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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成都七中文革武鬥雜憶

(2021-11-28 08:40:42) 下一個
這種回憶文章就好,沒有自己加入的偏向性解說, 就按自己當時見到的平鋪直敘, 記載下來。-轉載者
 
成都七中文革武鬥雜憶
 
呂帖

 

我們現在說的武鬥指文革中各派群眾組織之間的打鬥,其中一些是沒有使用槍支的,用手,用棍棒,用鋼釺。還有一些是使用槍支、火炮的打鬥。文革全稱叫“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為打擊政敵而發動的群眾運動。 文革中的各種群眾運動,比如“破四舊”、“鬥牛鬼蛇神”、“學校停課鬧革命”、“工廠停產鬧革命”、“打擊除共產主義以外的任何宗教”、“武鬥(又稱文攻武衛)”、“知青下鄉”、“五七幹校”、“群眾專政”等等,五花八門。這些運動當時造成民族的巨大災難,後遺症更是無藥可治。
成都七中的武鬥有1967年的8.101967年的9.21968年的1.18,1968年的1.201968年四、五 月份的七毛偷襲。1967年的9.2我不在,其他的幾次還有一些記憶。學校外麵的有19683月初打勞改局招待所,打峨眉汽車修理廠,打川音等。
1968年文革中的成都到處都在武鬥。文革中全國分為天派(北京航空學院紅旗派,北航紅旗)和地派(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北地東方紅)。成都學生造反派組織的天派稱為紅成派(紅衛兵成都部隊),成都市的大專院校除了四川大學以外基本上都是紅成派占優勢,比如成都工學院、成都地質學院、成都電訊工程學院、四川醫學院、成都大學等等。成都地派稱為8.26派(四川大學東方紅8.26戰鬥團)。中學生兩派差不多,我們是成都七中的紅成派。
成都的中學當時很多學校裏是一派占多數,比如四中的紅四毛,16中的東方紅公社,都獨占學校。但是我們七中兩派的人都差不多,都有500多人,為占學校也就打得比較厲害。成都七中1905年建校,名字叫成都縣立高等小學堂,1906年學校改名為成都縣中學堂, 1907改名為成都縣立中學校,即成縣中,1950年以後改名為成都第七中學校,七中1953年從城中心的青龍街搬到南門外的磨子橋,聽說磨子橋校區的布局完全按照北京101中學複製,而北京101中學又是莫斯科101中學的複製件。學校東西軸線,東邊大門處有對稱的兩個門房(收發室),進門後北麵初中的第一教學樓與南麵高中的第二教學樓對稱,軸線上有一個花瓣形中心花台,再向西是一個三層樓的辦公樓,辦公樓南麵是個廁所。辦公樓背後是個操場,操場南麵是學生第3宿舍,操場北麵是男生的學生第2宿舍,學生第2宿舍的北麵是女生的學生1宿舍。操場西麵是禮堂(食堂),禮堂北麵是教師宿舍。第一教學樓的背後(北麵)是一個比較大的操場,操場的北麵和南麵就是學校圍牆了,圍牆外麵是菜地。學校這些建築除了禮堂以外全是磚牆木地板小青瓦屋頂。1967810日以前,七毛(七中毛澤東主義戰鬥兵團)占據辦公樓,我們紅毛七(紅衛兵成都部隊毛澤東思想七中戰團)占據前麵兩個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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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中校園素描
作者:高664  朱成

 

   大操場北麵和西麵的圍牆沒有畫,學生第一宿舍外一直向西有圍牆,外麵是一排平房的教師宿舍,學校西麵的圍牆看不見。

 

 
七中辦公樓的原樣

 

我記憶中的七中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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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中的老紅衛兵好像叫“紅衛兵6234部隊”,6234是當時七中教導處的電話號碼。九中的老紅衛兵就叫“紅衛兵7468部隊”,也是電話號碼。老紅衛兵有外圍組織叫“向紅隊”。七中1966年比較出名的造反派組織是“東方紅公社”和“七中毛澤東主義造反兵團”(七毛)。七毛的司令是秦司令。初中男生的“手榴彈”比較活躍,我是手榴彈的。也有幾個高中的戰鬥隊。九、十月份七毛還戴過“紅衛兵成都野戰軍”的袖套。東方紅公社人比七毛少,高三的許仁忠、劉仁清、龍向東等四人的大字報落款“敢闖 霹靂 向東烈”,加上李榮華和呂幹,東方紅公社的理論水平高於七毛。高三的高鐵翔、皮天祥被七毛開除後,與翟光炯、陳觀中、王守知、李富泉等一些高中生成立了“紅旗兵團”,理論水平也高於七毛。1967年初,因為對靜坐軍區產生分歧,成都造反派公開分裂分為川大8.26派和紅衛兵成都部隊派。七中也分為兩派。紅旗兵團、東方紅公社的許仁忠、龍向東、李榮華等人、高67級的延安野戰軍、衝鋒號、初68級的追窮寇、工院十.一七中支隊、川醫九一五七中支隊以及所有紅成觀點的同學組成“紅衛兵成都部隊七中支隊毛澤東思想七中戰團”(毛七)。東方紅公社的一部分同學並入七毛。七中的川大8.26派還有川大8.26七中分團(8.26七分)。
 
1967810
 
已經記不起來196789日武鬥的起因了。我們這一派當時在學校的人數不多,晚上住在學校的人可能不到30人。晚上天黑後有很多外校的紅成中學生和成都工學院的大學生把學校辦公樓團團圍住。但是不敢衝上去,辦公樓的樓梯全部用桌子椅子封住了,不可能從樓梯上去,二樓的各個窗戶都有人把守,雙方隻能僵持。半夜12點以後我和俄呆就去第二教學樓睡覺了。天亮後等到我們被吵醒時,才發現辦公樓著火了,七毛高664班的一個同學受傷躺在第二教學樓的門廊下,聽說跳樓時摔傷了腰,我們這派高666班的女生劉爾康在第二教學樓門口拍著膝蓋哭叫:“我的學校,我的學校,辦公樓”,場麵一片混亂。我和俄呆拉著那位女生離開了學校。
後來聽說是工學院的大學生把辦公樓北麵史地教研室旁邊的那個樓梯點著的。辦公樓全部是木製地板,木製樓梯,再加上樓梯上堵滿了木製的桌椅,這些桌椅全部是柏木的,加上樓梯間又是個抽風的通道,火勢很大。辦公樓北麵一到三樓的房間很快就全部燒起來了。七毛那天在辦公樓上可能有七 、八十人,很多人從樓上跳下來,也有人順著窗戶的繩子向下滑,初68級的男生王華從二樓實驗室滑下來時被階梯教室裏麵的人一鋼釺捅到肚子上腸子都捅破了,送到醫院以為他死了,第二天的標語裏已經有“王華烈士”字樣。很多同學從三樓和二樓向下跳,據說有幾十個人跳樓受傷,我們班的解基嚴、楊正鬆、胡文俊都是跳下來的,解基嚴和楊正鬆摔傷了腳。剛開始從辦公樓背麵向下跳的時候解放軍還沒有到,隔壁空軍的解放軍最先跑過來救火,解放軍把被子鋪在地上,並且人還趴在地上墊著,又手拉手地接人,情況才稍有好轉,下來後解放軍組成一個通道保護學生離開,免受工學院武鬥隊和中學紅成的再傷害。高67級的鄭三胖和我班的曾華成等幾人守在三樓的天花板上麵,他們離開時三樓的地板已經著火,好在他們熟悉地形東繞西繞從辦公樓南麵的樓梯下來了。辦公樓的地板下麵填了鋸木麵,消防隊撲滅了明火後又複燃了幾次。這次大火燒毀了辦公樓,不僅傷了幾十個同學,三樓的圖書館、生物實驗室,二樓的物理實驗室、化學實驗室、各教研室、一樓的教導處、階梯教室、教研室都毀於一旦。這一次武鬥後,七毛受傷的同學眾多,辦公樓被燒毀隻能去學生二宿舍和學生一宿舍,他們對我們這邊的對立必然升級,這也是導致9.2想把我們趕出去獨占學校的原因之一。
 
196792
當天我們這一派在學校裏的人很少,不到十人,七毛的同學把我們這派趕出了學校,占領了第二教學樓。那天晚飯後我們這一派隻有幾個同學坐在第二教學樓的西頭乘涼,好像覺得有人從水塔那邊向第一教學樓背後跑過去,也沒有在意。突然七毛的同學從校門那邊衝到麵前,把槍頂住我們這幾個同學,刺刀幾乎碰到胸膛。隻有初中二年級的青林森跑上了樓,打算敲響吊在教學樓二樓過道東頭的鍾,以警示成都工學院:“七中出事了”,但是七毛的同學跟得很緊,用槍逼住他,沒有成功。七毛之所以從校門那邊過來,目的就是防止我們的同學向成都工學院報信。這幾個同學被帶到第一教學樓西頭靠操場的那間教室裏,不久後去成都工學院洗澡的兩個女同學初66級的張俐和初68級的陳西南回校被關了進去。高66級四班的俄呆從成都四中開會回來也被關進了這間教室。俄呆讓在這兩個女生有意檔住七毛同學視線,高六六級4班的洪體從窗戶跳了出去,跑到操場的東北角翻牆出了學校跑進了成都工學院。在工學院一大樓上麵把我們被七毛“端了”的情況告知了工學院的武鬥負責人唐彼德。簡單商量後派出了一個小組,小組負責人是一個工學院被叫做“火箭”的轉業軍人,據說他參加過打印度的戰鬥,是個偵察兵。這段時間裏學校一教學樓的同學已經被七毛釋放了,青林森跑到了工學院一大樓。小組幾個人裏麵有三個七中的同學,除了洪體外還有青林森和高六七級2班的陳蠻,小組帶了一挺機槍,火箭帶的是一支卡賓槍,他說晚上行動這種槍好用。七中三個同學隻有手榴彈和燃燒瓶,洪體的手榴彈還是自製的那種土手榴彈。
七中裏麵一片漆黑,大概因為有人逃跑,而且工學院的高音喇叭也播出了強烈抗議七毛行動的聲明,七毛估計工學院會有行動,所以燈火管製。這個小組從七中操場東北角順著圍牆到了圍牆的西北角。火箭叫洪體返回工學院方向接應後麵二梯隊野鴨子(紅衛兵成都野戰軍,中學生的一個組織,成立時間早於紅衛兵成都部隊,1966910月份七毛也帶紅衛兵成都野戰軍袖套)的一個組。洪體返回去跑到那條大路邊時看見有幾個人趴在那裏,以為是野鴨子就靠攏過去,誰知道靠近了對方一轉頭兩個人都愣了,對方詫異地脫口而出小聲問了一句“你咋在這兒”?洪體無法回應,對方卻突然小聲說:“一邊去”。洪體轉身就跑,又聽到後麵另外有人小聲問“哪個 ?“ 原來和他麵對麵的是高六六級5班七毛的一個同學他與洪體在文革初期曾有過一次患難之交。可能他們打算在那裏打工學院大學生的伏擊,所以麵對著工學院方向趴在那裏。但是他們出來晚了,火箭這個小組已經通過了他們打埋伏的地點。
洪體跑回七中圍牆的西北角。火箭叫他向西跑到教師宿舍那邊去,這是一片開闊地,就在學生第一宿舍的圍牆外麵。圍牆在這裏向南拐了一段再向西。學生一宿舍本來就是七毛的駐地,如果第一宿舍二樓有七毛的同學向外看,那麽他就完全暴露在七毛的槍口下。火箭“投石問路”的做法完全不考慮這位同學的危險。果然,洪體剛剛跑出去,一宿舍二樓好幾個窗口的槍就同時開火了,他趕緊趴在地上。據他講是趴在兩廂菜地之間那種淺淺的溝裏,如果是白天任何人都能夠打中他,好在天很黑,而且他的跑動已經把七毛的火力點引出來了,火箭他們馬上開槍壓住了一宿舍二樓七毛的火力。小組有人趁機衝到一宿舍圍牆外麵向裏麵丟手榴彈和燃燒瓶。因為七毛已經有防備,不能戀戰,火箭帶著小組撤回工學院。火箭不愧是偵察兵,過那條大路時他讓機槍掩護,他先衝過路麵,他再掩護機槍過去,其他人在機槍和他的掩護下再過去。火箭後來死於一次武鬥。
幾十年以後說起那天的事情,想想真是運氣,如果洪體翻窗戶時被七毛發現,一頓暴打是免不了的。如果七毛打伏擊的小組早一點出去,或者火箭這個組晚一點出去,過大路時一場遭遇戰必有傷亡。如果洪體碰到七毛伏擊小組時麵對的是另一個人不 能馬上離開,也會有傷亡。如果那天有月亮,一宿舍二樓的人很容易打中他,一宿舍二樓的七毛同學也很可能被火箭他們打中。但是這些事情都擦肩而過。
那天晚上的下半夜,七毛同學估計還會有人去襲擊他們,在學校食堂後麵西南角洗衣房圍牆內也安排了兩個同學蹲守,兩個都是高665班的。那段圍牆有一個可以進出的洞,他們在離洞口十來米的地方坐著小聲說話,其中一個同學突然看到洞口處趴了幾個黑影,可能是對方進了圍牆趴在那裏看地形,也可能是聽見有人說話趴下來看他們。這個同學來不及告訴旁邊的同學,端起手裏的56式衝鋒槍照著那幾個趴著的黑影就打了一個連發,衝鋒槍的火光使他看不清楚對方的情況,停止射擊後那幾個黑影不見了,對方也沒有還擊,估計是撤退了。後來聽說對方是中學紅成的,有一個人的手被打中了。另外一方紅成這邊的說法是,那天晚上幾個外校中紅成武鬥隊的和幾個工學院武鬥隊的人由高672班的陳蠻帶路去七中食堂那裏偵查情況。他們沒有聽到對方的說話聲音,陳蠻是第一個人,剛剛進牆洞就被對方打了一個連發,他沒有向後退而是向前一撲躲起來。後麵的人沒有再進牆洞撤回工學院了,一個17中的中紅成手受傷,因為少回來一個人,估計凶多吉少,商量以後又出去了幾個人查看陳蠻的情況。陳蠻趴了一會兒才退出來順著圍牆外麵的小河撤向工學院,路上碰到來接應他的幾個中紅成,那幾個人都驚奇他怎麽會毫發無傷。幾十年以後他對我說,那天他帶的是短槍比較方便,是那個向前撲的動作救了他。他還帶了兩個“海37”,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丟出去。“海37”是重慶來的,它是海軍艦艇上麵37炮彈的彈芯,加了一小段裝拉線的木頭,當手榴彈使用。它小巧就手,拿著就舒服,表麵有一些紋路,不滑。烤藍也非常漂亮,聲音比軍用手榴彈還脆,威力大,很受歡迎。那天陳蠻要是丟出去對方必有傷亡,也許是天意,他沒有丟,原封不動地把兩個“海37”都帶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班李鐵男在第二教學樓圍牆內站在椅子上向牆外看,看到了幾個拿槍的人往後麵食堂走,他沒有開槍。
那天留在第二教學樓的同學被押到第一教學樓以後,我們這一派高66級一班的李榮華從家裏回學校,在學校門口他的一個七毛同班趙同學叫他進去,他想既然是同班同學不至於如何,就跟著去了二教學樓。蒙了眼睛被帶到了另外一棟樓上,受到很多人的暴打。可能是看到他被打昏,七毛的人離開了那間房間。他掙開了捆綁的繩子,取下了蒙眼睛的布,才發現那是在教師宿舍的一間房子裏。他不敢從樓梯下去,也不敢從窗戶跳下去,就從宿舍三樓過道爬上了天花板藏起來。後來七毛的同學找了一陣也就走了。第二天早上他從天窗爬到房頂上,慢慢挪到房簷口,看到下麵有解放軍,輕輕喊了幾聲,沒人聽見。他就從屋頂跳下去,半空中抓住了一根樹枝,樹枝斷了,他摔到了地上,爬起來就向解放軍跑去,嚇得解放軍直向後退,因為他全身都是天花板上麵的灰。老天有眼,他居然沒有摔死,也沒有骨折。
第二天晚上,七毛的同學進入學校北邊空軍的圍牆,在圍牆下麵開了一些射擊孔,這些射擊孔的南麵是一塊菜地,菜地上麵沒有搭豇豆架架,視線很好,菜地的南麵就是學生第一宿舍的圍牆。如果有人在圍牆外麵打學生第一宿舍,解放軍圍牆那裏是最好的伏擊射擊點。七毛的同學埋伏得很好,解放軍的巡邏兵也沒有發現他們。但是那天晚上沒有人去襲擊學生第一宿舍。        
幾天後,經駐學校支左解放軍同意,我們這派的同學打算回學校與七毛的同學談判。一些同學剛剛走到工學院校門口,七毛的同學從七中往這邊打槍,有一個野鴨子被打中倒在地上。高六六級2班的老翟不顧自己危險,馬上衝出去把野鴨子抱進工學院校門,傷員頸部受傷,血象自來水一樣湧出來,四個同學抬著他就往衛生所飛跑,中間換人後換下來的同學根本追不上傷員,換下來的同學到衛生所時,看見醫生已經用白布在蓋傷員的身體了。據說七毛打槍的同學在開槍前問了一句,打不打?有勤務組的同學說打,由勤務組負責。
我們這一派的同學回不了學校,隻好在成都工學院學生食堂對麵的那棟學生宿舍住了十來天。後來我們返回學校第二教學樓,學校裏的格局又恢複為七毛占據學生二宿舍和學生一宿舍,我們占據第二教學樓,中間隔著辦公樓。
 
19671124
 
當時七中有解放軍支左的駐軍,支左,中央文革說法,支持左派。哪一派是左派取決於支左解放軍的派係,成都地區駐軍是50軍,支持8.26派。重慶地區54軍支持8.15派。我們學校旁邊兩個司令部,紡校是50軍的一個師部。省委黨校是一個空軍的軍部。我們學校的支左駐軍是50軍的一個連,稱為七連,駐在學生第三宿舍,有一個姓賈的指導員,派性強烈,他們支持七毛。19671124日晚上,七毛到第三宿舍解放軍駐地搶槍,說是搶其實是送,七毛的同學到二樓宿舍裏找不到槍,賈指導員指著天花板提示。有同學抱著槍從二樓窗戶跳下來,我們班兩個同學腳受傷。七毛製式衝鋒槍和半自動一部分是這一次的收獲。當時我們住在學校的同學連一支槍都還沒有。
1968118
1967810日學校辦公樓被成都工學院的大學生放火燒毀後,七毛就占據著學生1宿舍和學生2宿舍。學生3宿舍住著一個連的支左(支持左派)解放軍。當時的情況是我們占了學校的前麵一半,兩個教學樓。七毛占了學校的後一半2宿舍和1宿舍。中間燒壞的辦公樓上沒有人,作為隔離區。食堂在學校後一半,我們每天要到食堂吃飯,不帶槍。在食堂雙方發生過幾次丟碗砸盆的衝突,沒有動槍。
雙方都很想把對方趕出學校,獨占七中。七毛搞武鬥的比我們人多,武器也多一些,但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他們不咋記同學情誼師生情誼,狠得下心,下得到手,當然這也與810日他們跳樓時很多人受傷大有關係。1968118日前幾天,我一個人從食堂回2教學樓,走過三宿舍快到辦公樓時,七毛有人在學生2宿舍開槍嚇唬我。第一槍我聽到槍聲,也聽到子彈打到路邊桉樹葉子的聲音。我想他們隻是嚇唬我不敢真正對人打,就仍然慢慢向前走。第二槍我聽得到槍聲,可是沒有聽到樹葉響,可能是打得比較低了,我加快了腳步。第三槍我沒有聽到槍聲,但是左邊耳朵有風吹過的感覺,有風的壓力,可能這一槍離我的腦袋很近了。我有點怕,可是又不願意跑,好在離辦公樓很近了,就幾步走過去,被辦公樓遮住後他們就看不見我了。這一天以後,我才知道聽得見槍聲的其實並不可怕,聽不見槍聲但耳朵有感覺的實在可怕。2宿舍離3宿舍不過3040米,那時步槍多是56式半自動或者53式步騎槍,準頭都好,那天他們是嚇唬我,沒有對人打,要是對人打這麽近是可以百發百中的。
在這之前的一天,我一個人去食堂,剛剛走到食堂上坡的地方,七毛一個高66級的同學把手裏的碗向我打來,我躲開了,看到幾個七毛的同學向我跑來,我隻有轉身就跑,有七毛的同學橫著欄我,我躲閃時撞到3宿舍的牆上失去知覺,有七毛的同學踢我。我們這一派的同學和解放軍把我抬進3宿舍。因為失去意識,我記得的是撞到法國梧桐樹。當時初68級的尹豆兒走在我後麵,幾十年以後她告訴我撞到的是3宿舍的牆,她說撞牆後人就變得軟軟的,慢慢地倒下去,她說醒來後是自己走回二教學樓的。而我記得醒來後已經在二教學樓了。我雖然少了記憶,腦門上卻多了一個包,現在還在,有失有得。
因為擔心去食堂吃飯時人少容易出事,我們這一派去食堂吃飯時就一起去,吃完飯排隊回學校前麵教學樓。1968118日上午, 為了表示響應當時“複課鬧革命”的號召,毛七搞了一次學生上講台複課,不分年級的同學都擠在一間教室裏。高六七級2班的周洵同學上了一堂語文課,講毛澤東的詩詞滿江紅,除了同學還有不少我們這一派的老師參加聽課,其中也有語文老師。那天周洵講得非常好,高六七級是高二,教室裏麵高三的同學和老師們都很佩服他。中午飯我們排隊去食堂,有一些同學帶的是土疤碗,就是很土很粗糙的一種土瓷碗。我們剛剛到食堂,七毛的同學就挑釁,雙方在食堂外麵發生衝突,打鬥中雙方沒有用槍,我們這邊的土疤碗有殺傷力,對方與我同班的曾華成左眼下麵臉上被打了一條很長的口子,送到三醫院救治,我們班胡文俊的額頭被石頭打了兩個大包,七毛受傷的人不少,撤回二宿舍去了。
我們沒有吃飯,排隊回教學樓,隊伍走到3宿舍和辦公樓之間時七毛從2宿舍向我們開槍,槍響時我們以為還是嚇唬人,不敢打人,但是第一陣槍聲後就有好幾個同學腳受傷了,有兩個同學的小腿受傷,一個高662班的龍向東,一個初662班的韓方強,高672班的周洵大腿神經被打斷。洪體和周洵個子差不多,周洵就倒在他旁邊,他背起周洵跑時,一個感覺是周洵很重,另外一個感覺是周洵的呼吸聲和19679月工學院校門口那個野鴨子傷員差不多,他想周洵可能不行了。這時走在隊伍前頭的高六六級的羅大漢回轉過來接過周洵,羅大漢背著周洵跑得快多了。傷員被送到四川醫學院,大腿受傷的周洵同學幸虧遇到有西南第一刀“曹骨頭”之稱的曹振家教授,接活了大腿神經,據說越粗的神經越難接活,而且當時曹教授因為抗日參加國軍已經被劃為異己,打成牛鬼蛇神,當然這些都是另話。
這一下七中的武鬥升級了,雙方開始用槍打,成都工學院的大學生來了一些人幫助我們,也有一些中學紅成的。118日全天和119日白天雙方僵持,天黑後,工學院的大學生拿了一挺12.7高射機槍來。這家夥口徑12.7毫米,250發一條彈帶,隔幾發插一發曳光彈,再插一發穿甲彈。把它架在一教學樓西頭一樓樓梯間的窗戶上,正對著2宿舍的東麵。當時有幾十個解放軍站在教學樓窗下的路上,捧著紅語錄“要文鬥,不要武鬥”地口中念念有詞,這邊不理他們,七毛開槍時他們在哪裏?現在出來製止武鬥了,出來製止這邊還擊了。這邊的12.7高射機槍一打響,槍口前麵一米左右沒有火光,再往前麵才是一米多長的火龍,一教學樓的窗戶比較高,機槍架得比解放軍的頭還高幾十公分,火龍就在解放軍的頭頂上飛舞,聲音又大,12.7打的是點射,聽聲音就比較專業,解放軍不讀語錄了灰溜溜地回3宿舍,一個晚上也沒出來。雖然12.7機槍打了2宿舍,這邊的人也沒有敢進攻。七毛好像上半夜就撤出學校了,下半夜基本沒有怎麽交火。下半夜,高672班的幾個同學和一些外校中學紅成武鬥隊的一些人在學校北麵解放軍圍牆外麵打埋伏,沒有見到七毛的同學出來。第二天早上,一個我們稱為杜麻子的解放軍師參謀在2宿舍東頭轉悠,就是球大爺(成都七中盡人皆知的體育器材保管員,我們都叫他球大爺)體育保管室的窗戶下麵。我經過那裏時他問我昨天晚上用的什麽武器,我說輕機槍,他指著2宿舍被打成窟窿的24牆(牆體的磚體厚度為24厘米),又從衣兜裏拿出兩個穿甲彈鋼芯,說“這是輕機槍?輕機槍有這麽大的鋼芯?”他像藏寶貝證據一樣把幾個穿甲彈鋼芯放進口袋裏 ,那表情一副要秋後算賬把人吃了的架勢。平時他的派性就很強,我們經常和他爭論辯論,此人後來在四川師範學院當軍宣隊的頭,還做了幾年川師的黨委書記。在這次武鬥中我記得的重武器是12.7高射機槍和迫擊炮,後來聽七毛的同學說有迫擊炮的炮彈穿過學生第二宿舍的小青瓦屋頂掉到二樓寢室裏,隻是沒有炸。也有迫擊炮的炮彈落到操場上沒有炸,第二天高672班的同學和學校駐軍掙搶炮彈的事情就發生在操場,駐軍槍炮彈當然是為了秋後算帳。
七毛在1.18早上開槍時肯定沒有估計到會被打出學校這種結局,否則不會輕易開槍朝人打而惹事。現在想想他們退出學校也許是這次武鬥的最佳選擇,如果繼續僵持下去,雙方必有傷亡。不過按照他們的習慣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們的武鬥人員和武器數量、質量都比我們強很多。

 

1968221日—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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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市中心的春熙路是成都市的商業中心,在文化革命的時期春熙路的兩邊機動車道和人行道之間都搭了大字報棚,大字報棚的上麵有遮雨的棚頂,貼的大字報不怕雨淋,保留的時間比較長,而且幾乎整個一條街的兩邊全部都是大字報棚,從春熙北段北頭的胡開文文具店一直到春熙南段南端的走馬街口,可能有兩百米多長。每天在春熙路看大字報的人很多,那裏是兩派必爭的輿論陣地。隻不過因為當時的市中心屬於826的地盤,春熙路上大字報也多數是他們那一派的。不過當時也時不時的有一些紅成派的大字報出現在春熙路。
1968220日前幾天,我們這一派在學校裏準備了很多大字報,現在想起來可能有幾十份。有的一篇文章就有十幾二十頁,每一份上麵都用紅色的毛筆寫上阿拉伯數字編號,每一份分別卷成一卷。220日晚上開會,把同學們分成好幾個小組,每一個組分得一盆漿糊、一把塗漿糊的掃帚、一把幹淨的掃帚、幾卷大字報。221日清晨,我們開了一部解放牌翻鬥卡車到春熙路,在春熙北路口停了車下去人,汽車就慢慢地順著春熙路向南開,過一段路再下一個組。每一個組裏的第一個同學端著裝漿糊的洗臉盆,第二個同學用掃帚把漿糊刷到大字報棚上,當時的大字報棚上已經有以前的幾十頁的紙貼在上麵了,非常平,很好刷。後麵的同學把大字報從大字報卷中理出來貼到棚子上,再後麵的同學用幹淨的掃帚把大字報掃平貼緊。各個組就這樣一份一份有條不紊地從北向南貼。最前麵和最後麵當然有同學持槍警衛。時間很短,可能不到10分鍾我們就全部在春熙路南端上汽車返回了。回學校的路上以及以後的好幾天大家都津津樂道地回味這一次奇襲的組織、配合、效果。一位高66級的同學當天還寫了一首打油詩:“馳晨霧,駕寒風,奪四大,搞文攻,白色恐怖何所懼,英姿笑迎東方紅”。
七毛120日離開學校後,進駐了東大街的教育廳,離春熙路很近。據說221日上午七毛的同學聽說有紅成派在春熙西段貼大字報,就去了幾個同學,在那裏與紅成派的發生衝突,雙方沒有動槍。後來他們打算返回教育廳,他們走到東大街接近教育廳時發現後麵有幾個人一直跟著他們。高665班的一個同學回過身問對方為什麽老跟著,被問話的人還沒有回話,他後麵的人就開槍了,高665班的一個同學胸部被打中,去世。七毛同學還擊,雙方對射,七毛有同學回教育廳拿長槍,對方跑到牛肉燒餅店裏去了,從後門跑掉。也有說是從牛肉燒餅店旁邊的小巷跑的。聽說這個開槍的人是成都地質學院的一個紅成派大學生。
126日七毛在教育廳為前幾天去世的同學開追悼會,一挺馬克辛重機槍放在汽車上,因為看到槍口對著下麵看熱鬧的人,一個高66級的同學好心地去把槍口朝天,誰知道機槍走火,隻打了一發子彈出去,就把七中的一位工友李廷火和一位教育廳的家屬小孩打死了,7.9mm口徑的子彈威力大。
226日下午,我們聽說成都地質學院要出去搶槍,我們就開了汽車到地質學院,哪知道搶槍的計劃取消了沒有搶成。回學校的路上經過東郊的柴油汽車修理廠,他們是826派的,在路上設卡攔車,我們被攔下來。我們大部分人坐的解放牌卡車,隻有幾個人坐的一部奧斯丁吉普車。奧斯丁吉普車被攔後停在了路邊上,對方當然看得起這一部小車,把所有的人趕下車後,他們中的一個人打算把車開到廠裏去。但是當時停車時車頭太靠近路邊,車必須要後退一下才能向前開走。雖然檔位棑杆上麵標注有倒檔的位置,但是不論他怎麽推始終進不去倒檔。這時我們開車的同學說替他開到廠裏去,同時讓原來車上的同學都上車。隻見奧斯丁退了一下,一起步就提速,轟地一下就衝出去跑了。路邊的一挺捷克式機槍打了一個連發,車是敞篷的,初67級的陳和平穿一身有點洗白的軍裝坐在後排,我們看見槍響後他向前一撲,大家都想他肯定被打中了。回到學校後才知道幸虧是奧斯丁,起步速度快,車上沒有一個人受傷,陳和平和青林森他們是聽見槍聲後主動向前臥倒,不是被打倒的。他們倒是跑了,對方把我們團團圍住,我們中又有人說我們是七中的與他們是一派的,我們怕對方打電話詢問七毛,趕快說汽車你們先扣下,我們明天再來拿,好在我們人比較多,他們設卡的目的可能是搶槍和搶車,對人沒有興趣,就讓我們走了。我們不敢直接回新南門,繞道牛市口從九眼橋回學校。在九眼橋邊我一抬頭就看見迎麵開過來一部卡車,七毛的幾個同學站在車上,其中有同班的曾華成,嚇得我趕快低頭,好在旁邊就有一輛拉稻草的架架車,稻草堆得很高,我靠過去跟著它走,沒有被看見。
後來同學們說起都覺得全靠奧斯丁的起步快,要是一般的汽車慢騰騰的,小車上的幾個同學可能全部被機槍打中了。當時成都市的小汽車品種不多,好像隻有華沙牌,伏爾加牌,吉斯牌,吉姆牌,吉姆好像隻有軍區有一兩部,這種車尺寸很大。吉普車有嘎斯69,蘇聯的,車頭有一點尖,車身比較高。英國吉普Land rover,大地流浪者,好像都是1962年中印邊界打仗後繳獲的,車頭是方的。美國吉普,都是1949年以前的老車。還有就是奧斯丁,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樣子與英國吉普Land rover相似。
2月底很多同學接到參軍體檢的通知,體檢時間是228日,地點在春熙路旁邊的市第一醫院,27日晚上在辦公樓我們烤著火討論去不去,參軍當時是每一個同學的理想,但是春熙路又是826的地盤,而且教育廳離那裏很近,我們接到了通知,七毛的同學可能也接到了通知,如果去體檢在一醫院碰到他們,那就麻煩了。我也接到通知,想來想去還是不敢去體檢。第二天早上,我在三宿舍東邊單雙杠那裏鍛煉身體,看見高66級的黃尚培還有我同班的兩個同學三人吃了飯從食堂過來,他們換了衣服,黃尚培好像還戴了一頂帽子,說是去體檢。中午吃午飯時有外校的人來學校,說他們三人在去醫院的路上經過銀行學校時被銀行學校826抓了,而且被七毛帶到教育廳去了。後來聽說是七毛高665班有個姓李的同學被無線電機械學校的紅成派抓了,高665班的幾個同學去銀行學校把黃尚培三人要走,想用他們去換回被無線電機械學校紅成派抓走的同學。得知三個同學被抓後我們馬上通知學校裏支左的解放軍,要求他們去七毛救人。他們剛開始說七毛沒有抓人,後來又說人是在七毛那裏,但是又說要警司(解放軍成都警備司令部)做工作協調。我們通過紅衛兵成都部隊總部給警司施加壓力,但是一直沒有消息。後來交換人質時我們看到的是黃尚培已經變形的屍體 ,全身膨脹得很大,皮肉已腐爛,傷痕難辨。其實當天他一到教育廳就被對方的同學活活打死了,軟埋在教育廳裏個把月後才挖出來。
好象是3月初,我們聽說銀行學校826派勤務組的一個人被我們這派的中學生抓了,腿受傷了在川醫,我們就趕快去川醫把他要下來,希望用他去換回黃尚培等三位同學。他好像叫楊力民,幾十年後聽銀行學校鄧幼強講,楊力民是銀行學校826派勤務組的一號。826派一個同學被打死,他們幾個去這個同學家看望,被銀行學校紅成派包圍抓住。假槍斃時一槍打在大腿靠近膝蓋的三分之一處,粉碎性骨折。丟在樓梯下無人理睬,兩三天後鄧幼強和另外一姓張的同學發現他傷口腫脹發黑再不治療恐怕會死,就把他用一架架車拖著送到川醫。鄧幼強說一路上他們怕得要死,他們二人是紅成派的,楊力民是826派的。路上不論碰到哪一派都要倒黴。而且要去川醫必然要經過16中,16中是826派的鐵杆。到川醫後醫生剪開褲子檢查後說隻有截肢,後來一位個子瘦高的老醫生檢查後說先消炎,如果能夠消炎做手術也許能夠保住這條腿。幾十年後我告訴他們三人那個老醫生是“曹骨頭”曹振家教授,當時他因為抗日戰爭時在英國軍事代表團任翻譯,幫助英國人教中國士兵使用英國炸藥,以及日本湖南芷江投降時擔任上校翻譯官的事情被批判靠邊。碰到曹伯伯是楊利民的運氣。
我們怕銀行學校826來救他,就把他轉移到外科大樓四樓北側東邊頂頭的那間病房裏,好像當時四樓北側都空著。當天晚上我值班守他,他在牽引,聽說骨折病人用支架鐵塊吊牽引會很痛,他很能忍,一聲不吭。半夜時來了5622中紅成派的,他們說剛才他們學校一個叫“小胖娃兒”的同學被銀行學校826派的打死了,他們要把楊利民拉去斃了給“小胖娃兒”報仇。我說我們要拿他去換黃尚培等三位同學,不同意給他們。雙方說了很久,說得激動時,差點動槍。他們好像有兩三支長槍,其他的是短槍,我隻有一支二十響駁殼槍,而且上的是10發短彈匣,打起來我可吃虧大了。好在22中的兄弟們講道理通商量,我說你們“小胖娃兒”已經走了,我們黃尚培他們三人還有換回來的希望。如果把他交給你們,我們的同學就沒有辦法了 。我答應明天一早就去太平間看“小胖娃兒”。他們最後對楊利民說“留你娃一條狗命”,走了。第二天早上換班後,我去太平間看了“小胖娃兒”,22中本身是個初級中學,他可能是初68級的,娃娃臉還很奶氣。
楊利民手術後包石膏,一直包到腰以上,下肢完全不能動。我們學校初685班劉彩芬在醫院護理他,一個女生給男生端屎端尿,真是難得的人道人性。一個多月後雙方同意交換人質,劉彩芬把楊力民送上解放軍警備司令部的車。楊力民的腿保住了,文革後期銀校的學生不下鄉直接分配工作,楊利民分到南大街銀行。他一直想找劉彩芬謝恩,47年後才得見麵。我們這一派轉移保護楊利民和劉彩芬護理楊利民都是出於交換人質的目的,與鄧幼強他們二人以及曹振家教授的純粹人道主義想法不同。楊利民幾十年記恩記情令人佩服。
  196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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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都工學院“十一戰團”為首的“紅色南郊聯防指揮部”決定把新南門的峨眉汽車修理廠、樂器廠、勞改局招待所打下來作為對抗8.26派省運司汽車五隊和翻胎廠的據點。進攻的最初幾天我們這個小組在峨眉汽修廠,34日晚上到了勞改局招待所值班。
我們小組四個人,高66級的俄呆、高68級的小氓、初67級的盧侃和我。俄呆一條56式衝鋒槍,我和小氓是56式半自動。上半夜的任務是守住勞改局招待所對著翻胎廠的一段圍牆,圍牆上有個能夠進出人的洞,牆外麵的街道對麵是翻胎廠的圍牆,他們是8.26派的,圍牆拐角處他們修了一個地堡。上半夜安然無事,並且聽說兩派達成了“3.4停火協議”,35日早上開始停火。
下半夜輪到我們組休息,我們就到招待所的一樓找了一間房間睡覺。招待所的樓在新南門大橋向南的新南路與龍江路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十字路口的東北角是省運司汽車五隊的大門,他們是8.26派的,他們修了一個很結實的地堡。招待所是南北走向的樓,不記得是3層還是4層樓,樓頂平台有一個小房間,可以看到汽車五隊的大部分區域。各樓層有一條南北方向的過道,左右兩邊是一間一間的房間,每個房間裏有四張床。過道北端和南端有樓梯,一樓過道北端和南端都有門,隻是北端的門堵死了。東麵房間外幾米就是圍牆,圍牆外就是從新南門到磨子橋的街道新南路。在過道北端我們有一挺機槍打汽車五隊,是56式吊盤,高664班的穆瓜經常在那裏,初中的幾個女生喜歡在那裏過槍癮。我們睡覺的房間是一樓過道南端西側的第2間。盧侃在西側的第3間。
早上6點左右,反正天還沒亮,外麵一陣緊過一陣的槍聲把我們吵醒,全是長連發,連捷克式(20發)或者53式(40幾發)都沒有,可能是56式班用機槍(100發一個彈夾),我們三人說可能是大8.26又來過槍癮了,我們把對方大學生叫大826,他們武器好,膽小,不敢衝進來,隻會來前線過過槍癮(後來聽對方同學講那天川大的大8.26的確去了汽車五隊打掩護)。聽到打得太厲害我們就說出去看看,我起來最快,走到門口就把門拉開。過道上全是嗆人的硝煙,過道南端樓梯口有女生在唱歌和唱樣板戲。剛一開門就看見地上一道手榴彈引信的小火光向南樓梯口滑去。我喊了一聲閃到門側同時把門關了,俄呆剛下床,他躲避時踢翻了痰盂。小氓還沒有下床,馬上躺下把被子蒙上。手榴彈一炸就聽見有女生哭了,我拉開門向樓梯口跑去,過道裏有人在背後朝我開槍,連發,打高了,打在過道南端出口門框的上麵。樓梯口有兩個女生,一個是初67級的鄭立,在哭,另外一個是初68級的羅新華用手捂著眼睛,沒有哭。我把鄭立抱到樓梯一樓半的平台坐下,羅新華自己走上來也坐下,她們兩個都受傷了。當時判斷對方肯定進了大樓,我一隻半自動,又有傷員,沒了抓拿。我在一樓樓梯口向過道裏喊俄呆,他沒答應,我就想跑回房間去找他。右腳剛剛向過道跨出一步,麵前地上就有手榴彈爆炸的亮光一閃,我隻來得及把頭向右後仰了一下,覺得左前額被重重地打中了,我用左手按住前額叫了聲“我著了”。可是我手上沒有血,頭也不痛,就又說了聲“沒著,沒著”。我當時戴了一頂海富絨棉軍帽,後來看見帽子的左側和前麵各有一個洞,一塊彈片貼著我的左額頭皮飛過,它從帽子左側進來從帽子前麵出去。左側和前麵的海富絨上各有一個洞,帽子的裏布沒有破。一個小小的手榴彈彈片居然那麽厲害,擦著頭皮飛過去也會對側麵的頭有如此大的衝擊力。
我這時才知道一樓過道裏也有敵人,不敢再進過道。就到二樓拿了幾床被子堆在樓梯口作為對付過道裏敵人的掩體。怕對方從二樓繞過來,在二樓的樓梯口也堆了一些被子,對付二樓過道來的敵人。但是一個人不可能同時 守住一樓和二樓兩個點。就退到樓梯的一樓半平台處守著傷員,這裏一樓二樓都看得見。當時的一樓半平台上除了兩個女生和我以外,還有一個外校的初中生,我們叫他老陝。他害怕,就爬上一樓半平台向西的小窗戶想跳出去,我把槍對著他,說“你要逃跑我就開槍打你”,並且對他說從窗戶出去時目標很大,給對方做活靶子,他不敢跑了,他從窗戶跳下來時差一點踩著窗戶下麵坐著的傷員,氣得我真想打他一槍。
俄呆過來了,商量後由我回學校報信喊人來救傷員。當時天已經有點亮了,我從勞改局印刷廠出去,經過勝利村從學校後門回去,天剛亮,路上沒有人,心裏打鼓,怕在路上遇到埋伏,一路飛跑。學校聽說有人受傷,幾個同學帶了槍就跟著我跑去接傷員,路上他們說,早上的槍聲在學校聽起來完全聽不到點,像潑水一樣嘩嘩的。返回招待所時,俄呆他們已經清理過各個房間了,沒有遇到對方。兩個傷員送到川醫,羅新華一隻眼睛被彈片打瞎了,幾個彈片打在鄭立腿上和手臂上。一個手榴彈就重傷了我們兩個同學。
當時同學們對於受傷的羅新華和鄭立有不同看法。認為羅新華沒有哭是勇敢而鄭立哭了是嬌氣。現在看來那時受所謂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影響極深,缺少人性。十幾歲的女生被手榴彈炸了,眼睛炸瞎了,手上和腿上都有彈片,居然還希望她們不哭,去表現什麽英勇。負痛會哭,受驚嚇會哭,人之常情,何況是十幾歲的女生。其實老外實況轉播的災難現場哭的人不少,即使是他們電影裏麵的英雄們也會叫痛。隻有我們的電影英雄除了不怕痛以外,站起來把口號喊完了都不倒樁。四川5.12地震,報紙居然要求災民“不哭!堅強!”。據說情緒受壓抑時、受驚嚇時、害怕時,哭出來才對,發泄才對,對身體有好處。
羅新華一隻眼睛失明,幾十年後喜歡戶外徒步的她在山崖上失手跌落辭世,同學們說與她這次眼睛受傷有關。一顆彈片打入鄭立右手肘關節腔,雖然取出彈片但手臂伸不直了。彈片打斷了小腿脛骨造成粉碎性骨折,彈片打斷了所有肌腱,活動受限。因為身體狀況不佳不能進行多次手術,4顆彈片一直留在小腿裏麵。鄭立的棉衣右邊還有很多彈片,沒有穿過棉衣,留在棉衣裏了。那些是斜著向上飛的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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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左邊是鄭立右邊是羅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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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立手和腳受傷,隻能坐輪椅。川醫外科大樓和內科大樓之間的花園裏。)
經過檢查,對方那個人進的是南端過道東麵第3間房間,是從東邊的窗戶翻進來的。房門口有綠色的軍用手榴彈蓋子和56式子彈殼。我們後來一直想打聽進來的是誰,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川大大826打掩護,523中的中826進來的。另外一種說法是川大大826打掩護,汽車五隊的轉業軍人進來的。我們比較相信第一種說法,如果是轉業軍人,他不至於壓不住槍,因為打我的那幾發子彈全部偏高打到門框上麵了,中學生很少蹲著側身打槍,56式衝鋒槍向上跳的力量大,壓不住。但是,在那種情況下選擇使用手榴彈倒又表現出很專業的單兵戰術水平,中學生又不至於這麽有經驗。在我還沒有開門的時候,他對麵房間初67級的盧侃輕輕開門,他以為盧侃是他們的人,他當時蹲在對麵門口向盧侃擺手,讓盧侃退回房間去,盧侃看不清對方是誰,也以為是我們的人,就退回房間了。當時的敵我雙方真是近在咫尺,盧侃和他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隻是因為天黑並且過道裏全是硝煙雙方都看不清楚,否則……

 

七毛偷襲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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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毛被我們趕出學校後,住在學道街的教育廳裏,他們一直想返回學校。因為我們住在學校,隻有打一仗才回得來。當時成都中學生武鬥的一種說法是“端”,比如“前天我們把××學校端了”,就是把那個學校打下來了。白天肯定不好打,晚上對方又有值班守夜的,也不敢硬衝。“端”對方的通常辦法是晚上潛到離目標學校或者目標大樓很近的地方,天亮後乘對方放鬆警惕下樓洗臉吃飯時衝進去,其實就是一種偷襲的辦法。這種設想當然很理想,但是實際操作時很難如願,因為可變因素太多了。我們紅毛七去“端”音樂學院時,天亮前我們成功地進入了大樓的一樓,自認為樓上的對手不知道,但是天亮後對方一直不開堵在樓梯上的門,才知道我們被樓上的對方發現了,退出來時我們好幾個人被對方用槍壓在一個小平房的後麵動彈不得,小平房距離對麵的家屬宿舍有幾米遠,但是就這幾米的距離已經足夠他們開槍了。高67級的王華明衝到一根水泥電線杆後麵想掩護我們,腿被對方打中。直到俄呆他們占了對麵的宿舍,從三樓向對方二樓開火,才掩護我們撤了出來。我們沒有偷襲成對方自己還傷了一個人,偷雞不成反而賠了一把米。俄呆後來多次說到平時都聽說過打仗要搶占製高點,但是真正實戰時才知道製高點的重要性。不過那天對方也是運氣極好,他們把我們壓在小平房後麵時,得意地在二樓窗戶指指點點。他們不知道窗戶對麵操場上有我們一個打掩護的同學,他手裏是一條56式衝鋒槍,而且文革前他是學校射擊興趣小組的。他為了少傷人,把保險又向下壓了一格,調成單發,他扣了扳機,但是槍沒有響,退了一發子彈再打也不響,回到學校後才發現撞針有問題。後來想想也許是天意。
196845月份,七毛回學校偷襲過我們一次。當時我們這一派的同學住在辦公樓和第二教學樓,兩個樓晚上都有人值班,而第一教學樓和學生第一、二宿舍都是空的。後來聽他們說那天晚上他們來了二、三十個人,一些人在學校後門的教師宿舍打接應,一些人在學生二宿舍打掩護,有十幾個精幹的人潛進了第一教學樓,目標是第二教學樓和辦公樓,他們也是想天亮後乘我們放鬆警惕下樓洗臉吃飯時衝進來。這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56式衝鋒槍,全部都帶了短槍,而且還帶了不少手榴彈。他們潛伏得很好,天亮了我們也不知道第一教學樓已經被他們占了,他們分成幾個小組,打算分別衝擊辦公樓和第二教學樓。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任何事情老天自有安排。初67級的盧侃那晚在二教學樓值班,天亮後到學校裏巡視,他個子比較高,走到第一教學樓時在窗外一探頭就發現了教室裏的七毛同學,他轉身馬上往第二教學樓跑,七毛的人眼看著他跑進二教學樓,也許是怕驚動我們,沒有開槍,如果開槍盧侃必死無疑。那晚第二教學樓下半夜是我值班,盧侃上樓臉都白了,說一教學樓裏有七毛,人還比較多。我在二教學樓的二樓看了看一教學樓,看不見有人,我叫他趕快通知辦公樓,因為武鬥隊的絕大部分住在辦公樓,說完後我一個人就摸出去了。我不敢去一教學樓,也不敢從二教學樓正麵出去,就從背麵跳窗出去,再出學校大門,順著圍牆外向學校後門走,想斷他們的退路,我想他們如果要退出學校隻有從後門出去。走到圍牆的東北角時圍牆還是好好的,我沒有走到學校後門,隻走到女生宿舍圍牆外麵,看看後門那裏好像沒有什麽情況,想想也許是盧侃看花眼了,就順著圍牆原路返回。哪知道返回經過圍牆的東北角時圍牆已經被推倒了一個缺口,蹲在缺口處向學校內看,也看不見人。這段圍牆在學校操場的東北角,距離第一教學樓有幾十米的距離,圍牆內有一條幾米長大約半人深的防空壕,明顯有人爬過的痕跡。
幾十年後與同班同學曾華成說起那天的事情,他當時是七毛武鬥隊的負責人之一。他說那天他們潛伏到天亮認為成功的希望比較大了,看見盧侃時真希望能夠不露聲色地抓住他,但是盧侃沒有走進第一教學樓,在窗戶外麵就發現了他們並且馬上跑進了二教學樓。偷襲肯定不可能了,如果辦公樓的人知道了,就很難退出去了,因為辦公樓是三層樓,比一教學樓高,是個製高點,可以壓著他們打。他們不敢經過第二宿舍從學校後麵出去,那樣辦公樓上我們的人可以打他們。他們商量了一下,馬上就從一教學樓的後麵出去跑過操場到了圍牆邊的防空壕裏,雖然經過操場的開闊地,但是辦公樓裏的人看不見他們,他們被第一教學樓擋住了。二教學樓的人也看不見他們,他們是從一教學樓背麵出去的,被一教學樓隔著,二教學樓的人看不見防空壕。事實證明他們的這個選擇真是聰明。他們在防空壕裏停了一下,好像是高67級的三胖和另外一個同學推倒的牆,把圍牆推倒後跑出了學校,經過農民的菜地(當時七中四周的圍牆外麵全部是農民的菜地)向勝利村撤了。三胖說在勝利村會合了16中東方紅的人,因為怕川醫915來支援我們,16中是打算在勝利村打川醫915埋伏的。我和曾華成討論了多種可能。我們倆都認為那天有許多巧合,每個巧合都避免了交火,否則雙方必有傷亡。如果盧侃不發現他們,雙方打起來必有傷亡,如果盧侃個子不高,在教學樓外麵就看不見教室裏麵。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好得多,既然是用槍打仗不是徒手打架,武器的多少和武器的精良與否很是重要,這方麵他們占起手。但是,他們是進攻方在明處,而且是攻樓從下往上打,這又是他們的弱點。我們守樓在暗處,而且對自己樓房裏的情況很熟悉,這是我們占起手的地方。他們進二教學樓比較容易,因為我們在二教學樓的槍少。但是要打下辦公樓必有傷亡,辦公樓和二教學樓一樣,樓梯全部用桌椅堵死,隻留一個人通過的小孔,並且辦公樓上槍多,房間多,打起來麻煩。如果那天他們直接向學校後門撤退,暴露在辦公樓的槍口下,必有傷亡。如果那天我晚出去一會兒,碰到他們推牆,或者他們早一點推牆,他們在明處,我打伏擊,我手上是一條56式衝鋒槍,先吃虧的是他們。但是我出去時沒有多帶彈匣,隻有槍上的彈匣裏30發子彈。他們人多槍多,一有傷亡必然拚命,後吃虧的是我,打起來我必死無疑。除非等到他們全部跑進菜地幾十米後我再開槍,但我肯定沒有這麽高的軍事素養。如果我那天順著圍牆一直走到學校後門,很可能碰到在學校後麵打掩護的對方或者從學校裏撤出來的人,他們隻注意學校裏麵不會想到有人從圍牆外麵過去,一開打也是我先占起手後吃虧。後來與同班同學甘國農說起這事,他說那天他不在一教學樓他在學校後麵。他和我都喜歡體育,但是他娃的體育天賦好得多,排球、籃球、足球、壘球都是那種靈活型的。遭遇戰,靈活的對手優勢多多,如果我繼續走向學校後門遇到他,吃虧大了。而且他們不光人多槍多,武器也好,吊盤(56式班用製式機槍,彈匣吊在槍下麵,俗稱吊盤,100發一個彈匣)就帶了兩挺,還帶了轉盤機槍。推倒圍牆的那一夥同學如果出了圍牆馬上順著圍牆外麵向學校後門走,去與後門打掩護的同學會和,必然碰到順著圍牆走回來的我,但是他們沒有向西順著圍牆走,而是向北跑進菜地到了7237部隊的圍牆邊再拐向學校後門,與我錯開了。在這以前七中已經死了幾個人了,傷的就更多,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帝不忍心看到同學之間兵戎相見血肉橫飛再添冤孽,機緣巧合地化解了那次偷襲,各種巧合匯在一起,避開了他們衝樓,避開了我和他們的遭遇戰。那天早上青林森去食堂吃飯,剛到食堂就看見炊事員臉色有異,同時就有四五個七毛的同學跑出來用槍逼住他,其中有我班的李鐵男,搜他身上沒有帶槍就把他放了,任由他跑回辦公樓報信,這件事情也很奇怪。
64日晚上七毛又偷襲了學校,但是隻占了教師宿舍和空置的學生一 、二宿舍,沒有打算攻占辦公樓和第二教學樓。天亮後他們的卡車從學校大門開進來我們也沒有開槍,學校又形成了我們在前麵他們在後麵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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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鬥中受傷住院的中學生
羅新華(左一,女,七中初68級 。)、鄭立(坐輪椅者,七中初67級 。)、王華民(後排棉軍帽者,七中高67級 。)、周洵(中持單拐杖者,七中高67級 。)、其餘為外校中學生傷員。19683月 攝於四川醫學院外科大樓和內科大樓之間的花園裏。
 
鄭光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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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光漢是七中初661班我的同班同學,綽號叫“戰花兒”,成都話的 “戰花兒”與“顫翎子”同義,“顫翎子”通常是指唱戲的人頭盔上長長的野雞尾巴毛,也有人稱為“野雞翎子”。唱戲時在頭上一晃一晃的,一抖一抖的,招眼得很。他個子不高,皮膚有點黑,結實,跑得快,彈跳好。他相當聰明,籃球、排球、壘球、鬥雞凡是運動項目他都精通。特別是遊泳,也許是他們五中心小學靠近南門大河,他的遊泳技術在班上肯定數前5名。別看他一天耍到黑,沒用幾分精神在學習上,但是學習成績在班上仍然算中上。文化革命開始後,他仿毛澤東字體寫的“紅旗”、“紅衛兵”幾個字足以亂真。說起來奇怪,1966年文革前我們班拍的畢業相片裏,全班隻有他穿的黑色衣服,事後說起來好像是有點不吉利。他是紅衛兵成都部隊川醫9.15七中支隊的負責人,他的手下有高68級的幾個女生,1967年初他這個支隊在紅毛七成立時合並到毛七裏麵。
照鄭光漢的脾氣,文革中的武鬥他肯定是積極參加的。1967年的54日打川棉,56日打132廠,都碰見他在現場,他說5.5打手管局他也去了。不過這幾次他都沒有受傷。這裏說的凡事不過三,是他流血的三次。學校裏我們這一派管得緊,槍、汽車都不許亂用,他不習慣,所以他經常離開學校,在川醫找其他    中學生耍,但是凡是學校有大事,他都返回來參加。
1967818日成都體育學院武鬥,這是成都市比較早使用槍打仗的一次武鬥,好像是成都市第二次在武鬥中使用槍。第一次是196756日的132廠武鬥。132廠用的是53式步槍,體育學院用的是小口徑步槍。體育學院武鬥過了沒幾天我在川醫碰見他,他說在體院挨了一槍,打在肩胛骨上,已經拆線了,活蹦亂跳的,一點也看不出傷還沒有好。這是第一次。
1968120日清晨天剛亮,那時我們還不知道七毛全部撤出學校了。在第二教學樓二樓西北角第一間教室裏我們幾個同學還守在那裏。兩個教室門旁邊各有一個人,我和鄭光漢站在窗戶旁邊。我看見他的駁殼槍大小機頭都張開著,就小聲說“戰花兒,天亮了,你把機頭關一個”。意思是天亮了七毛過來也看得到,再開機頭也來得及,機頭關了免得走火。他小聲說了句“沒得事,不得”。也許是熬了一夜有點累,大家都沒有說話,很安靜。突然教室裏一聲槍響,因為課桌椅全部搬去堵樓梯了,教室是空的,有回聲,這一聲槍響聲音特別大。憑直覺知道有人走火,大家都沒有動,光是用眼睛在找。但是馬上我就覺得鄭光漢貼著我的右手右腿滑下去坐到地板上了,同時他小聲說“我遭了,腳”。我顧不得看他的傷情,先把他的駁殼槍機頭關了,放在地板上,再看他的腳。他穿的球鞋,腳麵上幾乎沒有血,翻起來看見鞋底有洞有血,就說“打穿了”,他一聽馬上就說“穿了就好了,少挨一刀”。立馬把槍提著站起來,一隻腳跳著要找車去川醫。幾天後他從川醫回學校,傷腳已經可以沾地。他說幸虧把腳打穿了,不取子彈,少挨一刀,把上下的傷口縫好就得。這是鄭光漢武鬥中的第二次受傷。
196832日,紅衛兵成都部隊紅色南郊指揮部決定把峨眉汽車修配廠、樂器廠、勞改局招待所打下來,把控製範圍向北推進到以龍江路為界,與826派的省運司汽車五隊、翻胎廠對持。在成都工學院開會時大學生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具體進攻時他們就不見人影了,打頭陣的全是我們中學生。我們這個組分在進攻峨眉汽車修配廠的這一邊,中午行動,省委黨校的隔壁就是峨眉汽車修配廠,我們在黨校這邊推圍牆時,大學生不少,但是推倒圍牆後進入汽修廠裏就隻看見我們七中的同學了。聽說勞改局招待所和樂器廠也全是我們中學生先進去,大學生的確膽小怕死。圍牆那邊就是車間,好像是精加工車間,因為車間裏有車床等等機床,空無一人。小心翼翼地進入了又一個車間,就有麻煩了,車間裏沒有人,可是對方打冷槍阻擊我們,槍是從車間外麵比較遠的地方打來的。同班同學馬星燦從一個車間跑步到另外一個車間時對方開了一槍,他大叫“我遭了,我遭了”。他穿的一件黑色燈芯絨單衣,子彈把衣服打了一條3厘米長1厘米寬的橄欖型破口,拉起衣服一看,他背上有一條23厘米長的紅色擦傷,浸血了但沒有出血。那天他跑得很快,他最後那一步實際是向前跳的,要是他慢一點點,就正中身體側麵。後來聽說對方是一些轉業軍人,槍法真是好。我們一直以為對方在一樓或者二樓,後來聽說他們在房頂上,房頂是斜的屋麵,機製瓦,他們把鋼板割一個洞放在瓦後麵做掩體,把瓦分開個縫打我們,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屋頂,沒有人向屋頂射擊過,他們很安全。僵持了一兩天後,我們沒有耐心和對方磨了,決定把對方最靠近我們的一棟樓炸了。這是一棟紅磚的樓房,不記得是三層樓還是四層樓。那天下午說起這件事情時七嘴八舌臨時決定,說幹就幹,找了六條膠質炸藥,每一條大約接近3公分粗,20來公分長,外麵是牛皮紙包裹的。捆好後插了一根電雷管,拖了十幾二十米長的花線。當時在那裏的七中同學隻有5條半自動步槍,也就將就了。鄭光漢用的是短槍,他去送炸藥。我們5條半自動一陣齊射,他就衝過去把炸藥放在一樓的窗戶下麵。等他回來後,我們就用4節實驗室的大幹電池點火,不響。有同學說可能是電壓不夠,就用一個有一點像打絕緣的“搖表”樣的儀器來點火,還是不響。有同學說可能是雷管沒有接好,鄭光漢說“拖回來檢查一下”。拿回來檢查了他又衝過去放好,這一次真危險,他戴的一頂單軍帽,一發子彈從他頭皮擦過,單軍帽帽頂上打出一條2厘米長1厘米寬的口子,他剃的平頭,頭發很短,隻要再打矮一點就正中眉心。鄭光漢把軍帽拿給我們看,隻是吐吐舌頭,並不顯得很害怕。因為點不著炸不響,我們隻好把炸藥拖回來,有同學想不通,把雷管拿到隔壁省委黨校去搗鼓,一會兒就聽見那邊雷管響了。有人過來說用220V交流電一點就響了,我們都後悔剛才為什麽沒有想到用交流電試一試,當時大家慶幸的是幸虧去搗鼓的幾個人把雷管從炸藥裏取出來了,否則……。後來大家慶幸的是幸虧當時沒有用交流電點火,否則那棟樓……,那棟樓裏的人……,那棟樓好像是一棟單身宿舍樓。這一次是鄭光漢第3次遇險。
  1968年4、5月份,具體時間不記得了。下午,七中第二教學樓二樓,初67級的饒寧兵從窗戶外的拔河繩子爬上來,還在窗口外麵就對我說“帖娃兒,你們班的戰花兒死了,在川醫急診室”。我們78個人一路小跑趕到急診室,鄭光漢躺在一個擔架上,臉色蠟黃,手已經冷了。聽說是錦江中學紅成派打死的,我們就到川醫第六教學樓找錦江中學的紅成派。剛開始他們不許我們上樓,怕我們報仇。後來言明隻是了解情況絕不動手才上了樓,錦江中學一開始就說完全是誤傷。那天25中的中學生(他們也和錦江中學一樣,離開了學校住在四川醫學院校園裏)中午到學生第一食堂吃飯,嫌炊事員給的回鍋肉太少,就和炊事員吵了起來。川醫313遊擊隊(武鬥隊)有一個藏胞大學生,好像姓劉,我們都叫他巴紮嘿。巴紮嘿好象是甘孜洲的,個子不高,結實,他的身體非常好,冬天就穿一件薄薄的紅色運動衫,一條單軍褲。一對三把盒子槍(槍管短一點的駁殼槍)插在皮帶上,褲包裏漏出個軍用手榴彈的木把。他那一對三把盒子槍吃口很好,插個子彈到槍口試試,隻能進去一點點子彈頭,烤藍也比較新。看見25中的中學生與炊事員吵架,巴紮嘿就出麵勸架,不知道怎麽的他又和25中的吵起來了。那年頭搞武鬥的學生武器都隨身帶,幾句話吵不清楚說不明白就用槍說話。中學生動作快先開槍,巴紮嘿還沒有來得及開槍身上就被打中了5槍,被送到急診室搶救。好在巴紮嘿身體棒,四川醫學院的設備和醫生都屬一流,聽說給他輸了幾千CC的血,總算把他救回來了。錦江中學的中學生和巴紮嘿關係好,聽說他被打了5槍,都以為他沒救了,為報仇就和25中的幹起來。25中的人少,武器也沒有錦江中學的好,並且川醫武鬥隊313遊擊隊的大學生也要為巴紮嘿報仇,25中的隻有退出川醫,到一環路旁邊的第一機械學校去了。25中也有傷員,必須送到川醫救治,但是因為怕錦江中學和313遊擊隊,他們學校沒有人敢去送傷員。那天鄭光漢在一機校耍,仗義的他說“我不是25中的,沒得關係,我去送傷員 。”,他找了個平板三輪車把傷員拉上,他就送傷員去川醫。剛剛走到川醫大校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守在那裏的錦江中學的一幫人就開槍了,一發子彈打中鄭光漢的股動脈。聽說拉三輪車的和傷員也挨了槍。這是鄭光漢第4次遇險,沒有躲過。
鄭光漢對人熱情愛幫忙,不論高中初中男生女生,他都有求必應。他娃敢於出手反應也快,一次他和初67級青林森等幾個同學在學校外碰見幾個七毛的同學,其中有我們班的李鐵男,在第一時間鄭光漢舉起駁殼槍指著李鐵男就是一槍,沒有打中。李鐵男在七毛武鬥隊裏也是知名人物,但是沒有回手轉身跑了。事後鄭光漢和幾個同學說起這事,我說雖然李鐵男是對方武鬥幹將,如果我遇到他出於同班同學我還是不打第一槍。鄭光漢說帖娃兒你娃瓜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山東屁兒黑,如果那天他娃先看到肯定先開槍。又說班上階級路線辯論時山東哪裏想過什麽同班同學,可見鄭光漢對班上運動初期階級路線辯論的做法還耿耿於懷。
文革前隻知道他出生不好,十幾年以後聽說他爸爸是國民黨軍統巨頭鄭介民,到台灣去了,他媽媽在五中心小學教書,因為他爸爸的原因在曆次運動中飽受衝擊。但是他媽媽一直沒有給他改姓,他仍然姓鄭,這個說法不知真假。鄭光漢聰明、能幹、勇敢、仗義,小小年紀就是一條漢子。這麽多年了時時想起他,他走得太早,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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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鬥教官
 
武鬥時我們是中學生,雖然有槍,但是根本不懂得用槍搞武鬥的方法。我們認為軍事技術是基本功,要搞武鬥,軍事技術是必須學習的,既然是成都七中的學生,武鬥也要正規學習。成都東南麵的白藥廠附近的公安一團是我們一派的,我們去請軍事教官,來了一個高手。他個子不高,四川人,聽說以前是野戰軍54130師的,參加過中印反擊戰打印度,立過戰功,是個羅瑞卿大比武時的軍事技術尖子,公安一團的軍事教官,可惜忘記他姓什麽了。
他先教射擊基本功。立姿,半自動步槍,托槍的左手小臂與地麵垂直,這樣才穩當,小臂不垂直於地麵三角肌受力大,穩不起。抓槍托的右手要用力地把槍向肩膀拉。他做示範時,左手放下來不托槍了,隻用右手拉著槍,隻見半自動步槍的刺刀尖隻是輕輕地有一點晃動,很穩。他說半自動步槍出廠時校槍員校槍時刺刀是挑起來的,所以如果要打得準,射擊時也應當把刺刀挑起來。跪姿,他說關鍵在前麵的手肘與膝蓋的接觸點。可以把上臂的最下端向前,放到膝蓋的前端,這樣不會滑。也可以把手肘從膝蓋處向後拖一點,放在大腿的前端,手臂是向後用力的,這樣也不會滑。這時的手肘是要向前或向後使勁的。如果不向前也不向後使勁,直接把手肘放在膝蓋上,手肘在膝蓋上可以轉圈移動,影響射擊,打不準。其實他沒有講這些以前,我們都知道立姿和跪姿的樣子,但是聽他一講,再實際試一試,那才真正知道他教的訣竅非常實用。他說槍法全靠實彈打,他們大比武時還沒有用56式半自動步槍,用的是53式,早上出去時扛一箱子彈,300發,下午回來提個空箱子。再笨的人10天半個月也就練出來了。
半自動步槍壓子彈,一把抓10發,比誰壓得快,這個好練。把彈倉裏的10發子彈退出來,通常隻要把彈倉下麵打開即可。但是教官不用這種方法,他右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拉槍機,子彈一個一個地跳出來,跳出來的子彈用右手抓住,直到10發子彈全部握在手裏。這個比較難,我苦練了很多天,完全掌握了這種技術,隻是沒有他的速度快。
手槍子彈上膛,通常有兩種辦法,一種就是用左手拉套筒,這種最簡單也最標準。另外一種就是把槍在後腰上掛一下,實際是把套筒上的後瞄準器,也有人叫缺口的凸起在衣服或者皮帶上麵掛住,手繼續向下,把套筒拉開。教官問我們,如果你坐在桌子旁邊,手槍放在桌子上,並且子彈沒有上膛,敵人進門了,什麽是最快的上膛方法?前麵的兩種方法都太慢。都有兩個動作:拿槍,再上膛。他教我們的方法是用手平著抓槍,抓的同時用拇指和其他4個指頭的相對運動捏或者叫擠槍身和套筒,使得槍身和套筒相對運動使得子彈上膛,在上膛的同時把槍握在手中對準敵人擊發。他剛開始示範的時候,隻聽到手槍上膛的聲音和幾乎同時擊發的聲音,根本看不見他手上的動作,等他放慢速度,分解動作,才恍然大悟。他說敵人已經進屋了,快零點幾秒就是敵人死,慢零點幾秒就是自己死。開始練這個動作隻注意手了,後來才悟出眼睛的重要,桌子上槍的方向和槍的正反麵都很重要,方向不同你的手抓下去的方向也要變。而且,眼睛隻能掃一眼槍,馬上就要看敵人。練習時空槍容易一些,因為上膛時比較省力,實彈就費力得多,而且滿彈夾的槍比較重,上了膛的槍要在手裏轉一下才能很好地握住,才能扣扳機,重的槍在手裏轉起來也麻煩一些。54式和59式我都練得比較熟練。
他說晚上出去最好穿絨衣,那種衣服動作時摩擦的聲音小,我們後來打勞改局招待所得到很多軍服,有一些軍用的絨衣絨褲比較受歡迎。晚上不知道對方在什麽地方時丟一個東西出去“投石問路”的方法知道的人多,但是教官說隻能動手腕丟,動作不能大。晚上打電燈或者探照燈,看不見準星,他教我們先用準星對準電燈,再用後麵的缺口去將就準星,缺口和準星把電燈遮住一半就可以扣扳機了。舊的槍準星和缺口烤藍掉了發亮,可以用火柴烤一烤把它們熏黑。七中的房子都是木地板,他就用槍指著房間天花板說,如果敵人在樓上,我們進到了樓下,一般情況下樓上樓下的房間是相同的,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應當估計得到敵人站在什麽位置。門邊、窗戶邊,右手用槍的人多,想一想他們可能站的方向。人一般不會站在房間中央。所以我們進到一樓房間後應當先向天花板的這幾個地方打幾個點射,一般都有效。手榴彈在很多地方比衝鋒槍好用,進房間以前先丟一個,有些位置對衝鋒槍來講是死角,比如拐角的地方,如果用手榴彈效果就好多了。
我們也向他請教打架的方法,他開始不同意,原因有兩個,一是槍比拳頭厲害,既然有槍何必動手。二是怕我們打架時傷到別人。後來我們說有許多時候不見得需要使用武器,有許多口頭辯論的場合到後來說不清楚雙方就動手了,對方先打人我們總要自衛嘛。他就簡單地說了幾招。他問我們對方怎麽打人,我們說對方抓領口。他說好辦,可以馬上用雙手把對方的手按住,固定在自己的領口上,對方伸過來的是左手你就彎腰同時向左轉身,用你的右手肘壓對方的左手肘,當然不能太快太用力,否則對方的手臂會斷。如果對方是右手你就向右轉身。把對方的手固定在領口後,也可以不轉身,隻向前彎腰,也能迫使對方鬆手,不過動作也不能太快,如果動作太快,對方手腕會斷。這兩種動作的訣竅是要快,對方剛抓住領口馬上就要固定,固定的同時就要轉身和彎腰。也許覺得比較難,也許覺得太狠,他又說還有簡單的,向上抬手用拳頭上的中指跟部的骨頭凸起擊打對方手腕,那裏有穴位,手容易被打得酸麻,一打就鬆手了。我們說對方抓頭發,他說也好辦,馬上用雙手把對方的手按住,固定在自己的頭上,很快地彎腰。如果你按得緊,彎腰快而且狠,對方的手腕會斷。
我們說對方從後麵抱腰,他說一般後麵抱腰的都有一隻腳會插到你的兩條腿中間,可以彎腰用雙手抓住他的小腿同時向後坐,對方會倒地。也可以用雙手把對方的雙手固定在自己腰部,一隻腳向後跨,別住對方的腳,自己向後睡倒,用肩頭壓對方的臉。手裏拿一個石頭打人比空手打人痛得多。書包裏放半塊磚掄起來是很好的武器。如果追一個跑的人,不要去拉他,應當推他,輕輕一推他就倒在地上了。
他去過10中,百貨大樓距離10中可能接近200米。百貨大樓的牆上有一些槍眼,肉眼看去隻是一個小黑點,用望遠鏡看可以看出是一塊紅磚斷麵的孔。他叫人用望遠鏡看著,他用半自動步槍打了一槍,那個孔的內壁被打得冒灰。
解放軍裏的技術尖子真是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汽車17團是進西藏的運輸部隊,全部是解放牌汽車,那時的解放牌算新車。汽車20團也是進西藏的運輸部隊,就全部是美國的大道奇汽車,抗日戰爭時期美國支援的,1949年以前的東西,幾十年了聽說還是好用。我們去17團玩,晚上他們送我們回學校,部隊首長開玩笑的說“去個過硬的”。七中兩個教學樓之間有一個中心花台,是花瓣形的,一米多高。晚上送我們的解放牌卡車圍著花台轉了一圈,根本不刹車。我們站在車上,看見左邊車廂板經過每一個突出的花瓣頂部時,距離不到10公分,右邊車頭又沒有刮到路旁的萬年青。第一次到學校來,又是晚上,真是高手。有同學大白天試過很多次,不倒車就算好的了,不可能不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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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 槍

 

武鬥中各派使用的槍支來源大同小異。一些是到解放軍那裏去搶的,是製式裝備,56式半自動步槍。56式全自動步槍也稱為56式衝鋒槍,現在更多的稱呼叫AK47衝鋒槍。56式班用機槍,當時的稱呼叫吊盤,源於它的彈倉吊在槍身下麵。54式手槍。另外一些是到專區和縣的武裝部去搶的,品種繁多。步槍有53式步槍好像也叫53式步騎槍,打7.62mm大屁股子彈。七九步槍也有人叫它老套筒和漢陽造,打7.9mm子彈。三八式步槍,子彈口徑比七九步槍小,這種槍我沒有耍過。卡賓槍,是半自動的,口徑記不清了,很輕,有一個短的彈夾。衝鋒槍有50式蘇式衝鋒槍,又叫虼蚤龍衝鋒槍,可能是源於它的槍管外套上的孔洞,口徑7.62mm,但是子彈是手槍子彈,30幾發一個彈匣。這種槍沒有回氣管,硬彈簧,用彈殼的後坐力把槍機頂回去,後坐力大,打起來跳,木槍托,隻有連發沒有單發。這種槍好像誌願軍開始用的。另外有一種鐵架槍托的,鐵架槍托可以折疊,好像叫53式,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解放軍的製式裝備。還有兩種叫湯姆式的衝鋒槍,好像分別是德國和美國生產的,國民黨嫡係部隊的裝備,口徑大,9mm11mm11mm的那種子彈有鉛頭子彈,鉛很軟,如果把子彈頭在地上磨一下,彈頭上會有凹痕,據說打進人體入口不大但是出口會很大,是被禁止使用的子彈。輕機槍有捷克式,7.9口徑,和七九步槍使用相同的子彈,彈夾20發。捷克式機槍有回氣管,推動彈頭的氣體有一部分進入回氣管,回氣管的活塞把槍機向後推,準頭好,就是彈匣太小了。日本的歪把子輕機槍,口徑小,這種槍成都很少見,我沒有見過。蘇式轉盤輕機槍,口徑7.62mm,打53式步槍的大屁股子彈,彈匣裝四十幾發,彈匣平放在槍身上。聽說有70幾發的雙層彈匣,沒有見過。有回氣管,射程遠。還有就是馬克辛重機槍。至於12.7口徑的高射機槍不知道怎麽來的。
手槍的品種多。54式比較多,還有51式,和54式差不多。白朗寧手槍,9mm口徑,好像也有6.5mm口徑的,彈匣7發。大號柯爾特手槍,11mm口徑,也有人稱為點45,英製,3個保險,除了機頭保險和槍麵上的拇指保險外還有槍把上的虎口保險,如果不握緊槍把,打不響。這種保險很實用,因為打手槍時除了食指輕輕用力以外,其他的四指和虎口把槍把握得緊緊的,虎口保險當然就打開了。而很多情況的走火是不經意的,手並沒有握緊槍把,但扳機隻要輕輕一扣就走火了。也有9mm的柯爾特手槍,沒有虎口保險。左輪手槍見過好幾種,小的打小號白朗寧的子彈,好像是6.5mm的口徑,中等大的打9mm子彈,大號左輪打11mm的子彈,而且彈殼有點長。左輪手槍最大的好處在於不怕臭子,這一發打不響再扣一下就轉到後一發了。左輪手槍的另外一個優點是不容易走火,它靠扣動扳機把機頭打開,扣扳機的力量比較大才行。當然如果你用外力把機頭打開,扣動扳機就輕多了,既然輕,就容易走火。駁殼槍,比較多的是二把盒子,槍管長一點,也見過三把盒子,槍管短一點。“二十響”就更巴適了,可以連發,長彈匣裝20發子彈,扣住扳機不放20發全部打出去,近距離有衝鋒槍的威力。駁殼槍的槍把貼了兩片木頭,有一點圓柱形,握著很舒服,槍把背後有一條槽,內大外小的馬尾槽。駁殼槍的木製槍套是個木盒子,木製槍盒前麵有一個鐵的榫頭,可以插在槍把背後的鐵槽內,這樣木製的槍盒就成為槍托了,可以頂在肩膀上像步槍那樣射擊。本來駁殼槍的射程就比一般的手槍遠得多,再加個槍托,準頭很好。
我們的一支二十響駁殼槍是高67級同學文鬆和我一起得到的,有六成新,烤藍不多了,但是吃口不錯,子彈頭放在槍口隻進去一點點。得到後一試槍,隻能打連發不能打單發。文鬆把槍帶回家給他爸爸看,他爸爸是紅軍,以前用過二十響。他爸爸讓他去找呂玲瓏的爸爸,說呂玲瓏的爸爸在槍械所幹過,是修理這種老槍的專家。呂玲瓏是我們學校初68級的同學,和文鬆同住在一個紅軍院裏。文鬆到呂玲瓏家去求教,呂玲瓏的爸爸把槍拆開說這支槍的一個零件壞了,做一個就行。他拿出一整套精致的工具,台虎鉗、鋸、各種銼刀、各種衝子,一樣比一樣漂亮。文鬆說光衝子就很多,可以衝各種形狀各種大小的孔。他爸爸說這套工具是外國的,繳獲國民黨的,估計是德國東西吧。他當場做了一個小零件裝到槍上,一試這把二十響就可以打單發了。
說到文鬆有一件事情記憶猶新。一天在學校大操場上幾個同學在學騎自行車。已經會騎的同學顯示放單手、放雙手的本事,再有就是左手扶車把右手帶著另外一輛車騎。文鬆來了,表演了倒騎車和飛身上,他背對車頭兩手背著扶住車把騎車,這是倒騎。在騎行時從車上跳下來,讓自行車繼續向前走,然後跑步追上自行車騰空跳上去繼續騎。以前隻在雜技表演時見過這兩招,他的表演把大家都鎮住了,獲得滿堂喝彩,一再要求他再來一遍。
呂玲瓏喜歡攝影。《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社55周年社慶,出版了選美中國特輯“中國最美的地方排行榜”2005年第10期《中國國家地理》550頁巨厚版。該期雜誌中,“中國最美的十大名山”排在山、湖、沙漠、峽穀、海岸、瀑布、冰川、森林、海島、濕地、古鎮、草原之首。呂玲瓏除了有作品表現十大名山的雄姿,更是輯寫名山“專家評語”的人。該期66頁的“專家介紹”說:“呂玲瓏  職業攝影師  在漫長的西部探險攝影生涯中,他幾乎走遍了西藏、新疆、青海、甘肅以及四川的甘孜、阿壩等地區,┅┅在中國攝影界被譽為“西部攝影第一人””。他的作品“稻城央邁勇雪山”被《中國國家地理》雜誌2004年第7期“川滇藏大香格裏拉典藏版  給中國最美的地方畫個圈”專輯的封麵選用。該書第7頁“封麵選擇”裏,編輯部說明這幅照片是從“國內最優秀的攝影師”“提供的最完美的”“幾百幅精美的片子”,“圖片編輯們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篩選出了四幅。最後,由雜誌社全體編輯人員選出了這期的封麵”。可見他在中國攝影界的地位。
駁殼槍的口徑好像是7.63mm,也可以打547.62mm的子彈。駁殼槍壓子彈通常是拉開槍機把槍口對著前麵壓子彈,一般的駁殼槍可以用子彈卡子壓子彈,一個卡子可以卡10發子彈,把卡子插在槍上,用手壓子彈10發子彈就壓進槍裏了。與56式半自動步槍一樣。那時聽說土匪為了顯洋盤,右手反握槍把將槍口頂在右肩膀上,左手一發一發地把子彈壓進彈倉。這種壓子彈的方法旁邊的人看起來很危險,一走火就打中自己肩膀。其實如果得法還是很安全,隻要右手把槍使勁拉向肩膀,槍機也就是大機頭是被頂住的,槍打不響。我和幾個同學練過這一招,隔著衣服肩膀也被槍口頂得發紅。二十響駁殼槍有彈匣,可以從槍上退下來,把子彈壓進彈匣裏,把彈匣拍進槍上就好了,彈匣有10發子彈的短彈匣和20發子彈的長彈匣,二十響駁殼槍的得名可能就源於這種20發長彈匣。又有人說土匪為了出槍快,槍不是槍口向下正插在皮帶上,而是槍口向上倒插在皮帶上,這樣可以避免駁殼槍的槍身長拔出來費時間,倒著拔一甩就出來了,而且甩出來隨手就可以開槍,不像順著拔還有一個把槍口對外的動作。但是這種插法很快就沒有人用了——插不穩,槍很容易掉,而且倒插的槍掉到地上時機頭在下麵,機頭碰到地麵容易走火,這時槍口又對著上麵自己的身體,太危險。這種插法看起來的確比較土匪,用起來也還是比較快當,就是年輕娃娃腰杆太細,插不穩,沒有人敢用這種插法。二十響駁殼槍的一個缺點是開槍時槍口上跳,連發時根本壓不住,越打越高。聽說這也是二十響駁殼槍在西方甚至包括德國本土使用者不多的一個主要原因。二十響駁殼槍在中國最有市場,不僅購入了德國造的大部分,國內還有兵工廠仿製生產。中國人的辦法是把二十響駁殼槍橫著打連發,後坐力產生的槍口上跳使得打出去的子彈自然成為一個水平扇麵,這種打法在很多電影和電視劇裏都看得見。隻不過可能因為導演和演員都沒有實際打過二十響駁殼槍,很多鏡頭裏演員開槍時手心向上,子彈的扇麵從左向右畫(右手持槍)。這個動作是比較明顯的“假打”。短槍的出槍速度是非常重要的技術指標,如果抬手,手背向上,扣扳機,手肘向內劃(向左),子彈畫出從右向左的扇麵,動作自然,速度快。反之如果抬手,翻掌,手心向上,手肘向內劃(向左),然後才扣扳機,子彈畫出從左向右的扇麵,動作大,速度明細慢半拍。使用手槍都是短兵相接50米以內的距離,甚至10米以內了,快慢一絲一毫就是生死之差。當然,手心向上的槍麵暴露得多,好看,導演和演員圖的是好看,本來就是假打,也就不講究實戰了。
我們學校北麵的圍牆外是幾十百把米的一塊菜地,菜地再北麵原來是四川省委黨校,文革中被一個解放軍空軍部隊指揮機關占了,這個部隊是支持紅成派的。有一天早上,我們排隊向城裏走,剛剛到部隊大門的時候一些女同學就把哨兵圍住,我們男生就衝進部隊去。我們進的好象是左邊靠近大門那棟房子的一樓,那是中間走道式的房子。我進去時,一樓過道上全是解放軍,他們口裏念念有詞地說“要文鬥,不要武鬥”,也有背“老三篇”的,但是並不抓我們。我擠進最靠南頭西麵頂頭的那間房間,房間裏沒有解放軍,最裏麵有一張上下鋪的床,有人圍在那裏在下鋪的床上拿槍。房間左邊有兩個人在用刺刀翹一個很大的綠色木箱,看箱子尺寸知道是武器的。右邊有三個人趴在一個打開了的大木箱上。我用手插在他們中間使勁一分,他們三人就被扒到旁邊去了,我一個人趴到箱子上。箱子已經見底了,我看見一個皮製的手槍套,抓起來時感覺裏麵有槍,硬的,有點重,趕快插到腰上,箱子裏還有一些散的子彈和56衝鋒槍彈匣,我看見一個彈匣背麵的小孔露出黃色的子彈底火,知道它壓滿了30發,拿起來放在大衣外麵的口袋裏。回過身體看見高672班的黃蜀利和一個外校的中學生在掙搶一支56式衝鋒槍,過道裏的解放軍已經開始衝進房間了。我喊了他一聲,我們趕快跳窗戶出去。靠近我們學校那裏的圍牆已經推倒了,我們通過菜地回了學校,在路上心跳很快,預感得到了一把好槍。到學校急不可耐地拿出來一看,是一把從來沒有見過的槍,比54式小,但是口徑比54式的大,肯定不止7.62mm7發子彈一個彈匣插在皮套外麵的彈匣套裏。槍身可以拆成兩塊,一塊是槍管的外套,另外一塊槍身、槍管、握把連在一起,拆開後槍管還在槍身上。這個槍的機頭有機頭保險,槍麵上還有一個拇指保險。這支槍如果擊發了以後遇到臭子不響,可以不必拉開槍機退出臭子,直接再扣一下扳機,機頭會抬起來打下去第二次擊打撞針。這樣就快多了,當然這種槍的子彈極好,倒是不容易有臭子。皮槍套的內側有中文寫的字,好像是馬卡洛夫手槍套字樣,知道是一支蘇式的手槍。幾天後才知道這是一把59式手槍,口徑9mm,當時成都極少有人認識,幾乎沒有人用過。這把槍的手柄上是一個五角星,五角星中間有一個“八一”,聽說這種槍在重慶叫“八一牌”,師級以上幹部才配發。子彈太難找了,打一發少一發,後來與一個知名的部隊幹部兒子換了一些,3發還是554式子彈換159式子彈,59式子彈是32發一盒的,也是紙盒,不像5450發一盒。這支槍的槍號我至今記得。同一天其他同學搶了一些衝鋒槍和半自動步槍,好像不都是在那一棟樓房裏搶的,搶到長槍的同學一出部隊圍牆就被人提醒把槍集中到工學院的一大樓,由工學院的大學生統一分配,我們七中分得了幾支56式衝鋒槍和幾支56式半自動。還記得幾個槍號,有一支衝鋒槍的槍號是3335,半自動的槍號有A6910B0124B0001,有幾隻上麵是朝鮮文,可能是打算支援給朝鮮的。解放軍扣了幾個同學,男生有高67級的孟娃兒,解放軍對他們很友好,給飯吃,晚上睡會議室蓋軍大衣。孟娃兒說第二天要去進行參軍入伍體檢,第二天早早地就把他放了。後來聽說那個部隊的級別高,搶槍的事情當天就報告給中央軍委,軍委表態說是人民內部矛盾。搶槍的事情也就算了。衝進部隊去搶槍的不僅僅是我們七中的,還有其他學校的中學生,這次搶槍的策劃肯定是工學院的大學生,分配槍支的決定權也在大學生。但是衝進去的全部是中學生,打頭陣的是我們學校。
走 火
槍走火是免不了的。前麵已經說了鄭光漢那次走火。記得的另外一次大約是196823月份,白天,我們在辦公樓上。同班同學龔大值班,閑,就對著牆上畫的小胸靶練瞄準。這時高66級的同學王元亮進來了,龔大就把槍對著他說“什麽人,舉起手來”。王元亮拍拍胸部說“來,來,來,照你大叔這裏打”。旁邊的同學說“槍口不要對人”,龔大移開了槍口繼續練瞄準。過了一會突然槍響了,我們一看,子彈打在胸靶旁邊,牆上有個洞,龔大說他忘了槍已經上膛。我的長槍都上膛,從來不關保險,保險都是打開的,而且衝鋒槍肯定在連發上,平時提著衝鋒槍時二指頭沒有放在扳機上,是扣在扳機後麵的護條上,我一次也沒有走過火。
10中保衛戰時,四中的張卓基(音)就是走火被打死的。十中的周明和四中的張卓基(音)吃麵條時爭論麵條裏放醬油好吃還是放鹽巴好吃,一個說醬油一個說鹽巴,張卓基把周明放在桌子旁邊的長槍抓起來,周明則順手抓了桌子上的短槍,又說了幾句,短槍走火了,打到張卓基的胸部,馬上送到川醫也沒有救回來。還有一個版本說周明拿的是一支56式半自動步槍,因為張卓基房間裏的長槍是機槍、半自動。文革後周明為這次走火進了監獄。周明人很機靈、勇敢,又長得很乖,圓圓的臉,1967年以成都市京劇團主要演員為主力的地總沙家浜演出隊在雅安演出,有一場到山上慰問54130師,130師的首長誇他機靈,讓他文革完了以後到他那裏給他當警衛員,說這個話的時候我在場。
七中還有一次走火很經典。196793日早上,七毛高68級的費經緯坐在學生二宿舍西門石梯的一側,我們班的李鐵男坐在石梯的另一側。學生宿舍都有兩個正對著過道的側門,側門外麵有幾梯紅砂石的石頭階梯,兩邊各有一個大約一米高的花台,花台裏麵已經沒有植物了。二宿舍東頭南邊的花台上麵是球大爺體育用品室的窗戶,同學們站在那上麵和球大爺打交道。李鐵男槍口對著費經緯在擺弄一挺蘇式轉盤機槍。他已經把彈匣拆下來了,可能忘了槍膛裏還有一發子彈,走火了。子彈打在費經緯肚子上,費經緯那天紮的是李鐵男爸爸校級軍官的那種武裝帶,中間有一個大大的銅扣把肚臍眼蓋住,子彈打穿了銅扣,沒有打穿銅扣後麵厚厚的牛皮,斜著劃過他的左腹部,拉去了一大塊腹部肌肉。高68級四班的女生劉榮清沒有用任何消炎粉之類的東西,僅僅用一大塊消毒棉花蓋住傷口再用紗布固定,空軍醫院的醫生說這是非常正確的處理方法,醫院收到那麽多傷員這是最好的一個,傷口沒有感染。躺在擔架上麵的費經緯問傷到腸子沒有,同學說沒有,因為有一層透明的膜蓋著腸子,看得見腸子。費經緯說“腹膜沒有破就好”,他娃有腹膜的概念,不愧是川醫的子弟。因為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送費經緯去醫院的同學們不敢從學校前校門出去,從後校門出去後推倒了7237部隊的圍牆進入營區從部隊的大門繞到大路上麵。費經緯左腹部現在還有10公分長的疤痕曆曆在目。也許是槍的方向稍微有一點點斜,也許是銅扣和牛皮都很厚,蘇式轉盤機槍的口徑是7.62毫米,他們兩人的距離應該也就是三米,宿舍過道的寬度嘛。這麽近的距離,又是蘇式轉盤機槍,如果不是那根皮帶,那顆子彈打穿他的身體再打穿第二個人都有可能,他娃真是命大。
那時喜歡把子彈裏的火藥倒出來燒著玩,先把子彈頭扭下來,再把火藥倒在碗裏用火柴點著,看它燃燒。不同子彈的火藥形狀不同,圓柱形的小顆粒,粗細、顏色各不同,燃燒時的顏色也不同。燃燒時有“絲絲”的聲音。當時聽說吃火藥可以止痛,說如果受了傷很痛,可以吃一粒子彈的火藥,馬上就會不痛,不過沒有試過。
寫這篇東西時總覺得遺憾,要是能夠拿著這些槍再耍一耍那該多巴適,可惜根本不可能,這些老槍肯定早就進煉鐵爐了。又一想即使有照片也好,那些老式的槍,不要說沒有當過兵的人沒有見過,即使是當過兵的人也不一定都看見過,更別說現在的年輕人了,因為很多品種的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就很少見到了。當時很少照相,留到現在的照片就更少。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老天有眼,這幾天四川博物館和國家軍事博物館在成都市有一個“名人名槍 軍事博物館館藏槍械珍品特展”,去看了四次,最後一次拍了一些照片,貼在這篇文章後麵,各種槍就比較直觀了,可惜拍照的手藝太差,很多都不清楚,隻有將就了。展覽很有看頭,二十響駁殼槍有11支,但是沒有一支上了20發的長彈匣,二十響之所以叫“二十響”就是因為可以使用裝20發子彈可以拆卸的長彈匣,幾乎沒有其他的手槍可以有20發的彈匣,當時也極少有可以連發的手槍,子彈多並且可以連發是火力猛的基本條件。而且也沒有木製的槍套展出,駁殼槍又叫“盒子炮”,就是因為有木製的槍盒,二十響駁殼槍很重要的兩個特點都沒有實物表現,很可惜。不敢說軍事博物館的所有人都對武器比較熟悉,至少這一次展覽的經辦人就不懂二十響駁殼槍,這種槍最明顯的4個特點:1、可以裝長彈匣,有20發子彈的容量;2、可以連發;3、配有木製槍盒可以進行步槍式的有依托射擊;4、槍管長,射程遠,準頭好。展覽二十響駁殼槍居然少了長彈匣和木製槍盒,根本無法表現這些特點,隻能評價為專業水平低下。很有名氣的56式衝鋒槍(AK47)居然沒有上彈匣。展覽有一個內容是槍的發展,有一些老槍的實物。通過這個展覽看得出實際參加武鬥的徐向前、許光達、羅瑞卿、譚震林們用的是二十響駁殼槍,可見二十響的實用。(這裏說他們也是和我們一樣參加武鬥,至少有幾個相同點,1949年以前的武鬥華鎣山遊擊隊與川軍都是四川人;1967年以後的武鬥砸派、8.15派、8.26派、紅成派都是四川人;1967年以後的武鬥天派、地派都是中國人;1949年以前的武鬥國軍與共軍都是中國人。1949年以前的武鬥與1967年以後的武鬥產生的原因都與毛澤東很有關係。1949年以前的武鬥與1967年以後的武鬥都是為了所謂的信仰而武鬥。不同點在於1949年以前的武鬥隻有共軍的最高領袖是毛澤東,而1967年以後武鬥兩派的最高領袖都是毛澤東)。展覽顯示劉少奇、鄧小平、周恩來、彭德懷、陳毅、楊尚昆們用的是左輪和普朗寧,那是圖的保險和輕巧。這次展覽裏有20支左輪,左輪手槍的確實用,不僅不怕臭子,也很順手。近年還可以在電視新聞裏看到不少國家的軍人和警察使用左輪,可見左輪手槍在手槍這個領域的地位可謂經久不衰。手槍的類別可以有多種分類,有一種分類方法是分為“戰鬥手槍”“自衛手槍”“特種手槍”。駁殼槍,特別是二十響駁殼槍,無可爭議的屬於戰鬥手槍。11.43mm(又稱點45)大口徑柯爾特手槍,以及11.43mm大口徑左輪手槍,也屬於戰鬥手槍。小號的普朗寧和左輪手槍被歸入“自衛手槍”。看到表現出這些差異的實物很有一番滋味。另外也看得出蘇聯馬卡洛夫手槍的地位,就是前麵說到的59式手槍,早在1954年蘇聯領導人就送給朱德(解放軍總司令)一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國防部長送給張震(任過總後勤部部長和國防大學校長)一支,遲浩田(任過國防部長)得到的是俄羅斯軍方送的一支鍍鈦的馬卡洛夫手槍。展覽的文字介紹說這種槍是蘇聯早期裝備校級以上軍官的佩槍,又稱為校官手槍。
從小到大看過不少展覽,從來沒有如此用心。看美術展覽時有人站在那裏走不動,我們卻是匆匆過客,看槍械時我也成了那種走不動的人,我去了4次,還想再去。隔著玻璃櫃近距離地觀察那些槍身已經磨損的烤藍,磨損的保險、槍柄、機頭、扳機,真是享受。看看那幾支長槍和機槍,也很巴適。我把這個展覽的消息告知了幾個同學,兩派的都有,待他們去看後再問問感受,相信他們也很有感觸。也打電話給幾個有男孩的朋友告知這個展覽,現在幼兒園、小學、中學裏多是女老師,再加上社會上的“哈韓哈日”風,男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女性影響太多,搞得一些男娃娃“母兮兮”的。爸爸們陪兒子去看看這個展覽,近距離看看貨真價實真正的鋼槍,也許可以為男孩子男性基因的顯性化起一點點作用。第3次看完後曾經建議博物館與學校或者教育局聯係,組織男娃娃來參觀,改變一下觀眾不多的現狀,回答是開展前博物館聯係過教育局,沒有回應。不知道博物館怎麽介紹的,可能僅僅說是一次什麽革命傳統教育(好像同時展出的還有一個軍旗和紀念章的館,沒進去),沒有講到男孩子的女性化問題。當然即使說到了教育局的人也不一定對男孩子女性化問題有興趣,不過每一個男孩子的家長就不一樣了,他們對這個問題肯定比教育局的官員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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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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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學家研究曆史現象的輪廓,這種輪廓或者又叫大局,或者幹脆被稱為曆史,從麵的角度對曆史的輪廓進行分析,很運氣,一般來說300500年以後輪廓還在。通常情況下後人了解的曆史都隻剩下輪廓了。而親曆者回憶細節,從點的角度回憶曆史的絲微細節,很不幸,一般來說30年、50年以後細節就已經不清晰了,因為親曆者已經去世了。有時隻有細節才能夠說明事實,當然是曆史事實,細節也當然真實地證明了曆史這個大題目。回憶時盡量保留細節也許是對的。
七中兩派的武鬥,我們這一派明顯要“溫良恭儉讓”得多。當然有多種因素,其中武鬥負責人的個體素質或者叫個人性格與此很有關係。我們這邊的武鬥負責人是俄呆,他是勤務組成員,高66級,遇事從來身先士卒,很有威信,特別是初中生特別佩服他。他規定不許打俘虜,不許亂開槍,搶來的武器統一分配。除了會開汽車的那幾個同學,其他人一律不許開車。幾十年後同學們說,要是當年其他同學是武鬥隊負責人情況很可能不同。
每每回憶武鬥免不了會想到那些在文革中死去的同學,惋惜、痛恨、反思、懺悔,五味俱全。
   說到反思和懺悔,有人不以為然。武鬥是文革的一部分。文革時期對文革的說法是“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那時的人們對這個說法真是太熟悉了,眼睛看到的報刊、書籍和耳朵聽到的廣播全是這個提法,那是一種“八股調”。其實,文革的破壞性也和文革本身一樣也是“史無前例”。現在說起文革,幾乎全部歸罪於發起人,這當然不錯,肯定是對的,發起人當然應當承擔發起這場災難的責任,罪不可赦。但是,“文化大革命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群眾運動”,沒有參與者就不叫群眾運動,當時幾億中國人都參與其中,差別僅僅是每個人參與的方式和程度不同而已。難道所有的參與者就沒有值得反思的地方?就沒有值得懺悔的罪過?罌粟花非常茂盛地開放不僅因為有人播種,還因為有適合的土壤。大字報、破四舊、抄家、批鬥牛鬼蛇神、打擊非共產主義的一切宗教信仰、派別武鬥這些全是群眾運動,既然是群眾運動就有許許多多的群眾參加其中,當然有人沒有參與那些極端事件,也有許多人當時就不讚同那些極端事件,但是,當時難道對文化革命本身也不讚同嗎?有幾個張誌新?幾個遇羅克?難道當時連一點盲從、愚昧、衝動、“沒有認識到”、“極端的個人崇拜”的錯誤都沒有?這種人恐怕太少,極少。如果大部分的人能夠有張誌新的認識,文革不可能搞下去。其實,從大革命時期的“殺AB團”、“延安整風”、土改“殺地主”、“鎮壓反革命”、“反右運動”、“大躍進食堂化”、“四清運動”到“文化大革命”,參與者一次比一次多,到了文革,就“史無前例”地全民參與了。各次運動中受傷害被整死的人不計其數,參與者就不應該反思?即使沒有直接參與整人,對於“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的造勢和“雲裏霧裏”“懵懵懂懂”的追隨、起哄、旁觀,對於當年的信仰,對於那種無法理喻的“宗教式個人崇拜”就不應該反思和懺悔?聽說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普通的德國人是懺悔的,因為他們當年的信仰和參與,他們承認追隨希特勒的事實,承認因為他們的參與對世界造成的災難。也聽說普通的日本人是不懺悔的,因為他們忠君,他們認為天皇是不會犯錯誤的。在反思和懺悔的問題上,有些國人不比日本人好,因為中華大地也沒有反思和懺悔的風氣。有人把這種現象歸於政治氣候、極左的思維方法、教育、輿論、憲政、政黨、信仰、民族什麽什麽、國民什麽什麽、文化習慣什麽什麽……,這些,留給專家們去研究。但是簡單地把個人道德責任推給社會而回避反思和懺悔肯定錯誤。
成都七中,讚美之詞不絕。但是難道對於1958年以後多年的畢業鑒定裏的極左思潮可以不負責任?那時學校都要對畢業生作政治審查,而且極為保密。政審結論基本分為四類:1.可錄取保密專業;2.可錄取一般專業;3.降格錄取;4.不宜錄取。政治審查的依據,與個人表現或學習成績無關,隻看家庭出身和社會關係。那些政審結論使得一大批優秀學生無緣升學,從此改變人生。七中可以不在乎他們嗎?難道當時沒有執行人?沒有參與者?
能海上師(18861967),藏傳佛教格魯派第29代傳人。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1937年改建成都南郊石羊場附近的近慈寺,曆時8年,“建修宗大師殿、藏經樓、護摩壇、沙彌堂、譯經院,殿宇重重,巍然壯觀,成為內地首創的藏密根本道場”。據成都市佛教協會的心全師傅回憶, 1966 8月,成都七中的紅衛兵100來人,連續兩天對近慈寺“破四舊”,一尊全用珠寶金銀珍珠瑪瑙鑲嵌的大威德金剛像、十六尊者像、宗咯巴大師像、八大論師像、藏經都遭到破壞,三萬多塊木刻的印經板被當地人拿回去燒柴或做他用。第三天批鬥廟內僧人(注)。近慈寺蕩然無存。
這些難道不是成都七中的恥辱?對於文革中死去的同學鄭光漢、黃尚培、文漢生、鍋爐房的李師傅,對於被批鬥的解子光校長、付勤忠老師、倪仕林老師、白登仁老師,對於挨打的陳道俄老師、……,對於階級路線辯論中各班的“黑五類”同學,成都七中以及成都七中當時的學生難道不應該反思?當然,我們可以說8.10不是我們放的火,1.20不是我們開的槍,2.21開槍的是地質學院的大學生,黃尚培和鄭光漢去世時我們不在現場。但是,對於文革,對於武鬥,自己就沒有一點反思懺悔的地方?一點都不內疚?如此大麵積的深入的群眾運動,你完全沒有參加?就算是行動上完全沒有參加(其實這種人太少,幾乎沒有),思想上思潮上你也完全反對?我沒有打過老師和同學,沒有罵過老師和同學,因為參加龍泉驛武鬥學習班甚至也沒有跳過“忠字舞”。但是,被信仰愚弄參加文革,搶過槍,參加過武鬥,是一個武鬥的參與者,是一個文化革命的參與者,這些是不能否認的事實。應當反省和懺悔。
當年如果沒有全體德國人民的狂熱、愚昧、宗教式、虔誠地追隨希特勒,會有那麽慘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嗎?說二戰慘烈絕不為過,光死亡人數就有7000萬以上。當年如果沒有全體日本人民的瘋狂愛國,會有亞洲各國人民的極大苦難嗎?在南京大屠殺中殺掉30萬同胞的是普通日本兵,不是東條英機和山本五十六。當看到日本兵手提被他砍掉的人頭得意大笑的照片,看到兩歲的兒童被挑在刺刀上的照片時,你能夠說普通士兵沒有主觀惡意嗎?同理,當年如果沒有全體中國人民的狂熱、愚昧、宗教式極端虔誠地崇拜毛澤東,文化大革命的破壞性會有那麽“史無前例”的巨大和深入嗎?
並不是每一個德國軍人都有奧斯威辛集中營裏惡魔那麽強烈的主觀惡性,也不能把每一個日本兵和南京大屠殺中的惡魔劃等號,但是那些具有強烈主觀惡性的人是存在的。否則怎麽會有奧斯威辛集中營和南京大屠殺。文革也一樣,如果每個參與者都沒有主觀惡性,怎麽會死那麽多人。196685日北京師大附中卞校長被活活打死,據說這是第一個被紅衛兵打死的人。818日毛澤東在天安門上問該校紅衛兵:“你叫什麽名字啊?”“是文質彬彬的彬嗎?”“要武嘛”。 據十幾年以後的《北京日報》披露,1966年的“紅八月”僅北京市被紅衛兵打死的人數就達1772人。毛澤東當然應該承擔教唆的責任,漠視生命漠視人權的社會也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但是,能說打人者們和批鬥者們沒有主觀惡性?沒有責任?
法律追究主觀惡性的案例不計其數,法律對於間接故意和直接故意就給予明確的區別。放任後果發生的主觀惡意是間接故意,而希望和追求後果發生的主觀惡意是直接故意,差異很大。一個很出名的案例是柏林牆衛兵案。第二次世界大戰把德國分成東德和西德,東德屬於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西德屬於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從1949年到1961年,大約東德總人口的八分之一即有200多萬東德人冒著被東德軍隊射殺的危險逃入西德。19618月東德政府建立了一條鐵絲網的圍牆(後來有一部分是4米高的水泥牆)封閉了東柏林和西柏林的所有邊界把西柏林圍成孤島。這個圍牆被稱為柏林牆。東德人采用跳樓、挖地道、遊泳、自製潛水艇、熱氣球等各種方式翻越柏林圍牆,大約5000多人成功地逃入西柏林,3000多人被逮捕,200多人死亡,200多人受傷。1989119日柏林牆被推倒。死在柏林牆下麵的最後一個東德人是20歲的克利斯,19892月他和名叫高定的好朋友一起偷偷攀爬柏林牆。幾聲槍響,一顆子彈由克利斯胸部穿入,高定的腳踝被另一顆子彈擊中。克利斯很快就斷了氣。那個射殺他的東德士兵是20多歲的英格·亨裏奇,他受到東德政府嘉獎。19919月統一後的柏林法庭判決英格•亨裏奇三年半徒刑,打中高定腳踝的士兵被判兩年徒刑。律師辯稱他們僅僅是執行命令的人,沒有選擇的權利,罪不在己。法官當庭指出:“東德的法律要你殺人,可是你明明知道這些唾棄暴政而逃亡的人是無辜的,明知他無辜而殺他,就是有罪。作為警察,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但是打不準是無罪的。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此時此刻,你有把槍口抬高一厘米的權利,這是你應主動承擔的良心義務”。這是著名的“槍口抬高一厘米的權利”的來源。
服從命令是士兵的天職,士兵尚有“槍口抬高一厘米的權利”,更何況是紅衛兵?是一般的“革命群眾”?當時肯定沒有軍事命令他們打人,出於同情心的選擇應該有吧。如果有人說中學生在十幾歲時沒有能力辨別真偽,沒有能力衝破思想禁錮,要把主觀惡性歸於年輕,難道年輕就可以沒有基本的人性?那麽幾十年以後呢?一點都不反思?一點都不懺悔?七中解子光校長沒有像北京師大附中卞校長那樣被學生打死,但是解子光校長在文革中被批鬥、關牛棚、強迫勞動。我們班沒有拉解校長到班上批鬥過,但是參加過全校的批鬥會。幾十年以後我們班想對解子光校長的遺像說一聲對不起,但是有其他班級的同學認為責任不在學生而不以為然。
政府的決定、軍隊的命令、領袖的思想僅僅是人類曆史長河中某一階段主流話語權群體的意誌表達,近代主觀惡性強烈最為典型的時期有納粹德國、斯大林暴政、中國文革、柬埔寨波爾布特暴政……。任何年代、任何國家、任何民族,最基本的對錯標準是良知和人性,這是普世價值。在這個標準下,那些決定、命令、思想隻能被重新審視,當然地被否定。
暴力是個多因素函數,當時的暴力可能有以下共識:認為被打者是階級敵人;認為“舉起鞭子揍敵人”是正確的;向對立麵施暴可以顯示(表達)出對己方死者或者傷者的同情;向階級敵人施暴可以顯示(表達)出對革命路線的擁護。雖然這些與當時的社會政治風氣有關,也與1949年以後進行的階級鬥爭教育有關,但是施暴者越過的是人性的底線。
197012月年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訪問波蘭,雙膝跪在被德國納粹殺害的猶太人紀念碑前道歉。
200510月中國國民黨主席為1949年前後實施白色恐怖政治誠懇地三度向受難者公開道歉。他說“雖然我那時還是個孩子,但既然現在身為國民黨主席,就必須承擔國民黨過去的責任”。台灣修建了白色恐怖政治受難者紀念碑。2006年西安事變70周年紀念日,國民黨主席辦公室通過黨史曆史館館長為楊虎城慘案代表國民黨向楊虎城家屬道歉。
2008年美國國會正式通過決議,為200年前美國實行奴隸製道歉。美國洛杉磯大都會交通局在“長青公墓”修建紀念碑,紀念19世紀為修建鐵路而死後不準葬入當地公墓的華工,將公墓附近發現的100多具早期華工的遺骨移入公墓。
20086月加拿大總理哈柏在眾議院向曆史上旨在同化土著居民當時在寄宿學校的受害者道歉,他說:“加拿大政府真誠道歉,我們對土著居民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請求他們的原諒”。
200911月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正式代表聯邦政府向50萬名“被遺忘的澳大利亞人”道歉。從1998年開始,澳大利亞每年526日舉行國家道歉日,紀念過去政府對土著居民兒童的傷害。
20102月英國首相布朗向曾經於上世紀20年代至60年代間被送往殖民地的超過13萬名兒童發表官方道歉。
193991日德國入侵波蘭。917日蘇聯撕毀波蘇互不侵犯條約入侵波蘭。波蘭的25萬名軍人成為蘇軍俘虜。194035日蘇共中央政治局斯大林等人簽署命令槍決波蘭俘虜中的25700名軍官。1943年德國軍隊在卡廷森林裏發現8個大坑,挖掘出4000多具屍體。德國調查後指責蘇聯殺害戰俘,蘇聯不承認。“卡廷慘案”成為二戰難解疑團。1989年蘇聯解體,1992年俄羅斯總統葉利欽派特使去波蘭將“卡廷慘案”的三份副本交給波蘭總統瓦文薩。繼戈爾巴喬夫、葉利欽之後,後繼領導人也對“卡廷慘案”真心懺悔,2010年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卡特森林單膝下跪反省。
道歉源於懺悔。政府、政府領導人的道歉,不僅表現了領袖們個人的意願和素質,而且還依賴國民的反思、懺悔為基礎。
如果所有參與者及後人都能夠反省,都能夠懺悔,也許適合罌粟生長的土壤會不再。
成都七中初66級一班
                                             帖娃兒 於2010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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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幾個同學合影
 
  我(中)提的56式衝鋒槍保險沒有關,設置在連發上。另外同學手持的一支56式的保險關著。地上是一挺捷克式輕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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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標語
 
 
刷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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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鋼板蠟紙印歌本

 

 
七中大門口裏麵,背景是燒毀的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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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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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是在成都工學院一大樓上麵,對著七中學校拍的,可以看見學校的前半部分。右邊那棟是初中的第一教學樓,左邊是高中的第二教學樓,辦公樓靠近一教學樓那邊的三樓已經燒壞了。學校外麵全是農田,進學校大門的道路從農田中間穿過。)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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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天著 中國當代著名高僧《能海上師傳》第253256頁。
圖書在版編目(CIP)數據:ISBN978-7-5073-2
中國版本圖書館CIP數據核字(2008)第068113
摘錄:
       現還住在近慈寺附近的73歲老人徐德全,回憶起近慈寺在文革中的遭遇,竟是如此的記憶猶新。因為他就是近慈寺消亡的見證人。
       徐德全,法名心全。7歲在崇州九龍寺出家,1949年,17歲的他來到近慈寺學法。59年到中國佛協,60年在中國佛學院讀書。1962年能海上師回成都,舉行了傳法儀式,由永光法師任近慈寺住持。那時他在廟裏做監院,“文革”中被迫還俗,後一直在成都佛協工作。
他明確地告訴筆者,近慈寺在“文革”當中被衝擊破壞了3次後,就全完了。回憶起寺裏被毀的情景,老人至今痛心不已。讓我們隨著他的回憶,走進1966年。
第一次.19668月的一天晚上,心全師傅在廟門口,遠遠的看見有100多人手拿火把,高喊著“打到封建堡壘”、“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行跑掉”的口號,從石羊鎮的街上向寺廟走來。他忙關上廟門,立刻把信息通報給廟裏的當家和師父們,大家一直委托他去解決那突來的問題。
夜, 89點鍾。廟門外已是人聲鼎沸,有的人已開始使勁地打門。心德師傅穿過寺中的回廊,把廟門打開,他一看,來的幾乎都是寺廟附近鄉上的人,心裏便有了幾分底。他對來人說到:“破舊立新可以,但是你們誰也不許打菩薩,哪個打哪個負責”。來的人平常大多認識心全師傅,那些男男女女在寺廟裏呼了一陣口號後,就從後山門走了。於是廟裏立即召集寺廟管委會的海山、素超、照乘、香海等師父連夜開會,想辦法保護能海上師苦心創建的道場。最後,心全師父提出了幾點建議,他對大家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法,我們隨著形勢走,隻要自己的心不變就行了。與其讓別人來革我們的命,還不如我們自己先破舊立新。1、我們把寺廟改叫立新生產隊,2、寺裏的佛像我們自己來革,把標語寫出來掛在上麵,或許還能保住佛像”。大家都同意了他的建議。但是,師父們錯誤地估計了當時的形式,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場自上而下的全國運動,更沒有想到的是會持續10年之久!近慈寺的師父們在擔心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他們還來不及去寫標語,造反的學生又來了,這便是第二次的衝擊,持續了兩天。
這一次來的是成都七中的學生,一個男老師和100多名帶著紅袖套的“紅衛兵”,來到了寺廟外。他們手提廣播喇叭,高聲叫著“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兵,我們要革封建堡壘的命”、“揪出一小撮壞分子”、“破舊立新”等口號,然後就一批又一批地衝進寺裏。砸爛了許多精美的佛像,紅衛兵打碎了泥塑的許多佛像後,他們從一尊菩薩的座下,砸出了刀槍和匕首。那還了得,這寺廟不是成了反革命集團了嗎?於是革命升級,他們高叫著:“打到反革命集團”、“打到壞分子”、“打到黑幫”,在這次砸爛中,那尊珍貴的大威德金剛像、十六尊者像、宗咯巴大師像、八大論師像、藏經等都遭到了破壞。3萬多個刻經版,全被拿去用作它用,或做語錄牌或被當地人拿回去當柴燒,或拿去做東西。那些可都是能海上師和信眾經過了許多努力才到近慈寺的啊。
徐德全老人還清楚地記得,那尊大威德金剛像是何等的莊嚴啊,全是用珠寶金銀珍珠瑪瑙等鑲嵌的,可轉瞬間,就壞空了。這時,石羊公社的造反派又來了,他們又砸又拿,一時間,廟裏全亂了套,他們非要師父們說出那些刀槍來自何處,是不是要用來造共產黨的反?他們那裏知道放在菩薩下麵坐著的刀槍寓意是什麽呢?
原來這是1949年解放時,再給菩薩裝藏的時候,由照通法師、請佛法師、成佛法師裝進去的,裝在菩薩的蓮花座裏上了封,寓意菩薩的慈悲和愛會讓“幹戈永歇,戰馬休爭”。這正是所有愛好和平的人所希望的,也正是能海上師愛和平的表現。當時裝之前,還專門到成都華陽公安局備案登記,經檢查後才裝的藏。但是,在那個非常時期非常的狀態下,有誰會去聽師父們的解釋呢?學生和公社的人,就像發現了什麽重大線索一樣,更放肆地在廟裏亂砸亂打。前後打了兩天。
第三天晚上,他們開始鬥爭近慈寺裏的僧人,要他們交代反黨集團的頭兒。當時近慈寺裏的僧人還有50多名,永光、海山、心全、仁達、恢智等師父通通被鬥。
半月後,石羊場的當地人,打著革命的旗號,開始了對近慈寺的大抄家。這一次是由石羊公社組織的,那些平常種田的、擺小攤的、拉車的,連鎮上那些以前足不出戶的家庭婦女、小孩,都絡繹不絕地到寺裏來搶東西。他們用車拉,用肩抬,一時間,背的舉的抬的扛的好不熱鬧。對那些把寺廟裏的財產拿回家的人來說,比過節趕場還高興。然而廟裏的師父們卻欲哭無淚,眼睜睜地看到別人把廟產占為己有,竟還不敢阻止,誰阻止誰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
當時,廟裏還有70多畝田。因為能海上師從來主張農禪並舉,主張僧人勞作。那田是僧眾們最基本的口糧,但是這些田也被人盯上了。當時的石羊公社,很想將70多畝的廟產歸公社。於是他們強迫50多個僧人還俗,把他們分解到各大隊小隊去。恢智、仁達、隆順等等都分到了小隊去做一般社員,以種地為生。好多僧人還由政府出麵給安排了對象,加以改造。
一個曾經無限輝煌的道場,就這樣在一個特殊的曆史背景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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