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到美國這麽長的時間,這是雨鵑最為開心的時刻。布萊克教授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價值,讓自己參與她的課題研究,雨鵑決心幹出個樣來,尤其要給副院長和她的秘書瞧瞧,別老門縫瞧人。她興奮地給鄺野說這回的活不白幹,布萊克教授說要署名的。
雨鵑起早貪黑的幹。早晨不到七點就起床,晚上有時幹到淩晨三點。鄺野那時天天打工,每天幹差不多十四個小時,太累,有時就接不了雨鵑,雨鵑就自己走回來,好在從學校到她住的地方都是明晃晃的路燈,雨鵑並不覺得太害怕。雨鵑總是安慰自己說,強奸犯那時早睡了,哪有精神等著在路邊強奸女人。晚上九點到十一點才是罪犯的最佳作案時間。鄺野也就由雨鵑去,盡管聽說過校園幾起強奸未遂案,雨鵑一起也未碰上過。
賽莉比雨鵑高一屆,她比雨鵑先學過統計。雨鵑那點可憐的統計知識還是從中國老師那學來的,在美第一年,蘭姆教授沒有給她選統計,使雨鵑後來選課非常被動。蘭姆教授統計學得不好,寫文章時他都去統計係找人幫做數據分析,為了避免對方要求署名,蘭姆教授都付人家一個小時一百美元,統計係的師生也樂於掙錢。新聞論文的統計數據分析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小兒科,這種文章署名沒什麽意思,跟他們的科研相去甚遠,署名分量不大。老頭沒有統計知識的主要原因是他有龐大的科研經費,他請得起人,他不用去學。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象蘭姆教授那樣請得起人。如果自己會那是最好的,雨鵑就想自己學會,既省錢又省時間,搞數據處理也沒什麽難的。
布萊克教授交給雨鵑的活已超出雨鵑所會的知識。每遇到難題,雨鵑就從圖書館搬回一大堆書來看。有的書還真有用,幫了雨鵑不少忙,可有的地方雨鵑就看不懂,她就想找統計係的人幫解釋解釋。暴春暉在統計方麵是比較牛的,剛讀了兩年博士,已經發表了五六篇文章。雨鵑打電話給他,他人倒是蠻不錯的,給雨鵑講得很細,但是每次都不忘給雨鵑講法輪大法,講法輪功怎麽治好他的病。問半個小時的統計,他得給雨鵑講兩個小時的大法。後來,雨鵑幹脆就不找他了。統計係還有一個女博士生,叫李盟盟,剛到美國不久。雨鵑從係裏打聽到了她的地址和電話想找她幫忙。李盟盟表麵很熱情,骨子裏根本不想幫雨鵑任何忙。直到雨鵑後來請她吃飯,她才對雨鵑下勁。雨鵑從李盟盟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有的題雨鵑怎麽弄也解不開,李盟盟輕輕一指點,雨鵑立即覺得雲開霧散了。
雨鵑曾經建議賽莉把課題的統計分析任務進行分工,她和賽莉各把一攤,可賽莉根本不理雨鵑的茬。盡管賽莉統計知識比雨鵑豐富,可她的活幹得很慢,賽莉就以老牛拉慢車的速度把教授分配給兩個人的活都推給雨鵑一個人幹了,雨鵑嫌她慢,隻好自己來。要是光慢也好,最讓雨鵑恨的是,當兩人一起去見布萊克教授時,賽莉總是在教授麵前滔滔不絕,好象活都是她一個人幹的,從不留給雨鵑任何說話的機會,等雨鵑想說話時,也到時間了。久而久之,布萊克教授就認為這些統計數據都是賽莉做的。見了幾次教授,賽莉都是如此。雨鵑終於沉不住氣了,當賽莉又在教授麵前誇誇其談時,雨鵑就問:“賽莉,有個地方我不懂,你為什麽用T分布去做呢?”布萊克教授根本不懂統計,聽賽莉那麽神采飛揚地回答雨鵑的問題,她不住的點頭表示讚同,而且還告訴雨鵑要向賽莉學習。雨鵑本想難住賽莉,沒想到反而更讓布萊克教授相信統計分析都是賽莉完成的。雨鵑太愛麵子,也太幼稚,可以說太善良,不知道怎麽戳穿賽莉什麽都不幹的事實。最後雨鵑隻好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假如布萊克教授最初就讓自己一個人幹呢,不也得幹,另外,賽莉不幹的活自己幹了,還長知識呢。於是不再跟賽莉計較,隨她去吧,隻要最後署名就好,不署一二,署上第三名也行啊。 雨鵑就是這樣勸著自己,有時跟鄺野發發牢騷,心裏也就平衡了。雨鵑很感謝布萊克教授給的這次機會,使她能夠得到長足的鍛煉,她渴盼著她能獨立寫論文的那一天,那樣就不受製於任何人了。
賽莉不了解中國人寬容大度和韜光養晦的個性,反而覺得中國人太麵了,怎麽捏都可以。她越來越得寸進尺,說雨鵑太慢影響了進度,教授都責怪她了。布萊克教授是個急性子,想快點完成這個項目,好開始下一個課題,所以猛催賽莉。她真的認為分析部分都是賽莉做的。對於賽莉的欺人太甚,雨鵑沒有爭吵,沒有怒目而視,而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我們把布萊克教授給的任務分成三份的話,那麽我已經做了三分之二了,那三分之一應該是你的了。賽莉小姐,對不起,拜拜了,今天我太累了,什麽都不想做,我要回家了。
賽莉不知怎麽阻止雨鵑才好,張著嘴說不出合適的話來。這最後分析部分是所有項目中最難的,賽莉的知識也應付不了。雨鵑早就從李盟盟那裏學來了技巧,本打算今天開始做的,沒想到賽莉那麽說話,讓雨鵑氣憤難平,一怒之下甩手不幹了。
雨鵑走出新聞學院大樓,美國同學三三兩兩躺在樓前的草坪上看書、曬太陽,雨鵑也想躺在草坪上,舒展舒展身子,可怎麽也躺不下去,怎麽想怎麽不雅。如果躺那擺個姿勢、照個像倒可以,就是無法象美國同學那樣躺在那裏悠閑自得的看書。陽光明媚地照耀著碧綠的草坪,古樹灑下一大片涼蔭。雨鵑走到一棵樹下,蒼老的樹幹仍然爆發著勃勃生機。濃密的枝椏間竄著幾隻小鬆鼠,它們看起來忙壞了,上竄下跳的,有一隻跳到草坪上撿一塊吃的就跑了,離你遠遠地用兩隻小爪子捧著吃,一邊吃一邊不忘了四下看著,雨鵑饒有興趣地看著小鬆鼠,不假思索地拿起一個小石子朝小鬆鼠扔過去。躺在地上的美國人馬上朝雨鵑看了一眼,這一眼盡管不含任何意義,卻讓雨鵑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恐怕不該用石子打小鬆鼠。雨鵑覺得繼續呆在那裏會很窘,便很不自在地走出了草坪。去哪呢?幹脆回家算了。
回家的路上,兩邊的樹上仍然活躍著上竄下跳的小鬆鼠,雨鵑幾次想接近它們,可它們都被嚇跑了。聽教會的一個美國人說,六七十年代的美國也不是很富的,老百姓沒肉吃就捉小鬆鼠吃。美國變得富裕發達起來也是最近的事。
雨鵑終於慢悠悠地晃到了家裏,包一扔,趴在了床上,兜裏的鑰匙把她的大腿硌了一下,她才想起還沒取信呢。信箱裏躺著兩封信,一封是王鳳東寫給雨鵑的,另一封是寄給鄺野的,寄信人的地址姓名雨鵑都不熟悉。鳳東是雨鵑做記者時的朋友,大雨鵑二十多歲。鳳東佩服雨鵑的勇氣、才氣,自認生不逢時,否則也會象雨鵑那樣大幹一場。當鳳東聽說雨鵑出國的消息,很為她高興,給雨鵑買了很多禮物。雨鵑出國後,她們一直保持聯係。
雨鵑工作的報社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單位,領導缺乏才幹使編輯們工作缺乏熱情,人們陷入為工作寫稿而不是為事業、為信仰、為追求、為快樂而寫稿的惡性循環中,工作沒有樂趣,讓人感到唯一的幸福時刻就是領工資的那一瞬間。雨鵑是單位唯一有碩士學位的人,來報社前就已經評上初級職稱了,可到了報社人事科長就是不給雨鵑晉升中級職稱,反過來還給雨鵑評初級,這初級還是雨鵑來到報社兩年以後才評的。
雨鵑不會送禮、不會拍馬屁,如果試圖送過、拍過,或許送得不對、或許拍得不是地方,否則,不會淪到那個地步。很快,雨鵑就明白這個報社根本不適合自己,頭頂上太多的鐵絲網,把她這棵渴望生長的樹緊緊箍住,使她根本沒有生長的空間。雨鵑試圖穿透鐵絲,讓自己的某個枝椏伸展伸展,結果她發現那也是徒勞的,反而鐵絲網箍得更緊了。如果雨鵑繼續呆在那裏,她的命運隻有一個:慢慢地枯萎乃至死亡。如果不想死,你就想轍吧。於是,雨鵑就偷偷地讓自己的根部發展,長的粗粗壯壯的,好讓它蔓延,長啊長啊,雨鵑終於越界了,她漸漸地在另外一個地方冒出了小芽,雨鵑渾身所有的養料都向這個地方輸送,很快,那些小芽芽就長成了另外一棵樹,一棵枝葉茂密、碩果累累的樹。當社領導發現時,雨鵑已經巨樹參天了,砍不了了。
采訪名人、采訪普通人,把雨鵑忙得不亦樂乎,大報小報都能見到雨鵑的名字,這把領導的嘴都氣歪了,人事科長每次見到雨鵑總是酸溜溜那麽一句話:你的自留地比公家的長得好。雨鵑笑了一下,露出一張人事科長變著法地壓抑並不起作用的笑臉,這笑臉更加激起科長心中的怒火,恨得她牙根直癢癢:看我怎麽收拾你。結果,雨鵑不僅上了受壓抑、排擠名單,還上了受領導打擊、如有必要解雇的名單。要不是鳳東提醒她,她挨整還不知道。
另一雜誌社主編看雨鵑文章寫得好,就想調雨鵑過去。雨鵑很猶豫,誰知道那個單位的人事科長怎麽樣呢?會不會也跟自己單位的人事科長一樣,自己沒本事就想法整人、限製別人發展呢? 有一個月,編輯部的人有病的有病、請假的請假、進修的進修、出國的出國,整個發稿任務全部壓在雨鵑的頭上,好事一件也沒輪上自己。雨鵑心裏很窩火,別人想幹的時候沒有自己的份,不想幹的時候什麽都推給了自己。社領導和人事科長不僅看不到整個編輯部全部指望雨鵑出活,反而還想整雨鵑,計劃讓她年終考核不及格,考核不及格的結果是:雨鵑工資要降級,而且一輩子都別想晉升中級職稱了,評定的結果還跟檔案走。
自然,雨鵑有時就找鳳東訴苦,鳳東是一個很正統、很保守、很保皇的人,她勸雨鵑忍著點,利用大家都不在社裏的機會好好表現一番,改變一些人對她的看法。雨鵑的血直往上湧,我又能改變誰的看法呢?看法是改變的嗎?領導的定視誰又能駕馭得了呢?你整姑奶奶,姑奶奶還不想呆呢。出國的好事輪不上便罷了,還要在年終評定上整我。血氣方剛的雨鵑終於認識到自己必須走了,也不得不走了,她要走得遠遠的,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一個可以自由翱翔的地方。
雨鵑準備出國,浪跡天涯 !!!
雨鵑心中出國深造的夢想象兩隻翅膀帶著雨鵑飛呀飛,那時的雨鵑不知困苦、不知疲倦,目標隻有一個,飛呀飛,飛到大洋的彼岸,到美國去看天高雲淡。那會是怎樣一個美妙的國度啊!
雨鵑申請了三所學校都被錄取了,然而她的信被人拆看、撕毀,她對錄取的事一無所知。要不是她讓在美國的堂姐打聽情況,雨鵑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錄取。雨鵑後怕地想著,如果現在不在美國,仍在國內,自己會幹什麽?在單位那種環境下,她能幹什麽?又允許她幹什麽?
那是多麽難熬的日日夜夜啊。你知道人家舉著刀要殺你,而你又必須裝出笑臉。雨鵑以笑臉迎接一切災難與不幸,她渴望她能來到美國,那時一切的一切都好了。考試、申請學校難不到雨鵑,難的是辦護照。那時辦護照比登天還要難,需要單位出證明信。雨鵑知道要是提出出國,人事科長肯定不允,自己的美好前程將成為泡影。雨鵑想出一計,幹脆,破罐子破摔,讓單位把自己辭了。鳳東每次見到雨鵑都勸她好好幹,還是有希望的。雨鵑苦笑一下,心想,如果真有希望的話,那也是在美國,是在我那魂牽夢繞的美國。主意已定,雨鵑就不好好上班,每天嘻嘻哈哈地泡病號,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社裏除了偷拆信的人,沒人知道雨鵑想出國,而這個人又不敢說出真相,否則人家會問他,你怎麽知道雨鵑要出國。本來,除了鳳東還有一位叫藤藤的編輯曾為雨鵑考核的事替她說過好話,因此還得罪了社領導,雨鵑的不務正業讓藤藤顏麵盡失,無法再替雨鵑說話。很快,解聘雨鵑的決定上報到部委人事部批準。雨鵑就給人事部主管幹部任免的科長打電話,為了自己遠大的理想,為了自己的自由翱翔,雨鵑就假裝要求到部委下屬的院校去教書。
雨鵑沒有送禮,她對送禮真的缺乏概念,送什麽怎麽送雨鵑缺乏訓練與常識,一個月後,人事部批了:雨鵑被解聘了。雨鵑隻好去取檔案,可是取檔案時,小科長還不給,說等到雨鵑找到用人單位,發接收函才給,雨鵑怒目圓睜:你們都把我解聘了,檔案還不給我嗎?那小科長還是有良心的,想想,也是的,給她吧。於是,讓手下把雨鵑檔案封個嚴嚴實實,交給了雨鵑,以防雨鵑私下拆開。
當雨鵑把檔案拿到另外一個單位管人事的朋友那裏時,人家對雨鵑說,拆,不好的東西你都扔出去。拿著沉甸甸的檔案袋,拿著這個讓大多數中國人至死都不知道裏麵放了什麽東西的神秘物件,雨鵑足足怔了好一會。手一哆嗦,雨鵑就把檔案袋撕破了。朋友說,沒關係,到時候,我再給你換個新袋子。這個讓雨鵑二十多年倍感神秘的袋子裏裝了些什麽東西呢:雨鵑的高考試卷、大學畢業證明、職稱評定、考核沒通過文件和社裏辭退通知。雨鵑抽出考核沒通過文件,立即把它撕個稀巴爛。撕完了,還有點後悔了,笑笑說:“留著多好,我撕了一個曆史文物”。朋友半譏諷地說,你別做夢了,到美國去發財吧。
激動、徹夜難眠,雨鵑終於登上了去另一個國度的飛機,那是一個自由、充滿民主的國家。看完鳳東的信,雨鵑的眼角掛著一滴清淚,鳳東說很想念她,自從雨鵑走後,社裏又進來一個研究生,但很快就把人家給整走了,不知人事科長何時能發善心,不再整人,或者她什麽時候能下台呢?
每每有鄺野的信,雨鵑從不拆開看,都是鄺野先看,然後扔給雨鵑看。當雨鵑把信遞給鄺野時,鄺野掃了一眼信封,隨手扔到床上,說洗完澡再看。洗完澡鄺野也沒看。第二天早晨鄺野聲稱老板娘讓他早點去,便提前半個小時離開了公寓。把車停到餐館門前,鄺野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裏麵露出黃皇的照片和半頁紙的信。信的大概是黃皇終於度過危險期,現在茁壯成長了。畢竟是早產,又是手術催下來的,黃皇身體有點弱。澗雪請了一年的假照顧黃皇,如今孩子的情況正常了,不再讓人擔心了。
鄺野拿照片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表情木訥、嚴肅地望著前方,腦海裏都是澗雪大學時活潑可愛的模樣。那時是鄺野狠命追澗雪的,剛開始澗雪還拒絕鄺野,但很快就無法抵製鄺野的進攻,很快,澗雪就離不開鄺野了。澗雪剛開始拒絕鄺野的原因是由於她有著不清白的過去,她怕自己配不上鄺野,怕自己的失貞玷汙兩人純潔的愛情。母親在臨終前反複囑咐澗雪不要告訴鄺野她的這段曆史,否則,鄺野會離開她的。然而,當鄺野和澗雪的關係已到了談論嫁娶的地步,澗雪內心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她一方麵不想告訴鄺野,怕真的象媽媽說的那樣失去鄺野,另一方麵隱瞞真情又使她十分內疚,她認為隱瞞等於背叛。這內疚之情一直折磨著澗雪,使她無法享受跟鄺野在一起的快樂,心裏象壓了一塊大石頭,終於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告訴了鄺野,以求心靈的解脫,她不想生活在忐忑不安中。
結婚後的鄺野悟出了自己的可惡,或者說男人的可惡,是男人以各種方式占有著女人,讓女人或奉獻或屈服,又是男人把女人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讓女人承受感情與理智的雙重痛苦。保持貞潔固然重要,但男性的暴力使女人失去了貞操,男人就不應該嫌棄女人,女人更不應該感到內疚,因為男人不配這種內疚。要不是自己太固守傳統,不會把澗雪害得這麽慘,澗冰也不會死去。鄺野被這種負疚感深深折磨著,不知怎麽做才能使自己解脫。
澗雪根本沒有告訴鄺野由於照顧黃皇她的婚姻形同危卵,隨時都有破裂的可能。要不是在乎人言可畏,澗雪寧可離婚,這看來是有點傻,可這個婚姻給人帶來什麽幸福呢?如同嚼蠟的感覺不如什麽感覺都沒有。
黃皇已能吃些軟東西了,尤其喜歡吃魚。澗雪的兒子趙廣予也愛吃魚,小家夥吃完自己的就盯著弟弟碗裏的,有時伸手就去抓。澗雪嗬斥幾次都不管用,就拿筷子打了兒子一下。丈夫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認為澗雪太偏袒妹妹的孩子,對澗雪逐漸產生了不滿。真正讓丈夫動怒的是買香蕉,澗雪買了三根香蕉,都藏起來一點一點讓黃皇吃。丈夫發現後就對澗雪說,你照顧你妹妹的孩子沒有錯,但你也不能一點也不管咱們的予予。澗雪說予予大了,用不著太在意了。老趙聽後勃然大怒,咱們家不是養野孩子的地方。澗雪一聽他說野孩子,如同被剜了心肺,立即回敬道,你說話不要太損,當初是你同意的。老趙馬上說,當初同意不假,現在還可以反悔。澗雪河東獅吼般,天底下沒有那麽便宜的事。從此,兩人非大吵即小吵。
鄺野猶豫不決,不知怎麽告訴雨鵑這件事,還是根本就不告訴。如果告訴雨鵑,她會相信嗎?會原諒自己的一時糊塗嗎?即使雨鵑相信了,那不正說明自己還留戀過去的情感嗎?想來想去,鄺野覺得還是不告訴雨鵑為妙。想到這,他就撅著屁股想把信藏在座位底下。老板娘早晨來開門,看到鄺野撅著屁股,就開玩笑說,找金子哪!晚上回到家裏,雨鵑告訴鄺野該車檢了,應該收拾收拾車裏,太髒了,影響中國人的形象。鄺野說明天早晨再說吧。
想到鄺野每天打工太累,雨鵑第二天就早早起來收拾車裏的垃圾。撿完車裏的垃圾,正想關車門的雨鵑腳底滑了一下,要不是有車門擋著,雨鵑肯定來個嘴啃泥。這滑一下不打緊,雨鵑看見了什麽東西藏在了座位底下。拿出來一看是澗雪寫給鄺野的信。盡管雨鵑看不懂其中的關係,但很明顯,那照片上的小男孩和寫信的澗雪一定跟鄺野有關係,也許那個叫澗雪的女人跟鄺野生了那個男孩。雨鵑把信放回原處,裝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公寓裏。雨鵑一直等待鄺野給自己一個解釋,鄺野以為雨鵑不知道一直瞞著她。看到鄺野是不會向自己坦白的,雨鵑就給鄺野家裏寫了一封信。盡管公公和婆婆知道鄺野把人家小女孩搞出了大肚子,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還活著。於是他們就勸雨鵑別太疑心了,要保重身體等等。
雨鵑獨處時不禁黯然神傷,鄺野不斷盤問自己的過去,但對他的過去卻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讓人感到神秘莫測。愛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嗎?盤問對方卻不坦白、反省自己。愛情是應該毫無保留呢還是什麽都公開呢?如果鄺野坦誠在自己出國一年的時間裏跟一個女孩好上了又把人家搞出了大肚子,自己會原諒他嗎?是鄺野不愛自己還是性欲使然?如果你深愛一個人,你會去跟別人搞嗎?難道性欲會有那麽大的魔力,竟然讓人忘卻海誓山盟跟著性欲這頭野獸走?雨鵑的腦海裏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而不得要領。鄺野不在身邊時,自己也有一種渴望,這個渴望象一棵毒芹在雨鵑肚子裏不斷地生長,它的枝枝杈杈長滿了雨鵑的五髒六腹。雨鵑非常怕它穿透自己,麻醉自己。晚上做夢就老夢見與丈夫做愛,有時竟喊出聲來,同室的洛紅有時被吵醒了,就問雨鵑怎麽了。
雨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性這個東西,它象水那樣是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東西嗎?如果人渴了要喝水,那麽對性也渴了,也要找人解渴嗎?她恨鄺野隱瞞自己,又有什麽好隱瞞的呢?男女之間不就那點事嗎?上了床然後女人懷了孕。想著想著,雨鵑捂著臉哭起來。這麽長時間學業上毫無進展以及理不清的家事使雨鵑心亂如麻,情緒壞到了極點,她任淚水恣意流淌,池塘裏倒映著雨鵑的滿麵愁容,大學時那麽快樂、充滿理想和抱負的雨鵑哪裏去了?
雨鵑此刻正坐在學校裏麵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池塘旁邊,這個池塘就象普通人家客廳那麽大。池塘的一角長滿了蓮花,綠色的蜻蜓在上麵飛來飛去。裏麵有很多很多魚,大的小的,你隨便用什麽東西都能撈上一條來,偶爾還從水裏蹦出一兩隻青蛙來,就落在你腳邊上,大得保證嚇你一跳。雨鵑今天就兩節課,下了課什麽事都沒了,下周該交的論文雨鵑已經提前寫好了。雨鵑可以在池塘邊放心地想心事,放鬆地讓淚水一個勁地流淌。可她沒有想到賽莉已經把她告了,布萊克教授的小肚子讓賽莉的一通謊言鼓動得象一隻青蛙,正煩躁地一張一合呢。
布萊克教授剛從院裏開會回來,雨鵑此刻的淚水也流完了,因此教授看見的是悠哉悠哉欣賞池塘美景的雨鵑,她氣鼓鼓的肚子更大了起來。布萊克教授走到雨鵑麵前,大吼一聲:“你在幹什麽?”她的口氣仿佛雨鵑是個罪犯,而她是個警察,雨鵑正在犯罪被她逮個正著。聽見這麽熟悉的聲音,雨鵑一臉惶惑地抬起頭,還以為誰這麽粗魯,原來是布萊克教授怒目圓睜在向自己發問。雨鵑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忙說:“你好。”布萊克教授緊追不舍:“我問你幹什麽呢?”雨鵑看不回答不行了,隻好說:“沒幹什麽。”“到我辦公室來。”雨鵑象被帶上手拷一樣跟著布萊克教授警察來到她的辦公室。
布萊克教授抖出分析報告,在雨鵑麵前搖晃著,大聲吼著,你幹了什麽,賽莉幹了什麽。雨鵑明白了,賽莉打了小報告,真不是東西 ,看來不說出實情不行了。 “我幹了什麽,你拿的這些都是我幹的。賽莉什麽都沒幹,她應該幹點什麽了。”雨鵑心中的怒火在上升。布萊克教授說:“OK,你給我打個報告上來,詳細說明你都做了什麽。”“沒問題,”雨鵑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布萊克教授的辦公室,雨鵑心裏罵道:“老美真不是東西,不幹活還告狀。”雨鵑一路氣呼呼地走著,頭也不抬,一下子撞到門柱上,頭上馬上起了一個青包。她揉了揉,忍著疼地向機房走去,她心急火撩地要打個報告給布萊克教授,她要戳穿賽莉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