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

如果您喜歡看小說,大概就來對了地方。因為我會在這個空間裏貼篇小說。 《奔月》是一篇有點穿越的小說,但穿越不是它的目的,甚至也不
正文

奔月(五十)

(2010-02-22 08:10:06) 下一個

五十、

 

那場假鳳虛凰的婚禮過後,老麥提前休假,去了中國。他給大家發過一封群發郵件,簡單地說了說他在北京的生活:他目前在北航半誌願性質任教,僅接受校方提供的膳宿。他很喜歡目前這個狀態,心情適宜。三個月教書期結束後,他將去內地旅遊,雲雲。我回信去問候,但他沒有答複。這本並不打緊——我從未指望從上峰處收獲友誼,也許隻不過是他現在仍然心情糟糕,討厭一切來自舊識的音問——但我唯一能找到那位女孩兒的線索卻因此而斷了。

 

太陽升起落下,我每天上班下班;天氣逐漸轉冷,街角黃葉飄零。我踐約給韓令文打了幾個電話,我們仍然像第一次那樣聊天,不過聊的內容深入了些。她漸漸告訴我更多有關她過去的事情,小學、中學在哪裏上的,學習成績如何,父母的背景,工作上的收獲和煩惱……她家裏裝了寬帶以後,我們開始視頻聊天,她的視頻鏡頭不算清楚,網速大約也不夠快,圖像經長途IP傳輸過來,已經如慢動作般被切割得支零破碎。然而這並不影響我能夠分辨出她的麵容,那與常廣寒有三分相似的臉龐,鏡頭背景裏她的房間,掛著碎花窗簾,單人小床上鋪著暖色的米黃床單,床頭堆著一些玩具熊熊狗狗貓貓。每隔三五日看到屏幕上她的樣子,她那舒適的小房間,聽到她以清平安穩的聲音描述她的世界,我漸漸對她產生出一絲溫暖的好感。也許我的感覺有誤­——國內正在經曆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巨大的繁榮催生出飛快的節奏和浮躁的人心,可是從我視角看去,我隻看到安穩的碎花與米黃,極緩慢極緩慢地移動。

 

我始終說話不多,除非她主動問及我;終於,我們慢慢地推進到可以交換戀愛史的地步。她所有問及的問題我都如實回答了,包括以前交往的幾任女友,分手的情況和原因,我隻是沒有提及,以前對常廣寒長達四年的暗戀。輪到她說時,我覺得她有點吞吞吐吐,不似往日談及生活和工作時那種清楚明白的態度,我當時不得其解,後來思索了幾日,終於想明白了,原來她在回避談處女問題。這令我很感慨,26歲的成年女性了,有過正式的戀愛關係,對自己的過去,仍然覺得像丟人現眼似的猶抱琵琶;其實我從來不曾刻意問過她的性曆史,隻是感覺她在敘述中有刻意的遺漏和快進,仿佛以期達到令人忽略某些時段的效果。我不明白,難道我在鏡頭前的樣子很道貌,使她拘束嗎?難道她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我在理解的同時,不免有些失望地想到,我們的某些價值觀恐怕是不同的。

 

我同顧婉通過電話,得知她與尹其明的離婚程序正在進行中。我曾經有過尹其明的號碼和郵件,卻無論如何提不起勇氣與之聯係了。茫茫人海中,我注定要失去這個朋友了——這個好人,兄長,我對他的尊敬遠甚於對張大李三,但我卻未能回報一向以來他對我的幫助。

 

老印穆罕默德·拉茲近來有些魂不守舍,至少有兩次,我見到他遊魂似的從洗手間出來,褲門都忘了關,跟他打招呼,他像聾子一樣充耳不聞,也不知錯了哪根弦。本季度我的工作是支持本公司即將發布的一次重大軟件升級,經常加班幹活,早出晚歸;我在本組已經比較資深, 因此負責一些調配工作,惱人的是,我發現近一個月以來,穆罕默德交上來的編碼部分,bug多如牛魔王身上的虱毛,捉不勝捉,令QA組那邊牢騷鼎沸;穆罕默德原是老麥招進來的,上次裁員時,也是老麥力保下來的,有老麥罩著的話,這點小過失原算不得什麽;偏生我們部新來的代理VP文森是個年資、學曆都與麥卡錫相似的老美,年齡比老麥大一圈、卻始終低老麥一級,這兩位素不相能,已是公開的秘密。人家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正兜著豆子滿地找鍋待炒呢,穆罕默德這當口天天出錯兒,不幹活,吃白飯,三番兩次警告都不起作用,對方不免就動了給老麥剪剪羽毛的心。

 

於是風聲漏出——雖然公司近期並無大規模裁員計劃,但文森已準備拿穆罕默德開刀祭旗了,隻在刻下。我暗暗替他捏著一把汗,可是此公一日日昏聵如前,照舊上交牛虱不誤。

 

某日黃昏,我已經乘地鐵回了家,忽然想起次日有個重要的報告,材料我還沒準備。心中一著急,顧不得吃晚飯,開車就往公司趕去。外麵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繁星卻布滿深秋湛藍的夜空,在沒有街燈的街巷中駛過,感覺空氣中流動著朦朧的、水樣的光華。又是一個陰曆的十五或十六吧?上了高速,但見那圓臉的大白月亮,如同泊在不遠處高速指示牌上的一隻胖胖的白鳳凰,隨著車子漸行漸近,那白鳳凰微微驚悚,倒身一退,又到另外更遠的一隻指示牌上蹲棲著去了。

 

我開到公司樓下,趴了車,發現樓下不遠處還泊著一輛警車,遠處有救火車或是警車的鳴叫,如實訴說著這個城市無時無刻不在的災禍和罪惡。抬頭仰望這片我從中俯仰取食五鬥米的鋼筋水泥的叢林——我的辦公室,夜晏而燈未熄,煢煢的一盞,與無數的燈火連接成一片,遠望去,是流彩燦爛到囂張的、曼哈頓的夜。人在紐約,常常會覺得個人格外渺小,而資本主義的存在,龐大得遮天蔽日。每當走在高樓的陰影下,晝或夜,我都需要深深吸氣,安慰自己說:我還有音樂和啤酒。

 

乘上被大家稱為“閉合的金屬棺材”的電梯,一層層靜謐地上升,上升,隨著頭頂上方紅色數字的變幻,公司所在34樓已經臨近。空氣中傳來一種似乎為塑料被燒的焦糊味道,起初微弱,漸漸強大起來,促人掩鼻。

 

隨著的“叮”的一聲提示走出電梯時,我不由被眼前景象嚇了一大跳――

 

樓道非常昏暗,可是昏暗中可以看得出來,滿地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子,破碎的電纜線頭,破碎的木頭片。不絕如縷的糊味從辦公室裏冒出來;而我們部門那麵裝修時花費不貲的、從內可以向外透視的、長長的玻璃牆麵,如今竟化為烏有!說烏有也不對,確切地說,是在一頓暴烈的神工鬼斧下,變成了一攤玻璃渣子!

 

說時遲那時快,我在驚詫中還沒顧上撿回摔落在地的下巴,樓道裏突然閃出一名大漢,手持一柄黑魖魖的東西,向我喊道:“站住! 舉起手來!!

 

拜濫觴的警匪片常年洗腦之賜,我對這個指令沒過腦子就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車鑰匙“啪”地一聲摔在地下。隨著眼睛對燈光的適應,我看清楚,拿槍的是一名白人警察。

 

那條子狐疑警覺地注視著我,厲聲問道:“你是誰?”

 

結巴著,我說,我是本公司的雇員。

 

――你來這兒幹什麽?

 

――加班的。

 

――你有ID嗎?

 

――如果我的手能被允許放下來。ID在錢包裏。

 

――錢包在哪兒?

 

――長褲口袋。

 

――你別動!聽著,別動!

 

條子一邊斥喝著我,一邊已經大致相信我說的話了。他右手仍然端著槍,一步步挨近我,伸出左手,準確地擊中我的屁股,在我的左褲兜裏掏出錢包,他把所有大小卡片一把抄出,辨認了五秒後,抬頭看了看我的臉,肩膀一鬆,將槍放了下來。

 

――你可以把手放下來了。

 

我接過錢包,一邊撿車鑰匙一邊問,“老天,發生了什麽?”

 

“我們正要問你。”另外一黑警察從仍在冒煙的辦公室裏轉出來,手裏提著一隻滅火器。

 

“我哪裏曉得。”

 

“他是來加班的。彼得。”

 

15分鍾前我們接到報案,這裏發生了爆炸和人工破壞。還好,火勢雖然厲害,你們這滅火器倒也靈光。”

 

“你是出現在現場的第一個人,過來做個筆錄吧。”白條子說。

 

我走過去,一麵觀看著慘不忍睹的辦公室,電腦、冰箱、複印機、統統被砸破砸毀,微波爐被炸得不成形狀。

 

筆錄無非是姓名地址電話號碼來此原因之流,我找了一把看去還能坐的椅子,試探著將屁股放上去。老白將圓珠筆從口袋裏掏出來遞給我。

 

“有人把一堆電纜線放到微波爐裏去,設了定時器。”老黑解釋說。“小規模空間內,這個辦法還算好使。還有,這間辦公室被格外放了火。”

 

“沒有炸藥?”白問。

 

“沒有。外麵的玻璃、還有裏麵的辦公設備是被鐵器用暴力擊碎的。我看那下手的也不是那麽職業,泄憤罷了。”黑答。

 

白條子心情漸好,跟我調侃起來,“老弟,如果你腦袋上纏了白布,我當時可就扣了扳機。”

 

我說,“纏白布的人家肯定覺得還是直接撞樓更來勁。”

 

白條子的臉色微微一沉,“911的時候你在此地上班?”

 

“我那時在南部。”我說。但公司的同事們都曾繪聲繪色地講過,他們怎樣親眼目睹雙子塔的倒掉。那個慌亂逃生的星期二。

 

“你知道我那哥們兒瑞,”白轉過臉去,對黑說,“他是市立消防隊的,救火死在東塔。他老婆安,就是那個,喏,火紅頭發,像火烈鳥似的那個,拿了200多萬的撫恤、捐款加保險,如今風流快活,情人有一打之眾――”

 

911寡婦嘍――”黑理解地說。

 

“你知道,奇就奇在,這母狗不泡別的凱子,專泡911消防員。那天我邀她出去喝一杯,竟被拒絕。靠!”

 

“為什麽?”黑問。

 

“她自稱心理受了創傷,隻能跟同樣受到創傷的911消防員一起互相撫慰。就這麽著,她把老公的前同事們一一撫到她的盛臀之下。”

 

“總是願打願挨的啦。再說她手上二百萬,那可是認真的刀樂,不幫這寂寞的母狗花出去,留她手上也是罪過。”

 

“幹我們這一行,說一定哪天就死在槍子之下,不過好運氣不能再二,咱們要是零打碎敲地在哪裏掛了,可趕不上人家911殉難者的風光,咱們老婆是永遠別指望這個錢啦。——也好,省得咱在地下還腦門長綠毛。”

 

“可不是。”黑讚同地說。

 

我做完筆錄,踩著一地的玻璃渣子走到我的丘比克處,將材料取了出來。爆炸最嚴重的地方是餐廳和現任代理VP的辦公室,反而我們普通員工的辦公地點破壞不太嚴重。

 

我帶著材料趕快離開了現場。不過我懷疑今晚的用功已經沒有意義,明天驚魄之餘,眾人誰還有心思開什麽會呢?

 

次日上班,果然,眾人都在玻璃渣子上憑墟臨吊,“歐賣糕的”的驚歎句式此起彼伏。幾位脆弱的女士右手按著前胸處,四下遊蕩,問候並接受問候,表達身為一個幸存者的後怕、慶幸與震驚;為了表示被震驚得喘不上氣來,伊們需不時以兩手在嘴邊上下扇風,十指抖動,嘴唇呈現著持久的圓O形狀。

 

我懷念老周。如果他看到這一幕,不知又有多少精彩議論出台。老周有一個理論(我猜也不是原創的),認為文明並無優劣之分,西人看不得我們隨地吐痰,我們還看不得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巨響亮地吹鼻子呢。老周最瞧不得老美娘們兒那種丁點兒事就誇張驚訝的身體動作,“慣的!”——他曾不屑地說,——“國家承平200多年,民眾就慣的不是樣兒。聽哪裏來個龍卷風就全體嗷嗷叫喚,校園裏槍手殺三個人恨不能全國下半旗致哀,一古巴小孩掉海裏又撈起來、偷渡上了邁阿密、就快成他們民族英雄了……這些就是太平犬國民的典型性格。真該把丫們順著曆史隧道扔到中國抗日戰爭時期,讓丫們受受什麽是真正的民族苦難。”

 

老實說,對這番宏論,我不是不讚同的。

 

下午,秩序稍複,我們這些計算機未遭破壞的普通員工,已經開始在廢墟上幹活了。三點左右收到總部的群發郵件,聲稱犯罪嫌疑人已經在機場被抓獲,不出我的意料,此人正是老印穆罕默德·拉茲。他犯了縱火和破壞公物罪,起因據說是昨日公司剛剛宣布對他的裁員。接著有位FBI警員來訪,找我問話,因為我既是昨日事件的第一目擊人,又是穆罕默德的同組同事。

 

警員先生開門見山地告訴我,穆罕默德已經坦承這事是他幹的,據他自己說,他近來工作中精神恍惚,是因為他自己不久前剛受到一起海外經濟詐騙之故。我立即猜到是那家不穩當的英國公司,忙問他損失多少。

 

FBI警員說,“實數不便講。但他通過對方指定的西聯匯款將錢匯出後,回頭發現,對方給他的一萬美金支票為假支票。”

 

我驚叫起來,“那是銀行的責任嘛。”

 

“銀行當時沒有認清,後來認出後,隻好做跳票處理了。實際上,海外存款出這樣的事並不罕見。他應該小心。”

 

“糟糕。”

 

“他也曾向警方報案,我們有案底可查。但或許你不知道,西聯匯款係統與大部分銀行不同,它是不能追到根的,對此警方也愛莫能助。”

 

“怪道那家一定堅持用西聯。”我喃喃自語。

 

“他說他因為心緒很壞,工作上出了幾個失誤,本想過段時間就恢複過來,誰想到貴公司這麽快就請他走路。他在忿恨之餘,就搞了點小動作。”

 

“這叫小動作?”我以手加額。

 

“我們也希望這隻是一樁單純的私人泄憤事件。但他是穆斯林,你知道…..因此本警局需要排查他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的可能。”

 

“相信你們已經拿到了他的一切私人郵件、電話記錄和通訊錄?”

 

“這個,恕不便相告。”

 

我認識的穆罕默德與大部分國產的電腦民工沒有什麽不同。他與另外一個老印合住,自己燒飯;碼子編得不錯(正常狀態下),苦學英文;不重衣著,常年穿條破牛仔褲,喜歡上“肥錢包”網站淘便宜電腦配件和電器,喜歡看當紅的電影和電視劇而舍不得出去租DVD,家裏電腦上常年開著電驢和變態,五六個外置硬盤當得滿滿的。他喜歡女人,對好萊塢的漂亮女星耳熟能詳。有一次他苦惱地對我說,常年沒有女人,打熬不住,去色情錄像店租了好幾個片子——這下又不吝惜錢了——回家看,爽過之後,深感罪惡。他偶爾還喝點小酒呢,喝了以後心中不安,回來咕噥懺悔半天。下次出門下館子,管不住自己,又接著喝。

 

我隻好就我所知的說了說。我說我所了解的穆罕默德並無原教旨主義傾向。他一直想營造一個與其他留美老印電腦民工差不多的滋潤小日子,這不,前段時間剛在老家旁遮普訂了親呢。問題是公司這麽快下手裁他——隻裁他一個人,沒有補償金,簽證又不給緩衝期,造成他無法找下家工作,在美奮鬥這麽多年的心血一朝盡失,馬上打回無立錐之地的原形,加上他又剛被騙了一大筆錢,激怒之下,可能就幹了出來。

 

那位警官將我的證詞記錄下來,與我握手致謝而去。

 

李三打電話來,說兩老已經到了,讓我晚上去他家吃飯;我擔心與張大的心結,正在支吾,李三說:“張孝光不來,你放心吧。”——原來他耳朵足夠長,已經聽說了。

 

那麽顧小姐呢,這次隆重推出否?”

 

“她不肯見老頭老太,唉,下次見了你勸勸她。”

 

“那人是有主意的人呐。你隨她吧,不要勉強。”

 

“不就離過一次婚麽?有什麽藏著躲著的?”李三不以為然。

 

我嚇了一跳。“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我還知道你們以前就認識。噯,她那位,以前跟你不錯吧?”

 

“是啊,相當的四海。”我感慨地說,“那麽好的人,留不住她的心。”

 

“這麽說酸了點兒——但是我真的愛上了她,我不關心她過去的一切,隻想從今往後對她好,每天能看到她開心的笑容,覺得就是生活對我最大的回報。”

“啊喲我的午飯。”我發出嘔吐的聲音。

 

李三在電話裏開心地笑。

 

“想要早點出來找工作,多多賺錢,給她弄一個舒心的小日子過。我們也會結交朋友,請客吃飯幫人忙,但不會將別的任何東西置於小家庭的重要性之上,包括未來的婆媳關係,甚至子女…….有了娃以後娃和老婆誰更重要的問題……我覺得西方家庭價值觀裏這一點很要得,就是,夫妻永遠是第一義的。”

 

“說時容易做時難。”

 

“切,不把一幫叫花子弄到家來吃喝拉撒買菜理發,何難之有?”

 

“我就知道,你也不可能有那種金子般閃光的心。”

 

“我愣愛助人為樂我出去打誌願工去,我不會把一堆食客弄家來讓老婆一天到晚伺候著。”

 

“你這‘老婆老婆’叫的怪膩歪的,她到底離了沒有,那麽神速?”

 

“沒離我等著她。一年不離咱等一年,十年不離咱等十年。我不在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可心的不容易,我不會像那些小家子氣的萎縮半調子男的,比條件、要學曆、計較會不會做飯、能不能掙錢、唧唧歪歪,一天跟蒼蠅似的。我呢,我看準了,她也不嫌棄咱,那就通盤接受,沒有話說。”

 

我咂舌道:“了不得,活是尾生再世,溫莎公爵複生。——人不可貌相啊,原來我以為,就你丫那弄雙衛生筷子都得擦吧擦吧的小別扭勁兒,怎麽著也得找個――”

 

“處女?”

 

“別呀,沒把你想那麽庸俗。但我一直以為未婚還是你的缺省條件吧。”

 

“別說離婚了,就算有娃都不是問題。你那頭兒不都能這麽做嗎?咱國男也不能比他慫。”

 

“他看她,大概就真是所謂看對了眼兒、一見傾心了吧。那廝平常真不缺女人的――那啥,譚薇呀,也真是給我震得不輕快那天。”

 

“網球都能打到4.0的女孩兒…….”李三也嘖嘖讚道,“以前跟她打乒乓,殺得我個片甲不留。體力、經濟、堅強的心智,還有――咱們這些米漂沒法比的家庭後盾……人家要什麽有什麽,絕對當得起一位單身媽媽――還把人當沒腳蟹看,這不是瞎了眼麽?”

 

“對了,你有她聯絡方式嗎?”

 

“怎麽,你也想再接再厲地上?”

 

“開什麽玩笑!”

 

“――沒有,我真沒有。她那婚禮前,為了躲老大,電話換了,住處都搬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悵落地輕歎一聲。為了不讓李三察覺什麽,我趕忙又換回原來話題:“你家二老知道顧婉的背景嗎?”

 

“她現在不預備見他們,那就不見――我尊重她意見;何時她準備好了,推出的時候也不打算告訴他們。”

 

“什麽?”

 

“何必惹他們思前想後、內心波瀾起伏的。最後就勉強接受了,少不了還是一副委屈心態,倒了還是顧婉要受委屈——我可舍不得。就騙騙老頭老太又怎麽樣?皆大歡喜嘛。他們又不能替我幸福或不幸福。我的人生我自己決定。”李三說得溫和又堅定。

 

至此,我覺得顧婉眼光實在是不錯。她一直是有準頭的聰明人。

 

“噯,吃飯時別給說漏了嘴啊,提醒你一下。”

 

“放心。”

 

我們敲定了晚飯時間,方才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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