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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兩個恩重如山的母親----寫在清明節前

(2010-03-27 17:56:38) 下一個

           我的兩個恩重如山的母親

                                ---- 寫在清明節前

我有兩個母親,一個是我的生母,我喊她娘;一個是我的繼母,我叫她媽。她們都是我恩重如山的親人。

娘和父親同村,是我們那兒十裏八村出名的才女。抗日戰爭開始她就秘密參加了共產黨,師範學校畢業後,就在根據地從事抗日教育宣傳工作。

娘是個有主見的知識女性。她識大體,能吃苦,敢作敢為。

一九四一年初,日寇調集重兵對冀中抗日根據地進行了空前的慘絕人寰的大掃蕩,實行滅絕人性的殺光、燒光、搶光三光政策,八路軍和抗日根據地遭受了巨大損失。在抗戰最困難的時候,娘毅然決然地把新婚丈夫送到前線。父親家是三代單傳,為此,她和公公婆婆結下了一生都沒解開的怨恨。

娘懷我時,抗戰還在艱苦地進行。她忍受著懷孕婦女諸多的不便,繼續教學,還要帶學生們躲避日寇和偽軍的騷擾、圍剿。她吃盡了苦,受夠了罪。

生弟弟時,雖已解放,生活安定了,但娘的身體已很虛弱。但為了讓公婆家多留一根香火,她幾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生下弟弟,娘已患重病,身體極度虛弱。怕把病傳染給孩子,生下弟弟不久娘就不得不交給婆婆撫養。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肉,娘思兒時留過多少眼淚,夢裏想兒驚醒過多少回?

戰爭中居無定所和過度的勞累奔波拖垮了娘的身體。她的久治不愈的肺病轉成了更嚴重的肺結核,生活上已不能完全自理,需要有人照顧。從此我和娘生活在一起,那年我隻有七歲。

娘雖然臥病在炕上,需要有人伺候,我常常不能出去上學、玩耍,但現在回憶起來,和娘相依為命的四年,仍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娘好些時,就給我補曠的課,教我算術,語文,給我講故事,我便陶醉在娘淵博的知識裏。

娘心很細,知道肺結核是通過空氣傳染的。娘從不對著我講話,不讓我靠她太近。即使是十冬臘月天寒地凍,娘也要在窗棱紙上捅個洞,為的是保持屋內外空氣流通。

弟弟是爺爺奶奶從幾個月上用小米湯喂大的。他們怕娘的病傳染上他,不讓他去娘住的屋。娘能理解老人的一片苦心。可終究是母子連心。有時,娘會讓我偷偷地把弟弟帶來。娘看著弟弟稚嫩的臉,拉著他柔軟的小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淌下來。娘凝視著自己親生的骨肉,說不出一句話來。

娘自知自己的病已不能治愈,有時讓我做在炕沿邊,沉重地對我說:娘不能看著你們長大了。娘走後,你一定要照看好你弟弟。聽著娘這番話,我的心裏酸酸的。為了不讓娘更傷心,我忍住了沒有哭出聲來。

我知道,娘心裏也有遺憾。父親沒能常來看她。可娘哪裏知道,父親從朝鮮戰場回國不久,就被卷入一場冤案,失去了人身自由。娘去世時都沒能回來與自己的妻子見上最後一麵。

我們終究沒有留住娘,她懷著對我們哥倆的無限眷戀走了。那年我不到十二歲,弟弟不滿五歲。

在鄉親們的眼裏,我是個孝順的孩子。

為了照顧娘,我學會了生火、做飯、洗衣服、熬湯藥。娘病重時,半夜三更我也要起來去請醫生。記得那位常給娘看病的老中醫住的村離我們有三裏多地,還要經過一個墳地。在月黑風高的夜晚走過墳崗,我沒記得害怕過。

為了照顧娘,我不得不時常曠課,還休了一年學。失去了同齡孩子應有的歡樂,過早地挑起了成人的擔子。

所有這一切,我都沒有報怨過,後悔過。“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親的生養之恩是報答不完的。

在鄉親們眼裏,我又是不孝的。

娘去世後,爺爺帶我去北京檢查身體,怕我也被傳染上肺結核。蒼天眷顧,我的身體很好。父親執意留下我,不讓我再回農村而留在了城裏。我沒有像許多孝子那樣,每逢清明或老人的忌日,都回鄉上墳祭祀。我以為,盡孝要在父母生前。讓他們心順,氣順,要盡心盡力照顧好他們的生活,讓他們生前享盡親情。等到老人去世了,你燒的金山銀山再多,他們也不會得到一分。

父親再婚,我有了第二個母親,我的媽媽。

她視我如親生,待我如己出。她最懂得一個失去親娘孩子內心的恐懼和痛苦。生活上她對我體貼入微,關心我的學習,嗬護我心靈的成長,讓我又感受了親娘一樣的溫暖。

媽媽最重視對子女的學習和教育。記得我上學時,每學期的成績單她都看,尤其是老師的評語。她用女性特有的溫柔,循循善誘,點滴入微,讓你認識到並努力去克服自己的缺點和毛病,讓你健康快樂地成長。她教導子女們比誰學習最刻苦,誰學習成績最好,培養孩子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在家裏形成愛學習的忿圍。我們的成長得益於這種教育,我們的孩子也深受影響。我們兄妹的五個子女,都是大學畢業。有的還出國深造過,有的繼續讀博士,都有了自己可心的一番事業,不用我們去操心。

媽媽是家裏的主心骨。她最重視親情,她用她的愛把我們五個同父異母的兄妹籠在一起,讓我們相互關心,互相體貼。

媽媽心裏裝著丈夫,裝著子女,裝著子女的子女,卻唯獨沒有多想過自己。她當了一輩子醫生,卻忽視了自己身體的變化。等發現時,已到了癌症晚期。

媽頑強地與病魔抗爭了將近四年。手術後,又進行了化療,放療。她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嚐試了各種醫治方法,因為她太眷戀她和父親創建的這個家,眷戀著家裏的每一個人,期盼著能看到她的孫輩們那更美好的未來。

忍受病魔的折磨,媽是痛苦的,但也是幸福的,您得到了全家人最無微不至的關愛。已八十高齡的父親常到醫院,坐在您的病床前,拉著您的手,極盡安慰體貼的話語,體現了夫妻半個世紀的深情。兒女們為您端湯送藥,擦身捶背,他們寧願用自己的健康換取您的康複,您享受了全家人最美好的真情。

媽走的是安詳的,您的愛心得到了回報,您的付出已經成為現實。

又到了清明,我雖在異國他鄉,不能去兩個母親墓前祭掃。可你們已經永遠住在了我的心裏。

天長地久有時盡,懷念綿綿無絕期。

安息吧,我兩個恩重如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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