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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次列車 (ZT) 知青的回憶

(2019-07-20 15:38:57) 下一個

這種日子, 是知青一代人一輩子難忘的,所謂知青情結, 是對那個青春時光的懷念,苦也好樂也罷,悔與不悔還有什麽意義,知青都已過花甲, 扯扯就是為了好耍。轉載者

 

▲當時56次那種綠皮車

 

這兩天,在網上看到一篇題為《當年知青是怎樣回家過年的?》文章,說到了知青回家探親的艱難。這種艱難,本人曾在幾年前的一篇名為《56次列車》的文章中,亦有過表述,現發來供當年曾經坐過那趟車的朋友共同回憶一下那些艱難苦澀的探家之旅。

北京

BEIJING

               

上海

SHANGHAI

 

56次列車,更確切地說是56/55、58/57次直達快車,為敘述方便,此文將這趟列車統稱為56次。記得,那時我們發覺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我國鐵路局車次的編號,是以北京為圓心向外輻射的。凡北京發車的都是單數,進京的則為雙數。途經北京鐵路局的需轉換車次,這車次的編號,也是按照上麵的方法。如哈爾濱至上海的列車,往返時經北京鐵路局管轄段都會轉換車次。因而,我們乘坐的那趟車,有兩個車次號。從哈爾濱出發時為58次,到天津時便成了55次;反之,上海出發時為56次,到天津時便成了57次。

 

這56次本來不過是往返於上海和三棵樹(哈爾濱的一個小站)之間的一趟極為普通的列車,但是,它卻給當年赴黑龍江務農的知青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深刻印象。無論是兵團的,還是農場的,或是插隊的上海知青,幾乎每個人都與其有過親密的接觸。這種接觸包含著返家的喜悅和離別的痛苦,包含著旅途的勞頓和難以搭乘的辛酸,包含著知青往返過程中的種種艱辛和苦澀。

 

56次列車,大概是隨著大批知青赴黑龍江上山下鄉應運而生的。這是由當時較為先進的新型綠色車皮組成的,配置了那時不多見的人造革座椅、新式行李架和熒光燈頂燈,人們進入車廂就會有一種眼睛一亮的感覺。如果不是乘坐的人太多,如果有很好的交通秩序,56次在當時應該是一趟很不錯的列車。但是,印象中,56次車除了第一次乘坐外,以後再也沒有什麽舒適的感覺了。

 

清楚地記得,1970年的7月20日,於遜克插隊的我在小興安嶺北麓深山建設新點蓋房時斷了鎖骨,經縣醫院治療時左胳膊被掰成了錯位,一個多月左臂不能動彈,無奈之下不得不回上海治療。8月27日下午,當護送我的插友把我送上56次車後,我隻能隻身回滬(因為隊裏隻讓他護送至哈爾濱)。當一踏進車廂時,頓覺那車遠比5個月前送我們去北疆的專列新穎、寬敞和舒適多了。如今已想不起當時左臂無法動彈、右鎖骨尚未痊愈的我,是怎樣熬過這30多個小時的旅程,但隻記得那次的車廂秩序是不錯的,乘客上座率也沒有以後那麽可怕,以致沒有落下什麽難堪的記憶,這一切應該是因為當時恰值農忙,更重要的是知青大規模的探家之旅還未開始。

 

▲黑河知青博物館中模擬的三棵樹車站

 

▲當年的上海火車站北站候車室

 

由於上海赴黑龍江務農的知青去了有16.5萬人之多,且往返途中大都要走這條路,因此要買到56次的車票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一票難求”是最恰當的寫照,尤其是春節期間更是難上加難。為了買上一張回程的56次車票,知青和其家人往往會到購票處,輪流排上一個通宵或是更長時間的隊。那時節排隊購票的場麵和購票知青的遭遇,與當今春運時節返鄉農民工購票的情景極為相似,所不同的是,如今秩序要好得多,人文關懷也遠比那時多得多。

 

回上海的58次車車票也相當難買,尤其是每年冬天那陣,更是難上加難。不過,有過幾次南來北往的經曆之後,知青們很快找到了一些竅門,或者說是鐵路部門的一些管理漏洞。我們再也不會傻傻地到哈爾濱車站去排隊買那極不容易買到的車票,而是在龍鎮到哈爾濱的火車途經三棵樹或濱江等車站時就下車,然後穿越鐵軌,找到將要發車的58次列車,趁著正在為發車忙碌的列車員無暇顧及我們時,攀上列車進入車廂再說。也許是當時鐵路管理的秩序本來就比較亂,也許是采取這樣做法的知青實在太多,也許是列車員動了惻隱之心,一般來說,列車員對知青的這種舉動都是眼開眼閉的。有些人甚至會告訴我們該到哪節車廂去,因為那些車廂不會在哈爾濱出售車票,而是為後麵車站上車乘客準備的,座位也是不需對號的。於是我們就會心安理得地選擇幾個較好的座位坐好,然後氣定神閑地隨車進入哈爾濱車站。當我們看到哈爾濱車站前擠後擁艱難上車的人群時,心中不免一陣暗暗得意。

 

當列車過了哈爾濱,列車員就會進行例行的查票,這時我們就會主動補票(因為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是買的自龍鎮至上海的慢車通票,需要在哈爾濱補上至上海的那段快車差價),然後便篤篤定定地在火車上度過三十幾個小時。一般來說,同樣的三十多個小時,回上海與離開上海坐車的感覺完全不同,一種是回家的喜悅,一種是離家的悵然,那兩種感情的差異那時是非常強烈的。

 

▲當年的上海火車站北站站台

 

那時節,乘車逃票應該是司空見慣的。無論是老鄉或是知青,無論是快車或是慢車,有機會的話,很多人是不會放棄的。不過我們那兒的知青是很少逃票的,因為畢竟收入還是可以,況且不願接受逃票被抓的那種有辱人格的事實。那時,逃票現象在龍鎮至哈爾濱間的慢車上尤為普遍,經常會出現那種情況,先前還和我們麵對麵坐著閑聊的老鄉,突然間會似乎神經質地離開座位,當我們還在感到詫異時,就會發現查票的乘警或列車員已經來到跟前。更讓我們感到驚異的是,一旦列車再次開動後,那些原先被趕下車的逃票者,又會出現在車廂內。

 

我們也曾就其他知青的經驗,或者是就買的通票的使用期限(一般是有一個多星期的期限),在理論上探討過實施逃票的可能,這就是通票完全可以使用兩次。不過,要付之於其他一些特殊的手段。這就是在火車到達離上海最近的蘇州或無錫站時,持票人就得下車,然後持其它車票進入上海,以確保通票的完整,即不被檢票。然後,由在上海的回黑人員迅速將此票帶回黑龍江,交給第二個人再次使用。這種方法在理論上完全成立,時間銜接得好的話根本沒有問題。事實上有些地方的知青也曾使用過此法,不過新立的知青好像更多地隻是紙上談兵,而從未付諸於實踐。大約在1974-1975年間,火車的聯票有效期大大縮短,那種技術逃票也就不可能了。其實,那時逃票的手法和花樣是非常多的,這也許就是那個年代的一種特性。

 

▲龍鎮到上海的火車票聯票

 

綠皮車內

▲當年火車上是這樣睡覺的

 

由於56次車行程較長,加上其經過的滬寧、津浦、京哈線上車的人特別多,因此,印象中除了剛離開上海或哈爾濱的一段時間內,全程都是擠得滿滿登登的。列車的走道上到處坐滿了中途上車的乘客。最嚴重時,人們隻得如插蠟燭般地站立在過道中。那種情況下,上廁所也是一件比較艱難的事,更不要說穿越幾節車廂去餐車用餐,那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因此往往會省卻,然後以離家時所帶的幹糧或其他方式取代。盡管56次車是一趟硬件設施不錯的直達快車,但是限於當時的交通狀況、曆史條件和人們的生活水平,無論是行車速度,還是列車設施,或是服務水平,都是無法與如今的列車相比的。當然,那趟車所掛的車廂大都是硬座的,臥鋪車廂有沒有我們是從不關心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使有的話一定也是很少的。因此在兩天一夜多的旅程中,根本不可能像如今那樣伸長腿腳平躺在臥鋪之上,一旦犯困,我們都是靠坐在椅子上或靠在車桌上打盹打發的。不過,也有一些豁得開的知青,會在椅子底下鋪上幾張報紙,然後平躺在上麵權作臥鋪美美地睡上一覺。這種做法盡管有些不雅,多數人也不會仿效,但卻是非常實惠的。

 

那時節,是個物資貧乏的年代。因此,搭乘56次列車的知青也就非常自然地擔當起了搬運物資的角色。回滬探親的知青,都會千方百計地在當地尋覓或采購一些黑龍江的農副產品,知青們也會手提肩扛大袋小包,將上海難得的白瓜子、葵花籽、榛子、黃花菜、木耳,甚至大豆、豆油和白麵、東北大米等,千裏迢迢帶回上海,讓上海的家人或朋友品嚐東北的特產,分享他們勞動換來的那份喜悅。知青們帶回的那些黑龍江特產,絕對是招待親朋好友的“上好佳”食品。

 

探假結束回黑的知青,回程時自然少不了將那些已卸空的大袋小包裝得結結實實,帶上寄托著上海家人親情,由上海家人精心采購的香腸、鹹肉、罐頭、糖果等食品;或是捎上幫著老鄉采購、當地根本沒有的新潮衣物或日用品,再次踏上56次列車的車廂,開始一次相當疲憊的新的旅程。那時的知青們,就是每年或幾年這樣周而複始、有些樂此不疲地往返於幾千裏的鐵道線上。

 

其實,那時所有有知青的地方,所有搭載知青的交通工具上,都會有那種知青攜帶不同物資往返的現象。記得,那時回滬時路過安徽,我們也會經常見到插隊在安徽的知青攜帶當地的農副產品,甚至活雞活鴨準備搭車回滬的景象。盡管在那裏插隊的知青每天的工分隻有幾分錢,一年到頭的分紅拿不了多少錢,但是他們還會省吃儉用,將手中不多的收入、甚至是變賣口糧的錢,換回上海很難買到的活雞活鴨、或者麻油等物,帶給家鄉的親人品嚐。

 

▲搶占行李架的情形

 

雖然那時知青都很年輕,大都也沒什麽錢,但大家都懂得用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不多的錢,表達一下那份回報親人的愛心,以至於盡管在路途中會遇到那麽多艱難,但是大家似乎都是毫無怨言,因而,往往在麵對當時的“乘車難”時,顯得異常的不屑,甚至表現出一種強烈的迎難而上精神。於是,每次返家我們總能見到聚集在火車站,身穿不同棉大衣的上海、北京、天津等地的知青,身背肩扛旅行袋集體攀爬列車的情形。

 

大規模的攀爬列車行為大概出自於文革初期的大串聯時節,以後很自然地延續至上山下鄉時代。可以說,攀爬列車是當時那個時代一道特有的風景線,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們的記憶之中。那時,為了能趕上一趟回家的火車,知青中不論男的還是女的,無論是胖的或是瘦的,也不管是充滿野性的,或是文弱靦腆的,甚至是似乎有些矜持的,都會拋開性別和性格的差異,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非常步調一致且極為迅速地通過列車車窗裝卸行李物品,甚至整個人從中爬上落下。當時知青的那份執著、豪爽、興奮,甚至是機靈勁,真是讓人讚歎。

 

那種情形不僅表現在回家的路上,離家時也絕不遜色。那時的上海火車站在北站,每逢知青探親高潮,那裏就成為人的海洋,一批批探假期滿、心情悵然的知青會顯得無奈地聚集到那裏。為了爭得一個放置行李的有利位置,知青或親友們會想盡辦法,通過購買站台票或其他方式事先進入候車室、甚至是進入站台,捷足先登進入列車搶得位置較好的行李架。為了爭奪行李架,相互吵架謾罵、推搡,或者大打出手的事屢見不鮮。造成那種現象的最直接原因,無非是知青們為了能夠多帶一些農村中難得的食品或日用品。其實,出現這種狀況,更應歸咎於當時的物資供應貧乏。

 

▲攀爬列車是當時司空見慣的一景

 

由於物資供應貧乏,那些如56次那樣裝載知青南來北往的列車,自然也就成了裝運物資的載體。那些經過農村生活鍛煉、為了將物資搬運上車的知青們,往往也就表現得極為亢奮、極為吃苦、極為好鬥,甚至是非常粗魯。因此,56次車也被當時的人們稱之為“強盜車”,一般來說,出行的人們若有其他辦法的話,是絕對不會搭乘56次列車的。

 

那時節,除了探親期間捎帶物資外,一些沿鐵路線且有辦法的兵團或林場知青,還會通過這條鋼鐵運輸線,將在黑龍江設法采購到的大豆、白麵、東北大米,甚至是整立方的木材,利用托運的方式運回上海。這對當時白麵和大米限量供應、靠戶口簿隻能購買幾元錢雜木料的上海來說,有些不可思議,這也讓那些有法道的知青的親朋好友和鄰居們驚羨不已。

 

因為那段曆史、那段黑土地插隊的經曆,我們和56次列車有了多次的親密接觸,也為此結下了不解之緣。盡管在那多次的接觸中,有許多苦澀和憂傷,也留下了許多遺憾,但是,我們畢竟也從中體會到了回家的那份甜蜜,感受到了許多人間的真情,品嚐到了世間的萬般艱辛,也增長了不少見識。完全可以說,56次列車是我們生命旅程和成長經曆中無法割舍的一部分,我們會永遠記得它。

 

▲重新體驗一下當年的乘車情景

 

今天,56次車(經三次提速後改為T74/71,T72/73次)仍然行駛在上海至哈爾濱間的鐵道線上,不過,經過鐵路設備的改造、列車設施的更新,以及幾次的列車大提速,56次車已今非昔比,遠比以往舒適和快捷,想必乘車人不再會有當年的那份艱辛、苦澀和尷尬,漫長的旅途生活也一定會比當年快活和愜意得多。近些年,許多回黑龍江探親的知青,寧可放棄乘坐快捷和舒適的飛機,而選用56次列車作為交通工具。知青們之所以這麽做,更多地可能是緣於當年與56次車結下的那份無法割舍的感情,是想重溫一下已漸行漸遠的曾經的青春歲月。

 

不少回黑土地尋找逝去歲月的知青,在登車前總忘不了與56次列車合影留念,盡管人已不是當年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人,列車也不再是往日的老式綠皮直達快車,但合影者相互間的那份情感依然是如此親密,如此令人羨慕,使人感歎。當然,我也相信,我們一定會重新踏上56次列車的踏板,重新體會一下當年長途跋涉的感受,重新回到夢開始的地方——一直魂牽夢縈的黑土地去看一看。看看那兒的鄉親,看看我們奉獻過青春和熱血的那塊心中無法割舍的大地。

 

 

▲在再赴黑龍江前與列車合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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