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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

(2022-05-18 13:32:43) 下一個

來信

這是一封中學同學的來信,當時保持在某個移動硬盤裏,後來居然忘記存在哪裏,早就想找出來放進我的博客,卻因家事太多就拖到現在。今天整理硬盤時發現,絲毫不敢耽擱,立馬複製下來放進博客保存。這可是曆史的記錄啊,不能丟失。

我跟他是中學最好的朋友,後來我去內蒙才斷了消息。期間曾經見過一麵,後來又天各一方。他是看到我的博客後給我留言才又恢複聯係,依舊是天各一方仍未能謀麵。覺得快了,希望不會有太久就能見到。

來信如下: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辦公室值班,閑著沒事就翻你的博客,在網上先給你拜個年,和你聊會兒天,寫到哪算哪.

讀黎京的博文,懷念黎頻阿姨

在我的印象裏,黎頻阿姨性格特別開朗。記得黎頻阿姨有一件衫襯,圖案是由現在電腦裏的小五號“母”字組成筆劃,寫成比初號的大“母”字,寫成一身的“母”字。阿姨說:我在辦公室坐在報欄邊上人家都找不著我了,哈哈哈哈……

黎京在懷念母親的博文中寫到:媽媽多年來一直默默無聞的工作在她喜愛的戲劇事業中。由於父親的牽連,無法登上舞台,但她一直忠實於自己的事業,為國家的話劇事業勤奮工作。也把畢生的精力奉獻給了話劇。從當年的電影《龍須溝》到後來的電視劇《小樓風景》,中間曆時了近三十年,媽媽雖然不能在舞台上表演,但她卻一直沒有放棄與話劇的聯係,從讀劇本到聯係劇作家,組稿、征稿。我知道,媽媽就是為了話劇的將來而蒼老了,直到退休離開人藝。爸爸離開家後,一家的生活費用就全都由媽媽來承擔了。按說媽媽的工資在當時已經算是很高的了,養活我們姐弟三人不會有問題。可是,那時還有我的後奶奶,和她的兩個跟我爸爸同父異母的弟弟。爸爸去勞改,也需要補充一些生活日用品,這些全靠媽媽一人來負擔,八口人的吃穿。

以前我對“右派”和反右鬥爭不太知道,隻有當時“正麵宣傳”的概念,還唱著“社會主義好,…左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78年我和愛人談戀愛時,黨中央已經給我嶽父和全國的左派平反了。此後從電影和大量的文學作品了解到,57年的那場運動有50多萬人栽進深淵,乃至家破人亡、誅連親友則無法數計;“文化大革命”他們的命運又再遭荼毒。如《牧馬人》《天雲山傳奇》等,王蒙、叢維熙等(老右)的作品幾乎是他們的親身經曆;理由筆下的著名畫家袁運生,這篇報告文學是愛人念給我聽的……。二十年苦難生活可以說算不得什麽,而他們的青春,他們的事業,……。然而,幸運的是他們有一個女人,一個好女人!在藝術作品中有李秀芝、馮晴嵐,在現實生活中有我的嶽母,有黎頻阿姨。

我嶽父被送去勞改後,嶽母一人承擔著贍養老人和哺育三個孩子,“文化大革命”自然難逃厄運,她堅強地挺過來。生活上的壓力、精神上的摧殘,使她積勞成疾。嶽父平反,當一切都在飛快的好轉時,病魔襲來,55歲便離開人世。她最喜歡陳毅同誌的一首詩:

二十年來是與非,
一生係得幾安危?
莫道浮雲終蔽日,
嚴冬過盡綻春蕾。

四十年前,我真的不理解黎京為什麽突然決定一個人離京。

我本來不是一個能吃苦的孩子,從內心裏也不願意過苦日子。可是我卻從上中學起,就抱定了要去當農民的想法。最主要是家庭,是家庭給我帶來的那個沉重的包袱。我從沒有抱怨過我的父親,好像也從來沒有認為他會反*。想去做農民,從我開始,不再會由於出身影響自己的後代。我沒想到的是,最終會把自己流放到了那麽邊遠的地方,那一片冰封的世界。

1967年11月16日那天清早,有車到學校把我們接走,去了天安門廣場。我們到那裏時,整個廣場早已人山人海了。如同重大節日,彩旗飄舞。幾十輛大客車排列在廣場,各所學校歡送的隊伍擁擠在以客車為中心的廣場上。我們下車後,尋找著自己要上的車,在同學們的幫助下,從人群夾縫中擠出一條胡同,艱難地上了車。由於人太多了,在無數激動的麵孔中發現了家人,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姐弟。隻是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他們便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見了。

上山下鄉的送別場麵,後來經曆了很多,套用杜甫的“兵車行”真的很合適,“車轔轔,馬蕭蕭,鑼鼓喧天紅旗飄。耶娘弟妹走相送,前途未卜路遙遙。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當列車開動時,哭喊聲音淹沒了列車的轟隆和汽笛聲。

我也去送黎京了,不會忘了吧。黎京上身從車窗探出來,帶著棉手套向我們揮手,我用羅建國哪架號稱是德國“戰前菜斯”的相機給黎京照相(可惜膠卷曝光了)。

黎頻阿姨穿著淺色的棉襖,係著天蘭色的方圍巾,到車窗下和黎京握了握手。汽車開動了,黎頻阿姨跟著汽車跑,人群跟著湧動、揮手;汽車衝出人群,黎頻阿姨拚命的追著汽車,從旗杆下一直跑到公安部門口,摘下天蘭色的方圍巾向遠去的汽車揮動…,然後雙手把天蘭色的方圍巾按到臉上…。這一幕,這天蘭色的方圍巾,四十年來一直縈繞在我的眼前,而且越來越清晰,。

我每次去看她總是聽見爽朗笑,給我看黎京的信:黎京畫的拄著杆子上馬。當著我麵抱著李東又親又啃,親的李東都不好意思了,黎頻阿姨就哈哈大笑。

徐曉《有一個人的存在讓我不安》說的是黎京的姐姐:“李南在大事上也是出手不凡。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上不了大學,“文革”前她自作主張放棄高中進了技校。那時技校的學生多來自平民家庭,因為有生活費可以減輕家庭負擔。並非因為生活困難進入技校的李南一點沒有藝術世家出身的孩子的孤傲,經常接濟同班同學。本來技校的學生是不用上山下鄉的,但因為得罪了軍宣隊、工宣隊,李南被逼著到吉林白城插隊,於是,不如索性逃亡,到內蒙牧區投靠了先期到那裏插隊的弟弟。那是李南最美好的年代,不僅因為她年輕漂亮,更主要的是,蒙古大草原與她浪漫奔放不拘一格的氣質正好相得益彰,她在吉普賽人似的遊牧生活中如魚得水。穿著蒙古袍騎著快馬的李南,吸引著情竇初開的小夥子們的視線。”

我曾和黎京去過李南姐姐的學校、去北京大學看李南姐姐演話劇,活潑漂亮的李南姐姐繼承了黎頻阿姨的性格,敢做敢為超過了黎京。正是李南姐姐“逃亡”的第二天上午,我去看黎頻阿姨,看得出來黎頻阿姨兩眼紅紅的,但還是談笑風生,跟我講李南姐姐昨晚“不辭而別”,隻身走東北線投奔黎京,還“拐”走了剛剛搞到的兩本《毛澤東選集》袖珍合訂本,“讓她帶走吧,路上可能用得著”。

黎頻阿姨用笑聲麵對生活中的坎坷,用笑聲壓抑了哪個年代的“生離列別”。回想起我們的一生,也有不少坎坷,比起老一輩還真是不算什麽了。

不知道徐曉是誰.我認識嗎?我這叫“散文”,夠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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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黎京 回複 悄悄話 怎麽改不了呢。編輯功能失效了?
黎京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寒墨' 的評論 :
謝提醒!因是原信轉貼沒有發現,馬上就改。
寒墨 回複 悄悄話 文章中有兩處把右派寫成了左派。如果能夠更正就好了。反右運動不得人心。我們家也是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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