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塵

試著告訴讀者,生活是多樣的。每一個活著的人,在多元化的人生時空裏, 扮演著某種角色,向著不同的方向展現著自己的千姿百態,書寫著與眾不同的生 命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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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正逢時──屠岸自述》節選 (ZT)

(2010-11-07 05:36:25) 下一個
......我跟妻子章妙英的婚姻生活是幸福的。  

章妙英出身於有文化的商人家庭。我認識章妙英是在認識董申生之前,一九四五年的一月或者二月。章妙英是聖約翰大學英文係的學生。聖約翰大學是個教會學校,人說它是貴族學校,有錢的孩子才能進去。但也不盡然,也有家境差的孩子考了進去,隻是學費比較貴。重要的是,這個大學裏的學生參加共產黨的多,成了共產黨的重要基地。在這一點上,和上海交通大學差不多。第一次見麵,隻覺得她比較矮,有點發育不全。後來知道她十四歲時得過傷寒,從此再沒有長個兒。我十四歲也生了跟她一樣的病。她穿的是藍色旗袍,外邊披的是翻皮黃褐色大衣。我穿的是一般的學生裝。我覺得她談吐不俗,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孩。我們沒有談政治,就談一般學習上的事情。這次見麵後沒有確定什麽,但開始了聯係。一個星期後,我應邀到膠州路她家去,她母親和外婆在,很熱情,請吃紅棗湯。我們從客廳到外邊的小花圃去聊天。她問我讀什麽,我說魯迅。她眼睛一下亮了。我說讀了《且介亭雜文》和“末編”,她說她讀了《呐喊》,雜文不太懂。我們有了共同語言。  

一九四六年年初,申生已經到台灣去,我跟章妙英的來往就多了。一九四六年的五月,我們一起到蘇州去,她表姐家的祖上在蘇州。她與她的表姐們一起住,我單獨住。我們在靈岩山玩的時候,看到一個公墓,叫繡穀公墓。我一不小心,把她的眼鏡給碰下去了。我感到抱歉。後來,想到她的眼鏡就想到繡穀,想到她,就想到繡穀。再後來,我給她取了一個筆名:方穀繡,方表明她行為端正,穀繡就是這座公墓名顛倒一下。這個筆名她使用了終生。就在繡穀邊上交流感情的時候,我們的關係明朗了,沒有什麽語言,完全是靠雙方的一種眼神。  

回到上海後,我患肺病吐血,醫生囑咐我必須臥床休息。我隻能待在家裏,不能上學。妙英開頭每天都來看我,後來隔一段時間來。一次,她明確表示,我們要在一起生活。她沒說“我愛你”,隻說“我們不會分離了”這類話。她說,“我是你的”時,我說,“我也是你的。我永遠是你的,你也永遠是我的”。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定了。我給她講了我愛過董申生,但我和董申生的感情已經過去了。我還把麥杆畫董申生的畫像給她看。她說董申生漂亮,我說她是有魅力。  

當時中國治療肺結核,除了休息,就是注射葡萄糖鈣。我每周到廣慈醫院注射兩次。醫院內有大草坪,章妙英來陪我。注射完後我們躺在草坪上一起談話,在那裏背英詩,我情不自禁地擁抱她吻她。最後談婚論嫁,她提出三個條件,第一,要等到共產黨取得全國勝利;第二,我們經濟上要獨立;第三,要我的病完全好,恢複健康。所以從我們一九四五年認識到一九五一年結婚,一共經過了七年。中間她也生了肺病,我說是我傳染給她的。她說有可能,但不怨我。章妙英入黨比我早,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初,是抗戰時期入黨的黨員。有一次,我們一起走在路上,她問:你對革命要不要獻身?我說要。她說,你覺得你是不是還差點什麽?我明白她的意思,還應該入黨。我說我已經解決了。那時,黨員之間也是不能互相暴露身份的。後來她通過組織了解到我也是黨員,組織上同意她跟我戀愛與結婚。   

章妙英當時在地下黨的教育部門,做群眾工作,發展黨員。有個活動的據點,在上海八仙橋基督教青年會。地下黨組織以社團的名義做群眾工作,叫“育思社”,後來改名“讀者團契”。它有許多活動,有歌詠班,戲劇班,英語班,讀書班等。章妙英那時是個群眾活動的領袖人物。團契裏的人,不論年齡大小,都叫她“妙英姐”。我回顧她的一生,就是這段時間最輝煌。她騎著自行車,到處跑,聯係工作,進行鼓動,發展黨員。一九四七年,局勢危險,黨組織為了保存力量,決定把“讀者團契”的活動停了。由於參加黨的工作繁重,而約大英文係的課業太多,章妙英便從英文係轉到教育係,因為後者課業輕一些。最後她從教育係畢業,拿到了學士學位。  

一九四八年章妙英從約大畢業後到一家公司寫字樓工作。一個星期後,就不去了。因為要她做“花瓶”,她不幹。黨組織也同意了。她做過一段時間的家庭教師。後來她到省吾中學教書,這是個黨的力量比較強的中學,有支部,她是支委。她教了一年多的書,教英文、國文。一年多後上海就解放了。上海解放時,章妙英被發現有肺結核,黨組織叫她休息,她不願意,但黨組織還是叫她休息,她隻有服從。她的弟弟章世鴻參加渡江戰,從解放區渡江到南京,留在黨報《新華日報》工作。一九四九年秋天,章世鴻要姐姐章妙英去南京療養。那時南京玄武湖邊有好多房子招租,章妙英就去了。章妙英到了那邊,跟我通信。這年的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月份的一個周末,我請了一天假。那時隻有星期天能休息,我星期六到南京,第二天下午要趕回上海,星期一照常上班。在南京時間短,那兩天的飯是請一位保姆來做的。晚上,我睡地鋪。她睡床。我睡得很好。隨後我趕回上海,星期一上班沒有遲到。後來我還兩次去南京看她,是過新年和春節。章妙英一九五○年八九月從南京回到上海,她的肺病也慢慢地好了。  

我們按正常的戀人關係來往。但我比較木,沒有很快想到辦婚事。有一天,她的弟弟世鴻到我家來問:你對我姐姐到底怎麽樣?原來妙英懷疑我對婚姻是否堅定。我說,從來不存在這個問題。世鴻問:那為什麽你不提出結婚?我說我哥哥還沒有結婚,我妹妹有病。家裏有一大堆事,我不願先辦自己的事。但我和妙英終會結婚,這沒有問題。後來我給父母說了自己的打算。我媽媽說,傻孩子,成熟一個解決一個,你已經二十七歲,當然可以結婚。我這才正式到章妙英家去求婚了。但她反而不急了。我當時跟華東文化部的常務副部長黃源匯報。章妙英跟我同是華東文化部黨支部的委員,她又是黃源的機要秘書。黃源說,你們兩個的病才好,還是養一養。我們同意了,半年後結了婚。結婚在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七號,這天是蘇聯的十月革命節,我們選定的日子。我在當時的《解放日報》上登了一則啟事:“屠岸與章妙英結婚,遍告親友。”她的在外地的小弟通過《解放日報》看到了消息。  

我專門到香燭店買了一對大紅燭,放在新房的桌子上。新房在淡水路住房的三層樓之上加蓋的小閣樓上。兩邊都請了親友吃喜酒,在她家請了三桌,我家是一桌。黃源也來了。“文革”時我受到衝擊,進入了“牛棚”。妙英沒有參加任何一個造反派,但還算革命群眾。這樣我的消息就還算靈通。劇協外委會的幹部有章妙英,鄒荻帆的妻子史春芳,後又調來複旦大學英語係畢業的馮孝豪。我們跟馮孝豪的關係很好。造反派第二次來我家抄家,就是她預先給妙英通了消息的。  

妙英稱讚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趙匡胤還給前朝後周皇帝的家族以特權優待。妙英最痛恨劉邦、呂雉、朱元璋的大殺功臣。妙英也反對秦始皇,說他焚書坑儒,太殘暴。   

妙英是一個做事十分認真的人。一九八三年十月十二日聽新聞廣播,外交部抗議越南當局武裝挑釁。當天《光明日報》上登載我外交部交給越南駐華使館一份備忘錄,其中有這樣的字句:“……這就更進一步暴露了越南當局玩弄所謂‘停火’的花招完全是虛偽的。”說“花招”是“虛偽”的,那就不是花招,而是真停火。這成了一個政治性語病!下午,妙英打公用電話給外交部新聞司,對備忘錄的病句提請注意。接電話的人說,這個事我們不管,讓妙英轉打給亞洲司。妙英說我是打公用電話,排隊的人多,請你轉告。對方說,再花四分錢打一個。妙英有點生氣,心想難道我是舍不得花四分錢嗎?但對方掛了電話。妙英給外交部亞洲司打了,對方態度好一點了,表示感謝。最後對方問是誰,妙英說,我也做過外事工作,現在是一個離休幹部。

一九八一年六月十八日,妙英在日壇醫院動手術,是切除甲狀腺癌。我寫了兩首詩。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她又動了第二次手術。這時腫瘤醫院已經搬到龍潭湖,我陪了她幾天。她動手術後仍在沉睡中,我在她床邊守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我看見她重新睜開了眼睛,生命之光又在她眼中閃爍。這一年她已經接近六十歲了,但在我眼中,她似乎仍是我初次見她時的二十歲少女!  

第一次動手術之後她在家休養,太閑空了,我就建議她做翻譯來打發時光。我提起斯蒂文森的兒童詩集《一個孩子的詩園》,她也有印象。我就到社科院外文所資料室借到原版書,她看了非常喜歡,願意翻譯。一九四二年我曾在上海的舊書攤上淘到過這本原版書,但沒有帶到北京來。這本詩集在英國的詩界,是兒童文學經典。妙英譯出初稿,我修改,最後討論定稿。我們弄完後,給了人文社副總編輯孫繩武。沒過幾天,他說簽發了。我問怎麽沒有三審,他風趣地說,章妙英是初審,你是複審,我是終審。其實是他當了責任編輯。蕭乾看到這本書後給我來了信。我們的通信後來都在《讀書》上發表了。   

後來我又跟妙英合作翻譯英文詩。零散的篇目收入在《英美著名兒童詩一百首》裏。上海的黃杲,送給我一些英文原版詩集,拿給她看,讓她選譯。她譯了好幾首。有一首華茲華斯的詩《給一個女孩》,在許多種版本的詩選中都沒有,但在《英美少兒詩一千首》裏有,她選譯了,一共四行:“堅持小小的服務是真正的服務。/聰明人!別藐視任何謙卑的友伴;/雛菊投下自己的影子來保護/流連的露珠,免得被太陽曬幹。”她對這首詩特別感興趣,她選這首詩,跟她的性格有關。她就是尊重那種為他人默默奉獻的人。還是由她先譯,我潤色,最後討論定稿。 妙英晚年愛寫格律不嚴的舊體詩。如《自由袍》四句:“拿起針線千斤重,七拚八湊縫棉襖。管它東肥又西瘦,自由人穿自由袍。”講她為我做衣服,手藝不好,筆鋒一轉,忽然點出“自由”的主題。幽默中釋出瀟灑。她的《謝池春》落款是一九九○年冬,實際上寫於己巳年五月初一之後。還有一首《早歲》:“早歲識君詩,清新如其人,嫁人還嫁詩?白首猶未明!”這是寫給我的一首五言詩,我永遠銘記她的垂愛。   

妙英過世後,我根據她的遺願,把她的詩作收集起來,成一本書,名叫《雲水樓詩抄》。這僅是一本打印的書,並未正式出版。其中收短詩、詞八十餘首。“雲水樓”也是我建議,她生前同意用的。我們的用意是,雲和水,既是無常,又是永恒。宇宙和人生,都是動與靜的結合,但終歸是在變之中。雲水,就體現了這個意思。同時,雲水也是自然的象征。我和她都愛大自然,都沉醉在自然之美中,這是我們永遠的向往。雲水,也是自然美的體現。浙江南潯作家陸士虎,我的年輕朋友,見到《雲水樓詩抄》,非常喜愛,寫了一篇文章:《雲水:自然美的體現──讀方穀繡的〈雲水樓詩抄〉有感》,在刊物上發表。文中說,“綜觀《雲水樓詩抄》,我猶如進入了方穀繡的暮年世界。……就內容來而言,雖有部分緬懷世紀偉人周總理,彭老總,陳元帥的詩,但大多還是寫她的生活、家庭和校友,寫她對幻美的追蹤和剖析,寫她以不屈的生命與病魔所作的鬥爭,寫她對事業的追求和憧憬。在她的詩作中,既有力克洪魔的高歌,又有對窮奢豪侈的抨擊;既有犀利深沉,又有委婉優雅。”“這些詩作雖然短小,但講究意味,語言樸素、明快、自然、富有音律美,字裏行間流瀉著一種真情,常常顯示女性特有的敏感和審美觸覺。”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四日,妙英看到申生的信,說申生是紅顏薄命,歡迎申生到家裏來,她包餃子給申生吃。妙英病重時,沒有跟我講,隻對申生的妹妹董剛講,說,我死後把你的二姐(申生)跟屠岸聯結起來。妙英逝世後,董剛才告訴我。一九九七年,妙英發現淋巴癌,於一九九八年四月十二日去世。妙英病重及快結束她的生命的時候,一九九八年的四月,我在日記裏寫過這樣兩句:“春蠶到死絲難盡,蠟炬成灰淚未幹。”我把李商隱的名句改了兩個字。細推物理,不通,但在我的心裏是通的。   

妙英去世那天早上,八時半,我到寬街的中醫醫院。妙英側身向左躺著,眼睛閉著,呼吸急促,喉管發出喘聲。聽起來覺得病人很痛苦。我的心被揪緊了!我急於想知道的是:病人是否有知覺,是否感到痛苦。女兒章燕說,沒有知覺,不會感到痛苦,醫生是這樣說的。妙英哼哼的聲音,使我心如刀鉸。但又無可奈何。我拚命說服自己:她已沒有知覺,沒有痛苦的感覺。我漸趨麻木……忽而眼眶裏湧出了淚水,但我又控製住,不讓它流下來……  

妙英的頭發依然是黑色的。我用小剪刀鉸下妙英的少量頭發。我坐到她的右側,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又在她的左頰上吻了一下。這是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吻!鉸發和吻額吻頰都是我的單獨行動,別人都沒有見到。其他人都不在病房內。我把頭發藏在書包裏。回到家,我把妙英的頭發放在我的日記本裏,妙英去世後,我寫下這樣幾句:   

A lock of hair from my dear wife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這一綹發,剪自妙英停止呼吸前約十二個小時。它還是烏黑的。經過化療,她的頭發掉了很多,卻又長出新發來。她的生命力很頑強。現在,她的身體包括毛發已變成灰。這一綹發是唯一被保留下來的她的身體的一部分。黑發如生,睹物思人。魂兮歸來,心慟淚盈。  

妙英去世時,我沒有流淚,我回到家,蒙著被子,痛哭了一場。一九九八年四月十四日,在八寶山與妙英最後告別,當我一個人跟妙英待著的時候,我吻她的額,頰,淚水灑在她的臉上。我哭吻她的額、頰,那額,頰是冰冷的,這是一種感覺,同時又有一種感覺,感到那額、頰火燙,在燃燒……然而,她是那麽安詳,那麽坦然,那麽平靜,那麽超然……  

我最後決定把骨灰盒接到家裏。這樣我覺得安心,好像妙英依然和我、和子女、孫輩在一起。九八年,我母親逝世已23年,骨灰還在我家中。每年清明節,把母親的骨灰盒放置桌上,全家人,向我的父母親三鞠躬。

送走了妙英,狂風暴雨之後的寧靜,寧靜中的騷動,騷動之後的餘波,餘波之後新的湧起……我對自己說,這個似陌生、似不陌生的世界,需要去適應它,適應它需要一個過程,也許很長,也許較短……  
二○○一年十一月七日,是我跟章妙英的金婚紀念日,我中午出門,想買一束鮮花以置之妙英的遺像前,以紀念我們的金婚日。但到和平裏東街北口,向西,到和平裏兩街,向南,一直走到和平裏北街,都沒有見到花店。大概季節不對。沒花了!我想到妙英愛吃蘋果,但她不想削皮,每次都是我削了皮給她,她就高高興興地吃下。平時都是她為我操心,洗衣,做飯……但削蘋果則是我的任務。於是我在水果攤上買了一隻蘋果,化了一元錢。為什麽隻買一隻?妙英崇尚節約。所以我不多買。  

下午,我把蘋果削去皮,切成片,放在碟子裏,供在妙英遺像前。又找出兩枝短的紅燭(沒有長的),置於兩隻小碟的反麵,一左一右,放在妙英的遺像前。把火柴一劃,點亮了兩支紅燭。此時天色已暗,電燈不開,室內頓起一種溫馨的氣氛。女兒章建說要向媽媽鞠躬,我說不用,這是你爸爸媽媽的金婚紀念,向一個人鞠躬 那一天,我在日記中寫道:   

回想起一九五一年我和妙英在上海結婚的日子,不覺油然,淒然,愴然。那天我到南京路去買了一對紅燭。店員問我在燭上寫什麽字,我說,寫一副對聯(其實並不工整):“慶祝十月革命,建立革命家庭。”店員就讓我用專用的毛筆蘸著金色汁液在燭上寫下這兩句。我高高興興地拿回淡水路家中。當晚,就在閣樓上,點上紅燭,度過我們倆的第一個新婚之夜。我們關了電燈,讓燭光照著低矮的閣樓四壁。那時妙英26歲,我27歲。紅燭的光照在她的臉上,我看到她──新娘,臉上泛起羞澀的紅光。小窗外繁星閃爍,遠處是上海當時的最高建築國際飯店,上麵亮著霓虹燈組成的五個大字:“毛主席萬歲!”我們感到幸福。真的,感到有毛主席領導,有共產黨領導,我們國家欣欣向榮,人民翻身做主人,真是幸福!個人小家庭也是幸福的,但這個幸福必須服從於整個國家、全體人民的共同幸福。那時候根本不可能想到會有胡風大冤案,五十萬右派,餓死三千幾百萬人的“大躍進”,更不可能想到使幾億人遭受空前浩劫的“文革”!不可能想到,所以幸福!那個紅燭閃光的洞房新婚之夜,永遠深藏在我幸福的記憶之中。 

如果妙英能活在現在……  

如果妙英能同我一起去英國和歐洲大陸拜訪莎翁故鄉,濟慈墓,雪萊墓,華茲華斯故居,拜倫故居……   

如果妙英地下有知,知道我在紀念今天這個日子,她會……

也許麵上平靜,但心裏一定湧著歡喜的浪濤……   (此書由三聯書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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