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塵

試著告訴讀者,生活是多樣的。每一個活著的人,在多元化的人生時空裏, 扮演著某種角色,向著不同的方向展現著自己的千姿百態,書寫著與眾不同的生 命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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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謙:心底的懷念 (ZT)

(2012-02-02 08:48:31) 下一個
一晃胡耀邦已經走了十七個年頭了。今年是他九十歲冥誕,網上的紀念文字多了起來。本來,我不想湊這個熱鬧,但一些紀念文字勾起了我對往昔的回憶,一些封塵已久的往事又浮現在眼前。 我與胡耀邦有過一麵之緣,那是在父親的追悼會上,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中旬。當時剛剛粉碎“四人幫”,舉國歡騰,人們大多沉浸在興奮之中。在那些日子裏,父親已是肺癌晚期,病情日重一日,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全家人的心情悲喜交集。母親在文革中因“炮打”康生、江青、張春橋等人而被關進秦城監獄七年,現在終於有了出頭之日。父親在最後那段日子裏最開心的一件事,就是親眼看到了“四人幫”的垮台。 父親的遺體告別是在三○一醫院的地下室裏舉行的。在此之前,我們幾個兒女在草擬參加父親追悼會的生前友好名單時,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耀邦伯伯。這一方麵是因為父親五十年代曾在團中央工作過,胡耀邦是老領導;另一方麵,也是還父親生前的一個心願。父親一九七二年從幹校回京後,一直因母親的問題被“掛”著,一九七五年鄧小平出任總參謀長後,才重新恢複了工作。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中,父親又被批為“還鄉團”,和胡耀邦處境相同。 胡耀邦在鄧小平一九七五年搞整頓時衝鋒陷陣,是當時的“四大幹將”之一(其他三人是張愛萍、萬裏和周榮鑫)。一九七六年春天,父親頂著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風頭,曾借看病的機會,悄悄探望過正在三○一住院的張愛萍。父親在臨終前也一直惦念著胡耀邦,問他的情況怎麽樣了?在安排父親喪事時,我們聽說胡耀邦正在科學院監督勞動,不知道他能不能來,但我們真心希望他能來參加父親的追悼會,這對父親也是一種告慰。還好,經過聯係,科學院答複,隻要不見報,就可以參加。後來聽說,胡耀邦從此獲得了外出參加活動的自由。 記得遺體告別那天,正來寒流,三○一醫院的地下室裏陰冷陰冷的,寒氣逼人。父親的遺體告別是粉碎“四人幫”後,在京軍隊老幹部中舉行的第一起。人們劫後餘生,壓抑了十年的悲情,終於可以傾瀉了,氣氛格外悲痛。那天很多軍中元老都來了,其中羅瑞卿架著雙拐,一步一步地挪動,拒絕別人的攙扶。在三○一住院的張愛萍也執意要來,他穿著病號服,拄著拐杖,緩緩地向父親的遺體三鞠躬。 在遺體告別快結束的時候,站在母親旁邊的文宜小聲告訴我:“耀邦伯伯來了”。我聽見胡耀邦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對母親說:“天輝同誌走得這麽早,太可惜了!”一句話說到母親的傷心處,眼淚撲簌而下。耀邦伯伯勸母親節哀,然後和子女們一一握手。耀邦伯伯和我握手時,我注意到,他不像其他人那樣由家人陪同,而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不過後邊跟了一個看管他的人。那天,耀邦伯伯穿了一件舊呢子大衣,沒戴帽子,頭發已經有些花白了,小個子,說話有點口吃,但眼睛很有神,握手也很有力,走路很快,完全不像一個已經六十開外的人了。 一年後,胡耀邦成為中國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人物。在以後的許多年裏,我曾經多次回想起耀邦伯伯在父親追悼會上的情景,他留給我的印象一直定格在腦海中。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和我握過手的“小個子伯伯”竟然成為左右中國現代史的重要人物。 父親一直把胡耀邦看做是可以交心的老領導。父親當年是燕京大學學生,一二九運動中參加了民先,在抗日的烽火中投筆從戎,奔赴延安抗大,後又到晉察冀根據地。在解放戰爭中,和胡耀邦同在華北,算是一個山頭的。父親是個知識分子幹部,當時在中共隊伍裏為數不多,出身也不好,背負“原罪”的包袱,總是受到工農出身的老紅軍的歧視;而“紅小鬼”出身的胡耀邦則是一個例外,在黨內並不多見。 建國後不久,父親調到總政青年部,主管全軍的青年工作,隨後又作為軍隊方麵的代表,被選為團中央常委,直接在胡耀邦的領導下工作。聽父親說,那時幾乎每星期都要到團中央去開會,參與團中央的各種活動,還幾次率中國青年代表團出訪蘇聯東歐。這段期間,父親與胡耀邦的交往多了起來。父親說他為人坦誠,思想開明,關心幹部,值得信賴。為此,父親願意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乃至受到的委屈和苦悶,講給他聽,從中受益非淺。 正是在父親參與團中央工作期間,我第一次知道了“胡耀邦”這個名字。小的時候,我口吃得很厲害,一看見生人就緊張,越著急越說不出話來。父親告訴我胡耀邦也口吃,他有一套對付口吃的辦法,就是說話拖長聲,遇到說不出來時,就用“啊――啊――這個這個”來過渡,讓我學他。這種辦法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自然不大靈光,但我從此牢牢記住了“胡耀邦”這個名字,知道有一個人,是父親的領導,說話也口吃,但這並不影響父親對他的敬重。這讓我心裏感到釋然。 父親為人正直敢言,不會搞吹吹拍拍的那一套。這種性格在官場自然吃不開,在劫難逃。一九五八年,在中央黨校工作的母親隨楊獻珍到河南蹲點,把當地刮“共產風”和瞎指揮的情況悄悄地告訴了父親。父親對此很有看法。廬山會議後,軍委總部機關開展了“反右傾鬥爭”。因父親對頂頭上司、總政組織部部長劉其人的一言堂作風提過意見,劉就借“反右傾”運動,非要把父親打成“彭黃分子”不可。幸而父親沒有和他交過心,所以後來沒有整出多少有分量的反“三麵紅旗”的言行來,倘若像和胡耀邦那樣交心,那就糟了。當時揭發父親的一大堆材料中,沒有一條是團中央那邊檢舉的。現實問題整不出來,就整曆史問題,曆史沒問題,就挖家庭出身。父親出身不好,最後被打成“階級異己分子”,留黨察看,發配xi'zang充軍。 父親在xi'zang吃了不少苦,幾乎葬身在大雪封山的二郎山,隻是因劉其人後來下台,父親的問題才有了轉機。回京後,父親為自己平反的事四處奔走申訴,可是阻力很大,沒有人願意出來講話。那一段時間,父親的心情非常苦悶。胡耀邦得知後,借團中央領導在頤和園聚會的機會,把父親叫了去。劫後重逢,父親很激動,一股腦地向胡耀邦訴說自己的冤情和處境,表示自己本來沒有多少反“三麵紅旗”的言論,總政卻硬要維持原來的結論。聽完,胡耀邦沒有直接表態,隻是問了一句:“你對‘三麵紅旗’怎麽看?”父親沒有想到胡耀邦會這樣問他,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音。父親後來多次和我們談起這件事。 後來胡耀邦給父親出主意,讓他去找羅榮桓談一談,說羅元帥是真心愛護幹部的,在軍隊中有威望。父親原來也有這個想法,隻是羅帥當時已經得了重病,在家養病,不便為個人的事前去打擾,所以一直躊躇。聽了胡耀邦的指點,父親鼓起勇氣,闖到帥府,自報山門,果然獲得接見。羅帥靠在床上,聽父親講了一個多小時,後來他堅持不了,就讓夫人林月琴接著聽。隨後,羅榮桓抱病在一次全軍高幹會議上為父親講了話,父親的問題才平了反。不久,羅就過世了。父親對羅帥深為感激,一直記在心裏。 父親平反後,總政在工作安排上仍百般刁難,非要把他踢到外地去。胡耀邦知道後,主動邀請父親去團中央工作,這樣可以留在北京,也脫離了總政的管轄。父親十分感謝胡耀邦的好意,一度動了心,認真考慮轉業的問題,後來有了到總參工作的機會,此事才作罷。為此,父親對胡耀邦一直心存感激,多次和我們念叨起胡耀邦在自己困難的時候援之以手,說:“耀邦古道熱腸,真是好人啊!” 在文革狂瀾中,團中央因派工作組的問題最早受到衝擊,胡耀邦為“三胡”之首,更是首當其衝。記得有一次父親從外麵回來,陰沉著臉,一問才知熟人告訴他胡耀邦被批鬥得很厲害。父親心情沉重,在飯桌上咳聲歎氣,對文革這種搞法想不通,曾讓我們四處打聽情況。後來團中央派人來調查胡耀邦的“問題”,當時還在位的父親不客氣地給頂了回去。不久,因受母親問題的牽連,父親自己也被關進“學習班”,接受審查批鬥。 一九六九年,父親下放到河南幹校,一呆就是四年。那裏是窮鄉僻壤,消息很閉塞。每天幹完活,吃過晚飯後,我都陪父親在鄉間小道散步。父親和我談起了自己的人生經曆和很多往事,其中包括和胡耀邦的交往。林彪事件後,文革破了產,幹校的人心馬上就散了,小道消息滿天飛。一九七二年春節,全家聚在一起過年,當時父親剛剛獲準回京看病。我拿來一份從北京傳來的毛澤東點名解放老幹部的名單,其中有胡耀邦。父親那天非常高興,說要慶賀一番,騎車到集上買回鮮魚,親自動手做了糖醋魚,還喝了一種當地自產的奶油蜜酒。這是父親自文革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一九七二年,父親從幹校回京,住在總參三所。當時,很多被掃地出門的軍隊老幹部都在這裏落腳。人們多方打問老戰友的下落,互相走動探訪,劫後重逢,別有一番滋味。父親回京後,曾向熟人打聽胡耀邦的的消息,但不得其詳。說來也巧,後來兩人竟在家門口邂逅相遇。當時我們家和蕭向榮家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一天,父親聽到敲門,開門一看,竟是多年不見的胡耀邦!原來胡耀邦來看望蕭向榮,敲錯了門。胡耀邦指點著父親,說:自共青團九大一別,多年沒音信了,沒想到你老兄竟然在這裏!父親也大喜過望,連忙陪胡耀邦上樓找蕭向榮,三人相談甚歡。父親還專門讓文宜做了兩個拿手菜——麻婆豆腐和醬爆裏脊,端上去喝酒助興。 後來,父親專門向胡耀邦談了自己的問題。胡耀邦聽說母親是因反康生、江青、張春橋這些人而被關進秦城監獄,很同情,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也沒什麽好辦法,不過這對父親已是不小的精神安慰。總參三所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後來批鄧時被指為“散布政治謠言”的大本營),父親常把聽到的一些消息轉告給胡耀邦,胡耀邦也找父親問起過張春橋的往事。兩人對政治上許多問題的看法是一致的,涉及到一些敏感的問題時,他們就用手語代號,豎起大拇指代表毛澤東,在手上寫“三點水”表示江青。四屆人大前夕,我從東北回京探親。臨走前,父親讓我和他睡在一起,徹夜長談。父親告訴我圍繞組閣的黨內鬥爭,對毛有意重用江青一幹人的局麵憂心忡忡。父親還告訴我,他和胡耀邦也談起過,說胡是老幹部中最敢言的一個。 一九七五年鄧小平抓整頓,是在總參機關打響的第一炮。這年夏天,父親重新恢複了工作。楊成武指定父親協助他抓整頓領導班子和落實幹部政策這兩件事,並特別指明這是鄧交代的。父親領了尚方寶劍,又有挨整的切身體會,全力以赴推動總參各部局的落實政策問題,但阻力很大。父親常在飯桌上慨歎:解放幹部真難啊,難於上青天!當時,胡耀邦在科學院大刀闊斧抓整頓,在京城政治圈中不脛而走,父親引為同黨,說是一條船上的夥計。不久,形勢逆轉,批鄧反右鋪天蓋地而來。胡耀邦在科學院挨批鬥,父親也被批為“還鄉團”,一同落難。父親當時心情很不好,在參加周恩來的追悼活動時,得了重感冒,不久發現得了肺癌,幾個月後就過世了。 時勢造英雄。粉碎“四人幫”後,胡耀邦走上更廣闊的政治舞台,表現了一個政治家的眼光和大局觀。還在粉碎“四人幫”之初,京城政治圈中就傳出胡耀邦托人捎給葉劍英的“中興三策”,記得第一條是停止批鄧,第二是平反冤案,第三條是抓生產。那段時間,毛澤東這尊多年來盤踞在人們心頭的神像轟然倒塌,民眾的思想空前活躍,人心思治。胡耀邦憑借自己的才能,很快脫穎而出,出任中組部長、中宣部長和中央秘書長,後來又擔任中共中央主席和總書記,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先行者和重要領導人。 胡耀邦不僅在政治上遠見卓識,而且還有膽略,是個實幹家。粉碎“四人幫”之初,積案如山,百端待舉。他受命於危難之際,發動“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討論,打破“兩個凡是”的枷鎖,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給五十萬右派摘了帽。那段時間局勢變化很快,真有點令人目不暇接。胡耀邦不負眾望,很快便打開了局麵,開創了後來的鄧小平時代。可以說,沒有胡耀邦的衝堅陷陣,就沒有鄧小平的第二春。 這段期間,我恰好與胡耀邦的女婿劉小江在一個單位工作,彼此成了朋友,常在一起下圍棋。當時小江剛剛結婚,就住在胡耀邦家裏――富強胡同六號。我曾去過幾次。那是一個不大的四合院,在燈市口附近,很老的房子,油漆已經斑駁脫落。後來我也準備結婚,需要置辦點家具,小江還特地把自己的家具票讓給我。記得我去取家具票時,小江說老頭非常喜歡和青年人交朋友,想給我引見,可惜當時胡耀邦正在和人談話,不好進去打擾,失去了一次當麵聆聽教誨的機會。 不久,我到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單位裏有不少團中央來的人,思想活躍,帶來一種明顯不同於黨的機關的作風,其中有胡耀邦的秘書高勇和劉崇文。工作之餘,他們和我談起過一些胡耀邦的往事。當時,胡耀邦的家已從富強胡同搬到北長街會計司胡同。胡就任總書記後,中直管理局本來已經為他在中南海裏找好了房子,就是當年汪東興大興土木蓋的常委樓,但胡拒絕搬進去,而是搬到了北長街的一座小院,與中南海隻有一牆之隔。平時,他並不住在家裏,為了進出方便,在中南海東牆上開了一個小門。 在八十年代的政治格局中,文獻研究室的主管一直是胡喬木和鄧力群,成為黨內保守派的重鎮之一。胡、鄧兩人經常利用編輯文獻的權力,煽風點火,向改革派發難。像葉劍英說過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黨內民主的典範,西單民主牆是人民民主的典範”這句話,在正式發表的時候,被胡喬木刪去。又如,鄧小平關於政治體製改革的講話,也被胡喬木利用當時發生的波蘭事件進言後,束之高閣。 回想起來,文獻研究室在幾次大的風波中都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上麵一有風吹草動,機關馬上傳達胡喬木、鄧力群的講話,倒胡倒趙的消息傳得很快。其中像一九八三年初,陳雲在政治局和書記處聯席會上批胡耀邦,分量很重,機關隨即流言四起,傳出中央要開會解決胡耀邦的“問題”,氣氛很緊張,頗有文革再起的味道。後來聽說被鄧小平製止,表示“胡、趙格局不能變”,這才算完事。“清除精神汙染”也是如此。記得傳達時殺氣騰騰,矛頭所指,呼之欲出,真讓人替胡耀邦捏一把汗。後來胡、趙兩人聯手,再加上萬裏、方毅等人的抵製,“清汙”運動才不了了之。 一九八六年,胡耀邦主持起草關於精神文明建設的決議,機關的龔育之參加了文件的起草,經常回來吹吹風,談一些胡耀邦的想法。記得當時決議避開了“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提法,改從正麵提出加強精神文明的建設。在北戴河政治局會議討論時,引起激烈爭論。盡管胡耀邦從中調和,但仍在六中全會上惹出風波,陸定一堅持去掉“反自由化”的內容,贏得全場的掌聲。鄧小平發表了措辭嚴厲的講話,給壓了下去。記得在機關傳達六中全會精神時,已經聞到火藥味。後來才知道,這隻是個導火索,胡、鄧交惡的真正原因,是在鄧退休的問題上,胡耀邦犯了忌。 這年底,大學生鬧學潮,更是火上澆油。過了年,風聲越來越緊,機關有人已從胡耀邦沒有參加黃克誠的追悼會預感到要出事。記得消息公布的那天下午,機關通知當晚有重要新聞,我感到不大妙。當晚,我和妻子到六部口音樂廳聽音樂。我心裏有事,一去就讓服務員把休息大廳裏的電視打開,果然播出胡耀邦辭職的消息,結果心情全無,回到家後,跑到同院老友廖遜家裏,談了很久,為胡耀邦感到不平,心情沉重。從此,國家進入多事之秋。 胡耀邦下台後,為了避嫌,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劉小江家。事情告一段落後,我才去找他,雖說是去“手談”――下圍棋,實際上卻是想談“國事”--了解胡耀邦下台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小江的口風很緊,不大願意談。直到一九八九年三月,胡耀邦去世前的一個月,我又去小江家時,他才比較詳細地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三叮囑我不要傳出去。現在已經事隔多年,談出來也無妨了。 (刪去兩段) 為了檢討過關,胡耀邦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寫檢討,給自己上綱上線,還批了方勵之、劉賓雁、王若望三人,說自己成了壞人的“保護傘”。事後,家人都說他不該這樣給自己潑汙水,他自己也後悔了,感到對不起方勵之等人。就在我們這次談話前,文獻研究室編寫的《周恩來傳》上卷剛出版。小江告訴我,老頭正在看,對周在黨內鬥爭中忍辱負重,屢屢檢討感觸頗深。我想這是同病相憐,有感而發吧。當時我在周組工作,小江說,有空時讓老頭和你談談。我非常高興。可惜,這一次又落空了,而且是永遠地失去了機會。 一個月後,胡耀邦心髒病突發,被送進北京醫院搶救。後來聽文青說,胡耀邦被搶救過來以後,他的嶽父吳蔚然前去查房,那天胡精神很好,還和吳蔚然聊起天來。吳告訴他,自己和高天輝是兒女親家。胡感到很驚奇,並說天輝同誌是個好同誌。然而,幾天之後,胡耀邦便離開了人世。 胡耀邦去世那天,天色晦暗,細雨霏霏。噩耗傳開,人們紛紛前往北長街會計司胡同胡家祭奠。我是和機關的人一塊去的。靈堂正中掛著胡耀邦最近的一張生活照,麵容憔悴,眉宇間透著憂思。胡的家人守在一旁,記得當時是胡德平和劉小江在場,悲痛不已,泣不成聲。我隻是緊緊地握了一下他們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了。隨後,胡家專門給我送來參加追悼會的請柬。 追悼會那天,氣氛壓抑緊張,會場秩序紊亂,站在隊伍裏根本看不見前麵的情況。我索性跑到後麵,站在人民大會堂的玻璃窗前,望著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百感交集。戈揚老寫的那首“這一邊,那一邊”的詩,很能代表當時我的心情。(刪去若幹) 十幾年來,一直壓製民間悼念胡耀邦的活動,但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胡耀邦並不是一個完人,也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然而惟其如此,更讓人感到他的可親可敬。他居廟堂之高,心懷天下,處江湖之遠,依然憂國憂民,是中共領導人中最後一個理想主義者,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正因為如此,人民一直懷念他。“活在人心便永生”。每到清明節和忌日,胡耀邦在江西共青城的墓地都是一片花海,前往掃墓的人絡繹不絕。這便是天下歸心的證明,足為後來當政者史鑒。 高天輝及其子文謙(原創草稿)高天輝,原名郭士琦、曾用名郭向功,1918年生於直隸(河北省)靜海縣二堡村,父親是清末舉人。1934年考入燕京大學,參加了一二九運動,加入了民先,後轉入中共地下黨。在中共北平城委(時任書記周彬,原名張淑貞,化名張培華,女)的領導下,在燕山大學地下黨支部委員杜諾(原名杜含英)的組織下,積極開展抗日宣傳、組織工作,向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捐獻物資,輸送知識分子。1938年暑假,由地下黨輸送從軍,在抗日的烽火中投筆從戎,奔赴延安抗大,後又到晉察冀軍區司令部工作。全國解放後曾擔任解放軍總政治部青年部副部長,主管全軍的青年工作,隨後又作為軍隊方麵的代表,被選為團中央常委,直接在胡耀邦的領導下工作,參與團中央的各種活動,還幾次率中國青年代表團出訪蘇聯東歐。後又任總後勤部政治部副主任,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等職,第三屆全國政協委員。妻傅秀(原名林錦雙)是清朝廉官林則徐之五世孫女。夫妻同在燕京大學學習,同為中共地下黨員,既是同學又是戰友。夫妻文革時期皆被害。文革前高天輝由於出身不好,曾被打成“階級異己分子”,留黨察看,發配xi'zang充軍。回京後為自己平反的事四處奔走申訴,阻力很大,在胡耀邦的指點下,找到了羅榮桓元帥,羅榮桓元帥在一次全軍高幹會議上為其講了話,才得到了平反。1966年文革開始,傅秀是因反康生、江青、張春橋這些人而被關進秦城監獄。高天輝受其牽連,被關進“學習班”接收審查批鬥。1969年下放到河南幹校,一去就是四年。一九七五年鄧小平抓整頓,是在總參機關打響的第一炮。這年夏天,高天輝重新恢複了工作。楊成武指定他協助自己抓整頓領導班子和落實幹部政策這兩件事,並特別指明這是鄧交代的。領了尚方寶劍,又有挨整的切身體會,他就全力以赴推動總參各部局的落實政策問題,但阻力很大。他常在飯桌上慨歎:解放幹部真難啊,難於上青天!不久,形勢逆轉,批鄧反右鋪天蓋地而來。胡耀邦在科學院挨批鬥,他也被批為“還鄉團”,一同落難。他當時心情很不好,在參加周恩來的追悼活動時,得了重感冒,不久發現得了肺癌,幾個月後(1976年12月)就過世了。 妻傅秀則患上了精神分裂症。高文謙是高天輝四個子女之一(文青、文宜、文謙、文實,皆已赴外國生活)。1953年生於北京,是中共黨史、周恩來研究學者。高文謙年青時代曾參軍,1980年退伍後任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室務委員、周恩來生平研究小組組長,1980年代參與《周恩來年譜》、《周恩來傳》、《毛澤東傳》等中共官方史籍著作的編撰工作;1989年曾參與六四前的學生遊行並起草公開信,支持學生運動,於六四後被清查貶職(同被清查的還有當時為同事之胡耀邦秘書高勇、劉崇文);1993年初主動辭去職位赴美,與1989年赴美的妻子團聚,赴美後先後在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2003年11月11日)、華盛頓伍德‧威爾遜研究中心和哈佛大學費正清研究所(2004年3月25日)擔任訪問學者,現居美國紐約皇後區曾著《我經曆的北平地下黨》(作者:張大中)(美國明鏡出版社2003年4月初版,ISBN 1-932138-07-2 )《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艱苦而輝煌的最後歲月》(《人民日報》1986年1月5日 )《周恩來最後的日子》(台灣傳記文學V.58 No.3,1991年3月出版), 《人民心中的胡耀邦》紀念文集,(2006年1月出版)等書籍。何萬誌2011年秋於天津訪問舅父郭紹雲、郭紹參、姨母郭紹平、表弟郭維岩並參考有關資料等寫成。參考資料:1、《我經曆的北平地下黨》(作者:張大中)2、《晚年周恩來》作者家事——高文謙:《心底的懷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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