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蘇揚

在北美漂泊,有時心理很累,夢裏不知身是客,總把他鄉當故鄉.。想找個地方說說話,在煩悶的工作之餘,詩情畫意,陶冶情操。也許人到中年,有了經曆和閱曆.萬事看的很淡了,也許自己活的很精彩,也許自己活的很平庸,但大體上我都無法有了很大的改變了,活的自由些沒有野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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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歲月係列:農場的第一天 轉載農友梁麗莊的博文

(2017-09-07 00:28:49) 下一個

      今天,是我去農場整整四十一年的日子。說實在的,我真的不太記得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我甚至想不起來我是怎麽到吳淞碼頭的。我問了同去的同學也沒什麽收獲。何況,別人的記憶終究是別人的,我還是自己拚湊自己的碎片吧!
      我一直不明白,1976年4月30日,我們這群沒能留在上海過五一的新職工,為什麽必須從南壩徒步走進長征。多遠啊!簡直像走了一輩子才走到連隊。雖然那是條塵土飛揚的土路,可是好像可以開車的嘛!這算是給我們上第一課啊!記得,雖然走得汗流浹背,但我倒並沒有太多不開心。景色很單調,黃土路,人工河,淡藍的天空,幾乎沒什麽色彩。
      我的送行陣容很豪華,有媽媽和教我寫作文的語文老師。媽媽一路憂心忡忡,語文老師幾乎無語——除了上課,魯先生不怎麽愛說話。我不知道魯先生為什麽會一直把我送到連隊。其實我們班到長征的一共才兩個人,其他十幾個同學都去了紅星。現在想想,那時候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我能跟從小一起長大的最要好的同學占了全班僅有的兩個名額來到長征,全靠了魯先生!那時候,我少不更事,魯先生卻很懂我這個不諳世事、又不太合群的小姑娘。他不僅給了我建議,幫我爭取,最後還親自把我送到連隊領導麵前,不愛說話的他還一再跟連隊領導說我很優秀,但身體比較弱等等。事實是我的優秀也不過喜歡看書,作文寫得還可以,比較安靜,沒有是非罷了。
      也許是因為我有老師在場吧,在歡迎會上,我被臨時挑選代表新職工表決心。這活對我挺合適的,作為小分隊的前報幕員,我的普通話還不錯,音色也還好聽,而且不怯場。我完全不記得我說了些什麽,估計也就是廣闊天地煉紅心之類的吧。隻記得我太矮了,夠不著話筒,於是我自己動手把話筒拉低,因此引來一陣笑聲。
      農場第一天沒什麽特別,跟以後許許多多的灰色的日子差不多。慢慢的,這天溶進了那些日複一日的平淡,變成了我記憶中一小片模模糊糊的痕跡。倒是那天所標誌的一些“最後一次”在經過了歲月的沉澱浸淫之後,在我的腦海裏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天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跟媽媽擠在一張單人床上,依偎著一起睡覺。十八年來,這場景毫不稀奇地發生了無數次,所以,我一點也不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忙亂了一天,我胡亂地答應著媽媽沒完沒了的叮嚀,不由自主地沉入了夢鄉。而媽媽則一夜無眠。第二天,媽媽告訴我她想了一整夜,把我出生至今的點點滴滴想了個遍我還頗不以為然。我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跟媽媽撒嬌的機會,我不知道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跟媽媽這樣親密無間,我不知道再見媽媽我已略經滄桑不再習慣與她擠擠挨挨。我沒心沒肺地睡著了。浪費了我此生永不再來的最後一次像小時候一樣跟媽媽親近的寶貴時光。
      那天,我還浪費了跟魯先生的最後一麵。我不知道這是最後的告別,我以為來日方長,我以為我一定會去看望像父親一樣待我的魯先生的。我沒有想到單調的一事無成的人生一再延宕了我的腳步。許多次經過那幢紅色的蘇式教學樓,我始終沒有勇氣邁進去,直到它被拆除。我一直以為還會有明天,卻不知道明天有時候會是永遠。我忘了我是怎樣跟魯先生告別的,也許我隻是輕飄飄地揮了揮手,也許我隻是匆匆忙忙地說了聲再見。離十八歲還差兩個月的我,年輕得像朵帶露的花,哪裏知道凋謝隻是一朝一夕啊!
      在那個交通不發達的年代,我不知道魯先生是怎樣辛苦地回到上海的。他還是沿著那條土路走出長征的麽?他買到回程的船票了麽?他有沒有心寒我的不懂事啊!我一無所知!那麽多年,我居然從未能下定決心去問一聲!老師心疼他心目中的好學生,竭盡全力。這個好學生卻坦然受之,安然享之,全然不知回報,哪怕僅僅是一聲問候!四十一年過去了,今天,我也過到了老師當時的年紀,當我終於明白我曾經的幼稚狷狂無知,除了眼淚,我無以言表!
      農場第一天終結了我此生有依有靠不必負責的日子。農場第一天送我走上了獨自前行的旅程。我以為我已長大成人,卻不知道我才開始我無法後悔的青春。我才剛剛開始我未知的人生。我以後歲月裏每一步無法更改的對錯都來自於這農場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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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東東 回複 悄悄話 一篇感人的回憶,真誠的回憶。尤其是母親同擠一張單人床,各懷心思的描寫……梁美人的文學根基很紮實!她的博文我篇篇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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