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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曆的“四清”運動(二)

(2010-04-13 06:07:08) 下一個


                   我親曆的“四清”運動(二)

在公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後,張會計說抄近路吧,要不天黑趕不到了。開始,我還覺得慶幸,終於不走這紮人的石子路了。所謂小路,其實就是稻田的畦埂。成都平原地少人多,每戶分不了多少自留地,他們就把田埂也當自留地一樣分了。各家在田埂兩側栽上了辣椒秧或種上了蠶豆,本來就窄窄的田埂剩了一條縫。張會計是當地人,在供銷社工作時也常下鄉;葛義蓉是成都人,大概也走過這樣的鄉間田埂路。唯有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最後獨行。沒赤腳走過,在泥濘的田埂上費老大勁腳丫也抓不住地,一不小心有幾次滑到稻田裏,好在沒摔倒弄個滿身泥漿。

千難萬難終於在掌燈時分到了黃家樓大隊部。

這是一個過去地主的四合院。正北三間是大隊辦公室,東廂房是大隊庫房,西麵一間半,現在住著“四清工作隊”。工作隊裏包括我們共有六名成員:隊長姓李,是新都縣委組織部副部長,三十多歲,瘦高個,長臉,人顯得很幹練,說話辦事看得出有著豐富的農村工作經驗。小王是縣武裝部中尉參謀,二十多歲。小陳是個女青年,隻比我大三歲,是前一次“四清”新都鎮上的青年積極分子。再加上張會計、我們兩個大學生。他們四個人比我們先到四、五天。

西廂房是個套間,進門是一個大間,北麵用牆隔出一小間。男的睡外屋,女的睡裏屋。所謂的床是用門板臨時搭起的,門板上鋪了層稻草。

除嚴家橋鎮上外,所有村都不通電,家家點的都是煤油燈。燈吊在屋中央,點上後,屋裏便充滿了昏暗的黃光。

張會計前腳剛邁進院門,就大聲喊道:大學生們來了。李部長和其他三個人都迎出屋,王參謀和小陳搶上前一步,分別把我和葛義蓉的行李奪過來,進屋就幫我倆鋪起來。褥子鋪在稻草上,換洗的衣服疊成一摞當了枕頭。王參謀又找來四根竹竿,立在門板四角,用背包帶穿起,幫我把蚊帳掛起來。

洗過臉和腳,我們坐在外屋各自床上,六個人作了自我介紹。隊裏人少,大家很快就熟悉了。李隊長說話簡練,先簡要介紹了黃家樓大隊的情況,接著給我們五個人分了工。

黃家樓大隊是個自然村,但村民們住得很不集中,東一砣西一塊,也沒有北方的村街,按片分成五個生產隊。李隊長負責全麵,重點抓黨組織的整頓。我作為付隊長,協助隊長工作,主抓農、青、婦及大隊的生產。所謂農、青、婦就是指貧下中農協會,共青團和婦女會。我一聽就有點傻眼,我是頭一次到南方農村,可以說是什麽也不懂。李隊長看出我為難,他笑著說,你是團裏任命的付隊長,那些工作就是付隊長的職責。不過,你不要怕做不好,還有我呢。聽他這麽說,我才放了心。他又把我們分成三個小組,我和小陳一組,負責第一、第二生產隊的“四清”。張會計和葛義蓉一組,負責第三和第四生產隊。王參謀負責五隊。

會後,天已黑的看不清路了,我實在有些累了,但也隻好跟在大家後麵,踉踉蹌蹌地走到老鄉家去吃晚飯。

中央對參加“四清”工作隊成員的生活提出了嚴格要求。規定所有工作隊都不能自己開夥,不許在農民家裏大吃大喝。有條件的,爭取做到“四同”,即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同戰鬥。我們在的大隊農民家裏很少有空房,大隊部裏又有閑屋,所以就集中住在了一起,吃飯則到農民家裏。成都平原雖號稱“天府之國”,旱澇保豐收,但公社化並沒有讓這裏的農民富裕起來。大多數家庭也就剛能填飽肚子。我們到那家吃,人家再困難,也會如招待客人一樣招待我們,這無疑給人家增加了負擔。大隊想出了一個辦法,上邊來了工作組,就到村裏各家吃“轉轉飯”。但也不是每家輪著來。村裏安排的還很周到。要去的家必須是貧下中農,家裏沒幼兒,主婦要幹靜利落。上麵規定不許主動讓人家給做魚燉肉,如果人家做了,盛情難卻,要按市價付錢。到誰家吃飯,社員們還是歡迎的。一來是給的飯錢不少,最喜歡的是給全國統用糧票。用它不單可以買糧食,還可以買食油呢!

黃家樓村的房子除大隊部外,都是稻草房。用稻草作屋頂,最大的優點是屋裏冬暖夏涼,但隔幾年就要換頂。因為天長日久雨水浸泡,屋頂的稻草有一部分會發黴腐爛。家裏條件好些的,雞、鴨和豬舍單蓋,廚房和住室的氣味小些。條件差的,廚房連著豬圈,屋裏的味就很難聞。成都平原上人多,地又都是高產良田,一分地都特別珍貴,所以農民家的院子都不大。多數沒籬笆牆,用各自種的楠竹隔開。竹有節,倍受曆代中國文人推崇,以竹詠詩作畫常常出名篇名作。我初來,也被楠竹高大挺拔的氣勢所折服。走家串戶,常有種“綠竹入幽徑”的感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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