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雪山

我寄愁心與明月 隨風直到夜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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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非見聞(四)

(2009-11-16 21:02:32) 下一個

鍾聲清亮

小時候,家裏住的是平房。鄰居們都是父母的同事,就像毛主席說的那樣“來自五湖四海”。我家緊鄰的是來自河南和山東的鄰居,可是我卻對隔了兩個門兒的來自新疆的回族鄰居更感興趣。原因是多方麵的,其一,他們家有五個漂亮的姑娘,除了漢語名字外,每人都有一個好聽的回族名字:萊哲、海哲、阿依莎、索菲婭和比黛,讓我羨慕的要命;其二,她們的父親和別人家的父親都不一樣,不但每天回家後要立刻換上家居服,還在頭上戴一頂小小的白帽。那時我們整個油礦有兩台腳踏風琴,一台在學校,另一台就在她們家。沒事的時候,她們的父親喜歡彈風琴或者聽新疆人民廣播電台的阿拉伯語廣播,在在都使我覺得不同尋常。那,也是我對穆斯林最初的接觸和認識。

從喀土穆機場一下飛機,迎麵撲來的熱浪使人感覺好像是一腳踏進了高壓鍋,我十分擔心這樣的高溫,說不準兒什麽時候就會把自己蒸得皮開肉綻,所以當汽車在我們下榻的賓館前剛停下,我就一個箭步竄了進去,根本沒有心思打量周遭的環境。

前期來的同事已經替我安排好了一個單人間,開完例行的歡迎會,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完澡倒頭就睡。半夜裏突然醒來,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風沙起時那股強烈的沙塵味道嗆醒了,翻了一個身準備再睡的時候,一陣巨大的透過擴音器的悠揚的鍾聲突然傳來,緊接著鍾聲而來的是一陣舒緩有致的阿拉伯語。我聽不懂,但不知怎麽突然福至心靈想到可能是清真寺的阿訇在禱告。

耐心地等到天亮,早飯桌上就逮住一個先來的同事問夜裏是不是阿訇在禱告。同事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對呀!每天穆斯林要禱告五次呢!”我迫不及待地追問:“哪裏有清真寺可以讓我開一下眼界?”輪到同事一臉詫異:“咱們賓館的旁邊就是一個清真寺,你沒看到?”“沒有。”我誠實作答。同事一拍腦袋,“那麽著名的地方你不知道?一九九五年之前,這個清真寺是本拉登在喀土穆的基地呢!”我差點被嘴裏麵的雞蛋噎死:“真的假的?!”得到同事肯定的答複,我拉起同事就往外走,一邊還不忘給自己找借口:“早上少吃點,中午領導請客!”

出得門來,和我們的賓館隔著一條窄窄的馬路,一座清真寺赫然矗立。白色雕花的鐵欄杆圍著裏麵大約十多座淺綠色有著濃鬱阿拉伯風格的建築和蔥鬱的樹木,細長的主建築表麵裝飾著圖案,頂端形成一個尖塔,在欄杆外一片灰蒙蒙的民宅的包圍下,清真寺幹淨得仿佛纖塵不染。同事說寺內的樹木都是從國外購進的,每天有專人負責打掃院落、管理樹木。我一邊聽同事的介紹,一邊打量著眼前這靜謐的院落,不知不覺中周圍的喧囂和悶熱的空氣仿佛都漸漸遠去,一絲微風徐徐吹來,天地間一派寬闊、清涼。不由自主地想:穆斯林來清真寺做禮拜的時候,內心裏巨大的歸屬感和踏實感一定是我這顆浮躁的心永遠也無法體會到的吧? 

喀土穆的白天酷熱難擋,同事們養成了傍晚散步的習慣,而每次散步,我們都會路過清真寺。每當這個時候,大家好像都會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仿佛是怕自己匆匆的腳步擾亂寺內的安寧。踏著從容的步履,雜亂的工作帶來的鬱悶心情好像也會得以緩解。有一天,例行的散步時,我們發現寺門口站著一位青年,看到我們走來,他主動和我們打招呼,聊天中我們得知他是喀土穆大學的學生,學工民建,因為家境貧寒,阿訇特許他在清真寺看門,他也可以由此得到一些補助以繼續學業。同事問他畢業後會去哪裏工作,他眼睛裏閃著真誠的光說阿訇待他這麽好,沒有清真寺的幫助他根本不可能完成學業,所以他要為清真寺服務。大家看著他安詳恬淡的麵容,聽著他溫和禮貌的回答,一時之間都默不作聲,我不知道同事們是不是都像我一樣想起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古訓,可是我卻分明感覺到那青年心裏一陣陣清亮的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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