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雪山

我寄愁心與明月 隨風直到夜郎西
正文

我是你的寶貝

(2009-11-13 23:07:10) 下一個

我輕輕轉過臉,扭頭注視著車窗外,以此回避對麵座位上那位女子躲躲閃閃好奇的目光。其實,就算我解釋,她也一定不能明白,我的眼淚,不是因了悲傷。隻是,那一刻,我的心中又充滿了對你的懷念;隻是,每當想起你,我的眼裏,就會下雨;隻是,在你離開我整整三年的時候,我的思念依然會被某些不起眼的動作輕易勾起,就像今天,我隻不過是看到和爸爸坐在一起的那個小女孩,就又想起了被你捧在掌心裏的我的童年。

我是你的寶貝,爸,從最起初最起初的開始我就知道。

為了迎接我來大漠和你們一起生活,你用攢了不知道多久的副食票買了十二粒雞蛋,放在兩個罐頭瓶裏醃起來,等我到的時候剛剛好就可以吃了,那是那個困難的年代裏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後來,我的禮物多了起來,最多的應該是小人兒書了。你還給了我一隻木箱專門放我的書,不到一年,那些書就足有多半箱了,以至於引得鄰居的孩子們在我獨自在家的時候來搶,我用一根長竹竿把六、七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掃倒,然後反鎖上房門卻又暗暗擔心你知道後會訓我和別的孩子打架,你果真知道了,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後來你無意中談起,笑著評價我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氣。

當年為了教導刁蠻任性的我,你大概也是煞費苦心吧?當然在和你鬥智鬥勇的較量中我是輸多贏少,不過倒也有戰績輝煌讓你狼狽不堪的時候。你讓我掃地,我越不願意幹你就越堅持。我看看躲不過去,拎起掃帚就往院子裏走,一麵裝模作樣瞎劃拉,一麵大聲說:“我還是回姥姥家的好!兩個大人在屋子裏坐著,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掃地!”聲音要多大有多大,至少響徹整排平房,果然你急急從屋裏衝出來,一邊笑著罵:“這個傻丫頭!”一邊拿走了我手裏的掃帚。這件事情一直被你當做論據來證明我是一個憨丫頭,並以此“嘲笑”了我好多年。

第一個寒假,你和媽媽都要上班,擔心我的安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居然又把我送回幼兒園。也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巧,我第一天回幼兒園上“寒假班”就被同學看到,還引來一幫孩子看熱鬧。我小小的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說什麽也不去幼兒園了,你們也隻好由著我。經過一個星期的觀察,你們看我確實好像可以在家裏自娛自樂,不禁謝天謝地,哪裏還想得起別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就要開學了,看到我在台燈下一邊哭一邊寫寒假作業才慌了神。你和媽媽隻好救駕,一個幫我寫語文,一個幫我寫算術,還要模仿我的字。我都當媽媽以後你提起這事還笑,笑自己第一次當家長沒有經驗,也笑自己對我的嬌慣。

其實有的時候,你嚴厲起來也挺嚇人。有一陣子我迷上了跳皮筋兒,天天在學校裏瘋玩兒,不到天黑決不回家,你隻好一趟一趟找我,找到後用自行車把精疲力盡的我帶回家。好言好語說了多少次不能太晚回家,我就是覺得你會寵著我,根本不把你的話放在心上,終於引來你的暴跳如雷。很長一段時間都把我圈在家裏,寫完學校的作業還有你給出的算術題,還有時間玩兒?那就再寫兩張大字。多少次我眼淚汪汪寫著大字哭,聽著孩子們在外麵玩兒急得直跺腳你都不為所動。漸漸習慣了,寫大字好像也帶給我很多樂趣。長大以後,碰到有人說我寫的字還算整齊,我都會想起你當年的“壓迫”,講給你聽,你得意地笑自己“教子有方”。

那個特殊的年代,你竭力將世道的艱難擋在門外,設法給我一個快樂、滿足的童年。依然記得你如何將我摟在懷裏教我滑滑梯,依然記得你如何拉著我的手帶我去看電影,也依然記得你在燈下用繪圖紙為我包上課本的封麵,然後寫上各種字體的書名,還有你為我畫的各種姿勢肖像的那個筆記本,出差回來帶給我的玩具是一隻會生蛋的老母雞,每天晚上講的各種版本的“烏鴉騙狐狸”和“狐狸騙烏鴉”的故事……。爸,你看,想起你,我仍然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在你懷裏撒嬌耍賴的憨丫頭,就算你已經離開了我,我卻依然能感覺到你就在我的血液裏,我眼裏的淚水分明是你給我的溫暖和關愛化作了漫天的杏花春雨,潤澤著我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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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0)
評論
遠方的雪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peasant的評論:
握握手!隔壁的新疆老鄉!
遠方的雪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redwest的評論:
謝謝。喜歡你寫的《小侃》。
遠方的雪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hongpurdy的評論:
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是父母的寶貝。
遠方的雪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閑人Filiz的評論:
謝謝。你寫的《父親》中“當初識的人聊到家裏的情況,我從不說父已逝,說不出口,就是不能麵對、不願承認”讓我感同身受。
redwest 回複 悄悄話 字裏行間都是愛。有愛的回憶讓我們更堅強。
redwest 回複 悄悄話 字裏行間都是愛。有愛的回憶會讓我們更堅強。
hongpurdy 回複 悄悄話 I love my father,dearlly !
yes, I am his "forever baby"...
閑人Filiz 回複 悄悄話 很感動!
思念的淚水不分時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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