那時為時已晚。
鄺野決定以雨鵑的名義建一個圖書館,牛鋒成了最大的讚助商,聽說雨鵑的故事,人們紛紛解囊,捐出自己的小小心意,因此當鄺野回到中國時,他已經籌集到了十二萬美元,鄺野決定把館址設在北京,讓人們永遠記住他的雨鵑。
鄺野帶著雨鵑的骨灰來到雨鵑生前念念不忘的小平房,工地上隆隆的機器聲正把雨鵑心愛的小平房夷為平地。鄺野拚命衝上前去,死死護住馬上就認不出來的小平房。當鄺野把雨鵑骨灰撒在那個曾經給雨鵑留下許多美好回憶的地方時,天開始下起蒙蒙細雨,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伴著鄺野撒完了骨灰。
第二天,鄺野又來到小平房,以期能找到雨鵑往日的影子,以期奇跡發生讓他能夠再次聽到雨鵑的聲音,雨鵑的骨灰撒在這裏,雨鵑的生命之根紮在了這裏,這裏充滿了雨鵑的氣息,鄺野想感應雨鵑的存在,鄺野想給雨鵑帶來一些溫暖,他怕天氣太寒冷而他的雨鵑無法入眠。當執著淚眼的鄺野終於站定的時候,映入他的眼簾的不僅僅是斷垣殘壁,而且還有一叢盛開的杜鵑花,那叢杜鵑花在斷垣殘壁中是那樣顯眼、那樣動人、那樣美麗,上麵沾滿了滴滴露珠,那露珠可是雨鵑的眼淚?
鄺野象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發瘋似地衝過去,眼淚如江河決堤而下。當他快跑到杜鵑花前,他突然放慢了腳步,他怕他的衝動和魯莽嚇壞他的雨鵑,他就這樣放慢了腳步,輕輕地走到杜鵑花叢前,慢慢地跪下,慢慢地合攏雙臂,輕輕地把杜鵑花擁到他的懷裏。
擁著美麗的杜鵑花,就象擁著永遠不死的雨鵑;吻著那美麗的花瓣,就象吻著美麗如花的雨鵑;把頭貼近那翠綠欲滴的花叢,就象從前他跟心愛的雨鵑耳語情話。鄺野就這樣擁著他的雨鵑,就這樣吻著他的雨鵑,就這樣跟他的雨鵑說著悄悄話,不知他這樣說了多久,而我們能聽清楚的隻有一句話,隻聽鄺野反複說,反複說,雨鵑,我們回家了,我們回家了,我們終於回家了,終於回家了。
改於2007年12月31日美國IOWA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