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權運動的神話與文化的傳承

一月二十一日是馬丁路德金紀念日，每年的這個日子都少不了回顧一下當年的民權運動， Rosa Parks ，那位當年拒絕在公共汽車上給白人讓座的黑人婦女，也或多或少被反複提及，她的行為引發了規模巨大的抗議抵製和後來的民權運動，也為她贏得了民權運動之母的稱號。

在種種關於那段曆史和曆史人物的敘述裏麵， Rosa Parks 的行為，被描述成為一種純粹是自發的即興的行為，那一刻的靈光一閃成為轟轟烈烈的抵抗運動的起點。這種描述的後果是，隨後的抗議和抵製行為失去了它本來的曆史延續。

的確，在對曆史的敘述中，起點的選擇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值得回味的事情，譬如《春秋》為什麽要從隱公元年開始，雖然周平王東遷和春秋時代的開始是在此 48 年以前？

不扯遠了。

關於 Rosa Parks 和民權運動，Utne Reader在The Soul of a Citizen：Changes Happens－Slowly一書裏麵提到了我們所聽不到的很多事情：在那曆史性的一刻之前，在 50 年前，同一個城市就有過抵製公交的行動；在 12 年前， Rosa 已經開始領導民權機構 NAACP （ 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olored People ）的地方組織；兩年以前，在臨近的另一個城市，曾經發生過另一起抵製公交的活動；一年前的春天，另一名婦女在 Rosa 所在的城市裏有過同樣的舉動：拒絕在公共汽車上給白人讓座， NAACP 沒有因此采取法律行動是因為那是一位正在懷孕的未婚婦女，不適合作做此類運動的形象代言；最後，在一年前的夏天， Rosa Parks 參加了田納西州勞工與民權組織的培訓，期間的議題就是未來民權運動的策略，關於種族隔離及此前的民權運動的案例， Rosa Parks 不但非常地熟悉，而且始終準備著再來一次。

公共汽車上的一幕，並非是突然之間情緒激動的結果，而是一個長期的，甚至一時還看不到成功希望的運動的一個部分。這麽說不是要質疑 Rosa Parks 的重要性，而是提醒自己，一個有著深遠影響的行為，必然建立在此前無數未被載入史冊的普通的甚至是結果令人沮喪的行動的基礎之上。

Rosa Parks ，還有若幹其它的人，被抬升到了英雄的地位，一個令人敬仰的，自發的，即興的行為，被分割開來脫離了曆史，似乎教育我們，偉大意味著突如其來的英雄式的衝動。很顯然，絕大多數人一生都在等待那個理想時刻的到來。

我說過我從來不恥於承認對陰謀理論的喜愛。在我看來，馬丁路德金和 Rosa Parks 被供上神壇，絕不是偶然。曾經的銳氣十足的民權運動如今隻能算是被馴服的綿羊，個體英雄的塑造及其與普通民眾的剝離，不僅僅使得我們誤以為種族歧視是過去才有的事情，而且使得普通人無法想象自己可以參與社會變革，因為“英雄”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使得我們相信，我們必須是“某一種人”，具備某種內在的與生俱來的特殊性格和品質，才有可能參與社會變革甚至廣義的政治行為。這種觀念，雖然曆史上並不少見，但是就民權運動和種族問題而言，卻和白人主流勢力的努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譬如聯邦和地方的政策與宣傳（千萬不要以為隻有共產黨才有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民權運動後雨後春筍般湧現的各類支持學術研究的基金會，以及新聞和娛樂媒體的努力。馬丁路德金紀念日這個節日，就是所有這些因素的一個集中體現。

在慶祝馬丁路德金紀念日的時候，草根運動的銳氣已成往事，失去了的是挑戰製度化特權的民眾基礎。人們忘記了民權運動和 Rosa Parks 的真正寓意在於，變革是有意識的積累發展的過程。我們的努力或許會失敗，或許收效甚微，或許奇跡般地引發巨大的信心和勇氣，我們無法確知。但是每一個努力，都將成為曆史的一個時刻，和最後的爆發息息相關。

又及 ：

這一篇其實是寫王小波的時候想起來的。我在讀到和王小波有關的評論時注意到一件事：文化本來是一個延續的概念，但是在敘述中常常出現斷裂。譬如把王小波這樣的作家做為黑暗中獨自前行的思想家來讚美，在為特立獨行的思想界的先鋒樹碑立傳的背後，有著一種不那麽上得了台麵的潛在邏輯，即思想那是很牛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是需要我們仰視崇拜的事情。粉絲這個詞之所以被人當作貶義，就是因為它公然指責別人放棄了自己的思考而很欣欣然於他人的代勞，遺憾的是，這種指責竟然常常是恰如其分的。人們需要構建簡單意義明確的神話，而神話，是不需要背景和傳承的。 

對我而言，王朔，李敖，王小波，韓寒，這四個人，跨度雖然不算長，卻是四個屬於不同時代的人（李敖按其在中國大陸出現的時期），時代這個詞，用的比較鬆散，我是覺得以92年為分水嶺的中國曆史經曆了若幹相當明顯的階段，而這幾個人，和記憶中的很多其它片段串連起來，構成了一個線索，折射出中國當代文化的一個變遷的脈絡，並為王小波的出現提供若幹背景知識。去年多有關於這幾個人的熱烈討論，現在貼出來，倒象是自言自語。本來還有關於王小波的一篇來收尾，專門講80年代到90年代初中國思想文化的傳承，Rosa Park這個故事本來是要用來做為佐證的。但發現是個太大的工程，需要挖掘太多的陳年舊事，我被嚇倒了，索性就把配菜當正餐上了，相當於忙得顧不上吃飯時候給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麵吧。

[小米粥]

回複淑女司令的評論:

司令你太謙虛了，你不止最近比我強，你一直就比我強。我真是對不起你和阿小名對我的表揚和鼓勵，等我和美帝的鬥爭告一段落，一定把季刊再變回周刊，至少。

[淑女司令]

隔兩天來看看，還沒新的呀，白上次和無名表揚你了，看人無名多勤快，我最近也比你強哈

[豆沙小月餅]

啊？你在哪裏呀？

[小米粥]

回複豆沙小月餅的評論:

滿山遍野的綠色，嘿嘿，我們這裏正下鵝毛大雪呢，兩重天，真是兩重天。

[豆沙小月餅]

陽光還好，今年雨水也多，如今漫山遍野的綠色，很美。

歡迎來玩。

[小米粥]

回複淑女司令的評論:

嗯，司令說好的，一定不錯。。。

[小米粥]

回複豆沙小月餅的評論:

豆沙果然是好久不見了，加州的陽光還好吧？

[淑女司令]

挺棒的,喜歡你這類文章:))

[豆沙小月餅]

"令狐衝說，時間過去，留下記憶。能回過頭來看自己經曆過的年代並有所感悟，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豆沙小月餅說，時間過去，留下文字。能靜下心總結自己讀書為人的筆記和感悟，這就是3篇博士論文吧。

嗬嗬，寫得真精彩。好久不發言，忍不住要來說兩句了。你又多了幾篇論文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